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你那么想赚钱救你爸爸,那你就不应该来读大学。”池寒秋冷静地道。如果真的要救病重的父亲,就不应该
花大把的钱来读大学的吧?这所学校的学费,在全国来说,也算是排名靠前的。
“池寒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轻易说这种话。你不知道我爸爸花了多大的代价希望我能够读大学,你根本什么
都不知道!呜呜……”说着说着,段誉的眼泪止不住就往外喷。“他的期望,我会努力去实现,他的付出,我不会白
白浪费。”
“你父亲的命应该最为重要吧?你有时间来找我理论,不如去找工作。”继续冷言冷语。
段誉怎么可能说得过池寒秋?
既然动口不行,只能动手!段誉实在是气不过,冲上去就想揍池寒秋。好像疯了一样,在空中乱挥着拳头,即使知道
一次也没有达到池寒秋,他依旧如同疯牛一般到处乱窜。直到把气力都用尽,段誉累得蹲坐在池寒秋的宿舍里。
“你受什么刺激了?”池寒秋不禁好奇。
“我爸自杀了……”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段誉悲痛欲绝地说道,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他却救不了爸爸。
“那你还来这里?”
“他们不让我看他,说他有危险性。”
不让看,这是什么意思?
“我爸从小就护着我,不让别人欺负我。虽然妈妈很早就抛弃了我们,我却从没觉得不幸过。他向山,向海,向天一
样。”
池寒秋心想,这人的身世还真可怜。
“我爸是懦弱,可他是个好人。”段誉已经完全不顾旁边的池寒秋了,自顾自说着话。
“你们这些坏蛋,总是欺负好人。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眼泪还在流。
池寒秋第一次觉得,男人流眼泪也挺好看。
“我们谁都没有害过,我们安分守己,我们努力生活,为什么对我们那么不公平……”
段誉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含糊,池寒秋已经几乎听不到话的内容,可他就那么站着,任由段誉发泄,不知道为什么,
他愿意听段誉的每一句话。
“太没天理了,我能赚钱的机会那么少,你还跑来跟我抢。我没你帅,没你会说话,没你能干,你做什么兼职不行,
偏偏来抢我的……”
在段誉念叨了快两小时的时候,池寒秋终于忍不住了,悄悄走到段誉身边,蹲下身子,小声地在段誉的耳边说道:“
喂,我以后不抢你兼职了,你快别这样了。”
谁知,段誉竟是睡着了,头一歪,倒在了池寒秋的怀里。
“我爸不是强奸犯,我爸不是强奸犯,你们胡说……爸爸是为了我……”
听到最后一句,池寒秋完全被震撼了,怀里瘦小的身躯里,还藏着多少秘密?
那一晚,池寒秋将段誉轻轻抱到宿舍的床上,搂着段誉整整一宿。睡梦中的人,极不安分,持续不断地梦呓着,还会
抽泣。
很奇怪,池寒秋在自己冰冷的人生里,第一次生出要对一个人好的念头。
“池寒秋,王八蛋!你抢我学校兼职也就算了,干嘛跑来抢我工作!害得我少了一份肥差!”午夜惊魂!池寒秋被段
誉踢下了床!
是,段誉没说错,池寒秋的睡相还行,可他不知道自己的睡相有多糟糕,尤其是在做了噩梦之后更糟糕。
砰~~池寒秋当了回垂直落体!
“嘶……伤口裂开了!”
喵~~~~~~
这回,池寒秋是真给摔着了,翻滚到地上的时候,手臂上的伤口正巧刮在柜子的边上,完全裂成了大口子,鲜血哗哗
地流。
段誉倒好,翻个身继续睡,身子因为旁边被清空了,还特别得瑟地滚到了床中央。
这家伙属猪的吗?那么能睡?池寒秋整一个有苦无处诉。
无奈之下,池寒秋只能伸出一条腿,用力踢了踢段誉的屁股,“段誉……疼……”
“嗯?……谁呀?……”段誉完全睁不开眼的样子,含含糊糊地问。
继续踢……嗯……这屁股的质感非常好。
“段誉……疼……”
“啊?”段誉迷迷糊糊从床上爬了起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伤口裂开了……疼……”
“哦!哦!怎么会?!”段誉总算是听明白了,反应过来是池寒秋说喊疼,他立马翻过身,下床要给池寒秋找止血的
东西。
但是……
黑暗中,段誉踩到了软绵绵的肉体。
“唔!”池寒秋一阵闷哼。疼死他了!段誉!你什么时候能够装上脑子里的那根弦?!
