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之漫漫辞职路 上——幽寞

那里面是一个居然还算宽敞的房间，中心的地面上刻着四个魔法阵，三面墙上则各有一条通道。

这群人也真是太闲了！朔夜一边在心里诅咒着修建密室的家伙，一边试探着地上魔法阵。

其中的三个都没有反应，另一个则在他送入一丝精神力的时候隐约地显现出了另一个地方——难道这就是传送阵？

朔夜这才意识到，他在瑟斯那里根本没有看到过关于空间魔法的书籍，就连魔法辞典中也只是偶尔地提到无关紧要的一句，在伊蒙之前，也没有见过谁用储物魔导器。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菲利已经一步迈到了魔法阵里。

伊利亚之纹章上的红色宝石和魔法阵同时一闪，他们已经站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几乎在同时，朔夜紧紧地护住了菲利，周围黑芒一闪，皮甲上自带的防御阵已经被激发了，他警觉地扫视着四周的建筑……废墟……

远处有一座城堡……轮廓很眼熟……

辨认出远方塔楼上的三根旗杆，朔夜立刻松了口气，这里是蚀日堡。然后，他很干脆地把同样吓了一大跳的菲利扔下了。

看来那传送阵只是连接另一座城堡的，不过严格来说，他也算是失职，朔夜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了魔法高深莫测的力量。

发现自己一下子到了目的地，菲利倒是兴高采烈，他不知道这只是巧合，简直觉得朔夜是无所不能的了。

“我们走，找出那把神器。”他兴致勃勃地大喊着。

他们所在的地点似乎是另一个形制相似的密室，因为城堡被劈成两半，已经开始坍塌了。

菲利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令朔夜惊讶的是，他的动作挺灵活的，像一只精力充沛的小狗，完全没有摔倒的危险。

朔夜回忆着城堡的建筑结构，不动声色地引导着菲利前进。

那种感觉又来了，黑暗的气息越来越重，这座城堡好像有生命一样。

“这里是中央大厅。”菲利叽叽喳喳地说着，“我之前问过萨尔了，当年，圣战结束后，黑鹰就是在这里将伊利亚的王冠和断剑还回来的，然后……他离开了……”他的声音黯淡了下来，“有一天你也会离开吗，朔夜？”

当然！朔夜很想这么回答，但他只是冷冷地说：“我发誓效忠于你。”被迫的！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男孩做了个鬼脸：“别这么一本正经的板着脸，你看起来有点像布森勋爵了。现在你的主人是我，我可不喜欢冷冰冰的。我们现在在冒险，以后我们也会一起玩，所以，开心一点，笑一笑怎么样？”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无法违反命令的朔夜只得勉强翘了翘嘴角。

在那一瞬间，完美但是冰冷的雕像有了生命，没有一个人类会拥有这样精致的美貌，那是一种令人心碎的美丽。

菲利一下子愣住了，直到那梦幻般的容颜再次恢复冰冷无情。

“那个……”他猛地转过头去，高声说，“我们继续找吧！据说它的名字是黑鹰。”

“它是怎样的武器？”朔夜问道，连样子也不知道，要他怎么找？

“萨尔说它是很强大的武器！”

“……”废话！朔夜再次濒临抓狂。

菲利倒是很费神地想着：“那是神器耶！萨尔说它好像会变形，有一幅画是巨大的镰刀，还有一副画是黑色的长剑。据说另一幅画上的一只黑鹰也是它。”

“黑鹰……”朔夜灵光一闪，用魔法语言重复着，“黑鹰！”

弥漫在周围的黑暗元素将他的声音传递了出去，越远，波动越剧烈，到最后，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颤抖着，黑色的废墟变成了涌着滔天巨澜的大海，朔夜上前护住菲利，少年国王对周围的变化似乎一无所觉，疑惑地看着他。

黑暗的怒涛翻滚着，朝他扑过来，周围的黑暗元素越来越浓，最后，连菲利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伊利亚之纹章泛起了淡淡的红光，环绕在他周围，驱散了几乎凝固的黑暗。

“朔夜……”他脸色苍白但是万分激动地说，“它真的在这里，它回应你的呼唤了！”

“是的，他在这里，一直都在！”朔夜伸出手，试图去触摸另一个灵魂。

那是多么单纯的一个灵魂啊！

他为主人而生，他存在的全部价值就是战斗，可是，他的主人不要他了，把他扔在这里，一去不复返。他只能等在这里，等待着他的主人回来。无数年过去了，他越来越无力，可是他的主人仍然没有回来……

黑暗凝聚在一起，化作了一只黑色的鹰隼，轻巧地落在了朔夜的手上，亲昵地叫了一声。

“他不是抛弃你了。”朔夜用魔力的语言说道，“他自由了，所以，也放你自由，你是雄鹰啊，本应该自由地翱翔于天际的。不用等他了，你飞走吧，去寻找自己的自由。”

