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我跟你说啊,咱去青海好不好?”“不行!去福建看土楼!”
“扬州!扬州啊!”
“苏州!”
“去宁夏!”
“西藏!”
三十多个人,就有三十多种主意。
陈其生头都大了。
嗡嗡嗡嗡的嘈杂声一齐向他涌来,陈其生险些招架不住。
班上众同学的凶悍,他可不是第一次领教。
直到过了好久,见众人吵得累了,陈其生积攒的底气稍微足了点儿,他清了清喉咙,装模做样咳了一声,然后不疾不
徐道:
“各位,我已经买好火车票了。”
“什么????????????”
班上众人一齐惊呼,陈其生差点儿没被震破耳膜。
14.
即便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陈其生还是抗不住纷纷涌来一跃而上掐住他脖子的班级众同学,被几位美女的纤
纤玉指揪得脸皮发红,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手舞足蹈个不停。
“陈其生好你个老实头!现在学会先斩后奏了哈?!”
“饶、饶命……”
“大家揍他!咱还没商议出个结果这小子就给把票买了,活腻味了想找打不成!”
“没错!动手!”
“别别……唉呦!痛!救命……”
夹杂其中的,是陈某人微弱的呼救声。
群情正激愤,教室里热火朝天,众奴隶主纷纷恶霸状,掐的掐揪的揪揣的揣挠的挠,齐齐将炮火对准悲惨农奴陈其生
。
直到蹲在一旁一直看热闹的殷山洪见他直翻白眼小命快没了,才懒洋洋拍拍屁股站起来,不紧不慢上来把众人劝开。
“大家伙儿,歇歇手,要真把咱其生给揪晕了送医院去,到时候去外头了可没人帮忙跑腿订票订房拖行李了。”
此话一出,女生纷纷停手。
威胁很奏效。
陈其生啪嗒一声,软倒在地,他面色潮红,头发凌乱,皮肤青紫,双眼翻白,一副被凌虐的惨状。
女生们相互看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咯咯笑了几声。
“刚才班长话没说完。”殷山洪转头看看陈其生,语气里带了几分同情,他顿了顿,口气继续不紧不慢:
“咱跟老师敲定的路线是,按大家意思,先在苏州昆山待两天,然后再转车,去西北,再具体到哪个地方,大家路上
再决定,当天再买票。”
“……你确定?”一个女生瞪着大大眼睛。
“没错,”殷山洪挠挠头:“现在这会儿,车票好买得很,所以老师说不用把路线给定死了,一路走一路看就行,时
间要是够,咱就多跑几个地方。”
“……”
一时间,教室里又静默下来。
陈其生痛苦的从地上坐起来,哎哟哎哟的喊痛。
众人目光一并投向他,个个眼睛像汪了水般,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闪着水光。
“班长~小其其~我们刚才一时冲动噢~”
瞬间,陈其生背后头一阵恶寒。
女生也就算了,还有除了他和殷山洪之外班里硕果仅存的男生勇子,那厮眼睛里水雾得最大,刚才也就是那厮,揪他
手臂揪得最欢!
殷山洪那家伙,刚才在门外头就说好了的,会及时解救他,可结果呢,自己大难临头,他在一旁幸灾乐祸,笑得脸上
能开出朵花来!
误交损友,何其可悲!
陈其生无比愤愤然。
回去的路上。
“哎哎,其生,你这可不能怪我,”殷山洪一脸大惊小怪:
“你看看,咱班里同学多爱戴你?个个儿想要同你亲近,我怎么好意思扫了大家伙儿的兴?”
陈其生闷不吭声。
“嘿,你这家伙,跟个女人样婆婆妈妈,这么点小事有啥好计较。”殷山洪一脸贱笑,十分讨打。
“我没……”
陈其生一脸郁闷。
“那你干嘛一路马着脸?”
“唔……”陈其生为难的搓着手,天气冷得快,他衣服单薄了点儿,身上有些发冷。
“你在想啥呢?”
“……你说,到时候我去外地,青弦可怎么办呢?”
“青弦?”殷山洪眨了眨眼睛:“你养的那只猫?”
“唔。”陈其生困惑的皱起眉头。他之前几天光顾着和老师商量采风路线的事情,也没想到这茬,直到这犯难的事情
终于搞定了,火车票捏在手里,他才突然意识过来,他这一出去就是一个月,青弦呢?难道能把它单独放在家里扔着
不管?谁喂它吃喂它喝?被房东太太发现了可怎么得了?
于是,陈其生再一次犯难了。
搁谁那养才好?
他左左右右来来回回想了一圈,都没想出个合适的托付人选。
一旁殷山洪突然提议:
“哎,要不然,搁小染那养怎么样?”
