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样,燕谷雪才不会因为爱,被困终生,而他,才能安心地放弃这世上,最后的眷念。
安心了?还是心安了?白侍箫分不清楚。
扶着树干,一直堵在他喉头的血,吐了出来。
殷红的颜色,腥甜的味道,背靠在树身上,白侍箫淡淡微笑的脸庞,泪水,肆意流淌。
再也搜索不到燕谷雪的踪迹,再也感受不到燕谷雪的气息,再也不用逼自己假装毫不在乎。
是过错?还是错过?
如果开始,注定了过错,那么结束,就注定了错过。
白侍箫用手背擦净唇角的鲜血,身形略显摇晃地缓缓朝林中走去。
错误的开始,有了正确的结果。
这,是件好事。
第三十五章:遇袭
终将被忘却的来生,让今生变成了一朵昙花。
昙花转瞬即逝,花落于尘。
想到这,白侍箫微微叹了口气。今生,他只是燕谷雪遇到的一朵昙花,但……已了无遗憾。
此生花开,此生花落,只为这一个人,如此,还有何悲哀?
这辈子,白侍箫自认为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让燕谷雪离开自己。
忍着,不挽留,漫长的痛苦不该留给最爱的人。
苦果,一个人尝就够了。
破晓的微光照亮天边,天就要亮了。白侍箫看着那耀眼的光亮,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个日出,还有日落,他觉得自
己很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只要起了风,什么时候都可以飘走。
心,麻木地接受着失去挖开的大洞,不会觉得疼,或是觉得难受。
只是,失去了留恋,牵挂,还有所有复杂的情感后,再没有什么,可以被束缚。
累,白侍箫几乎无法撑住身体,意识正一点点地消退。
他知道,倒在荒山野岭,或许就没机会看到今天的落日了。
这样死去,悄无声息,但是死法窝囊,可……谁又能阻止死亡的来临?
咬紧牙关,白侍箫逼自己保持清醒,他不能现在倒下。
模糊的眼前,突然涌入一道鲜红的色彩,血化成水的模样,如涓涓细流一般从白侍箫的脚边淌过。
白侍箫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许多,有人遇袭了。
第三十六章:劝解
野兽的吼声回荡山间,惊起的雀鸟四处逃散,颤动的地面流淌出的血水越来越多,白侍箫循着声音和血水向前走。
拨开草丛,入目眼前的尸体残骸横七竖八地散乱一地,这些死者身上穿着天玄门的教服,白侍箫检查其中一个死者的
伤口,伤口不是被利器所伤,而是撕咬所致。
镇魔山最外层的封印已被人揭下,为镇魔布下的降魔妖兽屠杀来人,若放任不管,势必会危害人间,但现在……必须
先阻止天玄门揭下剩余的封印。
咬牙撑起身体,白侍箫拔出腰间的刑月紧握手中,寒风猎猎袭过,他踩着残肢碎体,朝着吼声相反的方向而去。
尸体铺成的道路通向一个漆黑的山洞,爬满枯藤的洞口阴风阵阵,妖兽的吼叫越传越远,没有时间可以让白侍箫再去
顾虑什么,他径直走进洞中。
洞内狭长曲折,岩壁上火把的光亮在风中摇摆不定,滴滴嗒嗒的水滴声,时断时续地在洞内回荡。
白侍箫扶着岩壁,胸口一阵阵地闷疼,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寒光闪过,杀气弥漫,白侍箫侧身避过劈来的利刃,挡过后背袭来的银芒,刀光剑影之中,鲜红的血花肆意飞扬。
不断涌出的天玄门教众在剑影下,化作一片片飞洒空中的血雾,剑流畅地飞舞,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光亮,白侍箫的呼
吸越来越沉重,血顺着他的唇角向下流淌……
手中的剑,贯穿最后一个天玄门教众的身体,剑在拔出的霎那,教众的身体缓缓倒下。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进入了
白侍箫的眼帘,跟着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面贴着金色灵符的墙,白侍箫甩下剑上的血,淡淡说道:“你现在走,我可
以不杀你。”
“杀我?”黑衣人的笑声回荡洞中,“你都快死了,还杀的了我吗?你死了以后,我会揭下封印,让这个天下跟我一
起灭亡!”
