哧……
真是好大的脸。
“小心到时候赖着吃穷你!”
“先问问你家那个同不同意再说吧!”
我笑了下刚要冲着远方回嘴,就听身后顾宁清淡温柔,宠溺疼爱的笑声。
“我不同意。”
声音卡在了嗓子眼里,瞬间僵硬……
手中抱着的锦盒被拿了过去。
他挑挑眉,语气淡淡,“这倒是好人缘,只送了你一个,还要回礼……”
更加僵硬。
顾宁面上带笑,清俊雅意,抬手……就把那盒子,毫不留情的扔在了马背上。
我下意识快速扑过去,趁那锦盒还在马鞍上晃悠时及时接住。
哥哥,你轻点,这好歹还能卖钱了!
“榕儿……”
顾宁声音更加温柔。
我又赶紧将盒子狠狠扔在了地上。
钱算什么!身外之物!情人才是最重要的!
二六
辰阳城,晨。
抱着狐狸进了铺子,猛然扑了热气来,在外面冻得久了,忍不住就吸吸鼻涕。
“两位要些什么?”
皮肤黝黑,眉发花白的老摊主见了客人,笑呵呵的很快过来,扯下肩上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长方巾子,来回擦了着桌
面。
“两碗汤面,一碟咸白菜,二两卤肉,四个馒头。”前方的顾宁将背上的琴放下,说完,转回头看看我,微蹙蹙眉,
拉了我的胳膊往另一面较为避风的地方挪了挪,再次坐好,“劳您热汤汁多给些。”说着,又给我紧了紧披风领子。
“好嘞!”
看了顾宁的手也红红的,立刻将一直缩在狐狸肚子下的手拿出来,放了肘上挎着的包袱,握了他的,仔仔细细的搓搓
。
这漂亮爪子要冻伤了可怎的办呦!
顾宁笑笑,任我握着。
不一会会儿,面前便摆了咸菜一大盘,卤肉却,零零星星的那么几片,十分可怜。
馒头里白中泛黄,偶尔还能看见些细碎的麸皮沫,倒是,有助消化。
好在两个大汤碗十分实惠。
“两位慢用!”
汤面~汤面~热乎乎香喷喷油光光滑溜溜的汤面~
深深嗅口气,呼出来。
口水泛滥了啊。
从筷笼里拿了双筷子,看着顾宁抽了手将我的那一碗移过来,便一下插了进去,来来回回的,搅一搅,提一提,散散
的热气。
呼,呼,好烫。
怀里的小狐狸也闻见了香气,从披风里探出脑袋,不断的上下动着鼻子。
后屋门口站着,带了虎头帽子,穿的圆滚滚的小娃娃,眼睛放光,松了揪着帘子的小手,迈着小短腿儿慢慢踉跄过来
。
“老人家,请问这城外附近可有村落?”
顾宁将半数卤肉拨进我的碗里,又从桌上的竹罐子里头取了些葱花,洒在我的汤上。
“有,有,出了城往西直走九里地,就能见着吴家村了。”
肉片又给顾宁碗里夹回去两个,至于葱花……一边去一边去,统统拨到一边去。
怀里的狐狸被小手抓了尾巴,疼得“呜呜”直叫。
“别乱动!”老摊主笑骂了小娃娃一声,给我们赔了个不是,拽着娃娃胳膊将他赶了。
娃娃开始撇嘴,蕴泪,挣动,伸直了胳膊还要抓。
小狐狸开始抖。
我不管,继续挑拣,夹到桌上。
顾宁看了我一眼,挑眉。
停了手上动作,低头喝汤。
粗瓷碗碗口有些细小缺口,磨着唇麻麻的痒。
顾宁转回头去,“牲口能在何处买卖?”
继续拨继续拨,用肉片裹好。
“城南的集市就有,不过两位最好等上一等,那里午时最盛。”
用手指悄悄将肉片捏起来,递向为了躲娃娃的小胖手已经缩到桌子底下的小狐狸。
“多谢。”
这狐狸倒是吃的极欢,顺带的用小舌头舔舔我指头,示意还要。
拿过个馒头,撕了一块,再夹了些塞在里面,递下去……
“榕儿……”
僵住。
“农家食物所得不易,不可挑剔。”声音温柔含情,边说着,边又给我洒了一把葱花。
眼里还……笑的戏谑。
嘴角抽搐。
可恶!
明知道我最厌这个了!
下午冷风渐停,太阳出来后温度略略升高。
用在上个城里头卖了马的钱换了耐力经使,更加好养活的另一物种。
皮毛油光黑亮,四蹄健硕,睫毛忽闪,眼大有神。
耳朵也,长长。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舞了鞭子,提着胡萝卜兜子,扯了嗓子,坐在驴背
上开始晃。
张果老倒骑毛驴!嘿呦!
“榕儿。”顾宁正倚在车厢前,一手慢慢顺着狐狸毛看书,闻声,拢拢披风,唤了一声。
“?”
