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瑟斯懒洋洋地说到。
“呃……我不是故意的……”蒂尔泫然欲泣地说道。
“别哭!”瑟斯温柔地将忧心忡忡的小精灵捧在手中,轻轻地说,“蒂尔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因为某个白痴的愚蠢行为内疚……”他的语气转冷,嘲讽地说,“刚刚学了六个小时灵魂魔法就敢随便发誓,这倒是新的自杀方法。看来你倒是挺有前途的,掌握誓言中的漏洞可是灵魂魔法的必备技巧。”
这待遇差的也太多了吧——也对,可爱的契约精灵和不听话的实验用小白鼠完全没有可比性——朔夜郁闷的要死,不过他现在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谁知道发个誓会变得这么严重啊……好吧,书里的确是提到了反噬的问题,不过他自作聪明地以为玩玩文字游戏就可以糊弄过去……呜……好痛……
俯视着蜷成一团的小白鼠,瑟斯伸出手,强硬地将那张毫无生气的精致面孔扳过来,仔细察看着黯淡下来的绯色眼眸。
蒂尔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将手轻轻地放在少年冰冷的额头上,颤抖着说:“我原谅你。”几个字说完,他蹭地一下退了回来,躲在蓝宝石坠子后面。
“没用的。”瑟斯轻叹着说,“誓言已经被违反,再怎么补救也没有用了……咦?”他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直视着少年绯红的双眼,紫色流光一闪,他的意识径直闯入了朔夜的意识空间,然后就被完全扭曲的世界甩了出来。
“瑟斯!”蒂尔带着哭腔叫着。
“我没事。”瑟斯扶着额头,脸色惨白,喃喃地说道,“不可能!我的计算居然出现了错误!精神反噬怎么会这么严重的?他并没有完全违反‘誓言’……”
他一抬手,远处的一个柜子砰地一声打开,一只木盒跳了出来,飞到了他手上,盒盖开启,一组紫色的魔晶浮了起来,发出微光,在朔夜的上方凭空构成了一个魔法阵,然后,那些光之线条开始扭曲变形,晶石颤抖着,摇摇欲坠。
瑟斯摘下蓝宝石坠子,放到魔法阵的中心,蓝色的光雾扩散出来,晶石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哈!真是意外的惊喜!”脸色依然苍白的瑟斯露出了愉快之极的微笑,“我们的小朋友有一个比想象中更加强大的灵魂,是黑暗传承的效果?难道这就是黑暗精灵快绝种了的补偿?”
他割破手指,鲜红的血滴入了魔法阵,在蓝色光雾的映衬下变成了紫色,代替模糊的光线重新绘制着线条和符文。
朔夜缩在意识空间的最深处,外面的情形和记忆搅在一起,乱成一锅粥,他敢发誓,自己可怜的记忆肯定又不见了很多……等等,他现在不能随便发誓……呜呜……头好痛。
飘渺的歌声从远处传来,仿佛一注清泉,给他快要炸掉的大脑降下了些温度。
“让我进来,朔夜。”一个熟悉的声音柔声说道。
几个胡乱拼在一起的限制级镜头一下子跳到了他面前。
“Oh,my God!”朔夜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呻吟着说道,“你去死吧!”
那个声音温柔地说:“朔夜!乖!你想要舒服一点吧……让我进来……”
“滚!”
瑟斯轻轻地挑了挑眉,笑容越发地温柔起来,轻轻地说:“看来我们需要一些其他的刺激。”
小精灵蒂尔眨了眨眼睛,慢慢地飞远了一些。
朔夜本来以为他已经够杯具的了,但很快,他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餐具”这种存在——他的神经系统好像过载了,无数令人疯狂的感觉清晰地传递了进来,在同一时刻,他深切地了解到了地狱和天堂的双重滋味。
“朔夜,要么我进去,要么你继续。”那个声音悠哉的令人抓狂地说道。
“……请进。”朔夜咬着牙说道。
声音轻笑着说:“哦——我现在又不想了,你现在的样子比较诱人。”
“……”
求他?
才不要!
莫名的傲气从朔夜的灵魂深处冒了出来,他不会对任何凡人低头……黑色的藤蔓张扬地舞动着,卷入了这一片混乱中,无尽的黑暗迅速地扩大,将任何不在控制内的东西彻底粉碎……痛……现在是真的痛了,灵魂被撕碎的剧痛——相比较而言,他刚才真的是在天堂。
“朔夜!”
声音转冷,然后,蓝色的光芒一下子涌入黑暗混乱的世界中,舒缓地波动着,好像是无垠的海洋,将所有的混乱都淹没在荡漾的水面之下。悠远的歌声震颤着混乱的灵魂,让一切都渐渐地平静下来。
一个人影渐渐地走近,蓝色的长发,飘逸的白袍,好像是这海洋的一部分,又凌驾于其上。
瑟斯无奈地看着那个无力地跪坐在黑暗中的小小身影,明明濒临破碎,眼神却依然桀骜不驯。
无法驯服的小猫吗?
