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项面无表情的接过药碗,“抓好了。”
桃红看着空空的手发呆,疑惑的抬头看着倪项。
倪项眯起凤眸,“抓好他。”
桃红打了一哆嗦,虽然倪项看的人不是她,但那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寒气,定是冲着她来的。桃红抱紧了小主子,她不知道皇上想做什么,也不敢问皇上想做什么,只要知道皇上不是想害小主子就好。可当倪项捏起楚清的下颚时,她还是惊的溢出了一身的冷汗。
倪项一手捏住楚清的下颚,强迫他张开嘴,一手端着药碗毫无温柔的往楚清的嘴里灌。
昏迷中的楚清只觉得口中突然涌进恶苦,下颚被捏的生痛,痛和苦纠缠在一起让他睁开了眼睛。眼前一开始是朦朦胧胧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渐渐的一个男人的身型出现在眼前,并逐渐的清晰了起来。他是一个很俊美的男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俊美,楚清这么想着。嘴里的苦涩和脸上的疼痛,让他无暇仔细去看男人,他开始挣扎起来,迫不及待的想把痛和苦都赶走。
倪项看着孩子半眯的眸,嘴角高高翘起,愉悦的语调笑道:“朕的孩子怎么可以怕苦?”
倏地,楚清打了一个冷颤,他没有听清楚面前的男人说了什么,但他却听清楚了男人愉悦中的残酷。他突然想到一句话:挂着天使面容的恶魔,披着羔羊皮的恶狼。
“咳咳……”楚清扶着床沿一阵猛咳,心道终于结束了,双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7.缠绵竹
倪项眯了眯眼,又是一副的面无表情。
桃红看着小主子脸上红红的印子,眼里转起了泪花,心疼的握着绢帕,去给小主子擦拭嘴角的药渍。小主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和自己的弟弟没什么区别,看着他受罪,这心里跟腊月里的寒风割的似地。
“做什么?”
突然一声冷喝,硬是把伸出手的桃红定格住了。
桃红颤巍巍的抖着唇,一脸惨白,“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皇上恕罪,奴……奴婢只是想……想给殿下擦拭嘴边的药渍。”
“嗯?!”倪项挑了挑眉,耷垂着眼睑睨了一眼桃红,“起来吧,朕又不是怪物,用不得一惊一乍的,”倪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轻轻的抚着楚清的脸颊,“若是惊了朕的皇儿,可就不好了。”
这不轻不重的话听在耳里特别的刺耳,桃红抖得更是厉害,冷汗扑扑的直流,咚咚咚磕着头,额上见了血。“皇上,奴婢知错了,知错了……”
倪项看也未看桃红,任着她去磕,修长的手指在楚清的嘴角停下,细长的眸出神的凝视着指尖处黑色的药渍。
福公公抱着浮尘,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向桃红,暗暗叹气,摇了摇头。柳绿估摸着是被踩出了内伤,人趴在桌上还没醒。
半晌,倪项缓缓的俯下身,乌黑的长发顺势滑下,遮了他的脸,也掩了身下孩子的脸。鼻尖点着鼻尖,他再没有近前一步,目光略显呆滞的盯着那黑色的药渍。
福公公擦了擦额上的虚汗,盯着自己的主子,心道:这个姿势——是不是太暧昧了那么一点点?就算皇上您想做什么,也要等殿下长大了呀!福公公心下倏地咯噔一下。我地祖奶奶,祖太奶奶呀!他这是在想什么呀?
福公公的脸皱成了包子,翻着眼皮直直的盯着头顶,汗珠一颗颗沿着下巴滴到地上。
倪项的指尖轻轻擦过楚清的嘴角,起身坐的端正,淡漠的凝视了指尖的药渍好一会儿,放到唇边舔了一下,喃喃道了一声:“苦。”目光回到孩子的脸上,打了一个哈气,“你们都出去吧!朕要陪皇儿休息。”一边说着,他已动手脱起了袍戴。
福公公一愣,马上说道:“皇上,这于理不合。”
倪项的手停在领口,转头懒洋洋的看着福公公,“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这宫中的规矩是谁定的?”
福公公矮着身子,怯怯的垂着头,“回皇上,是先祖皇帝定的。”
“先祖皇帝又是什么人?”
“这……”福公公懵住了,这先祖皇帝是什么人?不就是开国的皇帝吗!皇上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一定另有他意。“回皇上,奴才不知。”
倪项转回头继续解衣,“这先祖皇帝是皇帝,朕也是皇帝,这皇帝定下的规矩,可是用来束缚皇帝的?”
福公公想也没想,脱口就说“不是。”
“既然不能,你又为何要拿来说朕的不是?”倪项脱下外袍,扔向福公公。
福公公呆呆的又是一愣,抓下头上的明黄锦袍,回道:“奴才知错了。”
“出去吧!”倪项摘了头上的紫金冠,扔给福公公,看着桃红又说道:“你也别磕了,看得朕心烦,起来随福子去吧!”
“是。”桃红应着起身扶起柳绿,垂首跟在福公公的身后。
“等等。”
正往外走的两人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自己的脚尖。
福公公问道:“皇上还有什么要吩咐?”
