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逸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那人坐在床沿,握了他的手道:“我来跟你说,七天后我就去边城了,你自己在安阳小心点……”他们都知道,启安那边不会罢手。
“无碍的。”子逸挥手道。
“我不放心你。”司程正色道,眉眼紧锁。
“我说了无碍的,”子逸说着,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
子逸没再多解释,而是起身推着他道:“我要进宫去了,乐府那边有事。”他没有告诉司程,其实是去启连那里侍寝,这种事情,他一个人承受便好了,何必让司程一起挠心呢?子逸将司程推出房间道:“你快回吧,小心被人看见。”
“喂……”司程话还没出,子逸便关了房门。
逾轮出现在一旁,拾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外袍抖了抖,给司程披上道:“被美人赶出来了,主子你可太不地道了。”
司程又好气又好笑敲了逾轮额前一记道:“跟着子逸都学坏了,开始调侃自己主子了?”
“不敢。”逾轮心里暗笑,自是知道司程不会责他。
司程叹气,这些暗卫是不是被他们宠得太过了,该适当的管教一下了。
19.绮罗香
直到出发那日,司程才明白子逸那句“我跟你去”的意思。
想来也算是跟他去了,虽然不在他身边,而是跟着太子罢了。一开始司程也没想到这个情况,只是当他看见逾轮一身戎装与启连贴身侍卫楚莫并肩而行,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尔后又听下属们闲来碎嘴着太子这回竟是带着伶人出行,心下也就彻底了然了。原是启连也不放心子逸在安阳,便将他带在身边了。
只是此行也并非一路顺畅,羌族主动提出议和,难保他们是不是有诈,子逸此番跟去,岂不是更加危险?
司程握紧缰绳,无论如何保子逸安全。他不能冒任何失去他的危险,于是悄声吩咐了渠黄,让这次跟着前去的暗卫以保护子逸为主。
朝阳正好,勾勒出皇宫鎏金的轮廓,北雍皇城恭送太子远去议和。
这次远行并没带多少人,护卫等人加起来不过千人,边城有驻军,所以司程也没带多少兵出去,想来就算那羌族使诈,河朔驻守的鄂隆将军手下的军也是够的。当然,精兵良将还是要选一些做护卫了,作为将军,司程可以不要命却不能让启连丢了性命(虽然他极度想杀了那人),而这回加上得知子逸也被启连带上了,司程更是觉得选了精兵随行是正确的。暗卫虽然个个精英,但毕竟人少,关键时刻有些兵士撑着,还是让人安心的。
离开安阳这日正好立秋,虽然日头依旧足,但风已带了些凉。
子逸一个人坐在太子马车内,舒适的毡垫,柔软的靠枕,还真是皇家待遇。行进间偶尔溜进来的微风拂面,让他不禁想睡。最近总是嗜睡,不知是看书看得晚了,还是用心过度,却老觉着睡不够。
一步一步给启安的暗示和计策,让白义按部就班的实行,启安没心没肺,殊不知他身后埋葬着尽是子逸的阴谋。一直以来,都是子逸为他铺路,铺着一条血路,直到走至尽头,或许启安才会明白无路可退。这世上的男人,可以忍住不近美色,可以忍住金钱的诱惑,却很难忍住对权力的掌控,启安虽没脑子,却也知道这点。
有权,财色随之而来,天下之贪,皆由此来。权力,是男人最无可抗拒的,尤其是生在皇家的人。启安一直窝囊一直胆怯,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没有支持他的人,也没有献计献策的人。
子逸让白义去给启安一个假象,在他面前搭建了一股势力,一股让启安以为很大的势力在他的背后支持他,所以他才敢公然上表皇帝,与太子作对。而这些行动,也并没有让皇帝失望,反而是逐渐对他的印象改善了。
不急不缓,循序渐进,每一条计策,用者无心,谋者却是身心疲累。一方拉着启安掉进这万丈深渊,另一方又要应付着启连,事事谨慎小心,时间久了,乏得很。乏得很啊……只是最近嗜睡,恐怕还要另外的原因……
子逸闭了闭眼,咳嗽了几声。
启连闻声掀帘进来,还未开口,却是子逸抢了先道:“殿下啊,如今可所有人都认为我子逸是佞臣了。”
“那又如何?”启连满不在乎地坐到子逸边上,顺手搂了他进怀。
子逸一个不稳,跌进他怀中,几乎是趴在了启连胸前,手里却还握着书卷。一个嗔劲儿,子逸不满地道:“我可还在朝为官,殿下让我怎么面对廷臣?”
