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抚上这无论梦酣梦醒都让自已疯迷的俊容,从飞扬不羁的眉,到灿若星子的眸,到挺拔的鼻,略厚的富有韧性的双唇,一寸寸,一点一滴也不愿错过。
“嗯,吟风,我没事了。”竟然伸出了双臂,主动揽上男人精壮的腰肢,伏下脸,只愿在男人的胸膛深处汲取更多的温暖,只愿听到男人才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
也不知是谁先主动的,两人火热地纠缠在一起。唇舌相触,甚么牵肠挂肚、柔肠寸断,甚么刻骨铭心、不泯不弃,尽付互相啜吮汲取的水声之中。
……
第二日,已近一月迟来上朝的皇帝破天荒地一早便出现在金蛮殿上,比向来到得最早的臣子还要早。
于朝上偷偷觑着万岁爷喜上眉梢的模样,喜色似乎都要溢了出来。众臣的心中不由暗暗打鼓,前几日那暴虐冷酷的模样早就无影去寻。众人无不心下猜测起来,究竟是甚么人竟然比先前那号称倾国的男宠所得的隆恩还深重?
怀着探究欲解的心情,今日朝上其他事务大家也都只是急忽禀过,都一心想着皇帝在下朝之前定会于朝堂予一个理释。
“众位卿家,今日朕有一事宣之于天下。”果然,上报完毕每日的例行公务,以及这将近一个月来积压的事务,高高坐于帝位上的人略微思索,出声打破了堂上严谨的静寂气氛:“承蒙上天有好生之德,风大人久病复原,朕欣慰难当,特于明日宫中设宴,望名位卿家前来参宴。同时,传朕旨意,九天之下,凡我陈朝州县城邑,一律免赋半年,天下大赦。”
“这……风大人?!哪个风大人?”
“莫非是先前那个辞官退隐的妖孽国师?”
“老夫就说是谁有这能耐,能把陛下迷成这幅模样,原来是那个祸国殃民的妖孽,以色侍君的谄媚之徒。”
“这……风大人不是已经辞官了么?怎又入了宫里?”
大臣们当然不知皇帝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个所谓刺杀朝廷命官的钦犯,就是传说中姿容无双,令人心荡魂迷前国师风挽月。是以,一时吃惊不已之余,竟都难顾及当今天子还在座上听着,径自交头接耳,唏嘘交谈起来。一时之间,整个本应庄严肃穆的朝堂,如同菜色甫入了油锅,轰得一下喧闹沸腾起来。
“咳咳……”听到眼前这群臣子出言不逊,甚至有些是恶意中伤,明知应该一笑置之,任人评说。但是,陈吟风就是受不得别人对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如此无礼。掩口轻咳一声,竟然萌发出无限威严冰寒之意。
正交谈甚欢的大臣闻声顿时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口,回到自己的队列之中,中规中矩垂手而立,生怕受到皇上的迁怒。方才还人声杂乱的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陛下,恕臣直言,吾以为大陈根基方稳,又连年战事,予观国库之情况,实则是空虚得很。如今朝廷之上、宫城之内的一切费用花销,都要仰仗着每年各地收上来的赋税与增收。陛下如此免了天下半年赋税,明年国库收上的粮定会难以支撑来年开销啊。”王逋双手抱拳,出列上前。双手之间执一块玉芴,一揖到底,满心满眼都是担忧之色。
“朕……”转头一想,确实如此,一时兴奋脑中竟只想到了与民同乐,惠泽天下,竟未意识此些境遇:“张爱卿言说地确实有礼,朕便将其旨意更为免除三月赋税拚大赦天下,如何?。”
“书儿!”皇帝大呼一声,气度不凡:“先吩咐下去准备纸墨,拟朕旨意,明日一早,朕都要其示于城楼之上,使之昭告于天下。”
“是,奴才这就去。”低首应了一声,书儿便急急先去处置颁布圣旨之事。
“各位爱卿,可还有甚么事禀报?”
