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狗奴才,你去死吧……诶哟!又是哪个不要……父……皇?”跌坐在地的男孩傻了眼,眼看着明黄色的衣角消失在了水面。
9.御医
楚清躺在荷塘底,淤泥为席,眯着空洞的眼迷蒙的盯着水面。圣洁的光穿过水面,来至九天的神道,一个明黄色的高大身影立在神道中,睨视众生,居高临下倨傲的看着他。那人宽大的衣袂,乌黑的长发,随水动而动,威严肃穆。
空洞的眸有了光彩。天神?是来接我回去的吗?就算龙少真的喜欢我也没关系,大不了就弯了。他高兴的向天神伸出了手。我发誓,以后绝对不再说神的坏话。
倪项看着向自己伸出双臂的小人儿,邪魅的勾起了唇。他潜下塘底抱起楚清,双唇贴上了翕动的小嘴,狭长的眸蓦然眯了眯,眉宇骤然蹙了起来,一瞬间的诧异后,他划动双脚上浮。
浮出水面的一瞬倪项放开了楚清的唇,楚清一阵猛咳,半阖着眼转头看了看,小脸失望的皱了起来,囔囔咒骂了一句:“奶奶的,老子还在这。”一阵天旋地转,他昏了过去。
“父皇……”
倪项铁青着脸,横抱着楚清出了荷塘,看也未看惊慌失措的皇子,兀自离开。“去叫御医。”
“父皇……”
“是。”福公公马上吩咐身边的宫人去找御医。
大花喔喔叫着绕着倪项转圈,倪项瞥了眼闹人的花公鸡,抬腿就是一脚。大花扑扑滚出十几米,晃悠着站起来,晃了晃小脑袋,盯着抢走主人的男人背影,愤怒的喔喔叫了两声,用力拍着膀子,甩开两只爪子追了上去,一路掀起无数尘土。
坐在地上的皇子脸上露出了恐慌,“完了完了,母妃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八殿下,娘娘对你那么好,怎么会舍得打你呢?”两个太监上前扶起八皇子倪合欢。
倪合欢一把推开两个太监,趔趄了两步,吼道:“你们懂什么?”
他不甘心的望着倪项高大的背影,双手攥紧了拳头,眼里露出怨毒的神色。明明他才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现在却为一个奴才对他置之不理,连看都不愿看他,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倪项抱着楚清回到了寝宫,他看了眼偌大整洁的龙床,又看向怀里湿透的楚清,大手一挥,楚清身上的衣服便成了无数的碎片洒落,湿漉漉的头发顷刻干爽柔顺。倪项这才满意的将光溜溜的楚清放上龙床,动手脱自己的衣服。
福公公心思细腻,早就吩咐宫人拿来了睡袍,见倪项脱去最后的亵裤,立刻上前为一丝不挂的主子披上睡袍,然后矮着身子退到一旁伺候着。
倪项上了龙床,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上,拢了拢袍子的衣襟,慵懒的倚着床栏阖眼假寐。
“皇上,御医到了。”门外传来宫人小心翼翼的禀告。
倪项阖起的眼睁开一道缝,睨了眼门外的四个御医,收了视线,他再次阖上眼,放在一侧的手轻动,宽大的袍袖挡了身边孩子的脸,咳了两声,“咳咳,进来吧!”
四个御医背着药箱,按照官职高低先后进殿,“臣等给皇上请安。”
“都免了吧,过来给朕看看。”
四个御医中年纪最大,官职最高的御医马上上前,“皇上请将手伸于老臣,老臣为皇上把脉。”
倪项懒洋洋的眼睛睁开一道缝,“朕有说是朕病了吗?”
老御医怔了怔,“不是皇上病了,那又是何人?”
“吴爱卿在这宫里任职多久了?”倪项很自然的拢了拢袍子,露出了楚清青白的小脸。
吴御医拱手回道:“回皇上,有四十载了。”
“哦?四十载,爱卿可有七旬了?”