启连挑眉:“你在乎?”
怀里的人假意想了想,然后重重地点头,一脸正经的表情不禁让启连笑了起来。真的很少看见启连笑,只是有过前车之鉴,子逸觉得这笑容充满了无限地冷冽和阴谋。却又想起曾经自己便是被这样的笑容夺了心,为他奉献自己的心,深深地痛了。
启连啊启连,曾经有多爱你,现在便有多恨你,你对我的好,不足以抵我全家人乃至我南吴子民的苦。子逸媚笑满面地看着启连,心里却暗涌如潮。
启连正要开口说话,忽地别过头去轻声咳了两下,子逸惊问:“殿下身体有恙?”
他挥手道:“无碍,偶感风寒,过些天便好。”尔后眯眼瞧了子逸一番,素雅月白色衣衫,束了一半乌发的头冠有些歪斜,衣襟也略微不整,许是在这车里窝着,又有些许颠簸的原因,却是一番风味犹然。见那人在自己怀里依旧盯着书卷看,有些不满,一把夺过他手中书扔在一边,趁那人惊异间将他压在毡垫上,气息相交。
“你怎地在我怀里,还看着那书卷?”
子逸嗤笑:“太子殿下莫不是吃一卷书的醋了?”
“你说呢?”
子逸也不回答,只是无声的笑,玉颜绽放,如星如月,如带露的莲花,这般笑颜,媚眼如丝,仿佛这山河都失了色。眼睫如蝶翅,轻舞涌动,微风漏进车内,吹拂身下人原本已乱的衣襟。
启连不自控地俯下身吻他,却在离着朱唇一指距离时停住,子逸能感到他的气息扑面,耳畔想起因着欲望而喑哑的声音:“吻我。”竟是要求子逸主动。
天杀的。子逸浑身一抖,启连只当是他听闻自己要求有些羞赧,却不知道他是真的在抖,发自内心深处的颤抖。自接近启连以来,都是自己勾引他主动,除了那次中了情香意识混乱,子逸很少在能自控的情况下主动,如今启连这样要求,让他不禁想起曾经吴宫中自己那般爱恋琴师连。
心里深深地苦笑,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下贱。无一例外。
忍住所有的痛苦,子逸缓缓抬身吻上启连的唇,艰难的隐忍反而成了点燃启连欲望的星火。伸手拂去子逸头冠,乌发洒落于手间,启连按着他的后脑,将他狠狠地咬在身前,一丝喘息都不给,像是要生生憋死这个人。待子逸溢出难忍挣扎的呻吟,启连才晓得放开怀中的人。
低眉看去,那人大口喘着气,面色潮红,衣襟比之刚才敞开了许多,让人不禁更想蹂躏更想噬咬。
“殿、殿下……”子逸喘道,“您想杀了微臣吗……”
“被当朝太子吻得窒息而死?我想你是这北雍天下最荣幸的臣了。”启连道。
子逸嗔道:“后人不道你这太子风流便罢了……”
“我风流?”启连不满道,“倒不说你魅惑君主……”如那苏妲己在世,我便是纣王,也心甘情愿。
“子逸何时魅惑殿下了?”这人不知礼地反问。