“陛下,”陆崇位于殿上右侧武将之首,此时踏步上前去,眉头微皱:“过了今冬,便是新年了,陛下与郡主的婚期也近了。于是……”说此话时,陆崇的眸光不自然地向一边的慕王爷斜了斜。
97.更何须、春风千树
“陆爱卿的意思朕明白了,此事朕自有分寸,此后休提。”皇帝浑厚沉敛的声音打断了他。
听到这里,陈吟风实则心中也是一凛。先前一时迷了心智,以为那个心心念念着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竟然鬼使神差地订下了立后大事。如今婚事定是退不得了,否则今后定没人再敢娶清漪,只怕要误了她一生。而如若让他知晓,凭他的性格……唉,如今却不知要如何处置才好。
看到皇帝的神情,慕连城眼神动了动,不知想到了甚么。毕竟是从小看大的孩子,怎料不到他在想甚么?其实那年洛阳王府初见时,他也为那绝艳男子的姿容所慑,想起了自己尚犹年轻时。看着两个年轻人之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又怎看不出来其中隐情?那时,恐怕连那两人自己也不知道内心深处悄然萌发的情感罢?
……
吟风去上朝了,一个人早早便醒了,真是无聊。讨厌,他又不让自己出宸安宫。
风挽月托着腮坐在皇帝的御案前,百无聊赖。那个人曾经坐在这里,眉头紧锁,认真的样子更是英俊非凡。想到这,唇角不由微微上翘,有些得意。嗯,那样英俊的一个人,坐在权势识巅,受到万民景仰,而他却是属于他的。他说过,可以为他任何事情。
经过这几日修养,虚弱的身子恢复越来越好。不但超过了昏迷之前,甚至比他于姑苏小村邑隐居前更是舒适。浑身充满了精气,几乎恢复到了初下凡的时候。更重要的事,他感受到原来溃散的元神在不断地聚拢重原。昨夜他试着施了下法术,发现部分神法已重回腹中,真气已打破先前的滞涩,基本能于周天流转。
“在想甚么?”一道温柔又充满霸道气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朵,酥麻的感受。
“嗯……?”惊喜地转过头,果然看到心中想着的高大人影站在身后。
下一刻,风挽月好看的修眉却皱了起来。朝堂之上发生甚么事了么?为甚平日里面对多少奏折都能泰然自若的人,如今面上却充满了凝重与疲惫?
风挽月站起身空出座椅,按他坐下,不顾男人的推辞,柔软而充满韧性的香荑按揉上男人宽阔的肩背。
辗转反复的手法,淬了柔情几许。陈吟风在享受的同时,也有些愣怔,不料他身为神界太子,竟也能这般屈身服侍人。想到这里,心中又涌上疼惜。看似轻和的按揉,实则却在陈吟风的背上点起了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小火苗一直烧到他的内心深处,大有燎原之势。
一抬臂膀,大手如铁钳般箍住纤细白皙的手腕,算好了力,轻轻一扯。
一时不察,风挽月纤细柔软的身子就跌入了其怀中。
凑下脑袋,高挺的鼻埋入一头柔软的青丝之间,鼻翼阖动,贪婪地吮吸着清清冷冷的淡香。
“挽月……挽月……”轻轻呢喃,一声又一声,语声轻柔。
“嗯?”桃花美眸张至最大,定定看着他。如此近的距离,竟然可以看见里面潋滟的水波。
“我……”看着这双眸,接下来的话语竟然残忍地开不了口,到嘴边的话又酝酿了许久:“挽月,我是九五之尊,掌握天下苍生,今生不可无妻无子。且不论及此,君子出口也无戏言,我已经……已经……已经诏告天下,过了新年便要立慕王郡主清漪为后。”
说完之后,忐忑不安地看着风挽月。质问,指责,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悉听评说处置,他已做好一切的准备。
可预想中的反应并没有发生。
“嗯。”低低地应一声,怀中的人怕把头埋得更深了。长而浓密的睫翅垂下,遮住了神色,不知此时在想些甚么。