倪项甩了靴子,上了床,“带两个丫头去太医院瞧瞧,别给朕落个暴君的名儿,该打赏的记得要打赏。”
“奴才晓了。”福公公躬着身,转身带着桃红柳绿离开了。
倪项睨了一眼关上的房门,伸手去拉楚清身上的薄被,手指刚刚碰到薄被蓦然定做了。盯着薄被上的药渍,俊挺的眉宇厌恶的蹙了起来,“脏了。”
“呼——”风过,楚清的被子落了地。
倪项抚去脸上的发丝,“衣服也脏了,扔掉。”话音还未落,他已经动手脱起了楚清的衣服。
“干净了。”倪项的脸上露出欢喜,满意的打量着眼前抖个不停,光溜溜的小身体。白皙的皮肤因为发热红红的,像极了上好的粉玉;小小的足十分的精致,让人忍不住想去握上一握,这么想着的倪项也确实这么做了。
片刻后,倪项放开了小小的足,长指沿着圆圆的脚趾缓缓游上红润的唇,再到饱满的天庭,抚了抚乌黑的发。
“噗通——”一声闷响,倪项抽出了楚清的枕头,自顾自的躺了下去,长臂一揽,将皱着眉头的小人儿揽进了怀里,修长的腿顺势缠了上去,把小小的身躯裹进了自己的身体,阖上眼眸,细细的嗅了再嗅,“果真是竹香。”
好看的唇浅浅的翘起,也不管此刻昏睡的人能否听得见,霸道的男人轻言细语的问道:“春宵可知有种竹,出生时便纠缠于一起,从不单生,世人叫它缠绵竹。”
8.花鸭子
话落,床帐垂落,屋内只余一室静谧。
这方父子睡的沉,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不知不觉已是日落黄昏。
“皇上,您该起了,晚膳的时辰到了,相爷和容贵妃都等着您呢!皇上,皇上……”福公公的影子映在门棂上,一声一声的唤着。
倪项缓缓睁开了眼,目光漠然的盯着床顶,半晌,他看向熟睡的春宵,伸手探了探小人儿的额头,这才起身,唤了声:“进来吧。”
福公公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带着几个宫人进了屋,望了眼床上还熟睡的皇子,低声厉言道:“都利落着点,小心着点,别扰了十一殿下。”
宫人们抚了抚身,近前为倪项更衣。
倪项任着宫人更衣,目不斜视,狭长的凤眸凛然的眯着,面无表情的脸上,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他梦到了许多年不曾做的梦,醒来后依旧记不清梦里的情景,只记得雾气氤氲的竹林,同根而生的双竹,纠缠着双竹之一的紫藤,一把金斧。
戴上最后的紫金冠,冷然的帝王,头也不回的举大步离开。若说那竹,六年前他已寻到,为何又做此梦?
站在门外的桃红柳绿,低着头送皇帝离开,见明黄色的衣袂毫不留恋的闪过,不约而同的脸上露出了忧色。
送走了皇帝,两人进屋关起了房门。柳绿咬了咬唇,问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在这睡了一下午,一句话不说的就走了,连头也没回一个。这事我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桃红从柜子里拿出新的薄被,心痛的给光溜溜的小主子盖上,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帝王心,海底针。皇上的心思哪是咱们能猜得的?就算皇上把殿下当了玩意,咱们也只能看着。”
“桃红姐,你在说什么呀?”绿柳瞪圆了眼,“如果真的是这样……这样……殿下他……他……不行不行,就算搭上我这条命,也不能让殿下有事。”
绿柳乱了手脚,忐忑不安的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
桃红担心的看着楚清,连连叹气。
当天夜里楚清就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饭吃,完全不记得生病时出现的那个人,心里想的是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怎奈在桃红柳绿两个夜叉的淫威下,他只好乖乖的捧起饭碗,食如嚼蜡一口一口吞着白粥。
楚清的小脸皱成了包子,飘渺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白纱帐,心思飘到了云霄外,一只只金黄肥硕的烤鸭,在他的眼前飞来飞去。楚清舔着嘴,伸手就去抓,“我的烤鸭。”
“噗通——”
“殿下——”
“殿下——”
楚清四脚朝天,直勾勾的盯着头顶转悠的烤鸭,“我的鸭子飞了。”
绿柳“扑哧——”一声乐了,“殿下是不是又惦记御花园里的‘花鸭子’了?那可吃不得,那是吉祥鸟,吃了可是要受神罚的。”
“好了柳绿,还不快把殿下扶回床上去。”桃红宠溺的瞟了一眼绿柳。
柳绿笑啧啧的和桃红一起扶起楚清。
楚清揉着小蛮腰,一脸严肃的说道:“什么神罚?小爷不信那个,小爷我是无神论者,小爷我想吃就吃,怎么地,要罚?那就来罚呀!小爷怕他不成?”楚清不屑的撅起小嘴,冲着窗外竖起中指。
“轰隆——”一声旱天雷,惊的主仆三人猛缩了一下身子。
“殿下,你真的惹怒老天爷了。”
桃红瞪了一眼柳绿,“绿柳别瞎说,吓到殿下了。”
楚清重重吐出一口气,小屁股蹭了蹭,怏怏脸朝床内躺了下去,拉了拉被子,“我要睡了。”
“那桃红和柳绿就退了。”
“恩!”
