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父皇母后是绝不可能让你和一个男子在一起,而且还是北漠王的儿子。”
凤沈璧的劝言字字如刀般扎进凤倾雅的心头,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若只是别的男子也就罢了,父皇母后心里再不肯也不会反对到什么地步。只是北漠王与父皇打小就是死敌,两人之间虽顾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表面上还没有撕破脸但打心底里彼此都是老死不相往来,视如眼中钉,肉中刺。父皇又怎么肯许他与北漠王的儿子在一起,而北漠王那边定然也是一样。
见凤倾雅的神色有些动容,凤沈璧便继续极力劝服着说道,“皇兄,你跟那个人是没有可能的,他是北漠王之子,他接近你目的绝不单纯。我断然不想看到你的一片真心遭人利用践踏。难道你忘了,在漾月城之时他是如何对你的么?”
“那是误会,他是为了……”
凤倾雅解释反驳的话还未说完凤沈璧已然打断了他。
“是误会也好是圈套也罢,他能伤你一次便能再伤你千次百次,如果皇兄没有忘记你回京之后是如何的痛,就该明白,有些事情既然总没有什么好结局,还不如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阻止它。”
此刻,凤倾雅的耳畔只蓦然回响起梨袂公主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或许在人们看来,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东西与其面临着有可能再次的失去还不如放弃。但对我来说,如果不能跳舞便是终生的遗憾。所以,我不会因为那种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放弃自己的喜爱。”
“殿下不是也说人生天地之间就像蜉蝣般只是短暂的朝暮,既是如此短暂,又怎舍得与自己的心爱之人,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凤倾雅原本悲伤绝望失落的心,刹时仿佛找回了一丝温暖的力量。
“所有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会是怎么样。”
也许他无法猜度到未来,但他知道自己的心,是无论如何都想要和君清绝在一起,不管这究竟有多少可能。
“也许有可能会是以离别收场,但感情这种事,不就是离就是合,左右也只有两种结局而已。我为何,要为了那种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而放弃自己的所爱?”
凤倾雅的句句让凤沈璧心疼,他知道那个人在他皇兄的心中有多重要,他也知道这份感情对于皇兄来说是一辈子也无法消弥的印记,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料想不到浣月公主的到来,料想不到一切会变成如此地步。
“那种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就摆在眼前,”凤沈璧嘴角漾起一丝苦笑说道。
“若是皇兄大婚必将大赦天下,我能保证他会安然无恙地回北漠。可若皇兄执意不肯,那人会是何种处境?”
现下凤倾雅若是告知父皇母后实情,只怕会害君清绝的处境更糟糕,若是不说便又要与浣月公主成婚,两者都是他所不情愿的,一切竟已走到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凤沈璧凄然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低落地吐道, “他是生是死,如今全握在皇兄的手上。”
此言一出,凤倾雅登时转过身来,眼眶泛红,神色哀默而忧伤地望着他。
看着凤倾雅此时此刻的表情,凤沈璧的心亦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可是,他还是强忍着心里的那份痛楚,继而声音尽量平和地劝说着。
“有些人有些事,就算不舍得不如愿,又能如何。皇兄便当从未见过这人罢,从此这世间,只有浣月才是最配得上你的人。”
凤倾雅听了凤沈璧这话,只是一阵凄笑不已。
“呵呵,当初是谁以死相挟不许静影娶绾欢公主,那时也有多少人说,最配得上他的唯有绾欢公主。”
这一语,顿时重重击在了凤沈璧的内心深处。
“这世间的感情,哪里有什么配不配得上或值不值得,喜欢便就是喜欢。”
凤倾雅凝望着西府海棠花树上挂满枝头的护花铃,银色的铃铛在黄昏的风中兀自轻吟低唱。
“从前,我一直自卑地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会被他喜欢,但是后来,他竟为我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我才知道,他对我的喜欢和我对他的喜欢是一样的。”
想到还囚在天牢里的君清绝,凤倾雅说到这里,已经哭得哽咽难鸣,泪如泉涌般止不住地潸然而下。
凤沈璧长这么大以来,从未见凤倾雅这般伤心地哭过,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劝慰。
“皇兄……”
还未等凤沈璧说什么,凤倾雅已抬手拂袖拭去了眼角泪水,蓦然转过身去。
“你有你的选择,我自我的选择。”
言罢,凤倾雅便拂袖扬长而去,只留给凤沈璧一个决然远去的背影。
第五十五章:大婚天下
自从上次凤沈璧与凤倾雅不欢而散之后,凤沈璧已有两日不曾见过凤倾雅。一方面一直忙于朝中政事,另一方面思来想去还是不知该如何规劝安慰。虽然浣月公主一家人的到来并非他有意策谋从中撮合,但他毕竟还是生生拆散人家了,作了棒打鸳鸯之人。
正当凤沈璧心里苦恼着是逼迫皇兄娶浣月公主还是成全皇兄的爱情时,这时,却有人来向他禀报。
“启禀太子殿下,大殿下前日向皇上请旨尽早为他与浣月公主举行大婚,钦天监已算好日子,三日后最佳。大婚所有事仪已由五殿下六殿下七殿下着手负责,现大殿下在昀雅宫设宴,特来请太子殿下赴宴。”
“什么?”