白侍箫疾影闪过,挺剑刺去,一股无形力量夹杂在白侍箫和黑衣人的中间,两股力量相互抵触,不相上下。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毁灭苍生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侍箫的话语换来了黑衣人大笑,“你想活下去,可是我不想,我爱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间,没有他的世间,不
如毁灭的好。若失所爱,生有何意?你是不会明白的!”
“知道要死的人,最希望什么吗?”白侍箫身上的剑气陡然增加,剑穿过无形的劲气朝黑衣人迎面刺去。
凌厉的剑锋从黑衣人的脸颊擦过,在帽子上留下一道划口,白侍箫唇角处的鲜血缓缓滴落,殷红色的血珠混着一句话
溅到了地面上,“最希望,爱着的人好好活着。”
黑衣人准备揭开封印的手停滞下来,白侍箫隐约听到他细微的哭声,低咳几声,白侍箫将剑从墙上拔了出来,“他一
定很爱你,才会让你生死相随,不惜毁灭世间为他陪葬,但这个世间还有他留给你的爱,毁灭了,就太可惜了。”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没有错,而是……不想让你的爱,变得坑脏。”白侍箫将剑收回鞘中,转过身时,轻声说道
:“用余生,去赎你的罪吧!”
第三十七章:灭妖
白侍箫走到洞外,寒风夹杂着怒吼声朝他迎面扑来,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现在只要将降魔妖兽重新封印,便能消除
此次灾祸。
降魔的喻意两种,一是降伏妖魔,二是降下妖魔。十二上仙用魔来守护封印,此举让人匪夷所思,却自有它的道理,
白侍箫从中看到了因果循环,天道自然。
他记起古书上关于降魔妖兽的记载,其中有一条写道:“此兽水火不畏,唯独惧冰。”
想到这,白侍箫仰头望天,原本明亮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昏暗阴霾,上天既然执意要他的命,还它便是。
万事万物从无到有,便已相生相克,有因有果,现在所要面对的,只不过是自然循环中的一部分而已。
剑,紧握手中,白侍箫迎风而去,今天的日落,他……看不到了。
剑在莫江寒的手中不自觉地颤抖着,他一步步向后退去,活了这么久头一次遇到如此让人畏惧的怪物。
怪物浑身布满厚重的鳞片,长着蛇的头,牛的角,马的身子和羊的蹄子,不仅刀枪对它无用,长满利齿的蛇头还会主
动攻击旁人。
莫江寒看着一个又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倒在地上,绝望一下子充斥了他的全身,忌日,也许就在今天。
还有很多的事没有做完,还有很多的梦没有实现,还有很多的错没有补救……死亡,不应该是现在。
此时的莫江寒,无法动弹地站在原地,而蛇头正朝他迎面袭来。
死亡,只会是一霎那的事情。
“龙啸冰破斩!”一道带着雪花的光亮砍在了降魔妖兽的身上,妖兽的哀号声响彻四方,莫江寒紧闭的眼睛睁了开来
,眼前的妖兽身上多了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漆黑的液体正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怪物身上散发着一股腥臭味,它从莫江寒的身旁擦过,莫江寒僵硬的身体猛地动了起来,他连忙回头望去,看见怪物
朝着白侍箫的方向而去。
白侍箫,救了他的命。
“啸龙斩天诀!”又一击寒冰剑气落在了降魔妖兽的身上,哀号声中妖兽的伤口再一次复原,白侍箫身体不稳地向后
退了一步,只差一点了,只要能把它引进洞,封印就能进行。
妖兽在白侍箫剑气的吸引下,进到了洞内,狭长的通道在妖兽身体的挤压下,不停地有石头掉落下来。
白侍箫所剩的生命已经寥寥无几,他靠在贴着灵符的墙上,喘息地将内力聚集手中,面对扑来的降魔妖兽,白侍箫吃
力地伸出手掌,用最后的力气念道:“结龙阵。”
散发冰冷寒气的光芒布满妖兽的全身,在白侍箫从墙上滑下来时,降魔妖兽挣扎着发出最后的怒吼。
巨石砸落地面,尘土飞扬,白侍箫知道洞就要塌了。
妖兽被困在冰内,而他也不可能逃出这里,最后的结局就如预料的那般……同归于尽。
闭上眼前,白侍箫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他已无法回答。
此生的爱,下辈子……再还吧。
第三十八章:寻找
明亮的光芒透过窗纸照进屋内,躺在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动,一双深邃的墨色明眸在颤动中缓缓睁开。
白侍箫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着。
呼吸不畅,心脏的位置不时地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这样浑身无力,成为累赘的身体,救了,又有何用?
