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丽纱皱眉道:“这次围剿逍yao岛,来的人可真不少,将河岸都占满了。”那锦衣人笑道:“咱们的船不在这里停,不必惊慌。”叶丽纱狠狠瞪了他一眼,就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行了半个时辰,小船终于在一处雾霭弥漫的芦苇沟旁停下,莫纤纤跃回甲板,刚想下船,蓦地背后“蹬”的一声响,一个人扑了过来,纤纤急忙侧身相避,反脚踢出,忽然听那人低低的唤了一声:“你还好吗?”纤纤听了,心念一动,不能自已,道:“小小?我不是在做梦吧?”
待众人细细去看,这站在莫纤纤面前的,不正是陆小小?陆小小道:“真的是我,你不信摸摸看,唉,我和小长风已经等了大半天,你们再不来,我头发就都白了。”
只听得一名锦衣侍卫说道:“陆小小你听了,今日公子放你,并不是希望你们忘记恩怨,而诗子实在下不了手害你们几个xing命,为此还特地准备两艘大船,叫你们速速离开逍yao岛,公子还说,若是你们将来要报仇,他随时候教。”葛惊鸿笑道:“葛某又不是三岁小儿,老朽都快行将入木了,如今连儿子都没了,活着,活着还能怎样呢?”那人怒道:“你这老不死的,无非是沾了陆小小的光罢了,还给我装可怜。”
小荷包道:“你莫要骂他,一个这样落魄的老人,你骂他,心里舒坦吗?”那人道:“与你何干。”小荷包笑道:“第一,我是他的儿媳妇,照顾他是应该的。”那人道:“嗯!第二呢?”小荷包道:“葛少爷也算和谭公子相识一场,既然能放陆小小,自然也要放过他。”那人一笑,道:“那你怎么不问问,葛老爷认不认你这个儿媳妇。”
葛惊鸿道:“儿媳妇儿媳妇哈哈,儿子被你毛子杀了,却跑出个儿媳妇。”那人大怒,喝道:“胡说八道!统统给我滚下去,否则就别走了。”陆小小轻声叹息,只带着众人下了小船,边走边道:“那两艘船就在不远的地方,咱们可要加紧,免得被那姓申的发现。”纤纤则哀伤的看着小小,若是以往,敢有人这样对他说话,陆小小是绝难罢休的,可如今他却连一点反应也无,也许真如小荷包所说的那样,谁能一辈子不改变呢?
待他五人走了片刻,便来到大河边上,陆小小定了定神,说道:“小长风和大五子一会儿就将船驶过来,先等一下。”叶丽纱道:“陆小小,你就这么走了,竟然不想法子救你沈大哥,习小雕已经枉死,亏你还是他们的兄弟!!”陆小小道:“我们的武功能斗得过申嘉吗?不要说救人,如今能活着离开,就算万幸。”说着坐在沙滩之上,抱头痛思。众人这才均不出声,生怕扰乱他。
陆小小咬紧牙关,双拳握的死紧,那纤纤见了,却是连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就在这时,只见两艘船儿靠了过来,最前的一艘抛了一条缆索,陆小小将那缆索拿在手上,道:“你们一会儿先上船,我最后一个。”
众人依言而行,待上了船,果真看到那小长风正掌舵,面色很是凝重,再不复以往的活泼可爱,小小最后飞身一跃,踩着块石头,纵身到了那甲板上,一打眼,却瞧见小荷包站在船头眼望大海,看到陆小小跳上甲板,却不说话,陆小小见她身姿曼妙,秀发飘拂,此刻正痴痴的看着海面,心事重重的样子。
便在此时,小荷包的眼光向他望了过来。陆小小见她眼色中柔情无限,却也饱含凄然苦痛,不由心里一紧,只听小荷包轻轻叫道:“小小,我能和你说些话么?”陆小小道:“等我们把船开了,再说也不迟的。”小荷包笑道:“不,那样就迟了”
莫纤纤自一旁道:“小荷包,你有事情,可以和我说,我也能帮你。”
小荷包柔声道:“谢谢纤纤姐,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要单独和小小说些事情,对不住了。”
各人听了她这两句话,都是一怔。纤纤道:“那好,我就和大家先回避吧。”
众人这才先到了船的另一边,小荷包见众人离去,开始默不作声,过了半晌儿,忽道:“小小,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对吧?你一向都是那么聪明的。”