“臣过了这个月尾刚好六十又二。”
“六十又二便耳不聪目不明,看来这宫里的事儿,可是让爱卿劳心劳神了。”
“能够为皇家效力是臣几世修来的福分,臣心甘情愿,臣高兴还来不及呢!”吴御医眼角的鱼尾纹欢快着加深。
“真是难为爱卿了,爱卿也该享享福了。”倪项散去一身的慵懒,正色道:“来人呀!赐吴御医黄金百两,良田百亩。”
“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吴御医激动的跪下谢恩,满脸喜色。
“免了免了,爱卿喜欢就好。择日你就出宫去吧!回乡好好的颐养天年,也别辜负了朕的一片心意。”
吴御医傻了,瞪着眼睛,道:“皇上,臣……”
“朕知道爱卿舍不得朕,舍不得这宫里的人,朕也舍不得爱卿呀!但朕更是心疼爱卿的身子,爱卿如今才过花甲,便耳不聪目不明,朕这心可是闷着的痛,”倪项扭过头,表情十分的不舍,缓缓摆着手,“去吧去吧!别让朕痛了。”
吴御医跪在地上,满脸的诧异,“皇上,臣……”
“不用说了,爱卿的心意朕懂,朕领了就是了。福子,叫几个手脚利索的送吴大人回去。”
“是。”福公公立马转身,冲着身后的两个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两个太监架起吴御医便往外走。
“皇上,皇上……”
吴御医的声音直到他离开了好一会,隐隐的似乎还能听到。
剩下的三个御医皆一脸的莫名。
倪项眉目一挑,清冷的说道:“还不快给朕的皇子瞧瞧。”
“是。”
三个御医齐声回道,面面相觑,三个人中最年轻,官职最低的青年御医皱了皱眉,举步走向了龙床。
倪项未动,闭目假寐。
年轻的御医站在床边看了看床内脸色青白的孩子,拱手清朗的声音说道:“皇上,请您暂作移步,殿下的状况不能再拖下去了。”
倪项懒洋洋的眯起细眸,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的青年,俊朗的五官,一身的正气。他没有说话,挪动身躯,纤足落地,起身待宫人扎好玉带,赤脚悠然踱步到桌前坐下,接过福公公递来的茶,优哉游哉的啜着。看不出情绪的眸,懒散的凝视着青年放在细腕上的手指。
片刻后,青年收起脉枕,“皇上,殿下没有大碍,主要是受了惊吓,臣开一剂安神的药给殿下服下,殿下醒了就没事了。”
“恩。”倪项啜了口茶,放下茶杯,把转着茶杯,看着杯沿问道:“你是新晋的御医?”
“回皇上,臣还是试职太医。”青年低着头回道。
“几日了?”
“有一个月了。”
“下级太医怎么来给朕看病了?”
“臣的家父和吴大人是同窗,臣沾了父亲的光,有幸跟着吴大人学习。”青年始终躬着身子,不敢直视皇帝。
倪项沉默了一会,“你觉得吴大人如何?”
