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理喻——碧血耽心

“你是疯子！你是杀人犯！你是强盗！你是我的人！”步可难以接受地叫着，他的双手已经紧紧抓住床单，似乎下一秒就有把床掀翻的可能。

李喻木讷地摇头：“我不是同性恋。”

“哼！我他妈也不爱上男人！”步可气得浑身发抖，他一字一顿地说，“李喻，你给我听好了，你爱我！你、和我……”

“不，”李喻小声但坚定地说，“我不爱你。我怎么会爱你，我怎么会爱一个男人。”

“狗屁！狗屁！”步可不住摇头，“你说过！你说过爱我，直到天崩地裂！你说过！你说过两遍！”

步可一倾身，吻住李喻的双唇。他现在脑袋里已经顾及不到李喻的伤口了，他要把这些思想全部灌输到李喻的脑袋里。五年前，他用了半年，让李喻爱上自己。如果李喻再次忘记自己，或者如果根本就没有李喻的存在……步可不敢想象，因为没有李喻的滋味，这五年，他已经尝够了！

霸道的吻几乎让李喻窒息，然而步可像是在泄愤，一点一点夺取他口中的氧气。

直到这一吻结束，步可才发现李喻已经是满脸热泪了，他抬起忍不住颤抖的手，粗鲁地抹去李喻的眼泪。

“别哭了。”步可的声音竟然也带着哭腔。

“你、滚。”李喻说。

步可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他感觉心里有把刀子在绞，他快不能呼吸了，每呼吸一次，心脏就痛得不行。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黑色的眸中没有波动，像是很多年前一样，纯净得让人不忍染指。

李喻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和步可同班了，只不过那时他一心只在学习上，根本就不认识班级里的几个人。

“嘿，那个书呆子是不是傻子啊！你看他竟然三餐都吃的米饭和咸菜？怪不得长得这么瘦！”男生们凑到李喻面前，取笑他，“喂，书呆子，你的眼镜好丑哦，我说，你家的咸菜好吃吗？”

李喻推了推眼镜：“你要吃吗？”

“呃？”男生一愣，然后捧腹大笑，其他男生也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他在说什么？问我们要不要吃啊！喂，哥们，你要吃吗？”

“啊？”李喻根本不懂他们在笑什么，只是对方不是生气的他就放心了，他看了看他们，继续埋头吃饭。

“喂，书呆子，你说咱们班里哪个最漂亮？”

李喻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步可。”

那时步可刚从操场上回来，刚运动完，抱着篮球满身大汗，恰好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他妈说什么！！”最忍受不了别人议论自己容貌的步可心中立马窜起怒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把篮球丢到了李喻的脑袋上。

篮球撞到李喻的脑门，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接着正好掉到了李喻的饭碗里。

看到李喻脑门上明显的红印，步可稍微有点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想到刚才他在背后说自己坏话，又生气道：“把我的篮球洗好还来，真脏。”

李喻好脾气地傻笑了一下，说：“对不起啊。”

步可愣住，他虽然知道李喻出了名的好欺负，但没想到这么好欺负，心里不觉有些烦躁。冲着一群男生嚷嚷：“你们聊够了没有，滚开！”

人群讪讪地散开。

“喂，你，跟我来。”步可皱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样子。

“我？”李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到步可点头，慌忙站起来，“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篮球的！我……”

“再废话我揍你！跟我来！”

李喻乖乖地跟在步可的身后，那时步可的身材已经很棒了，只是面容比较柔和，是女生们最追捧的类型。李喻以为步可真的会把自己弄到没人的地方揍上一顿，这是他看着步可的神色推断出的。但是让他诧异的是，步可非但没有揍他，反而塞了一堆零食给他，对他说：“抱歉，我弄脏了你的午饭。”

步可记得，那时李喻的表情，就像现在这样，纯净，一尘不染。

第十五章

叫步可的男人已经两天没来病房了，照顾李喻的护士发现她们的病人十分安静，除了三餐时被护士喂一些饭以外，其余时间对着门口发呆。他安静得和尸体没什么两样。

有一次，护士问他：“你叫李喻？”

李喻摇着头，说：“不，我不该叫李喻的。”

护士们便开始怀疑，自己被高薪特聘来的护理对象竟然是个傻子，还是个有点呆的傻子。不过护理这么乖的傻子真是件美差，她们的病人整天不吵不闹，惬意极了。

李喻几乎不会主动讲话，只是有一次，他问护士：“我身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护士浅浅地一笑，非常认真地说：“双腿粉碎性骨折，肋骨断了三根，还要调养几个月。”