“他那?”陈其生一惊,随即摇了摇头:“不行啊,阜教授铁定不让。”
“怕什么,老阜出国访问交流,得去俄罗斯大半年,阜太太常年都在外地公司里,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阜教授出国了?”陈其生瞪大眼: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小染给我打电话时说的,现在他家里就他跟保姆在。”
“哎?真的?”陈其生眼睛一亮,喜笑颜开。
“咱后天就得走,要不你趁着现在就把猫给送小染那去,让它早点儿熟悉环境。”
“哎……”陈其生有点儿犹豫。
“怎么着?”
他突然觉得有点儿舍不得,马上得跟猫咪分别那么久。
“晚点儿,明天我再送过去,你先帮我跟小染说说。”
晚上睡觉时,青弦喝完牛奶,照惯例,十分自觉的爬上陈其生的胸口,懒懒抻了个懒腰,然后蜷缩起小身子,把自己
团成一个毛绒绒的球,毫不客气压在陈其生心口上。
陈其生想了想,伸出手,搭在青弦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它顺毛,牛奶绒般的软绵绵触感,比起青弦刚来时还有些
干枯的猫毛,要柔顺许多。全是这段时间陈其生细心照料它的结果,每天定时定量喂给它鱼汤猫粮和牛奶,当然,还
有偶尔青弦自己跑去房东太太那里顺来的腌咸鱼。说起来,这伙食比陈其生自己的都要好。
陈其生嗅了嗅鼻子,闻到猫咪身上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
小奶猫小奶猫,就是指这个样子的吧?
陈其生恶作剧的轻轻扯了下猫耳朵。
青弦没动弹。
他再扯一下。
依旧没动弹。
再扯,再扯……
“喵!”
青弦脑袋一转,张口咬住陈其生手指,恶狠狠盯着他。
唔……
陈其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最近几天他一直爱跟青弦玩这个游戏,虽然这行为有点儿傻。
“小东西,”他摸着青弦脑袋,轻轻挠了挠它下巴。相处的久了,青弦也逐渐跟他熟悉起来,允许陈其生抚摸它,也
不会再有什么抗拒的反应。
“我后天得出远门,这段时间不能再陪你了。”
青弦眯着的眼睛张开,杏核一般漂亮的猫儿眼,碧玉一般的颜色,在夜里眼珠显得格外的大。它直直盯着陈其生,耸
了耸鼻子。
“明天得把你送到小染那去。”陈其生自顾自说下去:“你在那得好好跟我听话,不要淘气,那是别人家里,可不能
把他家沙发给抓坏。”
青弦转了转脑袋,依然直直盯着陈其生。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陈其生都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他说得累了,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手依然搭在青弦身上,猫咪
身上暖乎乎的。
青弦动了动,却没有像往常从他大手底下挪出去,它把脑袋贴在陈其生胸口上,轻轻喵了一声。
第二天,陈其生一脸不情不愿的抱着小猫,敲开阜染家房门。
“等你好久了。”一道清亮声音传来,阜染探出脑袋。
“没办法,”陈其生为难的抓抓脑袋:“这小家伙今天躲了我一整天,可难抓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胸前拉链,用力抖了好几下,试图把紧紧贴在他肚子上的小猫给弄出来。
“喵喵!”
青弦抗议的叫了好几声,无论陈其生怎么摆弄,它硬是不肯出来。
“青弦,青弦,别这样,咱到地方了,快给我出来。”
陈其生有些急了,可又不敢太大力,怕把它给弄伤。
阜染见状,噗哧一声笑出声:
“别杵在门口,进来再弄好了。”
陈其生“唔”了一声,满脸无奈。
进来之后,陈其生不断打量阜染家摆设,等到保姆把茶端上来,他一脸紧张端过,不住道谢。
阜染又忍不住笑:
“我家又不是警局,你干嘛每次来都这么紧张?”
陈其生为难的挤出个笑容:
“来老师家……总是有点儿不习惯。”
“他不在,没关系的。”阜染接道,说道父亲,他脸色又有些不好。
陈其生知道他跟他爸不和的事情,也不再多说,低下头,继续跟一直紧紧巴在他衣服里的小猫作战。
爪子、爪子,
陈其生好不容易捏住它一只肉垫,结果还没抓稳,青弦就一口咬在他手上,吓得他只好赶紧松开。
“出来,青弦,别害怕。”
陈其生只好轻声轻气哄它,无奈青弦软硬不吃,赌气得厉害。
阜染见状,又忍不住笑起来:
“它是不高兴被你给送到我这吧。”
陈其生十分无奈的看了看它,眼神里又带着些溺爱。
在阜染家里费了大半天劲,陈其生才好不容易把小猫从自己身上“卸”下来,期间青弦差点逃出房门五次。最后陈其
生告辞时,青弦一直抓住他衣摆死死贴着,不肯下来,阜染和保姆费了巨大功夫把小猫给关到书房里,他才得以脱身
。
飞快阖上房门,屋里尖尖的猫叫声被掩住,陈其生在门口站立许久,长长嘘了一口气,缓缓迈开步子离开。
走在梧桐树下,现在天气湿冷,梧桐树干上叶子早就青黄,零零落落挂在树头,地上积满树叶,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陈其生恋恋不舍望身后望了一眼,阜家的房子隐没在夜幕中,已经看不太清楚。
想到要跟小猫分别一个月,他突然觉得,这时间有点太过漫长。
才分开几分钟,就已经开始想它了。
果然,有点儿舍不得呢。
15.