“所有的帝王都是要经过反反复复的磨砺,要为帝王,本就是身不由己。试看古今,又有哪一个帝王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人,雨露均沾?你只是立一个皇后而已罢了。”抬起头来,眼中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唇角的翘起弧度,更像是落寞与自嘲。这一抹笑让他整个人成为了华贵美丽的陶瓷器具,白皙细腻却极为易碎。
“如果可以,我倒想永远不做帝王。”听到他这样说,陈吟风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微微抽痛起来。他这个模样,反而更让他担忧。于是,忍不住立下一生的誓言。
双手捧起倾城之面,将眼角无意中流出的泪水,用大拇指轻轻揩去,轻轻摩蹭。
“如若你现在要我走,我马上便能弃了这苦苦得来一切,包括名誉与帝位,即方便能随你走,永远也不回来。”
“唔……不……”风挽月禁不住伸出手捂住了男人犹在念誓的双唇,阻断了悠扬的词句冒出。
“吟风,不要这样说。历经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权势与地方。其间我三次救你,这样的付出,难道也可以轻易抹杀?”桃花眸熠熠生出光芒,看着他的目光灼热非常。
“……”看着那两道袭来的线,陈吟风竟觉得刺目地无法逼视,不由移开了双目,双臂却是用力抱紧怀中骨骼嶙峋地硌人的身躯。
……
第二日。圣眷正隆,皇帝将重用昔日国师,且已将之于宫中留宿多日的消息已不知被哪个多嘴的官员传了出去。一时之间,此消息所及之处一片哗然沸腾。众人本就在肆意猜测是何人能得眷顾到此,此回得知真相,知其竟又是那旧年传闻中妖邪惑上的国师风挽月,不由唏嘘一片,褒贬不一。那时,经过几乎整个陈朝的大街小巷,都能听到百姓三五成群茶余饭后,闲聊谈论此事。
年关近了,连最贫苦老百姓家中也开始筹备力所能及的年货食物。长安,作为陈朝的都城,与洛阳并称陈朝西面最繁华的城邑,更是商贾云集。车流人潮,穿行不息。
而禁城之中,帝王居住的宫室更是早早开始置办起来。处处红绸系柱,内侍宫女里外忙碌,张罗着清沐打扫起来。平日里死气沉沉,显得人烟稀少,有一半楼阁空锁的皇帝宫,于年前这几日,竟然显得些微热闹起来。
即使宫墙再高,庭院再深,宫外民间的传言依旧照例能传至此处。陈吟风再也无暇顾及,一是年前朝中各项事务繁忙,二是如今有幸那人能日夜陪在自已身边,陪自己度过宫中无以聊赖的日子,自然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这样的日子,在每日千篇一律的反覆中,用心竟也能体会到隐藏在麻木后微弱的甜蜜。
98.楼台歌舞、习习香尘莲步底
这期间又有大臣冒死上谏,污风挽月为妖孽,媚惑君王、淫乱朝纲,但都被陈吟风阴沉着脸冷冷一句:此事朕自有定夺挡了回去。如此反覆数次,便再无人胆敢上奏。
日日相伴,同桌用膳,同榻而眠。至于这三千宫殿中其他美丽容颜,与另一与其相似的身影,陈吟风早已把其不知抛去了何处。
侯府。
红衣的少年坐在屋中,面上是扭曲的愤恨:“你说那甚么劳什子幻虚散只要给他服下,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是回天乏力,本侯才通了御膳房的厨子,叫人放在他的膳食里。如今怎地被一个不知来历的野道士随便一治便好了?这下可好,不但没死,我看皇上更是宝贝他了,日夜不离,同吃同睡的,再想加害也得不了空子了。”
少年青葱般的指,指着墨绿衣袍,浑身森冷阴气的男人,像是指责又像是诉苦,把满腔的情绪一下子倾泄了出来。
幽冥皱了眉,鬼气森森的面上带上了更为诡异的冷笑:“你为了失宠便想加害于他,而本使是奉命而来,各取所需。本应互相商讨大计,如今风挽月为了所救,还不知对方来头,怎就怪到本使头上。君上说得是,果然凡人都蠢笨如猪,不足为谋。”
白森森的牙,微泛紫的唇,把幽冥本还算俊俏的脸衬得骇人,怜月不由缩回手,硬是打了个冷颤。