转身向车厢里寻了寻,出来,扔了管他亲手制了的竹箫。
轻叹一声,“要是闲了,莫唱歌,吹吹这个。”
“……”
因着昌乐之事阻了行程,左右年前是赶回不师父那里,便改了路线。
与顾宁商量了下,为了促进感情发展情操,享受无压迫无责骂无古卷无苦读无课业无骑射的自由生活,由我努力鼓动
诱惑,他最终拍板定论,这年我俩,先试试野外独立生存。
楚国辰阳地处江南,属山人杰地灵,清水秀之所,相比于北方,冬日也不会太冷。
城中虽是繁华便捷,但有一二世家相互角逐,指不定哪日出门便能得罪了有身份之人,处处顾虑也太过麻烦,还是城
外村落的好。
而且找个临水靠山的地方,嗯,更加适宜养猪生活……
反正离城也不远,来回也不会辛苦。
赶了驴车出门,悠悠闲闲的行了约莫半个多时辰,见了背靠山丘处的落落房屋炊烟。
从车上下来,便于村口正看见十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分了两队,正舞了树枝做成的小棍子来回追打。
后面还跟着两三个左右两边疏了包子头的小姑娘,跟着跑。
其中一个被推挤倒了,一下坐在地上。
瞥了嘴,吸吸鼻子,爬起,也不顾身上的脏,继续追。
笑声不断。
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孩从近旁的屋角拐了出来,十五六的样子,衣服虽是粗布,但胜在干净简洁,笑容明媚,让人舒心
。
未梳髻,应是闺中待嫁。
喊了个名字,见其中一个带头的男孩子闻声扭了头,便招呼回家。
应是弟弟吧……
顾宁从车上下来,走上前去。
我也赶紧牵了驴跟上去。
十步之外,再近就冒犯了,顾宁敛袖,弯腰一揖。
“姑娘。”
那女孩正在给男孩子擦脸上的土,闻声抬头,正对上顾宁抬盼。
然后就是……“轰”的一下,红了脸。
哼!
顾宁温和笑笑,对方……彻底熟了。
哼哼!!
“敢问姑娘,此间村长家,在了何处?”
一直呆呆的,一字未说。
哼哼哼!!!
“姑娘?”
闻了声似是倏然反应过来,仍旧一字未说,烧红着脸转身就跑。
哼哼哼哼!!!!
“榕儿……”听了我这处动静,顾宁无奈,回头看我。
扭过脸不待见他,哼哼哼哼哼……
碰巧对上那男孩子,抬了头,疑惑又好奇的视线,盯着我一直瞧。= =
“……”
被叫做“石头”的男孩领着,到了一处民舍外。
姓吴,五六十的年岁,驼了背,坐在院子里正抽着旱烟晒太阳,是此处一村之长。
“吴爷爷,有客到。”石头尚未变声,嗓子仍旧脆生生的。
村长看看我们,带了审视,上下打量了番,于旁边石头上敲敲烟杆。
“何事?”略略排外,是个精明人物。
这回轮到我上前,施礼,“战乱突起,我兄弟二人失了家所,辗转流离此处,想在山间谋个住处。”
“山间……躲避?”
误会了可能引来麻烦?
赶忙诚恳一揖,“未有任何牵连,只是厌了城中奢华,想寻处地方安静度日。”
村长又看看我们,仍旧拧了眉头,往烟斗里塞了小布兜中装的新烟草,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一声不吭。
顾宁突然笑道:“我等识字,辨药。”
老头眼睛一亮,猛地凑过来,“哦?”
一张满是褶子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吓了一这跳。
我赶忙仰了头向后躲躲。
顾宁退了一步,笑笑,躬身一礼,“愿出些力。”
老头笑得见牙不见眼,起身向外喊了,“小栓子!叫你爹爹和叔叔赶紧忙活起来,村里来了贵客,要建房子了!”
随着视线看去,就见门口处凑了好几个脑袋在外面挤着往里看,闻声哄然一声笑闹跑走。
随即转过头来,便见那老村长一张脸变成了核桃瓤,笑眯眯的看着顾宁,“两位公子想住何处?”
这……这就解决了?
这么容易,那我刚才还废什么话……
山腰上的房子要建好还需几日,我们先回了城里住两日客栈。
顾宁俯身进了车厢,掀了厚厚的车帘,自己怀里的小狐狸一下子窜进去,又见他向我招招手,“进来,外面冷。”
我板着一张脸,冷哼着也钻了进去。
刚坐下,鼻子就被拧了。
“怎的?还学会了昌乐的毛病?”然后又掐掐我的脸,凑过来,低声吹气,“又为何生气?”
一下打开他的手,扑过去,抓了他的腰,咬牙恨恨。
“谁叫你看女人!”没见那姑娘都快被你惑得五迷三道了么!
顾宁笑着来回躲,“怎能说我看了,明明是她看了我。”
“那你还对她笑!”
“总不能失了礼数……”
所以我才更气!
“以后不准看!”
“好。”
“除了我谁都不准看!”
顾宁轻笑了声,故作疑惑状,“那不是成了瞎子?”
怒,“你应不应!”
