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开阔之人。
他退出江湖不是惧怕武林盟主权势,他是不愿连累孟桥。
那时孟桥尚不识得情滋味,他不知道陈之慕看他的眼里充满钦慕爱恋。
及得后来何苦和尚破戒,祁安城出现,他回想那似曾相识的眼神,这才明白陈之慕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祁安城最初接近孟桥,以为很快便能追踪到陈之慕的下落。可从此孟桥与陈之慕再没有重聚,他明知陈之慕所在何处,
却从不敢去见他一面。
别人当他为保陈之慕安全才避而不见,其实是他不敢去见,他已经爱上祁安城,承受不了陈之慕的感情。
可惜最终他还是害了陈之慕。
孟桥发现他时,他躺在地牢里,遍体鳞伤、四肢俱断,孟桥当场痛哭,心碎欲绝。
他费九牛二虎之力偷了祁安城的令牌把人带出地牢,马上踏出战原堡的地界时被祁安城拦下。
孟桥尚心存侥幸,以为祁安城为了自己会放陈之慕走。祁安城怎么可能答应,两人大打出手,他不是祁安城对手,重创
之后经脉尽碎。
那时一片混乱,他不知陈之慕所踪,拼了最后一口气逃回云海山,死前嘱咐宋爵,一定要帮他找到陈之慕。
这段故事宋爵几乎倒背如流,其中种种因缘转折却总是想不明白。
是孟桥错了吗?他又错在哪里?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会不会离开云海山,一头扎进祁安城的情网中不可自拔?
要是他为之动情的人是陈之慕,哪怕是何苦和尚,结局会不会不同?
“哥哥?”
……
“哥哥你在吗?”
……
宋爵突然回过神来,眼前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他跟前,胳膊上像模像样挂了个小篮子,一脸疑问。
“你在叫我?”
小孩儿点点头,伸手戳戳他的胳膊:“哥哥你好久没动,我以为你是假的。”
宋爵困惑,他已经忘了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回头看元宝骑着马满场乱跑更靠不住,只得慢慢道:“我是真的。”
小孩儿的手还在戳他的胳膊,宋爵悄悄把那只手拿下来,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回小孩儿身上,一时有些困扰。
那孩子顺手牵住他,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把小篮子给他看:“哥哥看,这是我种的菜,一会儿给阿娘做晚饭。”
宋爵低头一瞧,篮子里有几颗野菜,两条菜青虫正在蠕动,几块小石头,还有只死掉的小鸟。
宋爵顿了一下问:“你想做什么菜?”
小孩儿想了想,“我要回去问阿娘。”
宋爵小心翼翼摸他的头,像是怕摸一下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会炸开,“你阿娘在哪?”
小孩儿冲阁楼边指了一下:“在那儿。”
有个年轻女子冲他们摆手回应。
宋爵终于放下心来,“你叫什么?”
小孩儿道:“我叫方小鱼。”
宋爵指指背后骑马发疯的两个人:“方克己是你什么?”
“我叔叔。”方小鱼回答的爽快。
宋爵所有的话题都用完了,不知该说什么,小孩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宋爵犹豫了一下,伸手探到他坐着的石头底下,没两下挖出一条蚯蚓,“给你做晚饭。”
方小鱼欢呼了一声,跳起来把蚯蚓放进篮子里,脆生生道:“谢谢哥哥。”
宋爵表示不用谢,你赶紧滚蛋最好。
他的眼神没有被方小鱼读懂,依然坐在他旁边不动。
宋爵彻底没话说,恢复刚才老僧入定的样子。
方小鱼乖乖呆在他身旁,不时看看河水瞧瞧马场的热闹,倒也不觉得无聊。
他在宋爵身边一口气坐到傍晚,非要宋爵送他。宋爵无法,拉着小孩儿的手把他交回他阿娘手里。
小鱼的娘是个非常喜欢笑的女子,宋爵基本不看她的脸。方小鱼跟他啰啰嗦嗦半天才放手,要求过几天再见。
元宝疯了一下午,累得腰酸腿疼,吃完饭的时候筷子都快拿不住,一边说话一边哈欠不停。
吃完饭他早早睡下,宋爵依旧在窗前打坐。
不知在什么时辰,窗棂轻轻响了一下,宋爵睁开眼睛,窗户上映出一个影子。他心里突然像有月亮升起一样,温柔得不
可思议。
宋爵打开门走出来,尹轻隋等他关好房门一把拉住他,迫不及待的把他推到柱子后面吻了上去。
今晚尹轻隋有些激动,眼睛里闪着光,唇舌极为用力,好像要把宋爵吞到肚子里吃掉。
宋爵张开嘴任他把舌头伸进来吸允,学着他一点点回应。
许久尹轻隋才渐渐平静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啄着他的唇瓣。
院子里的两株海棠开花了,风吹的时候有花瓣飘落下来。
尹轻隋袖子一卷,手指夹过一片落花放到宋爵唇上。宋爵只觉得心里被烫化了,手搂住尹轻隋的腰,微微张口把那瓣花
吸进嘴里。
尹轻隋顺势把手指伸进来,轻轻逗玩他的舌头,拈着花瓣抚弄口中各处。他抬起另一只手遮住了宋爵的眼睛。宋爵感觉
他在仔细看他,只是眼睛被蒙住看不到他的神色。
半响尹轻隋吻住宋爵,卷住他的舌把那片花瓣吸回来咽进喉咙里。
“这是你给我的定情物,”他极轻的说:“你永远都别想拿回去了。”
19.圆觉教四
后面几天元宝骑不得马了,他大腿内侧已经被磨破。
谷里的河流太浅,里面没有鱼,又不能骑马。元宝靠在河边一颗大树下,无聊到要长蘑菇。
宋爵:“回去练功?”