“哼。”幽冥斜了眼一下子消了气焰的少年,冷哼一声,径自起身出门去。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寒气毕露的脸上也涌上了一抹困惑。
后宫,听雪阁。
阁子是个三面通透的建筑,通过漏窗可以清晰地看到阁外的景色。阁外是御花园,此时正下着小雪,如棉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园中昔日争奇斗妍的牡丹花木已凋,却犹有傲霜欺雪的枝杈挺立,此时皆为落雪所披上一层白绒纱衣。这样的情境,萧瑟之中又带着一股轻灵到极致的美丽。
俊朗的男子靠在阁中设的软榻上,底下披了厚厚的雪貂皮。一道白皙纤细的人影靠在其怀中,看不清容貌。只观得红衣如火,在漫天银白中甚是明艳夺目。
“从前只听说过听雨阁,未闻听雪。如今我唯见落雪漫天,却不闻其声,此名何来?”风挽月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靠在他的怀里,便是温暖如春。
“从前的皇宫里没有听雪阁,这名字是我登基后改的。”男子的眸中映着雪花随风飞舞,思绪似是飞到了远方。紧了紧怀中的身子,淡淡说:“不知挽月可想听我讲一个故事。”
“故事,好。”温和地应声。
“听故事怎能不喝酒,书儿,与朕唤人暖酒来。”漆黑的星眸中有神采闪烁。
从前还顶着国师的空衔,如今皇帝专宠一人的传言早就传遍陈朝每一处。可毕竟这皇帝才登基数年,就把战后的民生恢复得较之当年盛世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家政绩在那摆着呢,这事更是不容他人置喙。尤其是宫中之人,早便习惯陛下即使处理公务也会带着这个美得不似凡尘应有的男子。高傲冷敛的君王,在他面前,从来都是称“我”不称“朕”。
原本书儿和另几个内侍宫女侍立阁中,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窥看陛下与美人的亲密。此时突闻陛下出声来唤,书儿猛得站直,过去查看榻前小几上先前斟上的酒,才发现酒已冰冷。
茫然望了望阁外,不知甚么时候,原来天气已经变得这般寒了么?
书儿忙领了旨去寻热水烫酒。
不一会儿,便捧着托盘回转来。陈吟风先一步迫不及待接过了托盘,不怕烫地取出其中的酒壶,先予二人一人斟了一杯。
“从前有个女子,”轻呷了一口酒,暖如火烧的温度一直从喉间向四肢百骸游戈:“那个女子算得上是艳冠洛阳,可怜却是生在豪门。女子德才兼备,芳名远拨,各郡县富贵子弟,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
上门求亲的有官宦,豪商,乡绅,富贾,多少青年才俊,甚至还有当时朝中的王侯将相。可是女子只远远看一眼便将之拒之于门外。
这一世生在豪门,她无从更改。只是,她还没有被剥夺选择自己所爱的权利。她不愿下半辈子再在深深的院墙下,与一个不爱的人耗尽半生。
直到那一日,父王举办寿宴。王府前院熙熙攘攘地全是人影,她于帘后听到人群中毫不吝啬地称赞声。心念微动,竟然闻声寻了过来。缘分来时,谁也难当,那个他竟然也微醺离席向后院行来。
谁也没有多作介绍,可是他们都知道,这一生再找的就是彼此。“
“然后呢?”风挽月有些急迫地催道。这个故事虽然让他险些沉浸其中,可是这么久了还没有说到正题。阁外的雪下大了,难免有些急切。
“后来……后来啊……”陈吟风下意识地又紧了紧怀中的人,像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可是,男子为了事业功名离开了女子,回了他的故里。”
“哼,岂不是如当初你为了帝业名声,置我于不顾一般?那个男子可真像你,果然像书中所言,你们凡间的男子都是薄情寡幸的性……”风挽月想到了那时的揪痛与悲伤,早已平复的心竟又是一抽。美眸中晃过一丝失落,不由下意识地在男人怀中挣了挣,换来的却是更有力的搂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