“好好,应了应了。”
吐出口闷气,勉强舒坦了,转眼再看顾宁。
只见他侧躺在垫了厚厚锦被的车厢里,散乱的长发乌黑油亮,柔顺铺在锦被上,弯弯绕绕的相互缠绵着,好似一副画
。
衣衫半开,精俏的锁骨,雪白的皮肤。
且是,正唇边含了浅笑,转眸嗔怨的斜睨着我。
嗷嗷嗷!血都沸了!
我又一下扑上去,按住肩膀,对准了脖子张开嘴“啊呜”就是一下。
爪子也迅速伸进衫子里去,摸摸,赶紧让我摸摸。
顾宁轻颤了下,幽幽吟声,“榕儿……”
嗯嗯嗯!在呢在呢!正啃的带劲儿呢!
下一刻,猛地一晕,眼前花了瞬,身子就撞上了锦被。
再睁大眼还未缓了神儿,嘴就被堵上了。
唔?
唔唔?
唔唔唔?
微凉的指尖顺着衣领探进来,抚摸。
嘴被松了开,赶忙大口大口的不断吸气。
下颌上被人触着,吻着,顺了仰起的脖颈,缓缓下移。
身子都烫了。
“怪不得……”顾宁轻声喃喃,又低低笑了笑,呼吸的热气都喷在了外露的皮肤上,腰也被双有力的手禁锢着,“你
总是喜欢摸我。”
脑子混乱,无法反应他说了什么,只知道抓紧了人,帖服上去,蹭蹭,喘息,忍不住轻唤,“逸之……”
“嗯……”
顾宁低低应了声,落下吻,牙齿咬在我锁骨上。
接着……
“咣当!”
“嗷!!!”
疼!疼啊!
疼死我了!
我瞬间抱紧了后脑勺,顾宁紧紧拧了眉,起身,掀了帘子出去。
过了一会儿,才见身下的迅疾的颠簸个不停的车缓了速度。
“驴被蜂蜇了,”顾宁轻喘着气,又进了车厢,看了我,赶紧过来将我揽在怀里,揉着脑袋。
“很疼?”
当然!我眼泪巴巴的瞅着他。
然后,呆了呆。
“好了好了,”他又揉揉我的脑袋,“不疼了。”
“逸之……”
“嗯?”
抬手上去,摸了下他的唇角,低头,看看指头。
顾宁也看过来,“血?”看看我,抿了抿唇,随即,眉头蹙了起来,又看过来,再掀了我的衣领。
顿顿,叹了一声,抬了指头,轻触了下我的锁骨。
嘶!
我倒吸了口凉气。
顾宁看看指头上的血迹,又看看我的骨头,“咬破了。”
怪不得,刚才被脑袋上的伤掩着一时没能察觉,现在……可不正火辣辣的疼了!
“没事,”他说着,从包袱里翻找,拿出了药膏,给我轻轻抹着,“擦上几天后就好。”
一上一下,我疼得直呲牙,扒着衣服怎么低头也看不见,忍不住担心道:“不会落疤吧?”
顾宁手指又顿住了,片刻后,竟将伤上已经抹好的药膏都除了下去,收起药膏,然后冲着我温温柔柔的笑了笑。
眼睛弯起来,清亮剔透。
头又被摸摸。
得了答案,“会落疤。”
“……”
一直缩在车厢一角的小狐狸,脸藏在尾巴后,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瞪大了的眼睛,静静的瞧着。
二七
山郊外,近村处,天晴。
几十个汉子青年或伐木或打桩,嘿呦的吆喝声,哄骂打趣的大笑声,好一个热火朝天。
另有几个已婚妇人在一旁烧着水,守着火将有的木材烤弯,或者手里拿了细木条编着盛物用的小筐。
而当自家汉子干活累了过来讨水喝时,便笑盈盈的递上粗瓷碗。
甚至还有个年轻的小妇人,偷眼左右四顾了番不见有人注意,就又抬了袖子,背着身后视线,红着脸悄悄的给对方擦
了擦额上的汗。
换回的,是青年人摸着自己后脑勺,带了满足的笑容。
孩子们则在周围跑着闹着,有的好奇的拿了木材瞧瞧,有的还抓了土腻子往后面追来的孩子身上扔,被近旁的大人发
现,斥责的轰了后逃了,于近旁的林子里绕了一圈,不一会会儿又转回来,接着捣乱。
我与顾宁到时,便见了这欢快热闹的一幕。
短短几日,房子骨架已经成型,四面墙皆都磊好,就差细节方面的填补修饰。
一村之长的权势,果然也绝不可小觑。
此时村长吴老爹正坐在外面的一个石块上,抽着旱烟,笑呵呵的看着众人忙活。
顾宁笑着走过去,搭了话,“吴村长。”
“哦,”吴老爹在石头上敲敲烟杆,站起来,“顾先生和小先生来了,快坐快坐。”
因着顾宁应了在此处教书,连带的周围人都恭敬的称了“先生”。
只是,为何我就……偏偏又落了个“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