桃红柳绿熄了灯,便退了出去。
楚清听着房门关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老子不就是想吃‘鸭子’吗?至于放那么大声的‘屁’吗?震的耳朵都聋了,做神也这么小气。老子就是不信邪,老子明天就抓只来吃,哼!”
“轰隆——”
又是一声雷鸣,躲在被子里的楚清缩的更紧,鼓起的被子一阵瑟瑟发抖。“老子不怕你。”
翌日。
楚清趁着桃红柳绿不在,抱着自己的宠鸡大花溜去了御花园。今儿个他定要抓只‘花鸭子’烤了来吃,天天的清茶淡饭,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不怪他的小身板长不大,没有营养怎么长的高,长的壮?从前他虽然长的不算帅,但也是一米八的个头。任这副小身板继续自然发展下去,只怕一米七都长不到。为了男子汉的幸福,为了泡尽天下美人,有必要从娃娃抓起。
楚清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直了小腰板,盯着荷塘里的几只‘花鸭子’握紧了拳头。可惜他这个宏伟的愿望,一直也没能实现,他的身高也真的没有超过一米七。为此,他纠结了许久许久。
一个时辰后。
荷塘边的一棵大柳树下,蹲着一个灰布短衫的孩童,看身型似只有四五岁,过肩的头发用一根发了白的红色发带束在身后,他的身边站着一只半米高的花公鸡。此刻那张精致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目光贪恋哀怨的望着荷塘里,悠闲自得的戏水鸳鸯。
“噗通”楚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你到底是不是公的?怎么连一只鸭子也勾引不来?同胞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喔喔——”站在他的身边的大花,呜呜了两声,举起膀子抱住了小脑袋。
楚清一手支着下巴想了想,叹气道:“哎!你是鸡它是鸭,让你去勾引一只鸭子也是难为你了。”
大花松开膀子,猛力的点头,头上的大红冠抖个不停。
“那么你就去给我抓一只好了,GO!”楚清伸手指向荷塘中央的“花鸭子”。
大花喔喔向后退了两步,掉转鸡头就跑。
楚清一把抓住大花五颜六色的尾巴,就往荷塘里拖,“想跑?别说门,烟囱都没有。今天你不下也得下,小爷我今儿个的鸭子吃定了。”
“喔喔……喔喔……”大花豆圆的眼睛闪着泪花,两只有力的爪子拼命的刨着地,一对半米长的翅膀扇的风声呼呼作响,扫去了一片的碎石土块。
“哎呦!是谁扔的石头?”
随着一声稚嫩的怒吼,楚清和大花愣愣的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去。
穿着浅黄色锦袍的男孩,一手捂着额头,正一脸骄横的望过来,四目相对,男孩的脸色微微发红,“是你这个奴才向本皇子扔的石头?”
楚清愣愣的眨眨眼,摇了摇头。
“这里除了你再无他人,不是你是谁?”
楚清看了看左右,用手指着大花说道:“是它。”
“狗奴才,竟敢戏耍本皇子,给我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
“是。”跟在男孩身后的两个十三四岁的太监,挽起袖子就冲着楚清去了。
楚清向后退着,“我说了不是我扔的。”
“还敢顶嘴,把他的舌头割了,看他还敢不敢顶嘴。”
“大花,既然人家都不讲理了,咱们也别让着了,给我上,”楚清也气了,高傲的扬起小脸,一手掐腰,一手伸出手指指着冲过来的两个太监,“目标小鸡鸡,GO!”
“喔喔喔……”大花拍着膀子冲了上去,锋利的喙直攻两个太监的下身。
太监虽然没有了那玩意,但被这么大的公鸡啄一下,也要在床上躺上一阵子了。两个太监吓得哇哇直叫,双手捂着空空的命根子就跑。两人一鸡绕着大柳树兜起了圈,大花兴奋的拍膀子追着两个太监,使劲的啄着太监的屁股,不时还发出两声自豪的喔喔。
自称皇子的男孩,小脸气的通红,指着楚清的鼻子大骂:“狗奴才,本皇子的命令也敢违抗,你活腻了。”
“咕噜咕噜咕,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感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牛牛。猪!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边。猪!你的耳朵是那么大,呼扇呼扇也听不到我在骂你傻。”楚清摇着脑袋,扭着小屁股,跟着歌词学猪样,屁股冲着男孩小手拍了拍,手指勾了勾,扭着屁股继续唱道:“猪!你的尾巴是卷又卷,原来跑跑跳跳还离不开它哦~~~”
“混……混蛋,你去死。”男孩气红了眼,猛地冲向了楚清。
“啊!……”楚清正巧站在荷塘边的一块岩石上,小身子摇了没几下,“噗通”一声跌进了水里。“救……救命,唔……我……我不会游泳……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