元宝摇头:“没意思。”
宋爵:“去找安年安明?”
元宝:“她们俩今天有事情,尹轻隋不也没过来嘛,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连方克己都说忙。”
元宝长叹一声:“无聊啊。”
宋爵不置可否,他没什么感觉。
元宝静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咱们出谷看看,这山上肯定有狼。”
宋爵答应。
两个人回院子换了身短打衣裳,各自灌满水囊。元宝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往山谷入口走。
刚刚走到狭缝边上,有人拦住了他们。两个年轻的圆觉教徒,手持长刀道:“无教主手令不得出谷。”
元宝道:“我们不是你们教徒,只想上山去玩一会儿。”
教徒不多话,只道:“无教主手令不得出谷。”
元宝又问:“找方克己来陪我们可以吗?”
两个教徒相互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元宝嘻嘻一笑,“嗖”的一下跃起,在左边那人头顶上轻点,飘然落到两人身后,正是狭缝出口处。
他得意地笑:“你们要来抓我吗?哈哈——”
脑后突然一阵风响,元宝脚尖点地仰身一个空翻避过,对方这一剑便走了空。耳边听着宋爵急道:“辛良玉!”
辛老五的身形出现在狭缝口,手里长剑五尺有余,软如蛇身,一剑刺空手腕微抖,剑尾立刻弹上来直奔元宝檀中穴。
元宝回手抽出腰间短刀,“嘡啷”一声与软剑相接发出火花。软剑走老,辛良玉顺势一个错身,欲抢元宝身位。
元宝也不硬闯,身形虚晃,一闪身贴到崖壁边,脚下使力身子硬是贴着山壁拔起两丈有余,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回宋爵身
前。
辛良玉收了剑势立在原地,沉声道:“无教主手令不得出谷。”
他身高体阔,面色冷峻,似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前几日饭桌上那个连安明也欺负得住的傻大个儿不知跑到哪个角落里去
。
元宝面色凝重起来,他最初不过是跟那两个年轻人玩笑,真想出谷,五个辛良玉也拦不住他们。眼下场面是有了两相僵
持的意思,他再不懂世故也明白,他俩个进得这山谷,想出去却得由人家做主。
宋爵轻声道:“元宝,回去。”
元宝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跟着宋爵往回走。
途中一字不发,一进得院子元宝立刻恨声:“咱们是外人,他们不信任我们。”
宋爵道:“不出去也罢,谷里挺好的。”
元宝怒道:“是你的尹轻隋不信任我们!”
宋爵顿了一下:“这也正常。”
“你去找他,让我们出谷。”
宋爵大声道:“元宝!”
元宝气得踢了他一脚,腾身欲翻过院墙。宋爵跟着他跃起,一把抓住他脚踝把人拉回来:“别走。”
元宝脚一沾地,回手就是一掌,宋爵没有躲,被他正打在胸腹间,不由退了两步。元宝心里难受,反手抓住他肩膀:“
你要变成孟桥了!”
宋爵心跟着一颤:“不会。”
元宝眼睛里起了雾:“咱们回去,不报仇了,再也不出来了!”
宋爵道:“他们不知道咱们是谁,防着咱们是应该。你不想给孟桥报仇,我想,我答应他的。”
元宝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只剩一个人了。”
宋爵陪着坐下:“死不了,不行咱们就从山壁爬出去,不要担心。”
元宝道:“咱们俩个太笨了,谁知道他们到底打什么主意!”
宋爵耐着性子安慰:“没事,你别怕。”
翻来覆去都是几句干巴巴的“没事”,“我不会死”,宋爵说不出别的话安抚元宝,好在元宝跟他自小一同长大心意相
通,慢慢的也平静下来。
元宝累了,趴在他肩上孩子气地说:“要是你那时没有走火入魔就好了。你比他们都聪明,什么都能学会,什么法子都
想的出来……”
宋爵听得几乎要笑了,他轻轻抚着元宝的颈背,说道:“我一直不聪明,你才聪明,武功高强,身手不凡……”
他两个像儿时一般互相安慰,正在诉说衷肠的时候,院子口钻进来一个人影,安年怯生生站在门口:“哥哥,你们吵架
啦?”
宋爵跟元宝情急之下也没收敛声音,不知道被她听了几句去。元宝看见安年也没了好心情,口气很糟糕:“关你什么事
,你来干嘛?”