凤沈璧手中的奏折批文登时滑落在地。
为何?为何心意变得如此之快?
正当凤沈璧匆忙赶至昀雅宫时,宫殿正堂之上,一派欢言畅饮,其乐融融的景象。
“二皇兄,你可来晚了,要自罚三杯。”
凤渊夜端着酒盏对着刚进殿来的凤沈璧招手笑道。
“就是,大皇兄大婚这么大的事,你还这么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怎么对得起,这几日我和五哥小七忙得天晕地暗的。”
凤沈歌玩弄着手中精美的酒觞对着迟到的凤沈璧颇有微词地说道。
“太子殿下政务繁忙,实在不好打扰,所以今日才派人去通知的,你们就别错怪了他。”
坐于主位上的凤倾雅站起身来对端起酒觞,面对着凤言念凤沈歌凤渊夜三人恭敬地行礼道,“这几日实在多谢五弟六弟七弟的为我如此劳累,皇兄先干为敬。”
凤倾雅一饮而尽后,对着仍旧怔立在原地的凤沈璧微微一笑说道,“二皇弟快请坐。”
整场欢宴下来,凤沈璧一直是食不知味,坐立不安。
看着凤倾雅如此安然无恙,仿佛真的如同一个快要成婚之人般喜悦的样子,叫凤沈璧的心更是难安。
“我那日还说,皇兄今年走桃花运了,我们的皇嫂有望了,没成想,果真一语成谶,呵呵……以后我可以改行作那专算姻缘的算命仙人了,呵呵……”
凤雨润扶着醉语连连的凤沈歌向外走去,一旁连醉得走路歪歪斜斜的凤渊夜也一脸笑呵呵地说道,“你说你这么灵,那你替我算算,我什么时候娶妃?”
“哈哈…你,你这辈子注定只有被压的份,还妄想娶妃?我看呐,兴许下辈子还有那么点希望……”
“你才只有被压的份,你们全家都只有被压的份!”
“那你不是我们家的,你滚……”
“沈歌,小七,你们别吵了……”
走了三个,堂上还剩下三个。
席间,一直未发一言的凤沈璧这时终于开口道。
“皇兄,你,你是当真想通了?”
凤倾雅看着同样是一脸担忧的凤言念和凤墨黎,淡淡一笑道,“不是说,他是生是死,如今都握在我手上么。”
“那皇兄是要用你的大婚换取他的生路?”
凤言念望着凤倾雅有些难过地问道。
“不然,我还能如何?”
言罢,凤倾雅端起酒觞饮尽一杯酒。
“今日就此散了吧,皇弟们早些回去安歇。”
送客令一下,三人从昀雅宫出来后,都是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样。
“二皇兄,真的要这样么?大皇兄他,如果娶了浣月公主,只怕以后,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大皇兄了。”
凤言念一想到这几日,凤倾雅看似伪装得很像将要大婚的新郎,但那笑容却没有一个是发自真心的快乐。
“不这样,又能如何?谁叫那人偏偏是北漠王的儿子,而且大皇兄与浣月公主本就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一对,早在多年前,就注定会有今日的大婚,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凤墨黎虽然也是心有不忍,但事实往往残忍教人不得不面对。
“我不知道,现在,究竟该站在哪一边。”
对于凤沈璧来说,现在这局面他又何尝不是进退维谷。他也想要凤倾雅幸福,不希望看到他伤心难过,可是也要考虑到其他,如何向父皇母后交待,如何向胧月王及公主交待,还有如果让他们在一起,凤倾雅是否真的能够得到幸福?