“吴大人医术高超,是我等小辈的楷模典范。”
“你倒是会说话儿,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臣叫宋慈。”
“宋慈……”倪项起身走回龙床,上了床拉好被子,至始至终没有再看宋慈一眼。“福子,随宋大人去取药,若朕的皇儿好了,你就是太医院的院使。”
“皇上不可如此草率,宋慈年纪上轻,医术还不知道深浅,怎么能担得起院使之职?”两名上了年纪的御医忙上前谏言。
倪项温柔的抚着楚清的额发,“两位院判这个时候倒是来了勇气了,刚刚怎么不来为朕的皇儿看治?你们若进了前,这院使的位置就是你们的,莫怪朕没有给过你们机会。”
左右院判哑言,眼观鼻,鼻观心,惭愧的低下了头。“臣愿领罪。”
“既然你们自愿领罚,朕也不能拨了爱卿的面子,朕也不想为难你们,每人就各降两级吧!以后也不用来给朕诊病了,你们也轻松了,也不用胆战心惊的了。”
“这……”左右院判面面相觑,只好低头任命,“臣遵旨。”
“都下去吧!”侧垂的长发掩了倪项不屑的笑容。论心计,几个御医比不上朝堂上的那帮臣子;论狠毒,他们比不上后宫的妃子;作为棋子,必不可少。今日他可是破了慕容复的局,慕容复想他早点死,就看他慕容复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宋大人请。”福公公伸手请宋慈先走。
宋慈看着眼前的状况,知道自己再谦虚也无意,说了一句“臣告退。”拱手退了两步,转身大跨步走了。
“臣等告退。”被削了官阶的两个御医垂头丧气,灰溜溜的也撤了。
宫人放下层层纱帘,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寝殿,寝殿的门在纱帘后阖上。
倪项一手支着头,侧卧着身子,胸前春光大泄,满脸欢喜,长指点着丰盈的小嘴,笑道:“春宵立了攻,想让父皇赏赐什么?一个吻好不好?”
楚清紧阖着眼睑下的眼球动了动。
“春宵可是领了赏赐了,父皇这就赏。”
厚脸皮的男人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缓缓底下了头,薄唇却在即将碰到盈唇的一刻停了下来。
倪项嗤笑,将脸颊贴在小小的胸脯,狭长的眸飘渺慵懒的盯着层层纱帘,“春宵告诉父皇,父皇是不是错了?若父皇错了,父皇又该拿你怎么办?若父皇没有错……”他支起身子冷冷的凝视着身下的孩子,手附上了楚清的脖子,目光暴戾,五指缓缓的收拢。“杀了你?”
黝黑的瞳孔缩了缩,倪项笑着松开了手,前一刻的暴戾之气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将楚清揽进怀里,长指优雅的拍着唇,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阖上眼眸,双腿缠了上去,“父皇倦了。”
华贵的绮罗绣龙纱帘轻扬,偌大的奢华宫殿内徒留一室寂寥。
10.玉玺
殿外人影晃动,福公公细柔的声音清悠悠的响起,“皇上,皇上……”
倪项懒懒的翻了一个身,放开了怀里的楚清,“进来吧。”
高大的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一道足够两人通过的缝隙,福公公抱着浮尘跨过门槛,侧身立在门边厉声道:“都进来吧,轻着点,别把水给洒了。”
修长的手指缓缓挑开床帐,倪项已经起了身,他端坐在床沿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气。“福子,朕睡了多久了?”
福公公笑盈盈的上前,“回皇上,您睡了足一个时辰了,相爷和容贵妃在御书房也等了好一会儿了。”
“哦?”倪项眉目一挑,“你怎么才告诉朕?”倪项的话说的急,举止却看不出一点的急迫和不满。他慢悠悠的起身跨下脚榻,高昂起下颏等着宫人更衣,半阖的眼睑下神色漠然,。
福公公脚下挪了挪,侧过身子冲着身后的宫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紧给皇上更衣,且这边嘴上也没慢着。“回皇上的话,奴才见皇上确实是累了,又是刚刚睡下,那边殿下的药还未好,就心思着让您多休息一会儿,相爷和容贵妃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就没来通知您直接去了太医院取药。”
“你倒是会心疼朕。说吧,这次又想要什么赏赐了?”倪项笑的开怀,福子是没白跟着他这么多年,这小算盘打的叮当响。
福子红着脸,笑的甚是不好意思,羞涩的搓着手说道:“皇上,您能不能……放奴才几天的假?”
福子清秀的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等着丈夫回家的害羞小媳妇,双眼亮晶晶的,期盼的看着倪项。
倪项斜眼上下看了看福子,挑唇浅笑,看着福子的眼神暧昧了起来,“三天够不够?”