陆小小低眉垂首,并不回答,过了片刻,眼中竟是险些落出泪滴,霎时之间,小荷包知道小小已猜到她想说的话,心下又是难过,又是感激,说道:“小小,我会一辈子记得你们对我的好,可是,我我答应了别人,要照顾好葛老爷,咱们就此别过吧。”小小侧开头,不敢和她目光相对,只因他害怕自己一个大男人会忍不住哭出来。
小荷包说道:“小小,再像以前那般,叫我一声小荷包吧”陆小小心中一酸,说道:“我现在是叫不出口。”小荷包流下了泪,道:“以后咱们相隔万里,恐怕再无见面之日啦,葛老爷和我日后任天大地大,四处为家,如今这最后一次的相见,难道你也要气我吗?”陆小小黯然神伤,只得开口,艰涩的笑道:“鬼丫头,小荷包。”小荷包历时含泪而笑,陆小小见她泪珠盈盈,强自欢笑,再也忍不住,将她娇小的身子一揽,抱在怀里,小荷包嘤嘤的哭出声来。
小荷包幽幽低声道:“小小,日后纵然我不在你们身边,也会日日为你祈祷,祝你一生幸福,和纤纤姐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陆小小点了点头,抱着她的双臂又紧了紧,心里恍然无助,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荷包又道:“真真想不到,我竟然先是历经死别,现如今,又要尝尝这生离的苦痛,饶是如此,我还是不能……”陆小小轻声道:“现下我都知道了。”
小荷包幽幽的道:“小小,我和葛老爷就在这里和大家道别吧。”说到这里,她双颊早已挂满了泪水。
陆小小身子一颤,刚想说:不,可话到嘴边,他还是说道:“好,葛老爷必定开心,我这就去叫大五子把船靠过来”
小荷包低声道:“小小,你我”
陆小小凄然摇头,道:“别担心,我会和纤纤她们讲清楚的,你就先和葛老爷在船头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起步找纤纤等人,到了那边,只见纤纤靠在门的一角,叶丽纱、葛惊鸿站她背后,小小便将小荷包所说的事情讲明,那莫纤纤听罢,当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叶丽纱黯然兴叹,葛惊鸿却是落魄的苦笑,陆小小无奈,却还是冲对面不远的船儿招手,示意它靠过来。
葛惊鸿而后瞧瞧众人,便默默的走到那船头,等着和小荷包一同搭乘另一艘船,纤纤则推开陆小小,冲到那甲板上,看见小荷包昂然站在那里,葛惊鸿跟随其身侧,莫纤纤跑上去,拉住小荷包的手,期期艾艾的央求:“小荷包,你不一定要走,你怎么能离开我们,你留下来吧。”小荷包微笑,看着远方,慢慢的说道:“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做决定,纤纤姐,你不用劝我了,如果没有深思熟虑,我也不会开口,放心,我不会再装疯卖傻了,也会照顾好自己和葛老爷的。”说着看了看身侧同样凄凉的葛惊鸿,二人四目相对,都是摇头一笑。
小荷包接着又道:“纤纤、小小、叶姑娘,我以后身在其他地方,也会时刻挂念你们的,还有沈大哥,他一定会吉人天相,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去救他。”始终声音又哽咽了。陆小小看着她,半天才勉强哑着嗓子,苦笑道:“我们也会时刻挂念你,一切小心。”小荷包点了点头,瞧见那大船已靠了上来,她再同莫纤纤、叶丽纱、小长风、陆小小一一作别,等那葛惊鸿先跃到对面的船上,她才回头,凄然一笑,举手摆了摆。
众人都不知说甚么话好,呆立在原地,小荷包终是悠悠一叹,低低抽泣着道:“小小,保重!”纵使千言万语,也都融化在这“保重”二字里头,小荷包转身,一下跃到对船。
只见小荷包的那艘船,很快就扬帆,那船终是越来越远,明亮的月色下,那小荷包依旧俏立船头,还在摆着手,两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终于众人看那船帆,也都变做一个小点,陆小小这才流出泪,喃喃的笑道:“小荷包,保重!”
