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关上的大门,秦正言的心又空了。
第 38 章
没过几日,秦正言竟将苏家隔壁的宅子买了,请了些人花十数日打扫整理,他自己每日里盯着布置,晚间则去苏家串门
,苏子墨每回听得他来,便将院门关紧,绝不理会他。
秦正言也不恼,只在苏伯苏婶和夏雪的怒视下坐坐,看看,喝不到茶水也没关系;唯有张大山在家里会与他聊上些闲话
。
后来秦正言的宅子整好了,他来请苏子墨去参观,苏子墨自是不会去的,恰好张大山在,在夏雪怨怒的目光下为难的随
他去了,张大山只听夏雪说过苏子墨家产之事,可张大山却总也觉得,男人有得有失,不必太过在乎;他也曾私下里背
着夏雪这样劝过苏子墨,苏子墨却只是笑说他不明白;日子久了,看到家里每个人都那样冷待秦正言,秦正言却执着的
往上扑,他还真的就不明白了。
宅子里的仆人都是新进的,秦正言便让自己带来的两个伙计管着,那两个也机灵,让秦正言省心不少。
转完了园子和各个庭院,秦正言请张大山喝茶。
张大山捧着茶杯道:“秦兄弟,我是个粗人,不懂这茶的好坏,不过这个宅子你倒是弄得挺好看的。”
秦正言道:“是么?张大哥,我跟你说实话,这宅子,特别是你刚刚看过的东院,完全是按照子墨在桐城的家布置的,
现在只缺了他以前用地的东西,我明日便去桐城运来。”
张大山不解道:“你为何不直接送到子墨那里?”
秦正言摇头道:“张大哥,这些日子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子墨如今还不能原谅我,我把东西送到他面前,他只怕更生气
;所以我先运到这里放着,待他不生气了,我再还给他。”
张大山道:“子墨挺倔的,问多了他也不说;所以我也帮不到你……秦兄弟,你是要回桐城吗?”
秦正言道:“嗯,明日起程,我会去跟子墨说,不过不会告诉他原因,所以还请大哥先替我保密才是。”
张大山道:“好,我不说;不过我正好想起来,昨日我娘子在说子墨的药丸快吃完了,秦兄弟你正好回桐城,可以劳你
去惠惠仁堂找同大夫,再捎些药丸回来吗?你就跟他说是苏公子要得他就知道了。”
秦正言心中疑窦丛生:“同大夫?这些年都是他在给子墨医治吗?”
张大山点头道:“正是他,听夏雪说刚来那一年子墨险些病没了,就是同大夫给救回来的,后来每年会来一两次,留些
药丸;若是药丸不够了,苏伯便会请人去桐城代取;方才你说起回桐城,我便想到了,却不知秦兄弟会不会觉得麻烦?
若是不顺路,我再请人去也行。”
秦正言脑中念头百转,有了主意,此时对张大山极是感激,觉得他实在是自己的贵人,当下即道:“不麻烦,顺路,顺
路,同大夫的医馆离我在桐城的府第不远,我去一趟就是,张大哥不用再麻烦别的人了;只是当年我与子墨的恩怨桐城
的人都知道,恐同大夫不肯轻信于我,还请张大哥把那药丸给上两丸,我带回去做个信物;另外,我有心将此事作为化
解恩怨的楔机之一,怕其他人知道了又有变,张大哥可以先不告诉嫂夫人么?”
张大山立时答应,并高兴异常,立时又觉得秦正言这人着实很好,心里想着回去再怎么也得劝劝自家娘子和子墨,如今
都和秦兄弟做生意了,钱肯定会很快赚回来的,别再那么恨他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张大山才告辞回去,秦正言送他出门,见他进了苏家大门,才回转来,细想回桐城的事宜。
第二日秦正言去苏家辞行时苏子墨果然还是没有见他,他仍是不恼;等张大山将药丸塞给他,才起启程回桐城,心里想
着只要回桐城找到同大夫,对苏子墨这些年的情况又会再了解一些,反倒有些高兴。
秦正言到了桐城先找常进秦府的大夫看了药丸,那大夫将药丸拿去研究了一宿,告诉秦正言说这药丸倒像是女子产后长
年体虚多病,用作调补之用,可又略有不同,实不知作何用途。
秦正言心中疑惑更深,苏子墨如何得的女人才有的病症?这姓同的大夫搞的什么鬼?难道苏子墨这些年一直病着便是因
为这药吗?他派人去查了同大夫底细,看过之后心中更拿捏不准,再坐不住,起身去了惠仁堂。
秦正言是桐城的风云人物,同大夫虽不曾与他有过接触,却也认识,见他专程来找自己,看他那样子又不像生病,心里
诧异,脸上却堆出笑来:“秦老板,若是府中有人染恙,直接派人来说便好,何需劳你大驾?”
秦正言道:“同大夫,有些事,我想问问你,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同大夫心里更没了底,实不知秦正言这般神秘是为哪般,又不能得罪了他,只得咐嘱在一旁碾药的小童照看好门店,然
后请秦正言上了楼。
奉上茶,同大夫才在秦正言对面坐下来,试探着开口道:“不知秦老板要问何事?”