太多的千丝万缕,无法理清。
转眼便是大婚前夕,皇宫上下一派婚礼喜庆,张灯结彩,即使是夜晚也仿若亮如白昼般。
“好快啊,殿下明日便要成亲了。“
这晚,云乐一直高兴紧张得来回踱步,仿佛明日要举行大婚的人是他一般。
“好了,别走来走去了,去请四殿下过来。”
凤倾雅对着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不已的云乐说道。
“是,小的这就去。”
月色清明,花香袭人,寂静的亭院。
“明日皇兄便要成亲了,一时欢喜得难以入眠,看着院中月色清明,不觉起了饮酒之兴。知道四弟辛劳定还在宫中守夜,所以特请过来与皇兄我一同畅饮一番。”
茜纱笼罩的凉亭中,凤倾雅已为对座的凤雨润斟上了满满一杯酒。
顿时,酒香四溢,空气中满是充斥着醉人芬芳。
“这酒好香呀。”
饶是嗜酒之人的凤雨润也从未闻过这等香的好酒。
凤倾雅放上酒盏,轻然淡笑道,“这酒叫作花神酿。用的是正月梅花、二月杏花、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荷花、七月玉簪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木芙蓉、十一月山茶、十二月水仙加以清明山镜澈泉的泉水酿至而成。”
听凤倾雅这么一说,正准备一饮而快的凤雨润顿时停了停,改为慢慢浅抿。
“好酒。”
只是喝上那么一小口,就叫人终生难忘了。这样好的酒,若是一口饮尽,岂不悔死。
“此酒如此至极,只怕一定十分难酿吧。”
“嗯,三年才酿得这么一小坛。是我多年前酿的,一直埋在梅花树下珍藏,今日若不是云乐提醒早就忘了,本想叫上大家一起的,只是这太少,未免不够尽兴,所以才只叫来了最嗜酒的四皇弟。”
听凤倾雅这么说,凤雨润心里虽为这样的好酒却只有这么一小坛而遗憾,但更为凤倾雅如此记挂照拂他而感到心里温暖无比。
云破月来花弄影,茜纱笼罩的凉亭中,二人正是一番畅饮。
“这一杯,雨润谢皇兄多年来的关爱与照顾。”
“再一杯,恭贺皇兄新婚大喜。”
“再一杯,祝皇兄与皇嫂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再一杯,祝皇兄与皇嫂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就这么一直敬酒祝贺着,凤雨润几乎是一人将这一小坛的花神酿给饮尽了,当真是嗜酒之人。
第五十六章:遣送出京
灯火幽暗,阴寒郁郁的昼国天牢,淡淡的月色透过高窗辗转照进冰冷潮湿的牢房。
相连邻近的牢房中传来窃窃私语如夜晚的虫鸣鸟叫声,不得安宁。
“据说明日便是昼国长皇子的大婚之日,对方是他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胧月国公主。得亏了他们大婚,大赦天下,我们明日便流放千里,免去死刑。”
“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别人明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烛夜,咱们却是要连夜赶路去那西北荒凉之地,还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讨上老婆。”
“唉,谁让咱们命不好没投胎投到皇家,不然明日与那美人公主一夜缠绵的人,就是你我了。”
絮絮叨叨的议论声便这样无风不起浪地吹飘到了耳中。
“昀舒要大婚了!?”
慕笙平地一声惊雷,脱口而出的惊呼道。
君清绝冷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声音飘然而起。
“他不会娶别人。”
“就算他不会,但昼国长皇子会,没听他们说是指腹为婚的么。”
司空磬不怕死般煽风点火地快言快语道。
只是话音刚落,一个比这昼国天牢还阴冷的目光即刻向他投射过来,他哆嗦地浑身打着冷颤,身体不停地往后挪,一直退到离君清绝最远的墙角落里。
可,那目光仍然钉在司空磬的身上,像是要凿出个大窟窿般。
“你瞪我们俩也没有用,如今之计,是要赶紧想办法脱身,阻止这场婚礼才是。”
慕笙看着此时已冷得像座冰山似的君清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说道。
“段清魄和欧阳流寂明日就到。”
君清绝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句话。
听得慕笙司空磬顿时大惊大喜,两人同时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通知他们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君清绝懒得理会他们的问题,冷瞪了他们二人一眼便闭目养神。
来接昀舒如此重要的事,他怎么可能空手而来。
慕笙司空磬虽然早知君清绝必有对策,但还是为了即将安然无恙地离开而轻吁了一口气。毕竟,这昼国天牢,实在不是人呆的鬼地方。
穿过幽长湿冷的长道,壁上灯盏闪烁,天牢典狱官以及一干狱卒众等纷纷跪拜行礼道。
“参见四殿下。”
一袭铠甲戎服英俊神武的凤雨润看了一干众人道,“太子殿下命我今夜就将北漠王世子遣送出京,由我麾下军队将其驱逐回北漠,你等速去将他们带来。”
“是,下官遵命。”
典狱官低头哈腰地恭敬回道。
随后,立即向手下人下令道。“速去把人带过来。”
言罢,狱卒们队仗整齐地向着君清绝的牢房而去。
“四殿下奉太子之命,遣送三位出城,请吧。”
看着忽然而至的大批狱卒们,听到这番的传话,慕笙与司空磬不由得面面相觑。
两人同时在心里疑虑道,这究竟是真的好心放过,还是想杀人灭口?
唯有君清绝仍然一副冷若冰霜淡定从容的模样,向着牢房外走去。见君清绝走了,慕笙司空磬二人便赶忙尾随其后而行。
灯火摇曳,幽长湿冷的牢道上,缓缓踱步而来之人,一袭雪色白衣虽沾染了灰尘变为灰蒙蒙的白色,却仍然不减高雅脱俗的神韵,倒反而真真的似那落入凡尘的谪仙人。灯火晦明之间,虽看不分明那人面容,却已是叫人恍然失神。
凤雨润刹时怔然地呆望着来人,瞳孔放大。
直到典狱官向他行礼禀报道,“禀四殿下,人犯已带到。”
凤雨润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即刻移开目光,转身面向天牢大门口,轻摆了一下手对着御林军道,“带走。”
出了昼国天牢,行至天牢外偌大的校场。校场上整列地站着把守天牢的禁卫军队,乌泱泱一片,当真是重军把守的天牢。
校场上已有一支马队在等候,凤沈润已然纵身跃上了马背,骑坐于队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