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既然认识高人护了小公子这么些年,现在何不去再求这位高人?”
一语点醒梦中人,陈夫人称是,陈老爷道谢。
第二天,陈老爷就备了车马,拉着儿子,直奔瘦猴山。找赐了宝贝儿子玉连环的“高人”道长。
廿二等啊等,等着一个长胡子的道士甩着拂尘,很是风骚地晃到眼前。
廿二晃了晃,靠近闻了闻撸胡子的臭道士,吼了一声,直接扛了人,踏空而去。道士在大头鬼肩头笑得咯咯响,一抹
脸,正是魏令合。
这天晚上,某个山底下的小院子里,一人一妖打了一夜的架。到了天亮,才双双歇下。
第五十六章:章陵
陈玉绘和王旭安是怎么认识的呢?
那时节,读书人都背起行囊往京城赶,参加今春的大考。陈玉绘也在其中。
陈家富贵,儿子年少,从小娇养,书童秀青之外,另派了个会武功的可靠仆人刘大,驾车出行。
一路,春意盎然,翻山过水,对没出过远门的陈玉绘来讲,颇有些新奇。常挽了帘子,趴在木制的车窗上往外看。
王旭安没那么好命,路上遇见劫匪,钱被抢了,马被惊走,书童也跑了。他挽着袖子,正坐在河边下风处烤着兔子,
这只兔子活该倒霉,直接撞到树桩上,被他捡了个便宜。
走出这片荒郊野外,找个集镇,凭他身上信物儿,可以从钱庄兑换银子,重新置办入京的一应事物。对自己的计划周
到,王旭安很满意。所以他模样灰头土脸,心里一点不急,颇有些随遇而安的潇洒意味。
这地儿,景色挺优美,前有溪河还有山,山花烂漫,绿树成荫,流水淙淙,不知哪里传来樵夫的山歌。
然后,马蹄哒哒,一辆马车顺着山道过来。走过这段山道,离章陵郡就近了,很多赶路的都喜欢绕此处捷径,月久年
长,山路踩踏渐宽。
王旭安看见马车,眼睛一亮,伸长脖子准备招呼,看能不能搭上车。就见一个少年趴在车窗上,正好奇地看着他,少
年人穿着白色锦缎的衣,颈带福寿璎珞,头上七宝簪,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宝蓝的车帘子衬着玉白似的脸,漆黑的眸
子似两丸黑水晶,更别说那胭脂色的唇,墨烟锁愁的眉……王旭安的心突突跳,眼睁睁看着车子驾了过去,才喉结咕
噜一下,咽了口口水。
再看手中的烤兔子,油光贼亮,他也没多少胃口了。
车子引入了崇山峻岭的背景中,他的心也跟着飞了出去。
别说,自从出了李家的事情,听了丹阳道长的话后,王旭安真清心寡欲躲在门里念了三年书,满心志气想一举搏个功
名。
人说青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王旭安平日不见美人还好,这一遭见了,心里蠢蠢欲动的花花肠子再压不住,才见了个
一面的人,硬被他在脑中颠来复去意淫了个遍。瞅了眼胯下帐篷,王旭安不以为然地大口咬了只兔腿,飞快吃。
这条道,直通章陵。入了章陵,或许能再碰见。
也是合该有缘。两人住了同一间客栈。
同福客栈是章陵最大的客栈,此刻,住了不少赶考的人,从章陵入水路,可以直接搭船靠京。
陈玉绘一行先到,定了两间房。人高马大的刘大一个人住一间,陈玉绘和小书童秀青住一间。本来主意住一晚,当天
找好船,第二天启程。
但是,行程被耽搁了。
原来章陵郡五年一度的龙王节到了。郡上要举行祭祀活动,祈祷江平浪宁、风调雨顺。章陵郡两面临江,百姓多以水
为生,极为尊从龙王。没有艄公愿意触犯神威,在这几天犯禁出江。
愿意停留的学生干脆住下来,看看少见的祭祀活动,等祭祀完了,再约船家出江口。不愿意等的,绕路翻山,从邻郡