“啊呀!”段誉知道自己踩在了池寒秋的身上,一阵惊慌,惊慌的结果就是,他直接华丽丽地扑倒在池寒秋的身上。
“段誉!……”虽然这样的姿势躺在一起很美妙,可池寒秋却有点疼。
人生呐,大多数时候是痛并快乐着的。
“呃,真是对不起……”段誉对于自己的行为深表后悔,因为经过他的挤压,池寒秋的伤口持续向外喷血,地上血迹
斑斑。
这么说,有些夸张了。
“唔。”池寒秋气得不轻,不想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段誉看着昏暗灯光下池寒秋煞白的脸,害怕池寒秋随时会昏厥。
“唔。”池寒秋生气的原因是,漆黑中,段誉吻了他的下嘴唇,他却没有机会回吻!
段誉不再说话,他的探险仪告诉他,此时的池寒秋生人勿进。
“做什么梦了?”
“啊?”段誉看池寒秋的脸开始解冻,嘿嘿傻笑一番,摸了摸脑袋,“做什么梦?不记得了喂……”
不记得了!
“你在梦里喊:池寒秋,王八蛋!你抢我学校兼职也就算了,干嘛跑来抢我工作!害得我少了一份肥差!”池寒秋一
字不拉地复述了段誉的梦呓之语。
“哦……我想起来了!”
“很恨我?”
“说起来我就火大,你绝对是我克星,只要你在的场合,我就丢工作!明天我就去烧香拜佛!”对于跟他抢工作的人
,段誉是不会客气的。
“大学里那些兼职,你不也都接着做了么?”池寒秋忍不住开始郁闷。
的确,大学里那些兼职,他出于不明目的都给抢了过来,可是,他也还给段誉了。翻译那工作,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没
时间,最后还是让段誉给做了;导游那工作,池寒秋称自己对付不来老年团的老头老太,让段誉给代为领队了;商场
促销员那工作,段誉也在不久之后得到了更好的机会。后来的一些家庭教师的工作,都是池寒秋暗地里给牵线搭桥的
。他段誉怎么就只记得他抢他活这件事了?
“还不是因为严辉帮着我?不然我肯定更早辍学!”
砰得,池寒秋用拳头捶地板,感情,好处全让严辉给占去了?!
“很疼?我很小心给你弄伤口了。”段誉觉得池寒秋扭曲的脸,有点恐怖。
段誉,你个白痴!
“明天我要吃猪血豆腐汤,不要猪血,只要豆腐,但得是猪血煮的豆腐汤。”池寒秋下命令。
“喂,池寒秋,你倒也不客气!”段誉没好气,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是段誉的手机。
“喂?哪位?”段誉接听了电话。
“我,我马上过来!”段誉丢下电话,失魂落魄地跑去抽屉里拿钱,睡衣也没换就要冲出去。
“怎么了?”池寒秋也不再装伤患了,跟着站了起来。
“我爸病危了……”
池寒秋抓住段誉的手,发现是冰凉冰凉的。
第十三章
段誉和池寒秋匆匆奔走在夜色里,凌晨两点,段誉住的又偏僻,哪里都找不到出租车。
“怎么办?没车……”段誉急得快要发疯。
“别急,我找朋友借车。”池寒秋也快要发疯,打许晟岚的电话,总是没人接。
电话接通了。
“许,死小子,去哪儿了?”
“找山风?他出去办事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接电话的并非许晟岚。
“金……钱……?”池寒秋一边跟着段誉奔走,一边说着话,身上的伤隐隐作痛,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啊,是。”
“我,池寒秋。急着用车,你能联系上许吗?”
