暔斉上下来到漠北之后,也渐渐喜欢上了这里。但是洛晨星夫妇二人的女儿洛珈遥却深深迷恋着南方,连夫婿都找了
南方人士。夫妻二人久居在扬州,开了一所医庐,救死扶伤。
洛珈遥与夫婿寒水石身着扬州长穿的罗裙长衫,驾着马车来到雷首城。她将雷花邻当做弟弟一般喜欢,见面后便亲昵
的揽在怀中。寒水石为人慈眉善目,不笑不说话,见爱妻对一个男孩十分亲密不说什么,只是不露痕迹的将其拉到了
自己的身边。
三个人走在雷首城的大街上,说着各自分别这一年多的经历。过了约有半个时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姐,你怎
能偷偷跑来见小雷也不叫我!”雷花邻听见声音喜出望外,正是年长自己三岁的洛珈梵。雷花邻开心的朝那声音看去
,却见洛珈梵身穿骑装,牵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一脸沮丧的慕容塨。
“八……容公子!”雷花邻躲过洛珈梵伸出的双臂来到高头大马前,抬头张望慕容塨。
洛珈梵从雷花邻身后将其抱起来,开心的转了几个圈放下说:“小雷长高了哦。”然后又伸开手臂将马上的慕容塨抱
下来,雷花邻见到差点惊呼,慕容塨一脸怒气嚷道“放肆!放手!”洛珈梵一听用力将其向地上一扔,慕容塨没想到
他会突然扔开自己,冷不防摔了一跤。洛珈遥和洛珈梵都是直爽性格,一时哈哈大笑。雷花邻则慌忙去扶慕容塨起来
,寒水石则抿着嘴在一旁仔细的看着。
慕容塨躲开雷花邻的手,利索的起来,拍去身上土,对着洛珈梵抱拳说:“多谢相助,改日定当厚报。”说完,慕容
塨转身便走,洛珈梵则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抚着马含笑看着雷花邻追上那身穿明杏黄色锦衣的少年。
“容公子怎么会跟洛珈梵相遇?”雷花邻好奇的问。
慕容塨脸上又有些沮丧的神情道“我这几日呆的有些烦了,就偷偷一个人出城散心,进了雷鸣泉附近的那处林子。”
“啊,那林子不可随意进的。我平时无事就喜欢在那林子里结阵的。”
慕容塨瞪了他一眼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为了找到出去的路便寻了一颗最高的树,正欲跃上树顶,却被那个叫
洛珈梵的人误以为是走兽给打了下来。”
“什么?!洛珈梵可有打伤你?”
“不曾打伤我,在我几乎坠地的时候他还接住了我。”
“哦,那就好。”
“我只恨自己终日在宫墙之中勤学苦读的那些东西,在此地竟然毫无用处!”慕容塨皱着眉,脸上的神情却不见慌乱
。“雷花邻,你可愿入宫帮我?”
“啊?帮你?不是去玩?”雷花邻眨着眼睛。
“洛珈梵告诉我,若不是你说出破解之法,怕是没几个人能够顺利走出那里的。北朝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你可愿入
朝为官,助我安定邦稷?”
雷花邻回到家,洛珈遥和寒水石已经回去了,洛珈梵则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与一旁伺候的丫头打趣,丫头被逗得咯咯直
笑。见到雷花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顺手朝他丢了一颗随身携带的珊瑚珠。
“痛!洛珈梵,你为何在此?”雷花邻回神坐在洛珈梵身边。洛珈梵收敛神色说:“那与你一同回来的小鬼不是我等
这般白衣吧?”
雷花邻想,大概是寒水石看出了倪端告诉了他,于是自己也便不再隐瞒。将慕容塨的身份,以及自己被邀请入宫之事
都告诉了他。洛珈梵听了摸摸下巴,将酒杯中的烧刀子一饮而尽,二话不说起身离开。雷花邻在他身后喊:“喂,你
倒是给我拿个主意啊!”