走,多花个十天八天,也到了。
陈玉绘一行留了下来,有这个时间,陈玉绘更愿意好好温书备考。他爹亲身体不好,他一心想考个结果出来如他爹的
愿。其实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儿子的孝心,爹看在眼里,热在心里,只当放他出去多见见世面,或者为下次
入考垫垫底,哪里真寄望他能一举考出个大功名来。
王旭安蓬头垢面入了章陵,先寻了广发钱庄兑下银子,再找了家衣铺子换了全套新,收拾齐整了,问好路,直接拐同
福客栈来。
马车上的公子富贵,自然住好客栈。同福客栈里,住了许多读书人。读书人要渡江入京,同福客栈离江近。有了这几
条。王旭安很笃定。
陈玉绘领着两个仆人坐在二楼的窗边吃饭,用过了饭,贪恋江风,继续坐着喝茶。
小书童秀青坐不住了,眼睛直往外瞟,楼下是个热闹的街市,人来人往,卖各色糕点玩意儿的,耍猴吐火卖艺的,他
想出去玩了,偏公子是个静懒之人,多走一步也不愿,不要说往人堆里扎了。
陈玉绘看出小书童的求恳之色,不觉好笑,挥手,让刘大带小孩出去玩。小书童自然高兴,刘大却不放心,这人生地
不熟的,留公子一个人。
陈玉绘道:“我坐坐就回房,你们快去快回就是。”这时候是下午,偌大的客栈寥寥坐着几个人,陈玉绘一贯的不安
只源自异世鬼怪,并不觉得皇皇白日,有什么可怕。
刘大只得点头,秀青一直拉着他的袖子晃,他拿他没辙,不明白只比公子小两岁,这么皮得跟只猴子似的。可真的不
管不顾,放这只猴子出去跑,他也不放心。
秀青十三岁,大眼睛,圆脸蛋,肉嘟嘟的,机灵得跟个姑娘似的,爱笑,一笑就露出两颗虎牙,两个梨涡。这样的孩
子放出去,当然谁都会担心。
秀青拉了刘大,冲公子挥了挥手,兴高采烈地下楼去了。
只当出去那个危险,却不知留下这个更招人。楼在闹市,人在窗边,走过路过的人一抬头就看见个玉致玲珑的小公子
握着青瓷杯儿坐在迎风的位置上,跟幅画儿似的。
陈玉绘秀眉微蹙,一副凝神的模样,不是在发呆,是在倾听。隔壁桌的几个人头碰在一起,不晓得在说什么机密事,
声音却不小,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说的是这章陵郡龙王节的祭祀活动。
“没想到,是传说中的‘九龙抬尸’啊,真没想到。怪不得问起这里的人,都嗫嗫喏喏不想说的样子。”
“不是摆摆样子吗?当天还有游街,说是取九个貌美的男童穿了女子的衣服,坐在彩轿里,吹吹打打走一圈。队伍里
会有很多当地特色的民俗表演。”
“你笨啊,游街的是给大部分人看的,怎么会有猫腻。这‘九龙抬尸’是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环,只有当地最古老和
最有威望的人参加。外人闯入,要‘哢嚓’的,所以,这几天才清江啊。”
“怎么可能清江,站在这同福楼上也能看见江面上的动静啊。难道非得近距离?”
“不是近距离,你怎么分别入江的是真尸还是假尸,真人还是假人?说不定到时候黑布一遮,棺盖一合,谁知道啊。
”
“不会吧……”
“哼,龙王爷可不吃素,既然是拿去侍奉的人,怎么可能拿稻草扎!”
“被你这么一说,后背都冷嗖嗖的。”
“你还别说,我也怕。这章陵郡每逢祭祀都要死好些人的,莫名其妙死,面相奇诡,仵作也查不出来,尸体通通扔山
上的古井里,那口井据传直通江海,所以死的人都算陪送。”
“要不,当天,我们混去江边看看?”