“？”小小的鹰歪了歪脑袋，晶亮的黑眸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喂……抛弃你的又不是我！”朔夜对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最没辙了，他轻轻一扬手，“走啊！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个世界很大的，不要再被一个没有自由的倒霉鬼束缚了。”

小鹰随着他扬起的手飞起，又落回到了他的肩上，讨好地蹭了蹭他，一副“不要赶我走”的模样！

朔夜几乎吐血，他费尽心思想要逃走，却被硬塞了一个小鬼当做主人，这家伙倒是没有主人就不能活了。

“哇哦！真的是黑鹰啊！”菲利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异常兴奋地跳来跳去，“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我还以为这是只有萨尔会信的故事呢……”

原来你这家伙只是找理由出来玩！朔夜很是不爽。

“我们带它回去吧，其他人一定会吓一跳……”

该死的！朔夜僵硬了一下，有这么一句话，他就不能硬赶黑鹰走了。

他朝肩头看去，这只鸟似乎越来越缩水了，开始成型的时候超过四十公分高，还挺有气势的，现在蹲在他肩上，顶多比拳头大一圈，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睡觉，缩着脖子蜷成一团，几乎是个黑色的毛球。

“……不对，黑鹰应该是秘密武器。”菲利还在那里兴奋地嚷着，“你应该把它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直到关键时刻才亮出来……呃，它现在就挺没有威胁感的……”

红发男孩跃跃欲试地去摸毛球一样的小鹰，结果手还没碰到，黑鹰突然睁开眼，犀利而冰冷的视线仿佛可以冻结血液。

菲利猛地缩回手，然后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果然是神器，好有气势！”

神器？朔夜疑惑地看了看小鹰。这家伙比起自己来强点也有限，哪里像是神器了？

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猛然一回头，在遥远的彼方，魔法塔上面，他几乎可以分辨出那个湛蓝的身影。

22：炎流城

再次通过传送阵回到国王的卧室，等待他们的是一屋子的人，布森勋爵，卢顿爵士，还有负责明卫的一号和三号。

刚刚“探宝”成功的菲利简直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不过调皮捣蛋的他对于这样的场面已经很熟悉了。

“晚安，各位大人。”菲利满脸无辜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陛下！”卢顿爵士严肃地说，“在目前的局势下，请您谨慎行事。”

“我知道啦——”菲利做了个鬼脸，“朔夜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

大概是觉得他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也是一件好事，卢顿爵士没有继续进行教育，仍然很严肃地说：“时间已经很晚了，请您就寝，我们明早天一亮就出发。”

布森勋爵依然冰冷而沉默，他更加注意的是密门和传送阵，但没有伊利亚之纹章，他也不能做什么。

朔夜在黑暗中冷冷地看着他，然后，注意到了一号和三号身上隐约的痕迹，心念一动，在心里告诉菲利：“一号和三号被布森勋爵惩罚。‘之前一号给菲利换衣服的时候，他的心跳稍有加快，这个年纪的男孩，对于漂亮的姐姐总是有些微妙的感觉的——布森，早晚你要为那所有的侮辱和暴行付出代价。

“惩罚？”菲利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很快，在朔夜的“解释”下，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我不建议你现在和布森勋爵起冲突。’朔夜冷冰冰地说道。

‘我知道了。’菲利点点头，对其他人说：“现在我要睡觉了，各位，晚安。”

其他人知趣地告辞，一号很贤慧的帮菲利换上睡衣，朔夜注意到这一次男孩的心跳居然很正常，然后，他忧郁地发现自己还是要被当做抱枕用。

稳定在拳头大小的黑鹰一直乖乖的蹲在他肩头装睡，在他躺下后便换成是缩在他的颈窝里，被银色的发梢盖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大概是真的累了，很快，年轻的国王便进入了梦乡，但睡得不能算是安稳，不时说上几句梦话，翻了几个身后，渐渐地如同八爪鱼一样紧紧地缠上了朔夜。朔夜看着眼皮底下一边是乱蓬蓬的红发，一边是黑乎乎的毛球，很有一脚把这两只踢下床的冲动。

……黑鹰还没什么，他们两个都是黑暗属性的，气息交融，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可是那家伙也太烦人了……没关系，不要多想，他就是个暖炉而已，……喂，你的手往哪里伸？……居然还在流口水！！！？？？……还是踢吧……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

不知是体质的原因还是契约的作用，朔夜只浅浅地睡了两个小时，便恢复了精神。菲利仍然黏在他身上，总算是安静了少许。

无事可做，他便和黑鹰无声地聊了起来。

‘你不用睡吗？’

‘我是武器。’小鹰神气地挺了挺胸膛，‘任何时候都要醒着。’

对于一个完全没有睡眠概念的家伙，朔夜也实在无话可说，他随口问道：“对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知道吗？’小鹰眨巴眨巴眼睛。