安年被元宝的恶声恶气吓了一跳,不由觉得委屈,宋爵是不可能去安慰她的。她站在原地好半天,眼泪也要掉下来,强
忍着难过小心翼翼迈过来两步:“元宝哥哥,你生安年的气了吗?”
元宝低着头不做声,安年便又靠近些:“元宝哥哥,你在哭吗?”
元宝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干脆张口“哇”的一声哭起来。安年又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
办才好。
宋爵被元宝突然这一下弄的头疼,心里倒也放松下来,知道他哭完这场就算过去了。
转头看安年还在那傻乎乎的看,一伸手把人拎过来放到元宝旁边。元宝顺势抱住安年继续嚎啕大哭,眼泪鼻涕全抹在小
姑娘裙子上。
宋爵站起来拍拍屁股转身回房,安年脸色都变了,不知道是心疼裙子还是怎么的,竟然也跟着掉起了金豆。
两个小孩子说哭就哭,哭到后来都忘了为什么,一直哭到吃晚饭,在饭桌上还一边抽泣一边给自己夹菜。
晚饭后尹轻隋才得空过来,身后拉着辛良玉,脸上的表情畏畏缩缩,一副肉疼的样子。
见到宋爵,尹轻隋咳了两声,辛良玉从他身后冒出来一个长揖到地,大声道:“小的错了,请太上教主责罚———”
宋爵一愣,尹轻隋上去就是一脚:“什么太上教主……”
辛良玉跳起来就跑了,话音远远传过来:“我完成任务了,你替我受罚!”
尹轻隋看人走远了,忝笑着蹭过来撒娇:“……孟桥,今天你是不是生气了?”
宋爵摇头:“没有。”
尹轻隋拉着他衣袖:“别生气嘛,老五他只是……”
宋爵打断他道:“我不生气。我明白。”
他眼神清亮,不需要多说意思也表达明白。尹轻隋觉得自己嗓子好像被塞住了,所有想要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他心口
缩紧到吸不进气,两只手不受控制似的一把抱住眼前这个人。
宋爵没说什么,也慢慢搂住了他。
过了会儿,他抬头轻轻在尹轻隋唇上亲了一下。
尹轻隋心里一个激灵,他心想,反正我已经栽了,你呢,你也认定我了吗。
他没有问,脸上那些伪装成性的张扬轻佻和热情都退了下去,他慢慢使力,在宋爵唇上碾磨。
宋爵有些吃痛,腰身被尹轻隋紧握在手里退后不得,干脆抬手拦住他颈项,用力回吻过去。
尹轻隋的呼吸重了几分,他努力按捺住自己的骚动,从怀里拿出一只精巧的长命锁,“这是我小的时候我爷爷给我的,
锁芯里有一颗百灵丹,整个圆觉教只剩下这一丸,可解百毒,虫蛇不侵。”
“那晚你送了我定情物,这是我的回礼。你收了它,就是接收了我。以后不管我做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我。”
宋爵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一点一点凝重起来。
尹轻隋道:“你放心,我尹轻隋以圆觉教圣宝起誓,今生今世只你一人,绝不背叛!”
“……但如果你放弃我,背叛我,离开我,我会把你抓回来,用九鼎玄铁铸成铁笼把你关到死,永远都不放你出来。”
“接或者不接这长命锁,全在你自己决定。”
宋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直看到尹轻隋觉得他不可能接受那把长命锁,心快从胸膛里跳出来时,他才慢悠悠伸出手,把
锁从他手里拿过来。
那长命锁极为精致,只有拇指肚大小,锁身上绘有祈福的花纹,两旁连出细链,长度也很短,是给孩童戴的尺寸。
宋爵勾起搭扣解开链子,慢慢系在自己脖子上,锁身正好搭在他两根锁骨中间的凹陷处。
他轻轻开口,嗓音竟然沙哑不清:“将来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不要忘了今日说过的话。”
20.圆觉教五
安年在天刚亮的时候就钻进宋爵房里,元宝迷迷糊糊的被她拉起来,鞋子也忘了穿。
宋爵及时拉住他们,“干嘛去?”
安年瞪着大眼睛:“去看祭祀啊!”
元宝口齿不清地问:“祭祀什么?”
“今天是四月初四妙吉祥生辰,最热闹了!元宝哥哥你快点!”
宋爵一头雾水,跟在后面出了院子。
马场已经不是一片空旷,一夜之间空地上搭起高台,上面神坛香烛祭品堆成几大摊,很多人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走
来走去。
尹轻隋远远站在高台边,看见他们出来冲他挥手。
宋爵走到他身旁,尹轻隋伸手握住他。他们两情相悦,动作极为自然,并不顾及别人眼色。
尹轻隋显然心情舒畅,笑意都透到眼睛里,紧贴在他耳边说:“你起的好早,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宋爵微微睁大眼睛:“这是在干什么?”
尹轻隋笑道:“拜我们教神妙吉祥,就是你们中土人士所说的文殊菩萨。”
宋爵:“?”
尹轻隋解说道:“文殊菩萨的道场本在五台山,但你知道的,我们是邪教进不去。九华山地广人稀,地藏菩萨是代理佛
普度众生,能容得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