“别,你不要命,我还要命……”
“……”
第五十七章:结缘
旁边一桌人说得兴起,陈玉绘却听得心惊。
三言两语的描述传进他耳朵里,他仿佛真看到了滔天白浪里,巨大的黑棺被卷入了江心。
哪里是什么九龙抬棺,那黑漆漆的大棺材底部,吊着九条不停晃动的影子,分明是穿着鲜艳戏服,画着夸张面妆的死
人!尸体诡异地咧着嘴,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声。
陈玉绘忽然觉得胸口发闷,脑袋发胀,一阵阵的恶心感直涌而上。眼前的幻影和身体的不舒服叠加冲撞,他不知道原
因,只知难受。
站起来,想回房去。之前一直觉得舒爽的春阳此刻变得刺眼,昏晕间,手拄着桌角,站立不稳。一双手托了上来。
陈玉绘不明地睁大眼睛,只看到个模糊的身影。不是认识的人。
“小公子,可是不舒服?我送你回房。”
说话的是个穿着轻佻服色的长高个青年,叫徐通。他带着随从,提着个鸟笼逛大街。抬眼就看见同福楼上的小公子,
一副忧郁愁容,看得人心揪揪。踌躇半晌,带了人走进同福客栈。
徐通这人五官长得普通,只脸上一道刀疤,从左额斜到右唇角,增加了凶相。他是章陵一霸,走到哪里,哪里人给他
开道,平常隔三岔五闹完东家闹西家,这几日闭门在家养鸟逗妾,瞅着今日天气好,才出来转。他的老大指令,龙王
爷眼皮底下,给我安分点。龙王节事大。
看见娇嫩秀气的小公子,徐通心痒,想着我也不闹,看看总成吧。谁料,一进来,就见之前只是寂寞抑郁的人,此刻
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了,忙上前扶住。
徐通搂了人,见少年眼神迷茫,根本分辨不清,额角汗水淋淋,头发丝都贴在了面孔上,几乎全身重量都靠着自己,
不禁心内暗喜。他以为人有暗疾,刚好发病,老天帮忙,便宜了自己,可以不动声色就带回去。到了他家,可不由别
人做主,这不算惹是生非闹了吧。想着,就示意手下扛人走。
陈玉绘下意识推拒,刚趁了徐通松开手,徐通的手下上前接手的一刻,人往后一退,脚勾到桌腿,一屁股跌到在地。
被疼痛刺激,眼前清明了。
“你们是谁,走开。”他人在地上,眼神淡漠凌厉,虽然是虚张声势,但已从靴边抽出防身的匕首,吓住了人。
前一刻的柔弱的猫咪,变了炸毛小老虎。徐通眼皮一跳,盯着手到擒来的猎物,狞笑着上前,踢上陈玉绘的手腕,刀
子就掉到了很远的地方。徐通哈哈大笑。
“小美人,跟大爷走吧,大爷好好疼你。”徐通蹲下身子说。
这句话真的是太耳熟了。王旭安相信自己若是说出来,肯定是情意绵绵,不会这么像个没水平的无赖。
王旭安走上同福客栈的楼梯,就见小二慌慌张张从楼梯上跑下来,叫老板。像出了什么乱子。他走到二楼,看见有围
观的人,和明显挑衅的人,还有,地上的……白衣少年。
王旭安脑门里血气一冲,人就上去了。亏他机灵,没有一脚踢在蹲着的人的屁股上,而是堆满笑,大声叫着二弟,径
直走到陈玉绘身边,道:“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走开一下,你就照顾不好自己。摔倒了,也不知道爬起来。”
陈玉绘莫名其妙看着眼前对他笑对他说话对他伸出手的青年,对上一双诚挚的眼睛,这个人没有恶意,他在心里分辨
。伸出了手。
王旭安一使劲把陈玉绘拉起来,护到身后。又打揖对地上犹蹲着,眼神却不善地男人道:“谢谢这位爷好意帮忙。家
弟年纪小,初来乍到,有对不住的地方望海涵。”
刀疤男眯起了眼睛。
王旭安纯粹见色起意,见了少年人忘了小命重要,这时候看清楚了刀疤男的凶相,心里咯!一下,不过事情既然做了
,人是护定了,厚着脸皮也要顶住,笑容就不免有些僵,心里惴惴不安。
这时候,楼上忽然传出一声尖叫:“啊!死人了!快来人啊!”