福子开心的连连点点,“够够够……”
倪项轻仰起头凝视着高柱上金龙的眸,淡然道:“那就明日吧!”
“不皇上,不要明日。”福子立刻反驳,紧张的忘记了站在面前的人是谁。
“恩?”倪项挑起一边的眉,疑惑的看着福子。
福子咽了口口水,低低说道:“后日,后日就好。”
“那就随你吧!”这时倪项已经穿戴整齐,他轻掸了掸袖口,转身踏上脚榻在床沿坐下,“药。”
有宫人捧着一个两指高的青花圆形瓷盒上前。倪项看着瓷盒怔了怔,长指捏着瓷盒盖上的钮打开了瓷盒,当他看到里面的药丸时又是一怔。他用两指夹起一颗药丸放在鼻下嗅了嗅,“加了甘草和棠棣子。”
“奴才和宋大人说殿下不喜欢苦药,这药太苦了会吐出来,宋大人听了奴才的话,就说他有办法,让奴才多等一会儿,等奴才看到这药丸时也是吃了一惊,”福子看着倪项手里的药丸,笑盈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敬佩的颜色,“真没想到宋大人会是这么细心的人,看着还真是不像。”
“他还真是细心。”倪项勾唇微笑,眼底却带着不屑。他扶起楚清靠在自己的怀里,就着水把药丸给楚清服了下去。
褐红色的药丸不大不小,大小匀称,刚好适合孩子吞咽,又加了甘草和棠棣子减少了苦味,楚清吃的十分顺利。
倪项捏起最后一颗药丸眯了眯眼,低头给楚清服下。他心中十分的不悦,他不允许有人对春宵如此细心。
倪项的脸色沉了下来,猛地起身转身就走,也不管自己的举动是不是伤到了昏睡的孩子。
昏睡的楚清突然觉得脑袋一阵闷痛,一瞬间睁开了眼睛,视线里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模模糊糊的越来越远,那人看起来似乎很生气的样子。他是谁?是他打我的头的?混蛋,老子不认识你,等老子醒了找你算账。睡意像潮水一样涌来,楚清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倪项带着一众宫人到了御书房,一脚踢开御书房的门,大大咧咧走上了龙椅。
慕容复嘴角一阵抽搐,碍着房里还有其他人,不能随意发作,黑着脸拱手施了君臣礼,“臣见过皇上。”
“臣妾见过皇上。”
“儿臣给父皇请安。”
容妃和八皇子倪合欢先后也给倪项见了礼。
容妃额帖花黄生得一副芙蓉貌,身着红色广袖褙子襦裙,胸前绣着牡丹娇蝶,绮罗纱衣上用金线绣着展翅的金凤,举止投足间处处透着妩媚。按照宫中规矩,贵妃是没有资格穿戴带有凤凰图案的服饰和首饰的。容妃会如此肆无忌惮,完全是因为她爹是大夏的丞相慕容复,权倾朝野的辅政大臣,皇帝的“仲父”。在后宫中几乎无人敢轻易和她作对,和她作对的那些妃子如今都不知埋骨何处了,就算有着大将军做后盾的皇后,在明面上也要让着她几分。
倪合欢今年9岁,继承了母妃慕容蓉的容貌,小小的年纪就出落的精致娇美。
倪项刚坐下便懒洋洋的趴到了御案上,无精打采的摸过玉玺上下抛着,眼睛随着玉玺上下移动。“都起吧!相爷这么急着找朕何事呀?爱妃和皇儿怎么也来了?”
慕容复看着上下纷飞的玉玺脸色更是难看,脸上止不住一阵猛抽,他猛然大声吼道:“来人呀,快去把玉玺给本相抢下来。”
御书房里的宫人闻声匆忙上前,冲在前面的一个太监脚才踏上台阶就摔了,接着又是“噗通噗通”数声,“哎呦哎呀”一时呼痛声骤起。
倪项诧异的起身,探身往御案前看,“哟~,怎么都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