于是李喻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近似绝望的表情。只不过他心里想，骨折、断肋骨原来不是那么痛啊……

第三天，李喻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叫步可的男人。步可坐着看着自己，表情有些柔和，又有些忧郁。那种表情是很容易让一个人忍不住去怜悯的，像是被所以人抛弃了一样。只是李喻不是很明白，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拥有太多东西，自己恐怕是多余的。那为什么他对自己这么执着？是他所说的爱吗？

“为什么不削苹果？”李喻问。

“不想削。”

“为什么？”李喻眨了眨眼。

步可浅浅地一笑：“不想错过你睁眼的那一瞬间。”

“为什么？”

步可苦笑：“我以为你会记起我。”

李喻愣了愣，然后说：“叫护士，我要刷牙洗脸。”

步可站起身，转身要走。

“你可以按这个！”李喻的目光落到床边的一个红色按钮上。

步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按钮，说：“别按它。”

步可没有出门，而是进了洗漱间。

如果论护理技术，那步可一定算不上一流的护理师。这当中把水撒到被子上或踢翻水瓶自不必再提。

洗漱完毕后，李喻说：“削个苹果给我吃吧。”

“好。”

李喻便倚在床头，专注地看着步可削苹果的手。李喻真的有些担心，照步可那个削法，削完只剩下苹果核了吧？李喻稍稍有些不满，于是他想和步可聊两句话来分散注意力。他又怕步可被分散注意力后削到自己的手指。

良久，李喻望着天花板，问：“为什么没有亲人来看我。”

步可手中的刀子一抖，幸好没有伤到手指。步可把削好的苹果送到李喻面前，说：“你有我就够了。”

李喻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结果苹果啃了两口，但啃了两口之后就没什么果肉可啃的了。他扬手，把苹果核丢进了垃圾桶。

“我为什么出车祸？”李喻看着步可，那口气和问“午饭吃什么”没多大差别。

步可却答不上来了，他用纸巾一点一点帮李喻擦干净手，又百无聊赖地来来回回擦拭着水果刀。半晌，他用算得上温柔的口吻说：“以后我每天都来给你削个苹果。”

“我真的爱你吗？”李喻问。更像是自问。

“……”

“我真的是同性恋吗？”

“……”

“男人跟男人啊……会被别人看不起……”

“李喻！你给我住口！你给我听好了——像你这样的傻子！也只能配我这个疯子！”

李喻茫不自知地抬起头，看到步可一副怒不可竭的样子。他已经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紧握着拳，怒视着李喻。

李喻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脑袋，他把被子死命往上拽，只露出两只黑亮的眼睛，含糊不清地问：“你……爱我吗？”

步可一愣，习惯性地反问：“什么？”

“步可……你爱我吗？”李喻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黑曜石。只是上天似乎嫉妒他这一点，所以给了他一双美丽的眼睛，又让他患上色弱。

步可差一点脱口而出“我当然爱你”，但当他捕捉到李喻眼睛中那一丝希望后，整个人一抖。失忆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

“你骗我……”

“……”

“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失忆！李喻！对不对！”

李喻偏了偏头，一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步可没有回答，步可摔门而去。

李喻还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也仅仅是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而已。

第十六章

李喻以为叫步可的男人不会再来了，他在睡着之前还在想，叫步可的男人不会再来了。但是第二天刚一睁眼，最先看到的不是阳光，而是叫步可的男人。或许他比阳光更加耀眼，李喻想。

男人在削平果，他削得很慢，他削得很丑。

“别急，马上削好了。”步可淡淡地说。

李喻立马翻了个白眼，心说我不急，我一点也不急。

“我把总部搬到Z城了……”步可一边认真地削苹果，一边用破坏那认真气质的散漫口吻说，“前几天一直在忙这件事，所以没有过来……你不是说喜欢Z城吗？以后我们就在Z城定居，每天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起，老去……”

他说得很慢，比削苹果的速度还慢。李喻不说话，静静地听他讲。

步可突然停下手，看着李喻说：“我要是老了，你还会在我身边吗？像你之前说过的，陪我到老……”

李喻摇摇头：“我不知道。”

步可叹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你不喜欢Z城，我们也可以去S城，唔，那里是我们上大学的地方……不知道S大那堵墙上是不是还刻着我们的名字……不过S城太吵，你喜欢安静……”

步可的苹果终于削好了，他的话也告一段落，他把那只削得没多大长进的苹果递到李喻面前。李喻摇了摇头，说：“我还没刷牙。”

