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她,我就会离开耶路撒冷。”雷纳德咬断了线,“这座城市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安全了。”
“上帝会不会站在那些人的身边的。”
“上帝不会站在任何人的身边,别再去见布拉齐家的人了。”雷纳德将针线收回了盒子里。
弗瑞德没有吭声。
当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奥兹忽然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维特里家的小子,如果你以为找我打架我会心慈手软你就大错特错了。”弗瑞德得意洋洋的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家
伙。
“蠢货,谁来找你打架的?”奥兹面红耳赤的大吼,“贝利托里男爵抓走了玛丽安,还把她的父亲和哥哥送上了绞架!
”
弗瑞德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立刻向着审判所的方向冲了过去。
雷纳德说的没错,这座城市对于玛丽安一家来说,已经不再安全。
他赶到的时候,看到布拉齐一家已经被绑在了绞架上,下面的人们在大声的叫好,他们也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他们所听的只是执政官的一面之词。
“安东尼大叔!!”弗瑞德的喊声立刻就被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淹没了。
他惊慌失措的寻找着玛丽安的身影。
贝利托里男爵身宽体胖的坐在台子上,他手里油腻腻的拿着烤肉,接着对手下挥了挥手。
咔嚓。
卫兵站在那里,第一个推下了老安东尼的儿子。
老人的嘴巴和眼睛被紧紧的捂住,但是他依旧从人们的声音中知道了惨剧的发生。
接着,另一个守卫毫不留情的将老人也推了下去。
被绞死的两个人,甚至连罪名都是不久之前刚刚罗列的。
弗瑞德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侵袭了自己的血液,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的时候,被人捂住嘴巴拉出了人群。
雷纳德面无表情的抓着自己的弟弟离开了刑场。
“你做什么!放开我!我要杀了那群混蛋!”
“然后呢?然后让我陪你一起死?”雷纳德死死的拽着他,“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一切发生都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没什么事是理所当然的!你能不能偶尔想想别人?雷纳德,你看到那些人都在做什么了……你怎么能这样
无动于衷?为什么你不能像那些人一样!”
“去劫持官邸?”
“不,他们帮助平民!”
“结果呢?看看他们,安东尼一家还是死了,他们带来了什么好的结果吗?安东尼一家被认为是他们的同伙。”
弗瑞德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像雷纳德能把这些话说的如此平静。
“雷纳德……”
“看看你能做些什么吧,弗瑞德,最好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安全起见,你去大马士革待一阵子。”
“为什么?”
“我们现在得回去,男爵可能正在找人算账。”
雷纳德加快了脚步,弗瑞德还是讪讪的跟在了后面,不知道怎么的,他有点怕自己的哥哥。
穷人并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拿,雷纳德把弗瑞德的剑扔给了他。
“我们没有马,如果他们来追的话。”
“这个不用你担心。”
将一些硬面包装进了包里,忽然,门外面传来了十字军嚷嚷的声音。
“弗瑞德里克是不是住在这里!开门!!”
破旧的木门被敲得哗啦哗啦响,雷纳德低声道,“藏起来,快点。”
弗瑞德里克立刻躲进了床底下,他从下面的缝隙看到雷纳德走过去开了门。
“你好,大人们。”
他听见了雷纳德的声音,他数了一下十字军的靴子,大概是三个人。
“你是弗瑞德里克?”对方言语不善。
“不,我只是暂住在这里的,我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弗瑞德了。”
“暂住?你是他的亲戚?或者朋友什么的?”
“我和他不熟,是这房子的主人让我住在这里的。”
“你没见过他?你和他住在这里你们见过他?是你不想说还是不愿意说?”那名十字军一拳打在了雷纳德的胸口,消瘦
的青年立刻痛哼着倒了下去。
他们却并没有住手,依旧对他拳打脚踢。
“你现在是不是想起来了,臭小子,跟我们耍心眼吗?”