到了准备出发这一天,陈其生忙得团团转,他早早就到了火车站,负责跟老师接洽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
陆陆续续有同学赶到,陈其生正忙着派发火车票,手机响起来,是黎娇娇打过来的,说自己在进站口,行李提不动,
要陈其生去接她进来。
陈其生无奈把殷山洪扯过来帮他代发,硬着头皮往外走。他到了进站口,看到黎娇娇正倚在一个几乎半人多高的巨大
行李箱旁,双手抱在胸口,气定神闲。
“其生,赶紧过来。”她一见陈其生,立刻双眼发亮,伸手招呼他。
陈其生无奈的走过去,任命的接过她手里的拉杆:
“你怎么带个这么大的箱子过来,路上得多费劲。”
黎娇娇抿唇一笑:
“没关系,有你在嘛。”
她眼睛灼灼发亮,身体紧紧贴着陈其生,两人间距紧得连根针也插不进去。
陈其生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一点,黎娇娇就立刻粘了上来,如同一块黏人的橡皮糖般无法甩掉。
“你……”
陈其生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黎娇娇突然站住,停在原地。
“怎么了?”
“其生,我鞋带散了,你快帮我系一系。”
“哎?”
陈其生哭笑不得,看着自己手里拎着黎娇娇的大包小包,以及那个硕大行李箱,再看看她空空荡荡的两手。
“我……”
他才说了一个字,口袋里手机就急促的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陈其生急急忙忙搁下行李去接电话,刚摁下接通键
,就听见对方焦急无比的说:
“其生,猫不见了。”
陈其生顿时心里一激灵:
“什么?”
“我刚才回家时,房门一打开,它就贴着门缝跑了出来,它跑得太快,我来不及捉。”
阜染的声音懊丧又自责,可是陈其生已经没有心思去安慰他。
“对不起,其生。”
“……”
陈其生呆呆拿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青弦跑了。
它是只野猫,大概野性太重了。
可是,它又不仅仅是只一般的猫……
许久,陈其生才缓过神来,低声说:
“能去请员警帮忙找一下么?”
“我刚才去拜托社区保安帮忙一块儿找了,可是找了老半天都没有找到。”
“……哦。”
过了许久,陈其生才回答:
“那就先这样好了。”
“我一会儿还去找找,没准儿它一会又回来了呢。”
“嗯,麻烦你了。”
陈其生阖上手机,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心口突突的涌上巨大的失落感,潮水一样袭来。
他养了一个多月的小猫……
陈其生一下子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有种深深的失落感。
一个多月,毕竟有感情了。
“其生,其生!”
黎娇娇见他呆呆愣楞,面对自己先前的要求完全没有反应,她拉长了脸,一脸不高兴。
陈其生置若罔闻,表情有些恍惚,呆呆愣愣拎着行李箱朝前走。
黎娇娇撇起嘴巴,委屈的看了他一眼,一跺脚,不高兴的蹲下身去系自己的鞋带。
回到候车室,陈其生仍然表情木木,反应迟钝无比。
“班长怎么了?”
“不是失恋了吧?”
旁边同学纷纷揣测,有人跟一脸不爽的黎娇娇搭话:
“你跟他吵架了?”
“谁吵了!”黎娇娇翘起腿,表情相当不耐烦:“不就是丢了只猫,丢就丢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看起来可打击得不轻。”
殷山洪摸了摸鼻子,拍拍陈其生的肩膀:
“哎,兄弟,这可不像你,打起点精神。”
带队老师赵哥也凑过来,十分豪爽的开口:
“其生,别焉了精神,回去我把家里刚出生的小猫仔送你一只就是。”
“不,不用了。”
陈其生低着脑袋,依然沉默不语。
这不是从别处弄只猫咪来替代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青弦……青弦……
它怎么会跑掉了呢。
这时,进站广播开始响起,众人纷纷起身,拎起各自行李准备进站。
殷山洪拍了陈其生一记,催促他赶紧从位置上起来。
陈其生依然意志消沉。
天气这么冷,青弦独自跑掉,再没人照顾它,会不会饿了肚子,受了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