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今晨 上——嘉语

苏君若显然又被这声“苏先生”弄得很不高兴，双眼噙着冷光，“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跟我回家，除了这个原因，你觉得还有什么能让我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情呢？”

严洛晨盯着面前的茶杯，很想把它狠狠砸到苏君若脸上，可惜把柄在人家手上握着，由不得他意气用事。

“苏先生，你非得要我把话扯开了说吗？我不想为过去的旧事来指责你，我只想说，你既然已经有了林湛，何必还来苦苦纠缠我？不管我过去有多喜欢你，有多依赖你，从我离开你家的那一天就已经结束了，更何况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过一点属于我自己的日子，你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苏君若似乎早就料到严洛晨会提到林湛，也并未否认与林湛之间的关系，只是很沉重且认真地说：“洛晨，我从来没想过要抛弃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没这么想过。”苏君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信封放在严洛晨面前，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和懊悔，“帮你翻案之后，我才在我们之前的家里发现这些……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优秀……”

严洛晨奇怪地看一眼苏君若，发现他竟然面露愧色，不禁伸手拿过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看，也愣了。

里面有一张XX大学的毕业证书，六张不同比赛的获奖证书，六张奖学金证书，金额合计约四万。一张从某中外合资的公司总部寄来的招聘书，一张高级调酒师的证书。剩下的还有两张建设银行的金卡，一张邮政储蓄卡。那两张金卡还是崭新的，并没有刷过的痕迹，而那张邮政卡却满是划痕，一看就是使用过无数次。

严洛晨呆呆地看着XX大学的证书和那些奖状奖学金证书，忍不住又是一阵崇拜，心想，原来洛晨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人。

只可惜，爱错了一个男人。

耳边传来苏君若自嘲和略带惭愧的声音，“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从没用过我的钱，我到银行查过刷卡记录，我给你的卡上面的钱，也就是你治好了自闭症后复读高中那两年当中用过几次，从时间上看，你18岁以后就再没取过上面的钱。甚至，前几年取过的钱，在后来的两三年里，都一一的存了回去……”顿了几秒，他的声音里又多出一些苦涩，“洛晨，我一直自以为很了解你，但是看过这些东西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像是没认识过你一样……”

严洛晨抬起头看苏君若，发现他不知何时点了一支烟在抽，原本高高在上的气势被烟雾朦胧得面目全非，甚至隐隐有一丝狼狈和窘迫。

“洛晨，现在你自己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所以我想我从你这里也得不到明确的答案。”烟雾渐渐散开，严洛晨看见苏君若的双眼闪动着浓重的情意，“跟我回去吧，给我个机会，重新了解你！”

呵，即使是在愧疚的心态下说出这番话，到最后也没有流露一丝征求的口吻，依旧是直白的要求。

站在一个外人的立场上，严洛晨现在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想仰天哈哈大笑几声。他一向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看见苏君若惊愕的目光时，才尴尬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笑出来了，不过还好，笑得还是挺含蓄，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狂放。

从来没想过在电视里看过的情节会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感觉真的挺滑稽。

严洛晨一边将洛晨的那些证书之类的收进信封里，一边对苏君若说：“苏先生，我现在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希望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将信封推回到苏君若面前，“这些东西你可以拿着做个纪念。”

洛晨是真才实学，而严洛晨不是，即便拥有这些洛晨曾经的荣誉，也掩盖不了严洛晨内在的空乏，所以不要也罢。至于银行卡，那是苏君若给的，洛晨都不要，严洛晨就更不能要了。

要或不要其实都无关紧要，将这些东西继续留给苏君若才是重点。

洛晨明明那样优秀，却深藏着不愿意展现给苏君若；明明有机会出人头地，却置机会于不顾；明明离开苏君若也能靠自己活得精彩，却宁愿去做个流浪汉……

洛晨的行为，有太多的不合常理。

严洛晨不能理解。

但有一件事，严洛晨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苏君若背叛了洛晨。

所以，让苏君若继续留着那些洛晨的东西，也好让他知道，他错过了怎样一个洛晨，让他只要一看见这些东西，就想起自己曾经的背叛和失去洛晨的追悔莫及。当然，他目前还不知道真正的洛晨其实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严洛晨倒是很想看看这个虚伪的男人将来露出痛苦欲绝的表情，如果他足够爱洛晨的话。

“洛晨，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苏君若盯着严洛晨，眼神里有种极力在压抑的东西，他手指间的烟已经燃到尽头，长长的烟灰只需轻轻一动就能落到地上。

严洛晨点点头，平静道：“听到了。可我不打算按照你说的做。”

苏君若缓缓起身，“洛晨，我知道你现在是失忆，对我感觉陌生很正常，所以我不会计较你的态度。可是能不能请你先答应跟我回去，至少你能有个安身的地方，知道你在我的视线里安全无恙，我也放心。”