围观的人群起了骚动。不知道谁叫了一声:“说要出事吧,可不就出事了。龙王节,不安生。我说中了吧。快去看看
。”
“……”叽叽喳喳,很快没人注意陈玉绘这边了。
刀疤男脸上的神情很是古怪,嘴角抽了抽,拍拍衣角,看也不看王旭安和陈玉绘一眼,叫了声走,飞快地带手下离开
。
王旭安一口气缓了,他才不管死不死人,自己没事就好,小美人没事就好。这么想着,就笑嘻嘻转过头去。
陈玉绘眼睛瞧着楼梯上惊慌奔走的众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王旭安捡了地上的匕首,双手交到他面前。
陈玉绘看了他一眼,接过匕首,走人。
“小公子。”王旭安巴巴追上。
陈玉绘停住脚步,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这里住不得了,你也离开吧。”
“啊?”王旭安听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一个二十二岁的大人当然不和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计较,只是亦步亦趋跟在陈
玉绘后面,滔滔不绝地道,“在家王旭安,之前和小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小公子还记得吗?小公子贵姓?小公子的家
人呢?小公子这一趟是要入京吗?真巧,我也是……哈……”
陈玉绘一声不搭理。
这时候,同福客栈楼下走进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直接抬着担架上了楼。担架再下来时,上面躺着一个人,黑布遮了
,瞧不见惨况。只一只垂下来的手,一直滴着血,连路滴了出去。
这个死的人,也是个赶考的。听说丑,一直躲在房里,见人也不敢说话。没想到就这么死了。他的书童跟在后面嚷着
要拿回尸体,带回乡交代,无奈黑衣人走得太快,他又被踹了几脚,跟不上,赖在地上干嚎。
“没想到龙王爷要丑人啊……”有人小声说。
“死的时候被人在脸上割了几刀,真惨。肯定是被人谋害啊。”
“这些搬尸的人是谁啊。”
“死的人都是被选中的,肯定要被扔到古井里。”
“嘘,不要乱说话了,当心招鬼。”
“啊,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章陵吧,这么心惊胆战的,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现在走也晚了。旁边都是深山密林的,死了都没人收尸。”
……流言纷纷。
王旭安粗线条,也觉到了不安。
第五十八章:尸房
刘大和秀青从外面满载而归时候,客栈里的血迹已经被收拾干净,陈玉绘站在楼前等他们回来。
陈玉绘说:“我听掌柜的说,这旁边的山上有一座和尚庙,我们去那边暂住吧。等过了龙王节有了船,再走。”
“公子,为什么不住这里啊。你看,多热闹。”秀青虽然抱怨,但马上和刘大去退房收拾东西。
陈玉绘转头,王旭安和牛皮糖一样跟在他后面。
陈玉绘皱眉。
王旭安笑。
这个人总算帮过自己的忙,陈玉绘没有把牛皮糖拍走。
陈家主仆三个上了马车,王旭安巴巴跟在车后面跑。人怎么跑得过马?他很快被丢下了。
“公子,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
“他为什么跟着我们?”
“不知道。”
“公子不认识他吗?”
“你见过的。”
“咦?”
“嗯。”
“我哪里见过?”
赶车的刘大听见两个人讲话,哈哈一笑,道:“可不是之前路边上烤野兔子的落魄公子?”
“哎呀,是他?”小书童记得那只兔子,掀了帘子,不服地对刘大道,“他之前那么脏,你怎么能认出是同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