第二十九章:大鹏初升天
洛阳,是个很大的城市。
洛阳城里有各种人,各种门派,但无论谁的名声都不如“朱门飞刀”来的响亮。无论谁的武功也无法抵挡朱门飞刀的急风骤雨。
不过,无论谁也想不到,原来朱门,再也不姓朱。
(二)
章威素来懒惰,能少一件事,就少一件,门主要他去找苏少琴,他就去找苏少琴,从朱门直奔苏府。
到了苏宅,正瞧见那苏少公子坐在大厅,和他的几位朋友说着话,章威递上一兆纸。
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上,竟然什么都没写。
苏少琴皱了皱眉道:“你们家主子,为何送我白纸,这是何意?”
他其中的一位朋友微微一笑,立刻回答道:“好象是告诉你,是时候给我答复了。”
苏少琴的眉头一紧,道“答复?是不是还是那个叫申嘉的”
章威道:“不错,他就是朱门临时的门主。”
苏少琴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章威沉吟道:“门主听说苏少爷很喜欢交朋友,是想和您交个朋友。”其实他也知道这其中必定还另迎因,只不过他一向懒得去多给自己找事。
苏少琴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改天亲自去拜访就是了。”忽然,一个白衣人已经闯了进来。
谁也拦不住他,也不敢拦。
这白衣人虽然年轻,虽然很是俊美,但苏少琴却已看出这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有种说不出的气质,虽然不是沈砚石那般的威武四射,却更深沉难测。
白衣人道:“在下申嘉,有心结交苏大公子,请赏面到神仙楼畅谈。”他有心结交这苏少爷,所以对苏大少特别尊敬,特别的诚恳。
苏少琴终究点了点头。
(三)
洛阳街上最大的酒楼,叫“神仙楼”,习小雕经常光顾这里,申嘉自然也常来,此刻正值深夜,酒楼的伙计们显然早巳睡得很沉了。但申嘉直接就将门推开,走进去。门居然没有上栓,楼上一灯如豆,燃着淡淡灯火,申嘉带着苏少琴上了小楼。
有五个人早已在这里等着,从衣着上看来,这些人的身份均自不同,但却又都有一点相同之处。
每个人的神情都很恭敬,他们彼此间的关系也许并不熟悉,但看到申嘉,每个人全都站了起来,抱拳行礼。
也就是这一刹那间,苏少琴忽然发觉,这申嘉远比他想象的还深沉得多。
更奇怪的是,那朱门的二当家,梁寂然也在人群之中,而且第一个走过来迎接他二人。
苏少琴恍然间,十分的怀念起朱漪罗来,那个叱咤武林、妍丽如刀的女人呵,如果她还在世,如果习小雕还在世,这洛阳城,就必定不会如此凄冷了。
苏少琴回忆间,那梁寂然已经来到跟前,申嘉对他的态度谦和尊敬,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
梁寂然躬身道:“除了一些兄弟有事不能前来,其余的都已到,请大人吩咐。”
申嘉微笑着点了点头,张开双手,向下摆摆,道:“各位请坐下,谭丞相令我替他老人家向诸位问好。”
大家齐躬身道:“不敢,不敢”苏少琴一阵胆寒,没想到,申嘉的势力早在不经意间,扩展如此了。
申嘉接着笑道:“唉,不必如此客气,各位都是我的老朋友,谭丞相当然也知道各位的功劳,就算谭少爷亲自来了,也要好好谢过诸位的。”
众人都笑了,刚才大家心里都是有点紧张不安,但现在都早已经放下了心。
申嘉道:“今天和各位再次见面,本该敬各位一杯酒,却又怕朱门付不起酒钱。”大家又笑出声来,等这阵笑过了,申嘉忽然叹气,接着道:“也不瞒各位,这次我到这里来,肩上的担子很重,若是做不好,谭公子也要受到牵连。”