屋外传来脚步声,白侍箫望向门口,一个端着铜盆的丫鬟走了进来,她放下水盆后,转过身时,与白侍箫四目相对,
“盟主,盟主!那人醒了!”
看着丫鬟慌慌张张地小跑出去,白侍箫的唇角多了一抹苦笑,果然是多事的莫江寒救了他的命,何苦呢!
战死,无疑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白侍箫撑起身体,靠在床上,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一袭华服的男子,翩然而至,白侍箫吃力地朝他笑
了笑,“莫江寒,今天天气不错啊!”
“你整整睡了三天的时间……总算是醒了……”
三天……白侍箫望着走到床边,眼中闪着泪花的男子,淡淡笑道:“不过才三天时间,哭什么呀?”
莫江寒扭过头,小声回道:“我这是高兴!雪的事,还来得及阻止!”话语中的雪字,敏感地触痛着白侍箫的神经,
他压抑着心中的担忧,冷冷问道:“燕谷雪怎么了?”
“雪今天成亲,媒是他二哥做的!我不相信他是自己答应的……侍箫,你现在不方便,我可以替你去劫亲!”
成亲?劫亲?白侍箫唇角露出淡淡苦笑,“不用了,这样,挺好。”话落,他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所有的一切都
没有白费苦心。
既然无法陪着他白头到老,那就找个人,陪他天长地久,这样是不是……也算履行了当初的承诺?
莫江寒一把拎起白侍箫的衣襟,“你再不去就没有机会了!”白侍箫淡然地望着莫江寒,轻声问道:“你觉得,我…
…还能给雪幸福吗?”
莫江寒紧抓衣襟的手松了开来,“侍箫,我不希望你……最后留下的只有遗憾!”
白侍箫喘了一口气,示意让莫江寒靠过去,莫江寒凑过去的刹那,白侍箫点住了他的穴道,徐徐真气顺着白侍箫的手
指渡进莫江寒的身体里,“我现在将我仅剩的功力传给你,不枉你我相识一场。雪,就拜托你了……我死以后,不要
墓碑不要坟,替我瞒着天下人,将我葬在无极山上,我想每天都能看见雪,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我白侍箫,这辈子
没做过什么善事,今天也算积点德了……”
此时,三王爷府的大院内,宾客满堂,喜字高挂,两对新人面对面站着,大院内回荡着庆典祝词,“一拜天地,地久
天长,二拜高堂,子孙满堂,夫妻对拜,百年好合,礼成!”
满场的宾客把王府里的新人送入洞房后,其中有一个来客小声议论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新郎从头到尾都没有笑过
?”站在他身旁的人,连忙捂住那人的嘴,小声道:“你不想活了?当心被二王爷听见!”
这时,几只寒鸦从王府的上空飞过,与此同时,莫江寒的院子里,传出了男子的哭泣声。
十年后无极山上
“怎么样,有没有白侍箫的消息?”
身着链子甲的侍卫不敢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低头道:“回王爷,没有任何关于此人的消息,王爷您找了他十年,御
剑派也找了他十年,可都一无所获,这个人会不会早就……”
“住口!十年前去过九莲山的人你都问过一遍了吗?”侍卫摇了摇头,“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这时一个稚童跑了过来,“爹爹,风筝断了!你快来帮我找找!”一边说一边拽着俊美王爷的衣袖,“思箫乖,告诉
爹爹风筝飘哪了?”
燕思箫凑到燕谷雪的耳边小声说道:“爹爹,其实我在捡风筝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你跟我来!”
一片开着小花的翠绿草坪出现在了燕谷雪的面前,“爹爹,这里是不是很漂亮,从土堆那里看,还能看见我们王府呢
!”
燕谷雪顺着燕思箫手指的方向走到土堆旁,站在这里果然能将王府看的一清二楚,此时,一阵微风从燕谷雪的耳畔经
过,“雪……”
燕谷雪猛然回头,他的身后除了燕思箫没有别人,可他,竟然听见了白侍箫的声音……十年了,整整十年,没有一点
关于这个人的消息。如果他不在人世,为什么每一次遇到危险,都被保护的天衣无缝,如果他还在人世,为什么了无
音讯,生死未仆?
“白侍箫,你究竟在那里,我……想你!”最后的三个字,他只说给了自己听,而回答他的,也只有满山开着小花的
野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