佟氏是中原女子,与朝廷关系较为密切,自小受的教育便是男子当入仕,兼济天下,为国效力,她得知自己的儿子正
欲前往中原为官仕途大为欣喜。虽与爱子相聚无多,但仍然满心欢喜的为其打点行囊。雷花邻则想起神仙岛以及自己
父亲与东方修存之事便决定在走之前弄个清楚。
找遍雷首城也未能看到雷舜的身影,雷花邻便打马前往漠北深处的一处悬崖。果不其然,雷舜正对着悬崖上的一个有
些模糊的人像发呆。而今再看这人像,雷花邻也不禁发起呆来,那人竟然有几分师傅的影子!
师傅!雷花邻皱起眉,只觉得左边锁骨突突的痛,而手腕上系着的那枚白色的泪珠形状玉石也异常的沉重。雷花邻看
着玉坠,离岛那日,师傅亲手断了五色锦线伤了他,但玉石却落进衣服中随他回到漠北。雷花邻不禁一阵苦楚,他是
不是应当将这玉坠还给师傅?
“邻儿?你为何在此?”
“父亲……我在城中遍寻不到父亲就来此寻找。”雷花邻将玉坠缩进厚厚的衣袖中,此刻天色已晚渐渐起风,悬崖上
的人像也无法看得分明。
“随为父回去吧。”雷舜牵过马,让儿子先上马,然后自己也上了马,父子二人在空旷的荒漠中走向雷首。
眼看就到雷首,雷花邻终于开口:“父亲,我曾去过神仙岛。”
雷舜淡笑问:“可见岛上的桃林?”
“父亲,岛上没有桃林,只有一株参天桃树。”
“哦?那可见到东方一族?”
“见到了,还见到了……东方桃士。”
突然之间,雷舜只觉得头痛欲裂,扑通一声坠下马去。雷花邻见了忙跳下马去扶父亲。
“东方桃士,东方桃士……”雷舜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呼之欲出却又被牢牢锁住。
“父亲,您怎么了?”雷花邻焦心的扶着父亲一脸紧张。
“没事,没事……东方桃士……他的父亲是谁?”雷舜问
“东方……修存。”
第21章
多年之前的那次失态,雷舜记忆犹新,只为白色绢布上的那行淡淡的墨迹——存有一子,唤名桃士。
“存有一子,唤名桃士。”雷舜喃喃。
赤红色的落日打在空旷的戈壁上,平地生风,打着人眼痛。雷舜突然间有些怀念花间习习软风和满眼落英。
他无意吐出几个字:“修存他可好?”
“父亲,东方修存多年之前就仙逝了。”
东方修存,这个陌生的名字。还未来得及说顺口,他竟死了?多年之前的那次失态,莫非因为他的故去?他死了,为
何他不知道?为何他不知道却好像忘了一般,觉得如此的理所当然?为何自己又如此理所当然一般徘徊在那段记忆之
外?那扇门,是被谁关上的?门上的那把没有钥孔的锁,是被谁锁上的?让他觉得他还活着,如同那悬崖上的人像,
他明明望了这些年却为何又像仅过了过了一日而已?
“他是何时……”
“听说是是在东方桃士出生那一年没的。至今也有二十二年了。”
二十二年了!
正是雷舜用了十年心思,终于第三次踏上神仙岛,却发现是他的大喜之日。天下人面前,他牵起了另一个女子的手。
而他……他又如何?而当初的那个约定又是怎样的?
不对,十多年前奚路曾告诉自己,他过的日子父慈子孝、夫唱妇随,怎么他竟走了这么久?还有那张白绢上淡淡的字
迹……淡淡的字迹……
“岛上那株桃树所开的花,是什么颜色?”