有人接着道:“申大人有什么困难,无论是要什么,但请吩咐。”
申嘉道:“申某在此,多谢各位。”而后话锋一停,等到每个人都看着自己之后,才接着道:“现在,我所需要的就只有一件事,就是沈砚石行刑的时候,不要出任何茬子。”
月色更深,苏少琴提着灯笼和申嘉并肩而行,慢慢走在空寂的街道上。
苏少琴注视前路,现在,他对这容颜俊美,气质脱俗的申嘉,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敬畏。刚刚在神仙楼,申嘉面对江湖诸位当家人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发觉这年轻人不但办事老道,而且气势浑厚,能够令每个人都不得不听从他,不得不畏惧他,而这种畏惧,更加为他的威严增添了魅力。
在江湖上,能让人又敬又惧,是多么的重要。
而且,申嘉永远都记得自己的本分,从来都不曾,也不敢将自己凌驾于谭丞相之上,这便是最紧要的一点。
申嘉忽然扭头,对他道:“那兆纸,你猜我将会在上面写些什么?”
苏少琴迟疑,困惑,他微微低头,脑子飞快转动,过了半晌,他终于问道:“门主要写什么呢?”
申嘉道:“谭丞相风雅之极,为人从不按章办事,可谓衅流水,爱怎样便怎样,我既然一心想追随他老人家,在这兆纸上,便也不过写沈砚石三字而已。”
苏少琴暗中一怔,提了提灯笼,又过了半晌,才试探着道:“那坚牢戒备森严,申大人已派人层层守护,要将一活生生的沈砚石偷出来,只怕很不容易──就算沈砚石的朋友本事再大,也不是能轻易为之的。”
申嘉道:“不,不仅是不容易,而是完全不可能。”他忽然笑了笑,道:“除非谭公子想让沈砚石死的快些。”
苏少琴怔了怔,变色道:“你是说,如果有人去救沈砚石,便先杀了他?这,绝对不可行,若是如此,何苦费尽心机抓了他,拿他示众。”
申嘉道:“我正是这意思,我并没说非要我动手。”
苏少琴倒抽一口气,道:“申大人,你若是随便就将沈砚石杀了,只怕后果很严重。没法和天下人交待,就算要杀,也总该拢个罪名,大庭广众之下再去结果沈砚石,这样才能服众。”
申嘉淡淡一笑道:“如果他被救了,后果不是更严重?”
苏少琴道:“他怎么会被救出去?”
申嘉道:“你知道的,沈砚石是怎样的xing格,他从来不喜欢连累别人,我可以告诉你,沈砚石此刻连动都不能动,知道为何么?因为我怕沈砚石要自尽,他知道一定会有无数的人冒险救他,而我,恰恰就是要消灭那些个暗处的老鼠,为此,我不必考虑一切后果。不管是他的仇人还是朋友,都早晚会一起出现,早晚死在我的剑下,要是沈砚石能顺便死在自己仇敌手上,倒为我省下了很多的麻烦。”
他拍了拍苏少琴的肩,又道:“沈砚石在洛阳的朋友虽多,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真正了解他的却没有几个,能为他牺牲一切的,也没有几个。”
苏少琴忽然觉得胸中一阵寒意上涌,喉头似已被塞住,勉强控制自己,道:“难道申大人今晚,适意叫我来,故意试探我?”
申嘉淡淡道:“我并不是再说你,沈砚石十二岁的时候,在洛阳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你并不在洛阳,那时,你们全家都还在泉州。”他说得虽轻松,但苏少琴却是听得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