秦正言道:“不知同大夫这几年可有见过苏子墨苏公子?”
同大夫微愕,知他有此一问,又是特地来找自己,定是知道了什么,忙道:“老夫身为医者,有人来请诊,自然是要出
诊的,倒也见过苏公子;却不知秦老板怎会有此一问?”他心中却暗忖:难道这人把苏子墨逼到那种境地还不肯干休么
?又或者……他心中一惊!苏子墨当年情形他知道的清楚,秦正言在找苏子墨他也知道,合着苏子墨那时的情况,他隐
约猜出了当年造成苏子墨男身有孕的人或许正是秦正言;可这些年他也知道苏子墨是怎么样慢慢好起来的,因此对秦正
言的所有动作只当不知,也从没告诉过苏子墨和苏家人,今天秦正言却突然问起,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秦正言看他脸上神色变化不定,从袖中掏出瓷瓶,倒出那两粒药丸,托在掌心,拿到同大夫面前,眼神凌厉,口中道:
“同大夫,我听说你的独子今年要应考,我劝你多为他的前程想想!只要你告诉我实话,我便不为难你们。”
同大夫一见那药,心中更惊,只觉得秦正言果然知道了一切;又被秦正言盯得心生惧意,想起苏子墨的下场和自己那个
书呆子儿子,一时心寒,正犹豫间,秦正言又低声道:“你难道想让你那儿子在考场被人以舞弊罪抓进大牢?”
同大夫怒道:“秦正言!你!!”
秦正言道:“你知道我做得到,也做得出来!”
同大夫握紧了拳头,一身冷汗,心中挣扎许久,最后仍是选择护自己的儿子,黯然道:“当年我也是出于同情,才会替
苏公子接生下那一对小公子……这些年也曾略有猜到那两个孩子与你有关……只是……苏公子着实可怜,秦老板,你就
放过他吧!”
秦正言掩住惊诧,只想是自己听错了,道:“你说清楚!我要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同大夫只好拣着将那个秘密说了,秦正言面无表情,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便是深沉冷静如他,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了,胡乱承诺了同大夫几句,他有些木然的出了惠仁堂。
秦正言将自己关在苏子墨曾经的房间里。
今日得知的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知道和理解的范围,若不是苏子墨的一切乃至他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都细细
想了,他真的认为这是天书奇谭、鬼怪志异一类的奇闻!若不是这个故事写的是苏子墨,他只会认为那就是个妖孽!都
是妖孽!
可是那是苏子墨!他爱上了的,辜负过的,丢失过的,才寻回的,要过一辈子的那人个!而两个孩子也生生的在苏家好
好的生活着,还跟他说过话,撒过泼,都聪明又令俐……
又想到苏子墨一直以来的仇恨,怨怒,决绝!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了是为什么!
“子墨……子墨……”他抱着那个已经旧得磨毛了绣线的枕头,喃喃低喊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子墨……”
第 39 章
突然而来的,让秦正言生平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的消息,着实让他困惑不已,更让他突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去面
对苏子墨了。
自在杭州重遇苏子墨,他一心想的便是如何让苏子墨再回到身边来,软硬兼施,只要不伤害苏子墨,能用上的法子都往
外使,一出接着一出,甚至连把自己的生意财产分出来跟苏子墨共享的法子也想出来了,总能让苏子墨回心转意。
可如今这消息却让他的心沉了又沉,同为男人,他知道这样的事能给苏子墨怎样的打击,更何况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
不能想像苏子墨是在什么样的心境里知道自己的异状,又是怎么样强忍着活下来,最后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让那两小子出
生的;还有这件事带给苏子墨的的,虚弱易病的身体。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看不见的地方,苏子墨所经历的,承受的,他带给他的伤害,远远的超出了一个人所能承受
的极限,原来……原谅果然不是一句话能做到的……也不是那些手段的结果所能得到的,原来,这才是刚刚开始……
秦正言在桐城待了几天,处理了一些事,最后拉着苏子墨家里的那些物事,又去城外别院里起出了两坛老漆酒,那是当
年他们一起埋下去的,该给苏子墨带去偿偿的。
马车行了数日便到了杭州,秦正言才下车指挥着人把东西搬进屋里,就看见一个批扮得鲜艳,捏着红巾子的微胖妇人从
苏家出来,一边还挥手回头说着什么:“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明白我让他们见见。”
门里是苏伯的声音在说好,秦正言还没听明白,苏伯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砰一声关上了门。
眼看着那妇人朝这边走来,秦正言看她一眼,那妇人突然笑了,竟走了过来,口中道:“这不是秦老板么?我说这几日
没见着你,是出远门了吧?”