于是像前一天一样，在步可拙劣的护理下，完成了李喻刷牙、洗脸甚至上厕所诸多琐碎事宜。一切完事，李喻拿起那只被削得丑丑的苹果。在空气中暴露的时间太久，苹果表面变得皱巴巴的。李喻三两口吃干净，丢进垃圾桶。

“我是什么样的人？”李喻问。

“你是疯子。你是杀人犯。你是强盗。你是我的人。”说完，步可在李喻的嘴唇上轻轻地一吻，他笑得有些悲伤，“所以，快记起我……”

自那以后，步可每天早上都会出现，每天帮李喻洗漱，每天耐心地给他削一个苹果。有时他会呆在医院一整天，偶尔晚上也会留下了，他会在李喻睡着之前说晚安，睡着之后偷偷地吻他……

等到李喻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出院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然而令他费解的是，医院不但不让他出院，还告知他需要再疗养几个月。明明之前的每日三瓶输液已经减到了每日一瓶，而且输得还是葡萄糖！李喻也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了，于是李喻在步可递给自己一个削得很漂亮的苹果时，一边接住一边说：“我要出院。”

很意外地，步可怒了，他“噌”地站起身，冷冷地说：“不行！”

“凭什么不行？你真是不可理喻！”李喻也被激怒了，他翻起身，坐正在床上。

“你要出去？你要出去干什么？！”步可一个月以来磨成的温柔性子一下呗击溃，转瞬间又变回了暴躁的本性，“你要出去？去哪儿！！”

“两个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你是要结婚的！我也总有一天会遇到心爱的女——”

“李喻！”步可气急败坏地打断李喻的话，“你在说什么？你会遇到心爱的女人？然后呢？然后呢？”

“我说得难道不对吗？”李喻也高声喊道，“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步可猛地停住，他看到李喻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拼命地往下掉……

“你没有失忆……”步可喃喃地说着，嘴角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微笑，他猛地抓住李喻的肩膀，不停地说，“你真的没有失忆！”

待李喻被念叨烦了的时候，步可突然放开李喻的肩，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像个孩子一样生气地叫道：“李喻——你骗我！”

李喻——你骗我！

李喻悲哀地失笑，他擦干净眼泪，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欺骗了谁。

双腿粉碎性骨折，肋骨断了三根，还要调养几个月。根本就是幌子！！

其实活在世上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你骗我，换得爱情；我骗你，换得安慰。所以当谎言被戳穿的时候，彼此都狼狈不堪。

李喻突然从病床上跳了起来，决然地扯掉正在输液的针头，不顾血珠从手背上流出，便要往门外走。

“李喻！”步可愤怒的声音简直可以震破耳膜，他抓住李喻的手臂用力往回一扯，李喻又摔回床上。

“你要干什么？啊？”步可用手臂抵住李喻的喉咙，让李喻动弹不得，额上暴起的青筋、咬得发响的牙齿，无一不昭示着主人的愤怒，“你想要走？你想要再次离开我吗？”

李喻的嘴唇缓缓张开，眼神有些闪烁，他说：“你弄疼我了。”

步可停顿了一秒，而后从牙缝地咬出几个字：“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这五年我这么痛苦的时候你在哪？”步可手上的力气没有半分锐减，“我心痛的时候你在哪？！你他妈像个鼹鼠一样逃得远远的！你他妈只会逃——只会逃！！”

“我要走。”李喻说。

手臂的力量让李喻几乎难以呼吸了，但他还是用痛苦的声音说：“我要走。”

步可终于放开了手，但他没有等李喻反应过来，立马又扯出了床单把李喻的双手绑在了床栏上。

“步可、你要干嘛！”李喻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看着步可粗暴地把自己的双脚也绑了起来。

步可骑在李喻的腰上，笑着说：“我要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谁。”

“不！你疯了！”李喻拼命地摇头，但是因为双手双脚被绑住，完全于事无补。

“我是疯了。”步可轻轻一笑，一倾身，吻住了李喻的唇。

第十七章

一吻罢，李喻的呼吸有些浑浊，他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步可。后者也在用同样迷茫的眼神看着他，李喻刚想开口，就听见步可充满磁性的声音：“李喻……”

没有什么特殊的话语，男人只是轻轻地唤他的名字。李喻张了张口，本能地想要回应。然而步可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双手一扯，三两下把他剥了个精光。

“步可！你……”你要干什么？李喻还没有问出口，下身就被步可一把握住。他泫然欲泣的眸中，看见步可开始解自己的皮带，模糊的意识里听见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李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