启连忍不住咬上耳垂道:“春猎救驾。”
“救驾也算惑主?”子逸气道,“微臣这驾救得着实不值啊……”虽是气,但却依旧笑眼迷蒙,令启连沉醉。
抬手摸上他墨玉腰扣,启连一使劲将子逸腰带解开扔到一边,大手迫不及待地从敞开的衣襟伸进去抚摸。肌肤如凝脂琼浆,抚上去便移不开。启连再次吻上子逸,在唇间噬咬蹂躏,直到红艳欲滴才撬开他唇齿将舌叶递进,口齿间抵死纠缠。
吻顺着削瘦的下颚滑去,落在喉结轻咬,惹得子逸一声呻吟。启连如擦拭至宝般用舌叶擦着子逸的颈项锁骨,异常销魂可口。伸手揉捏身下人胸前蓓蕾,刻意抬眼去观察他的表情姿态,羞赧却淫靡非常,妖冶勾魂。铺开的月白色衣袍在身下,子逸因难忍身上因生理本能而生出的反应,手背捂着嘴,另一手无力展在衣袍上,旖旎无限。
不用刻意,却造就令人疯狂的姿态。
启连一把扯下子逸中裤,身下忽地一寒,让子逸本能地萎缩起来。那人握住自己分身,反复揉弄,他却仍是不吟一声。
实在强忍,子逸觉得自己在启连身下泻出的呻吟,极度恶心,此刻他宁愿变聋变瞎,也不愿看着自己身体本能的迎合他。
就在子逸忍不住时,启连却停手按住那顶端,笑道:“你来,自己来为我开路。”
一阵轻挛,子逸恨得想此刻就杀了他。竟然……竟然让他自己松后庭,本就觉得肮脏的身子,他却让自己在他面前如此。子逸伸手挡在眼睛上,实则是要挡住那自心底涌上的一抹杀意,不让启连看见,从喉间挤出一丝:“不……”
方才的灼热,因启连这一句而变得浑身冰冷,这等羞辱子逸怎能……他也是皇族啊,若非南吴灭亡,他是与启连同等地位的皇子,南吴太子,是要守着一方天下的男人。如今为了报仇,付出太多,让自己成为他的男宠任他蹂躏任他肆虐,肮脏不堪还依旧站着,黑夜里不断告诉自己走下去,走下去……
可这一次,他真的有放弃的念头,就这样拒绝他,然后告诉他真相,被他杀了也好,不想这样……
他只是觉得,愧对司程。
“快,自己来。”启连轻轻一使力捏住子逸分身,却又阻他倾泻,着实难受得很。这种欲望和情潮的支配下,人的意识是薄弱的,何况近来子逸嗜睡严重,这等厮磨早已觉得疲乏异常只想早些结束,却控于启连之手不得解脱。
本能是可怕的。可子逸却在按着他的意思做。翻身伏在散乱的衣袍和毡垫上,缓缓背手伸入自己后庭,一点一点送入。启连自在那厢看着这淫荡迷乱的一幕,很是欣赏。只是子逸都有了想自我了断的心思。
恨。
倏地感到身后一阵刺痛,启连挺身进入,子逸猛地抓紧手边毡垫,不自觉的收缩却让启连一阵大爽低吼出声。
“殿下……”
“叫我连……”启连俯身过去,在他耳边说道。
连……
若君,你看,你们南吴宫里的桃花开得如此艳,如你一般。
若君,你是皇子,我是琴师,这样值得吗?