严洛晨长舒出一口气，仰着头笑看苏君若，说：“在你的视线里我安然无恙？苏先生你这句话显然也太离谱了，要不然我离开的那大半年你怎么没找过我？而且，说什么我安然无恙你也放心，你何不去探访一下林湛先生，问问他大半年前对我做过什么，才让我一分钱都不带的离开你。”看着苏君若越来越惊讶的神色，严洛晨心里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看着对方的笑意也越来越恶质，“还有我的失忆，你也可以去咨询林湛先生，问问他我后脑上这道伤疤是从哪里来的。这道疤，可是差点让我命丧黄泉哦。”

苏君若蹙眉，难以置信，缓慢跌坐回椅子里，“不可能的，林湛虽然骄纵任性，可他不至于要你的命……”

严洛晨冷哼，“连陷害我坐牢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找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杀了我又有什么不敢做的？我可一点也不相信苏先生你对于林湛欺负我这样的事情毫不知情，只怕很久以前他就做过很多对我不利的事，而你，恐怕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过问吧。”

“……”苏君若夹着烟的手一抖，烟头掉在地毯上，将印花的地毯烧了一个小黑点。

35

严洛晨的心颤了一下，脸上慢慢浮出难以置信，苏君若这样子跟默认没区别，他还真的默许过林湛欺凌洛晨？操！这个男人一副成熟文雅的外表，内在居然是这么一个渣。

“呵呵……”严洛晨一手撑着桌沿，一手轻轻握拳抵在嘴边，低低地笑起来，“你说你都这样了，还要把我找回去干什么呢？以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追悔，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恶心了吗？假如我不是失忆而是真的死了呢？”严洛晨抬头来，嘴角边的讥笑还未褪去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现在这种痴情追悔的样子要做给谁看？”

苏君若搁在桌上的左手猛地收缩握成拳头，幅度细小地发着抖，低垂着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遮不住他脸上隐隐的怒火。

严洛晨曾经质问过周淮同一个问题，现在又代替洛晨质问苏君若，不同于周淮那时近乎至死方能解脱的痛苦，苏君若表现出来的只有火气。他在气什么呢？明明是他先背叛、先抛弃了洛晨。

时间有好几分钟的静逸，静到严洛晨下一秒就要起身离开，而苏君若就在这个时候开口，明明眼睛里积压着薄怒，但说话的口吻却奇异的很平静，甚至有一种认命的坦率。

“洛晨，你这样质问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其实你还是很在意过去的事情，很在意我呢？”

“我……”在意你妈个脑袋！

不过严洛晨还没骂出口，苏君若便抬手阻止他说下去，“你先听我说完。知道你失忆的时候，我的确很受打击。你一直在我身边，把我当成你生命里的唯一，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认为你任何时候都不会把我排在次要位置。可我没想到你有一天会彻底把我给忘记。”

是吗？

严洛晨嗤之以鼻，这个男人还真是自大自满，以为别人天生就该为他伤神憔悴吗？他以为他是谁啊！

“回到家里发现你那些东西时，也很震惊。因为我平时所看到的你，那么柔弱，好像离开我下一秒就会死一样。可是你竟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坚强着、倔强着。我想，你失忆之后表现出的这种个性，是不是才是真实的你呢？”

严洛晨在心里不屑地冷哼，平时故意忽略洛晨，以为他还是跟少年时期一样弱小需要依靠，却不知道他暗地里已经成长为独挡一面的男人，事到如今发现那个人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才惊觉自己曾经犯下了怎样的过错，错失了一个怎样珍贵的爱人，现在对着已经丧失了灵魂的假洛晨诉说自己的忏悔，有个屁的意义。

“老实说，我以前从来不觉得你对我有多重要，但是我喜欢你也是事实。林湛算不得意外，他聪明漂亮，在工作上能力卓越，我欣赏他，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是和你完全不一样的畅快。”苏君若停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对着你，我只会痛苦。”

严洛晨怔了一下，不明白苏君若所说的痛苦为何故，周淮说过，当初是苏君若强迫洛晨跟他在一块儿的，这么看来，该觉得痛苦的应该是洛晨才对吧？一个把自己的私欲建立在他人的尊严之上的人，何来痛苦一说。

不过严洛晨现在才不会管这个，也不会质问苏君若，失忆是拒绝苏君若最好的借口，如果不小说漏嘴，他肯定会误以为他是想起了以前的事，那样就更加不会放过他。而且，既然苏君若承认林湛比洛晨好，那就得赶紧顺着他的话往下滑才对。