“父亲,神仙岛上的树木自东方桃士出生之后从不开花,无人知晓这是为何。”
是月白色的桃花还是一袭月白长衫的男子?是艳唇般的桃花还是男子桃花般的嘴唇?记忆中那汹涌绵长的花期,那噬
人心魄花幕,那自花幕另一端出现的男子。微凉的手指,淡淡的药香,还有那句耳畔吐露的话。
曾经渴望再见面的念想,被自己遗忘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再次想起,可他竟死了,这该如何是好?
“父亲?我有一事不明……父亲?”
“邻儿,你已决定随太子殿下入朝为官?”
“是。”
雷舜自怀中掏出一支掌心大小的盒子递给雷花邻:“邻儿如今长大了!为父便将这雷首城的权印交与你保管。从今儿
起,你便是这雷首城的当家人。”
“父亲?!”
“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与你母亲送你一程。”说罢,雷舜跃上马打着马鞭奔入城中。雷花邻将权印塞进怀中连忙
跨马进城。
次日,雷花邻与雷舜、佟氏一同来到雷首城门,城外早已等了一队人马,最中间的四匹马拉的马车上则是慕容塨的车
乘,而马车一旁骑着塞外马匹的则是洛珈梵。雷花邻含泪与父母再三拜别,然后一扭头上了马,跟随在马车的另一旁
,阿月则也骑着一匹马跟在后面。雷舜与佟氏及城中众人望着皇族车队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
第22章
行进了一天一夜,车队来到了鹄城。城主蓝大锤相当隆重的迎接太子殿下。比起慕容炎,蓝大锤更喜欢慕容塨。用中
原人的话,慕容塨的举止做派更像是一个君子。雷首与鹄城平日结交不多,但是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所以彼此之间却
很有默契。这次蓝大锤见到了雷花邻心中甚是喜爱;又见到了传说中暔斉子传人洛珈梵心中更是欣喜;最重要的是见
到了当朝太子慕容塨,则是无可言说的荣幸。
慕容塨从小和离火奚路两个异类接触,没什么架子,但是脾气不太好,不像他几个哥哥,心中所想往往不会写在脸上
。这倒是对蓝大锤的胃口,他也不顾及自己的小妹妹在宫中与慕容塨母妃的斗法,直接表明自己会拥护太子。
用过晚膳,慕容塨借口休息就回到房间休息,退下众人便从怀里掏出一支石蝉,并对着喷了一口水。沾湿的石蝉立刻
嗡嗡作响,稍时一个音色略单嘤嘤声响渐渐靠近。很快雷花邻那瘦削的小脸出现在窗外。慕容塨抹去石蝉上的水,那
声音便停下来。
“这石蝉果然好用极了。只可惜仅能在三里之内才可相互感应。”慕容塨开心的说将石蝉放进怀里。雷花邻腰间的那
只石蝉也停止了声响,他翻进屋子正要关窗子,一颗红色珊瑚珠打中了雷花邻的脑袋。
“哎呦。洛珈梵你……”雷花邻来不及抗议,洛珈梵便跃进屋子里,顺手关了窗子,“雷花邻,你也太不小心了。我
跟在后面你都不知道。”
“你那套什么婆罗门教夜柔吠陀术有几个人能发现!”雷花邻不满。
“何为婆罗门教夜柔吠陀术?”慕容塨一甩衣摆坐在桌边,端起茶杯便要喝茶,看样子是允许洛珈梵留下了。
洛珈梵两步也来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坐好,看着慕容塨回答:“我父亲洛晨星是婆罗门教圣子,后随教众传播
教义时路过神仙岛,正巧遇到东方氏大喜,我母亲随我外公也在那岛上……”
“我只问婆罗门教与那夜柔吠陀术。”慕容塨放下茶杯,对雷花邻招招手示意过来坐。
洛珈梵不理会慕容塨继续说:“婆罗门教本不理政事好像中原的其他教派一般,可我父亲当圣子那时婆罗门教已经堕
落为身毒皇室的鹰犬。而我父亲不愿意与他们为伍便偷偷上了我母亲的船逃到了中原。到了中原之后,我父亲只会梵
语,也毫无生存之能。我母亲可怜他便收了我父亲为徒。两人师徒相称三年之后便成亲了。两年之后有了我姐姐洛珈
遥,又过了两年便有了我洛珈梵。”
“夜柔吠陀术嘛……容公子知道雷花邻结阵之法么?”