弗瑞德从另一边爬了出来,他环顾四周,拿起一块压锅的石头,对着一个士兵的后脑就砸了下去。
咚的一声,那士兵捂着后脑的血,摇晃了一下,慢吞吞的转过头去。
另外两个士兵似乎也没想到后面有人,在他们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两声血肉切割的声音已经夺去了他们的意识。
动脉被切开的士兵站在原地摇晃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血正在喷涌而出,而他的同伴,也跟着
倒了下去。
解决另外两个士兵,不过是在一瞬间的事情,雷纳德将那士兵的剑扔在了地上,然后将尸体拖进了里屋。
“站在那里做什么?”他声音沉着,“帮我把尸体搬进来。”
弗瑞德的手里兀自拿着那块石头,老半天才想起来扔在地上,却险些砸到自己的脚。
将三具尸体搬到屋内后,雷纳德迅速的将床后面的照壁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个暗柜,放着一个奇怪的布包。
“我们得离开。”
弗瑞德好像大梦忽醒般的道,“那玛丽安怎么办?我们走了,马丁大叔一定会被牵连的。”
“现在没时间管这么多了,换岗的时间很快就到,会有人觉察到的。”
雷纳德手脚迅速的拿好了东西,而他的弟弟还在为那刚才而惊诧万分。
他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认识雷纳德,那短暂的一剑没有任何的犹豫,残忍的惊人——他知道雷纳德并不是一个会关心旁
人的家伙,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的杀死了两个人。
“弗瑞德!我们得走了!”雷纳德低声道。
就在这个时候,后脑挨了一下的士兵竟然呻吟了一声。
弗瑞德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他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水光,沉的让人害怕。
他捡起了士兵的长剑,毫不犹豫的扎入了对方的喉咙里。
那名士兵睁大了眼睛,手足兀自扭动着。
拔出剑的时候,血瞬间飙了出来,雷纳德皱了皱眉,拉着弗瑞德退后了一步。
血沾在衣服上很不好洗。
雷纳德低低的说了一句,然后将弗瑞德的长剑用旧布巾包裹起来,“我们走侧门出去,那里守卫比较松,无论后面有什
么人叫你,别回头,明白吗?”
弗瑞德点了点头。
用帽子压住了头发,雷纳德在那士兵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了几个铜子儿,然后打碎了油灯,将它扔在了干草堆上。
“我们走吧。”
“我……不……”弗瑞德的嘴唇发白,他看着地上的尸体,手有些发抖,“你会杀了我吗?”
话一出口,他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雷纳德刚刚救了自己,他怎么能这么说?
意料之外,雷纳德表情很平静,或者说,他向来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我不会。”他只是这样说。
“我不是说……”弗瑞德吞吞吐吐的想要解释时,忽然雷纳德的脸色一变,他抄起桌上的什么东西对着房梁狠狠的丢了
过去。
当拿东西扎进木头里时,弗瑞德才意识到那是自己做的小刀。
很钝,几乎连木头都很难切开。
那只是给小孩子玩的东西。
小刀在梁上兀自颤动不止。
一个黑衣人影从上面落了下来。
弗瑞德甚至不知道那个人在那里已经多久了。
“你应该听你哥哥说的。”黑衣人带着面罩,正是那日在官邸看到的杀手,此刻,弗瑞德看不到他的脸,只是一双翡翠
色的眼睛正带着戏谑之意,上下的打量着雷纳德和自己。
“你是谁?”雷纳德握剑的手指微微的动了动。
“你可以叫我费德里科。”黑衣人似乎笑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也许和弗瑞德差不多大。
“你是那天的刺客!”弗瑞德的眼睛瞬间亮了,“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
费德里科有点尴尬的看了一眼雷纳德,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其实,他只是在跟踪这几个士兵……但是少年亮亮的眼睛让
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实话。
“你的目标已经死了,现在快点走吧,卫兵很快会来。”雷纳德瞥了一眼在干草堆上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火星。
“你叫什么名字?”费德里科摘下了面罩,那下面,果然是一张少年的脸,绿色的眼睛,看上去是意大利人的轮廓,长
长的睫毛好像忍住笑似的颤了颤。
“弗瑞德里克·诺里斯!”在雷纳德没来得及阻止之前,弗瑞德已经很不客气的报上了自己的真名。
让少年失望的是,费德里科并没有理会他,反而看着雷纳德,“你叫雷纳德?你不像是士兵……你是谁?”
“贫民窟小子。”
“凭借你的身手,我想我们会乐意你的加入。”
“别挡在我的路上。”雷纳德冷冷的推开了他,拉着弟弟走进了夜幕之中。
费德里科并没有跟上来。
“为什么我们不跟那个人一起走?”