他俯下身,轻轻地伸出手,坚定地穿过浓稠的仿佛可以将人吞没的黑暗。
“来,好好睡一觉吧。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除了你自己。”
朔夜定定地看着那双手,然后无力地倒在他怀里,任凭自己被蓝色淹没,优美的歌声似乎将所有的痛苦都隔离在了外面,然后,他陷入了无梦的睡眠中。
15:琴声
这一次的教训对朔夜来说绝对是永生难忘,精神反噬的后果比身体断成两截还严重些,他直到第三天才恢复了反抗的能力,而且在此期间,因为某人“好心”的治疗行为,他付出了比那两样加起来还要惨痛的代价。
当布森勋爵打算将他领走的时候,极其罕见地浪费了一秒钟时间担心面前这个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少年究竟能不能完成预定的训练。
也算是因祸得福,朔夜这一天的训练稍微轻松了一些,以技巧训练为主,晚上的实战对手则从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魔兽换成了六号。这个整天刀不离手的阴沉少年可以直接去演恐怖电影中的连环杀手,但至少他还知道轻重,确保朔夜的伤绝对可以在一夜之内恢复。
接下来的几天也是如此,只是在朔夜习惯了六号的节奏后,实战对手就换成了其他人。六号则在第二天就不见了,根据朔夜在布森书房偷听到的只言片语判断,他是去探听什么消息——那个家伙明明比较像是刺客吧?
四号的身手一般,擅长使用各种药物,当然朔夜对此完全免疫,所以他只出场了一个晚上。
二号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远程和近战都相当犀利,朔夜很快就发现他的右臂受伤未愈——这大概是他还留在鹰巢城的原因。
虽然城堡里面仍然一潭死水,但外面的情势明显地紧张起来,送信的乌鸦和鹰隼几乎是以“群”来计算,布森勋爵书桌上的文件山也越来越巍峨雄伟,他手下凡是能派出去的人差不多都派出去了,包括还未完成训练的人员。吃早饭的时候,大厅里一天比一天空旷,最后只剩下一些孩子和伤员。
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餐桌上终于出现了新面孔,一个高个子的金发少年——三号。朔夜感觉他是才从外面回来,至少三号房间夜里肯定没有人住。这家伙似乎正在努力向布森勋爵靠拢,但尚未成功,主要的成果是额头上好像挂着块“我是精英”的牌子。一看到朔夜,他立刻脸色一变,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还算英俊的脸像走马灯一样变幻着神色,从难以置信到不屑到愤怒。
朔夜一边往嘴里塞肥皂,一边琢磨着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这个家伙了,难道是因为他比较漂亮?
可惜二号已经吃完离开,五号又不在,他也没办法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武器训练已经进行到了弓弩和暗器,二号弯弓射箭的动作一扫之前的忧郁颓废,非常帅气——不过这也是朔夜对这项训练仅存的动力了。
和那些抱着自己兵刃睡觉的家伙比起来,武器绝对是朔夜的弱项,至少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一件过时的毫无效率可言的冷兵器“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偶尔冒出的关于热兵器的记忆和刚刚接触到的魔法都热衷于提出N种更加有杀伤力的计划。
下午的毒物训练继续进行,朔夜趁机向态度莫名友好的四号打听起三号的事。
‘他的出身还可以,但家里出事了,就自愿加入了乌鸦。’四号的脸上混合着怨毒不屑和嘲讽的微妙表情,‘来这里后,他只用了一年就得到了号码。勋爵当然是很看好他,现在派他在炎流城保护某位王室成员。’提到最后那个词的时候,他难得地露出了尊敬的神色。
‘他非常不友好。’
‘当然。’四号垂下眼睛,想要掩饰掉眼中的敌意,‘我从来没有见过勋爵这么重视一个人。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能够学习到真正有用的东西吗?’
朔夜仔细的品味着水仙花的味道,对四号的愤愤然不予置评——又不是他想要被这么“重视”的,而且三号的态度似乎比被抢走布森宝贝这一头衔更加严重些。
毒物训练结束,已经是日落时分了,朔夜自动地朝训练场走去。既然他的对手换成了人,那么实战训练的地点也改在了主楼前的广场,方便监视,而且打完了就上楼去布森勋爵的书房,节约时间。
令他意外的是,今天训练场上空无一人。
刚才的太阳是从东边落下的?还是布森勋爵彻底被文件山淹死了?
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可是第一次发生。
朔夜才不会去自动向布森勋爵报道呢。他找了个在楼上看不到的死角,尽量舒服坐在墙边,微微闭上眼睛,开始复习黑暗魔法,暗色的光雾在指尖跳动着,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字符。这种据说传承自神的古老而复杂的文字是魔法的基础,每一个文字就是一种能量结构,单独使用或组合起来,便是通常所谓的“魔法”。
虽然自己就是黑暗精灵,但朔夜最讨厌的就是黑色——任谁在黑暗中游荡了无数年都会完全不想再看到这种颜色的。可惜现在他能够依靠的也只有黑暗了。几天下来,他再次开始习惯独自待在黑暗中的感觉,而且觉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毕竟他同时还可以看到外面有一个彩色的世界。
这座城市也是黑色的,当他认同了自己的颜色后,那些石块似乎也不再死板无趣了,它们深沉地包容着他,属于黑暗的精灵……黑暗延伸出去,成为了他感官的一部分……
有人……闯入了属于他的黑暗……
上方!