秦正言忽然想起来她是谁,前些日子他跟人四处打听苏子墨的事时就这妇人说的最多;她是转角那条街上的胭脂铺掌柜
的娘子,是这半个城里有名的媒婆,谁家的事她都能打听;秦正言想起她方才对苏伯说的那句话,心中隐觉有异,脸上
却堆起笑:“林夫人,几日不见,又年轻了些。”
林夫人摆摆手中巾子,微别过脸装羞道:“林老板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说话也比别人好听。”
秦正言道:“哪里;却不知林夫人今怎么有空来这里在?”
林夫人又一甩巾子:“这呀……我来可是有天大的喜事给苏公子说来了,城外有户做灯笼的手艺人家,姓叶,有个女儿
,心灵手巧,长得又漂亮,就是早些年因着家里的生计给耽搁了;那日托人来找我,让给说户好人家;我就想着苏公子
了,他娘子也去了好几年了,也该想想续弦的事了;我就想着把两人凑一起,倒真是天作之合;况且那两个小少爷又是
机伶讨喜,叶家姑娘也是个贤惠人,肯定会喜欢他们的……”
秦正言打断她道:“林夫人,我这里事还多,晚些我上门拜访,倒也真是有事相托。”
林夫人一听,笑得更厉害了:“哟,秦老板,莫不是……你也想娶娘子了?你放心,依着你的人品相貌和家世,我一定
给你找一个万里挑一的美貌好姑娘。”
秦正言朝她笑了一下:“现下不好说,林夫人,请吧。”
林夫人看他不反驳,心里更喜,道:“那好,我回去先合计合计,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家。”说完扭着走了。
秦正言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冷得像冰块,心里却怒意翻腾:我的!那三个都是我的!你敢让别的女人来抢!
秦正言回去仔细想了想,唤来这次跟来的一名心腹:“伍成,跟了我这么些年了,还没娶亲吧?”
这伍成正是当年在永济的那个钱庄伙计,后来秦正言收了钱庄,喜他机灵懂事,便让他跟在身边帮着打理一些事务,日
子长了,倒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手。
伍成腆笑道:“这……这不是还没有哪家的姑娘能看上我嘛……”
秦正言笑道:“我领你去见一个,你可愿意?”
伍成道:“爷,我都听您的。”
秦正言道:“好,备好马车,随我出城!”
东郊方原十数里,就只一户做灯笼的姓叶的,秦正言跳下马车,伍城跟在后面。
就见院子里的灯乱堆里站起一个头发微有些白的男人,见他一身富贵走进院子,忙迎上前来:“这位大爷,您是要买灯
笼吗?”
秦正言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四下打量,土墙竹篱,院子里都是灯笼,有扎好的,有已着上画的,也有些还只是竹架子
的,这小户人家看来也只是温饱而已。
叶家主人见他不说话,怕怠慢了他,忙冲屋里吼道:“老婆子,快搬椅子来,有贵人来了;妮子,倒茶来!”说着把院
中那张石桌拿袖子忙忙地擦了。
一名约四十上下的妇人果然从屋里搬出张椅子来,笑着道:“您请坐。”便转身又回了屋里。
她刚进去,就见一名身着蓝花布裙的女子拿木盘端着两个竹杯子出来,秦正言猜她便是叶家女儿,眼光便直看过去,见
她头上扎着同色的蓝花布巾,只鬓边簪着朵粉蓝小绢花,那相貌说不上出色,倒也十分清秀。
待叶家姑娘回屋了,秦正言才坐下来,对叶家男主人道:“你是叶财?”
叶财道:“正是正是,不知大爷如何称呼?”
秦正言道:“我姓秦,桐城来的,在杭州住了些时候,前些日子又买了宅子,想买些灯笼,有人说你这里的好,我便来
看看。”
叶财道:“是是,您随意看,有看上眼的,我给您装上马车。”
秦正言道:“东西倒是不错;不过……刚刚进去的那个可是你的女儿?可有婚配?”
叶财立时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秦正言还没说话,伍成忙上前道:“叶大叔,您别误会,这事都怨我!我叫伍成,前些日子
偶然见过叶姑娘,心里喜欢得很,想着秦老板来帮我问问,若叶姑娘尚未娶亲,便托媒人来向您提亲;你放心,我尚未
婚配,绝不委曲叶姑娘。”
秦正言暗中赞许,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叶财。
叶财看伍成尚算年轻,长得也算端正,穿着不差,谈吐又得理,脸色稍好了些,却仍是有些戒备,秦正言道:“你若不
信,我便托林夫人来替伍成说媒,你总信她吧?”
叶财道:“你让我想想。”
秦正言道:“我只与你说,伍成不算下人,他是我名下几个铺子的管事的,你好好想想罢;现在你数200盏灯笼与我,具
体的让伍成与你说。”
伍成忙道:“叶大叔,我们老爷新买的宅子,这灯笼要挂在大门前厅花厅后厅书房东院西院花园走廊还有阁楼,这个该
怎么搭您了解,您看看,给估摸着搭配才好。”
叶财脸色完全缓和下来,忙着与伍成在一处挑选灯笼,伍成极是精明,不多时哄得叶财眉开眼笑,心里自然对他满意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