“什么事那么急?我试试联系他。”
“一个朋友父亲病危了,急着赶往L市,大半夜的也没车……”
“哦!你们在哪?我开车过来,人命关天,找山风也来不及。”
“在……”
“好!你等着,你等着,要是有出租车了,就往M路来,开自己车快些。”
“好。”
段誉还在奔跑,此刻,他恨不得能够生出一双翅膀来。
“段誉,我们往M路方向去,我借到车了。”池寒秋快步跟上段誉,一把拉住段誉的臂膀。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或许是因为心急,或许是因为害怕。
幸好,没走多远就打到了的士,两人一路往M路赶去。
没多一会儿,三人已经在去L市的高速公路上了。
“金钱,要不我开车吧。”池寒秋说道。
“不用,看你这身伤,万一被警察拦住,以为我们劫匪呢。”金钱揶揄道。
金钱,许晟岚的相好。
池寒秋只觉得七上八下。许晟岚一直不让金钱开车,因为金钱喜欢没事玩漂移,已经漂坏了三辆车,飘进医院五次。
若是让许知道金钱开车上告诉,估计许会把自己给剁了,池寒秋如是想。
“你就好好陪着你朋友吧,今天我不漂移。”
段誉的手紧紧握着车门把手,脸朝着车窗外一片漆黑凝神看着,整个人缩在车子的角落里,仿佛独自被关在漆黑的屋
子里,寂寞地害怕着。
池寒秋想说一句安慰的话,可惜他不会,想伸出手去安抚他,可惜他不能。
叮铃铃……段誉的手机响了起来。段誉仿佛受惊的小鸟,跳了起来,急忙接了电话。
“喂,陶医生,我爸他……”
“……”
“陶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爸爸,我同意给他紧急手术。”
“……”
“我有钱,我带钱了,您先给他手术……”
“……”
“再多的钱我都愿意给,就算今天不够我日后凑!陶医生,您一定要救救我爸!”
“……”
“为,为什么不行?!!”
段誉就要疯狂。
池寒秋一把拿过段誉的手机。
“陶医生?”
“……”
“不用管我是谁,需要多少钱?”
“……”
“今天就会准备好。”
“……”
“救不回来,你准备一个亿也不够。”
“……”
“L市的唐市长我很熟,您看着办。”
喀嚓,电话挂上。
“池寒秋,你干什么?你干嘛挂了电话?万一……”
“没有万一,这会儿你父亲一定被推进手术室了。”
段誉完全搞不清状况,可是,他有一种感觉,他信任池寒秋。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驰,车内静得有些怕人,三人的耳边只有风呼啸的声音。池寒秋知道,无论此刻他说什么,段誉
只有心急如焚一种感情,除非他听到他父亲安然无恙的消息。
“我爸得了尿毒症。”段誉幽幽地说,眼睛还是看着窗外,“一直靠透析活到现在。”
难怪他得拼命赚钱,透析一次的花费是不菲的。
金钱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了池寒秋脸上的担忧和……怜惜。冷漠如池寒秋,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坐在他旁边的男子
,究竟有怎样的魔力?
“他们说,除了换肾,没有其他活路。”段誉空洞地说着话,“可是,他那样的人,没有资格换肾。”
因为他是个罪犯。
“我只是希望他能活下去。”
越是无声无息的伤痕,越是令人痛彻心扉。
赶到L市市立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了。等到的是不好不坏的消息,段誉的父亲正在接受手术,情况不明
,但至少不会立即送命。
段誉就那么痴痴地守在手术室的门外,怀里揣着他空空如也的钱袋子。
“池寒秋,山风的电话。”金钱喜欢叫许晟岚山风,俩人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开始这么叫了。
“池?”
“给我拿二十五万来,急用。还有手机充电器。”
“行啊。”
“把你家金钱接回去,不然他回去该玩漂移了。”
“他开得车?”
“啊……”
“死小子,看我不削他。”
“这次多亏了他。”池寒秋挂上电话,把手机还给了金钱。
许晟岚是上午八点把钱送到的,池寒秋将手术剩余应付的欠款结清后,便一心陪在段誉的身边。
许晟岚带着金钱走的时候,金钱是这么说的:“没想到池寒秋还能有人类的表情。”
“啥意思?”许晟岚不解。
“我以为,他妈妈死了以后,他也跟着死了。”
“你小子不想活了?敢提他妈妈?”
“现在不挺好?”
“啥?”
“你呆子啊?那个段誉不是让他又活过来了。”
许晟岚只要看到金钱,那是肯定变成呆子的。
手术是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结束的,在那之前,池寒秋和段誉两人就这么不吃不喝地守了足足七小时。
所幸,手术的结果不错,捡回一条命。只是,尚未度过危险期。
段誉坐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戴着呼吸器的老夫,潸然泪下,“爸爸,一定要活下去。”
池寒秋就站在一边,看着病床上那个瘦得只剩下残骨的老人。或许是老人太瘦了,气色太差了,在池寒秋看来,段誉
长得与父亲不同。段誉长着一张乐观的脸,却有一颗历经沧桑的心。
段父的生命力很强,用了三天就脱离了危险期,接下来又是漫长的透析治疗。
看着苏醒的老父垂手顿足地对儿子说,自己应该死了的好,再回头看看孝顺的儿子喜极而泣地说,父亲死了自己也没
有生活下去的意义了,池寒秋突然觉得,人间还是有温情的。
给段誉买来了晚饭,池寒秋说:“你再陪你爸爸几天吧,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