慕容塨想想说:“以阴阳五行为契约,在这十方三世之中构结一处阵方,凡入此阵者,即视为破坏阵中契约之人。阵
方便自行开启。”
“若入此阵的那人与这阴阳五行并不相悖,这阵便用不开启。夜柔吠陀之术的修行便是将我等肉身与世间阴阳五行相
和。”洛珈梵说着品了一口茶。
“那日原是雷花邻那阵困不住你,并非是你破了他的阵?”
“正是。”
“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果真如此。”慕容塨含笑看着洛珈梵和他眉间的朱砂痣,心想若不是洛珈梵是暔斉谷的人
,他真愿意让其入朝为官。
洛珈梵将茶杯轻轻放落在桌上,抿着嘴看着慕容塨说:“容公子觉得樊家珞这名字可好?”
“何意?”雷花邻问。慕容塨的手指在茶杯的边缘轻轻滑动,一会儿道:“你愿为我所用?这是为何?”
“为了荣华富贵啊。要不然你以为当官为了什么?”洛珈梵食指拇指捏起一粒玉葡萄丢进嘴里,好笑的看着两个一脸
错愕的小鬼。然后说“太子殿下若是觉得我做得好呢,可以考虑把沈家从我们手里抢走的暔斉谷还给我们。若是觉得
我做的非常好呢可以考虑将那婆罗门教也送给我。”
“好啊!你的口气不小。若是你不成器,我可不管你是谁,一定让你喂我慕容塨的剑!”
雷花邻在一旁看着热闹说:“若是这里没有太子,我们三人可结拜为兄弟。”洛珈梵听了吐了葡萄籽拉起慕容塨和雷
花邻说:“这有何难,我们三人这就来结拜。哦,太子殿下你身份尊贵可以不跪。”
“这有何难?只是我为何要与你结拜?你怕我到时砍了你?”
“你答应了最好!”说着洛珈梵将慕容塨拉着跪下来,让雷花邻跪在自己的另一边,抱拳仰头对着空中说:“葡萄在
上……”
“为什么是葡萄?”慕容塨大怒,他竟然跪的是葡萄。
“是菩提,梵语中菩提便是世间一切道法的意思。”洛珈梵按住了慕容塨继续说:“樊家珞,慕容塨,雷花邻三人,
今日结拜为君臣,有生之年绝不反悔!”说罢洛珈梵咚咚咚磕了三个头。雷花邻也磕了三个头,磕完他才反应过来,
不是结拜兄弟啊。
慕容塨禀色道:“又得胡话!怎么结拜君臣?”
洛珈梵嘴角一弯“你贵为君,我为臣子。我有生之年定保你与你的江山太平。即便他日你要砍我,也不必犹豫。不论
是何因由,我绝不躲也不怨恨。”
慕容塨有些不屑洛珈梵的这套油嘴滑舌,他张张嘴做出打瞌睡的样子,示意自己要休息了。结果洛珈梵好像没看到一
般又坐在了椅子上说:“既然你我已是君臣,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情——杜皇后可凭脉象断出两月之后的体况。十日
之前她遣人向我母亲求了吊命用的千年老参,如此算来,当今圣上在二十日之内怕是有性命之忧。”
“什么?!”慕容塨横眉立眼看着洛珈梵,“此话当真?”
“你还不肯信我?”
慕容塨皱起眉,原来洛珈梵之前罗里罗嗦这么多就是要告诉自己此事。此处距离帝还有一个月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
赶回去二十日也可以到。宫中唯一的皇子只有才八岁大的九皇子慕容埻,还有就是一帮老臣。杜皇后从不过问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