朔夜一个翻身,堪堪地躲过了一把黑色的长剑,但那把剑好像活着的一样,巧妙地转了一个弯,朝他劈了过来。
朔夜再次轻巧的躲开,短剑已经握在手中,却因为没有把握能够完全消除声音而不敢去挡刀,只能凭着自己灵活的身手左躲右闪。
‘就这样?’三号一脸嘲讽的表情,做了个侮辱性的手势,用嘴型说着,‘太可笑了,就凭你这样的水平?’
朔夜微微挑了挑眉,这家伙的话里似乎有些别的意思。
三号一边恶狠狠地挥着长剑,一边无声地怒骂着:“为什么?‘’就因为你的杂种血统?‘’你不配!‘’废物!‘’有本事还手啊!‘
黑色的剑刃猛然爆发出了淡红色的气刃,延伸出去,正正地劈向了那个滑溜的黑色身影,三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他的对手并没有如他所料地倒下。气刃仿佛砍中了黑色的雾气,然后就消失了,夜色之下,少年原本仿佛散发着光芒的银色短发和白皙肌肤渐渐地变得虚无透明,彻底地融入了阴影之中。
他就是黑暗。
朔夜悄无声息地沿着阴影前行,“阴影行者”——原本是一个用于躲藏在阴影中的鸡肋魔法,但在他身上,却产生了奇妙的变化。阴影中是另一个世界,与现实世界重合,但又有所不同。
他就站在三号面前,但那个金发少年却似乎根本看不见他的存在,好像瞎子一样紧张地站在原地,时不时地突然挥舞一下长剑。
灼热的气刃突然擦过,带来了些许痛感,但很快就被黑暗消弭一空。
这小小的变化被三号察觉了,猛然间一个突刺,可是剑刃却只割开了空气,紧接着,他的脖子上一凉,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好像是凭空从黑暗中冒出来的一样,轻轻地搭在他的咽喉处,细微的刺痛感传来,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尖尖的指甲在他的颈动脉处游移着。
一张美丽到令人怀疑是不是真实的精致面孔慢慢地移到了他面前,妖异的绯红眼眸仿佛可以看透他的灵魂。
朔夜轻声命令着:“说!说出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
“……”三号紧紧地咬着牙,这是怎么回事?他几乎就要开口回答了。
“咔嚓!”沉闷的碎裂声响起,同时他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
“说!”命令同时传来。
三号张了张嘴,恍惚地说:“你会成为……”
朔夜突兀地松开手,黑色的鞭子如同蛇一般甩到了他的肩上,他轻盈地退开,熟稔以不明显的动作卸去力量,但这还没有完,鞭子劈头盖脸地甩了下来——像打着一条不听话的狗——
黑色的鞭子第一次落空了,朔夜消失了,几秒钟后,他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二十米外。
天哪!他就不能忍着吗?朔夜几乎可以想象接下来的事情,另一顿鞭打,然后七号成为替罪羊,被折断手臂什么的……
……
……一直到坐在自己的床上,朔夜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布森勋爵居然放过他了,而且还取消了晚上的文化课,只是塞给他一摞加起来比他还高的《伊利亚贵族世系图谱》,警告他明天要考核。
看来监工先生真的快被文件山淹死了。
另外让他在意的是三号的态度,他的灵魂魔法还不熟练,但三号的意思好像是……他会有什么好事!?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一定是那个倒霉孩子误会了什么。
朔夜摇了摇头,翻开了厚厚的贵族家谱——这东西有什么用?真是浪费时间!
晚一些的时候,他听到走廊那边传过来了弗林顿的大笑声。自从他揍了那家伙一顿后——不知道是不是布森的特殊安排——他只是远远地见过弗林顿一两次,而从对方的反应来看,他敢发誓……不!他敢肯定,只要有机会,那个花花公子就会让他求死不能。
或许他应该在越狱前干掉那只公鸡?也算是帮了二号一个忙……
朔夜机械地翻过一页页泛黄的彩绘书页,把枯燥的公式化歌功颂德分解成基本的要素,填进虚拟的三维EXCEL表格中……
花了一个小时在意识空间里建立了一个基于姓名时间地点等的索引系统后,记忆贵族家谱便成为了一件简单而乏味的工作。
激昂的震撼灵魂的琴声准时响起,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心底涌出了难以抑制的好奇心。
他已经知道了是瑟斯在唱歌,但是谁在弹琴?两个人配合的那么好,貌似有奸情的样子……两个人都被囚禁,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真狗血!最好赶快去殉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