若君,我便是你的连……
仿若梦靥一般很多曾经不可控地一幕一幕涌现,连,只此一字勾起子逸无数回忆,美好而惨痛,鲜活而死寂。他想起所有他说的誓言,想起所有连说的蜜语,想着往昔十指相扣,以为这便是永恒的意义。
曾爱你如痴如狂,曾恋你如梦如醉,而你却亲手毁了这一切。
做我的琴师连不好吗?为何化身修罗,用血染刹一身罪孽,为何背叛我,冷绝的容颜令人如坠深渊。一开始便错了,深深地错了。没有连,没有若君,没有那场看似轰轰烈烈的情爱,抵死缠绵,欢爱难眠,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只有血,鲜血,是真的。
可是我……曾真真正正的爱过你,没有一丝假意,没有一丝伪装,我曾将整颗心交付与你,所有的所有,倾尽我作为一个皇子的所有去爱你……
我真的曾经……
“连……我爱……过你……”这便是子逸所记得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如他所愿,在似真似幻的梦靥里,再一次面对着他表达曾经早已埋葬的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没说出口,混沌地被启连贯穿着,分不清脱口而出的话。
昏睡过去之时,他仿若听见启连拥着他,用极温柔的声调说着那句“你只属于我”的话,而他无心去记。
乏得很……
辉夜星沉,篝火连漠。
迷蒙间隐约听到两个人严肃正经的声音,好像在谈论什么要紧的事情,落在子逸耳畔,却觉得有些吵闹。无意识翻个身,谈话间的二人却因这动静默了下来。启连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睡着的人,见他由于翻身而袒露的裸肩,红痕印在那白玉似的肌肤上,娇艳欲滴,妩媚异常。不动声色地帮他拉上锦被盖着,一只胳膊却垂了下来。
不偏不倚,子逸的指尖因睡梦中无意识的坠下,正好碰到司程按在垫上端坐的手背边缘皮肤。
只一点点的触碰,熟悉的感觉,一股暖流如雷电瞬间爬上子逸意识中,如心全蚀,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得见确是那人在马车内。
子逸怔住,一时间仿佛抽空了自己所有思考,除了睁着眼睛望着那人英俊无瑕,面无表情的侧脸,再做不出任何反应。若不是司程的下一句话,恐怕子逸在意识尚未完全建立起来的时刻,会认为启连发现了他和司程的关系。
“殿下,末将先行告退。”司程肃然道,便起身要走。
启连微微颌首,司程便掀帘下了马车。
仰望星河无限,夜幕低垂,荒漠之野,无限寂寥。走回自己的营帐,司程才缓缓抬起手,将刚才子逸触及过的地方虔诚地放在唇边,印下一吻,情满山河。
只是他的无意,却几乎要了司程的命。天知道在启连马车内看着那人沉寂的睡脸,有意无意瞥过去,总是看到他在皱眉,想必又是噩梦缠绕。那一下模糊地触碰,子逸惊,司程不是没有反应,而是极力压着心里情潮汹涌的思念,故意装出的冷静,真能撕扯一个人的身心了。
不过一眼瞥见他肩胛上的吻痕,司程回忆起来却锥心的痛。如今启连似乎不避任何人,就这么将子逸带在身边,似乎在宣告自己对他的所有权。那是自启安将他掳走之后,启连便如此了。
渠黄无声地走到司程身边唤了一句主子,司程颌首道:“让逾轮秦铮凤箫护好太子马车,不得有闪失。”护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车里的子逸。
“是。”
行进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太子一行人到达边城河朔。
河朔驻守将军鄂隆迎驾,为太子接风洗尘。边城虽条件差一些,但鄂隆能安排的尽量安排到位。边城地方小,鄂隆便腾出了自己的府邸让太子下榻,府邸也不很大,但足够他暂时住下了。
着楚莫和逾轮在将军府随侍,司程和鄂隆便去驿馆住下了。好在鄂隆找的驿馆离着府邸不远,万一出事也好照应。
打理好住地,启连便召了司程和鄂隆议事。
议和之事定在三日后,地点就在鄂隆的将军府。议和条件启连曾跟皇上商讨过,羌族这些年来一直觊觎北雍疆土,这次议和怕是为了拖延时间的缓兵之计,不知他们到底是否真心议和,还是另有所图?
和谈极其重要,启连此番前来一举一动都关乎苍生,怎能不谨慎。当然他也知道,老皇帝派自己来,是另有目的,不过为了试探自己。只是启连不甘心,如此一来多么窝囊,回去以后便只能被自己父皇势力压在身下,输得彻底。他不甘心这样的局面。
一日商讨下来,散议时已斜阳西坠。
鄂隆热情邀请启连和司程去河朔最好的酒楼吃一顿,碍于太子之位,启连点头应了,与鄂隆搞好关系也是很重要的。司程早些年驻守边疆时见过河朔几面,如今算是故友重逢,也是有一番话要叙,便欣然答应了鄂隆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