“……”雷纳德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什么时候你能学着不要相信其他人,弗瑞德。”
“……”
“算了。”
侧门的守卫并不多,雷纳德抓住弗瑞德的肩膀,加快了脚步。
“我们要偷两匹马。”他低声道,耶路撒冷的骑兵并不好对付,一旦引起注意,他们可能逃不掉。
马匹都停在城门口处的,一旦动起来,就会惊动卫兵。
城门口忽然有士兵冲过来,对守卫说了句什么,马上就有人向着他们两个走了过去。
“雷纳德……”
“别回头看。”
一辆运送木料的马车缓缓的向他们驶过,雷纳德的视线似乎瞥了一眼那辆庞大的马车。
士兵们似乎已经觉察到了异样:“说你们呢,嘿,停下!站住。”
“我叫你跑的时候,你就向马那边冲过去。”
守卫已经很近了。
雷纳德忽然转身,匕首从袖子里滑出,向着那人走过去。
士兵拿着剑走过来:“我说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话还没说完,匕首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
“跑!”雷纳德忽然大喊,他拔出了那名士兵的长剑,然后甩了出去。
长剑切断了用来拴住木料的绳索,巨大的原木从车上滚下来,挡住了士兵的脚步。
弗瑞德已经牵来了马。
“雷纳德!”
他反身跳上了马,在身后卫兵的咒骂声中,两个人逃出了圣城,走进了荒芜的红色沙漠。
3.逃亡
从耶路撒冷到大马士革,需要花上许多天的时间。
混在朝圣者中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弗瑞德想起小的时候,也是雷纳德带着自己从英格兰来到这里的。
发生在英格兰的事情,弗瑞德大多数已经不记得,他总觉得,那不会是什么好的记忆,否则自己也不会想要忘记。
在一个水池边上,弗瑞德喝了一口水便站了起来,抬起头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雷纳德的脸。
“怎么了?”雷纳德抹了一把脸。
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脸洗干净的样子,有些事情他都快忘记了。
雷纳德的母亲是一个东方人,他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只是轮廓隐隐和父亲有点像,和弗瑞德健康的蜜色皮肤不同
,雷纳德总是有些苍白的,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夜一般的气质,带着东方人神秘而奇特的韵味。
发觉自己出神的盯着自己的哥哥看,弗瑞德不好意思的移开了视线。
“你从来没教过我怎么用剑。”
“因为你没必要学,你是个搬运工。”
“人们总是说在这里没有人依靠血统活着,你需要的是力量。”
“……”雷纳德将碍事的头发扎了起来,“走吧。”
他们必须避开耶路撒冷的巡逻兵,还有可能来找茬的十字军。
滚烫的沙丘,焦枯的树枝被沙漠上的野火点燃,被烧伤的马儿嘶鸣着折腾起来,雷纳德走过去牵住了要逃走的马儿。
他专注的摸了摸它的脖子,黑色的马儿停下了踢踏,安静的站住。
“雷纳德,抱歉我给你惹上了麻烦……”
“你难道不是一直这么干的?”
弗瑞德小心翼翼的道,“那么玛丽安呢?她会怎么样?”
“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我们不能这样不管她……”
“如果你只是想要找女人的话,弄点钱就可以了。”雷纳德瞥了他一眼,“不用这么麻烦的。”
“雷纳德……”弗瑞德无力的垂下肩膀。
“灌满你的水壶,我们晚上赶路。”雷纳德擦去了唇边的水渍。
夜晚的沙漠,要比白天里凉快得多。
兄弟两个牵着马向前走着,弗瑞德忽然问:“我们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好人。”雷纳德没有敷衍的回答了。
“你没有详细一些的回答吗?”弗瑞德不甘心的道,“他是做什么的?”
“你小的时候已经问过很多遍了,弗瑞德,同样的故事,我不想再讲一遍。”
“你也告诉过我,一个人必须要正直,帮助弱者,保护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一位的跟随着国王,这样才是上帝的
意愿……奇怪的是,你并不相信上帝。”
“那是你父亲的意愿。”
弗瑞德挑起眉:“那是我们的父亲。”
“没错,我的弟弟。”雷纳德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夜以继日的赶路并不轻松。
围着火堆,各种信仰的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着路上的见闻。
耶路撒冷有着各种各样的教徒,多数时间,他们只是在一起生活而已,信仰不同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实质上的问题。
“有人告诉我,在约旦和伊拉克的边境,有一群离群者,他们不与任何人交谈,他们能控制任何东西,草木、动物……
甚至人类。”
叙利亚老人抽着烟,弗瑞德看到雷纳德脸上似乎有奇怪的表情掠过,他不耐烦的继续问:“这些人,他们是谁?”
“没有人知道,”老人眼神炯炯,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继续道,“他们只为自己相信的人做事,也有一些收高额的
佣金来为当权者服务,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为了什么……只是称他们为黑巫师。”
“黑巫师?”一个法国人哼了一声,带着点轻蔑,“这些人应该被送上火堆。”
“或许吧。”老人点了点头,“但是从来没有人能真正的‘见到’黑巫师,大多数人,在追逐他们的踪迹时,就已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