“既然跟林湛在一起那么畅快，你干嘛还来缠着我不放？我现在没有你也过得很好，你也赶快回去跟林湛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吧。”严洛晨巴不得苏君若赶紧回头去找林湛，巴不得这俩人渣幸福的在一起，那样子他就清静了。

可苏君若显然不会如他所愿。

苏君若微微笑了，端起杯子喝口水，“不可能了，我已经跟林湛正式分手，就只等你回来。”

严洛晨气到没力气，绕来绕去，话题又绕了回来。

又沉默了一会儿，严洛晨忽然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棒球帽，最后一搏地说：“苏先生，你给我一句准话吧，要怎样才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苏君若也站起来，向严洛晨靠近一步，目光热切，“跟我回家。”

严洛晨别开头，后退一步，“除此之外呢？”

苏君若摇头，“没有除此之外。”

严洛晨一口怒火憋在胸口下不去也上不来，只愤恨地瞪向苏君若，点着头咬牙道：“好，苏先生有权有势，我小人物惹不起。”放弃一般的后退着，“那你就扣着那张证件吧，让它发霉烂掉，充其量也不过五万块而已，大不了我继续送我的快递，反正饿不死。”冷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快步走向包厢的门口，“再见了苏先生！不，别再见了！”

苏君若哪里会轻易放手，见他要走，赶紧追上去抓住他，从背后将他抱住，“洛晨，你先别走！”

严洛晨没想到苏君若会突然冲上来抱住自己，陌生男人的气息瞬间包围了他，将他吓了一大跳，立刻开始挣扎，大喝：“喂，孙君若你干嘛！”

苏君若利用身高优势将严洛晨制住，狠狠地抵在包厢的门上，微微急切地解释：“洛晨，以前是我不好，太忽略你了，你生我的气我能理解，但是别这么对我，就算你不记得我了，也别这么据我于千里之外，我很难受……”

严洛晨气得大吼：“我管你他妈难不难受？你现在难受，你早干嘛去了？啊？”

严洛晨的身体不再像几个月前那么瘦弱，在监狱里和后来的车祸中受的伤也好了，挣扎起来力气很大，苏君若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量才能勉强压制住他。

苏君若喘着粗气低吼：“洛晨你给我听着，看在你失忆的份上我这么低声下气地来恳求你跟我回家，你最好识相点，就算再怎么生我的气，现在也得给我个台阶下来，别逼我对你动粗。”

严洛晨双手被他紧紧捏住压制在身体两侧，手腕骨生疼，“苏君若你他妈可真是个伪君子，就我现在这样你都能说出这种威胁的话，只怕以前还不知道是怎么对待我的呢。我想我之所以离开你，肯定是对你死了心。”

“不是的！你明明是爱我的！”苏君若怒喝着，抬手一巴掌将严洛晨扇倒在地。

严洛晨趴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这一巴掌可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苏君若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动手打严洛晨，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几秒，猛然醒悟过来，看向严洛晨的视线惊慌不安，“洛晨……我、我不是有意的……”

苏君若说着要去扶严洛晨，却被他一巴掌挥开他伸过去的手。

严洛晨抹了一把嘴角，手掌里是一片红色，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力地靠在门上，“苏君若我求求你了，你自己都说了跟我在一起很痛苦，而且通过那些东西你也应该明白，我并不是个离开你就活不下去的人。林湛能给你在我身上体会不到的畅快，你就好好跟他在一起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这个霸道不讲理的男人，严洛晨搜肠刮肚，最后想起在医院顶楼林湛所说的话，便脱口而出，“我知道你当初收养我是因为你撞死了我爹妈，可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你不用因为责任强迫自己一定要把我找回去的。”

苏君若脸色一变，忽然上前紧紧按着严洛晨的肩膀，五指似要穿透衣服的布料掐进他的肉里，“你刚刚说什么？我撞死你父母？”

严洛晨的脑袋瞬间懵了一下，突然从心底冒出一股对不上号的感觉。看着苏君若陡然扭曲的面孔，他忽然想起，那天保释出狱跟苏君若吃饭时，苏君若说，洛晨的父母是被他的司机撞死的，这件事，周淮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林湛说的，并非如此，他说的是，苏君若撞死了洛晨的父母。

这个地方，对不上号。

严洛晨缓缓抓住苏君若的手，直直地看着他，“说起来，你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到底为什么感到痛苦？难道是我父母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记得你对我说的是，他们是被你的司机撞死的，可是林湛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是你撞死的。”

苏君若浑身一震，抓着严洛晨的手明显在抖，因为不敢直视严洛晨而低下头，呼吸又粗又沉，没有刘海的遮挡，严洛晨能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涌动，像是怒到极点又像是无比痛恨……总之，这样的苏君若一时间把严洛晨给震住了，怔怔地任他抓着不敢动弹，直到他突然啃上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