‘黑鹰……’朔夜再次无话可说，这名字真是简单直接（给猫起名叫凯特，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黑鹰的思维确实有点像鸟类，很单纯，对于日常生活毫无概念，也没什么好奇心，很少思考什么。唯一执着的就是他的使命。

朔夜试着从黑鹰那里套取情报，不过这家伙那模糊的记忆和朔夜那不知忘掉多少的记忆有一拼，还好虽然角度有点诡异，黑鹰对于影的记忆还是很深刻的，一些断续的记忆被分享了过来，他渐渐地对法恩说过的那段久远的历史有了更加详细的了解。

更加有用的最近的历史就不那么清晰了，对于黑鹰来说，整座城堡除了魔法师之外没有其他人值得他费神注意，圣战之后鹰巢城那些无能的长官简直就是对他伟大主人的侮辱。

布森勋爵担任黑鹰的长官是在王旗重新升起的时候，而瑟斯是在那之后的某个时间来到的，取代了某个能力平平的炼金术士——朔夜勉强能够分辨出那是吝啬大叔的轮廓——进驻魔法塔，令黑鹰感觉好多了，魔法塔当然要由真正的魔法师来掌管。

令朔夜有些在意的是，黑鹰的记忆中，瑟斯胸前的蓝宝石和锁链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几乎把他本人遮住。

更加近一些的事件是……杀戮，在不久前的某个时间，鹰巢城死了很多人。

然后就是朔夜这个黑暗精灵的到来，黑鹰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同类的气息，但这么多年过去，时间已经对他毫无意义。即使不睡觉，他也陷入了某种迟钝的状态，仅仅是思考一下如何应对，就花去了整整两周的时间，直到朔夜呼唤他的名字，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既然等不到主人，那么和另一个黑暗精灵在一起也好，武器……是必须要被人使用的。

朔夜苦笑着，在其他人眼中，他也只不过是一件好用的“武器”罢了。

天还没亮，卢顿爵士就敲门把菲利叫醒了。

可怜的男孩正是渴睡的年龄，几乎是用梦游状态被一号塞入一身华服，然后被像小狗一样领到了巨大的飞龙上。

对于如此奇幻的交通工具，朔夜还是有点好奇的。

这头暗红色的飞龙从头到尾差不多有百米长，胖墩墩的，勉强还有那么几分气势。它这么大的块头，与其说是靠翅膀还不如说是靠风系魔法飞起来的，而且看它的动作，体重应该比表面上轻很多，考虑它身上的火元素，应该是体内生成了气囊——热气球？飞艇？

飞龙的后背上安放着一个明亮华丽的舱室，包括起居室，卧室，厨房，洗手间等若干组件，在上面度假都没有关系了。

国王的灵枢就摆在客厅当中，所有人都不说话，菲利一坐上沙发，立刻闭上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瑟斯一直不见踪影，不过布森和其他人也一起走，包括之前一直留在鹰巢城的二号和五号，鹰巢城饲养的无数猎鹰和翼龙在周围的天空中游弋着，保护着飞龙。

弗林顿已经完全不见了前几天被朔夜扁成猪头的衰样，他带着一个实力颇强但精神不佳的护卫被领了过来，看到灵枢时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就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那个花花公子也镇定自若地和别人套近乎，被冷淡的晾着也不在意。开始时他还想接近菲利，看到小国王连眼睛都睁不开时便放弃了。

带着和缓的风声，飞龙起飞了。朔夜隐藏在阴影中，看着视野中越来越小的鹰巢城，心情颇为复杂，随后，他便转头看向了他们前进的方向。

前方才是他的战场。

那头火红的飞龙在前方飞着，上面坐着老魔法师和他的学生乔尼。

脚下山峦起伏，过了大约一刻钟，前方的天际出现了淡淡的红色光芒，与晨曦混合在一起。

那红色的光芒越来越明亮，最后，仿佛是漫天火焰一样飘摇舞动着，那是一座城市，如同火海一般的城市。

炎流城！

朔夜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漫天火焰是保护城市的火元素护壁，但即使没有火焰，这也是令人惊叹的一座城市。

整座城市依托着一座巨大的火山而建，分为内外两城，最外围一半环着暗红色的岩浆流，缓缓地流动着，注入到一条深不见底的缝隙中。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各种建筑物鳞次栉比的分布在高高低低的山峦中，郁郁葱葱的植被缓和了火山和岩浆带来的死亡气息，泛着红色的巨树一片片地在岩浆河旁张扬地生长着，支撑着笼罩整个城市的火元素护壁。

飞龙压低了高度，朝城市边缘的一个小湖降落下去。湖畔依山建筑着一座精巧而华丽的行宫，最高的塔楼上竖着白底红龙的王旗，随着飞龙的降落，王旗被降了下来。

菲利已然醒来，简单地整理一下后，缓步走下飞龙，在倒数第三阶台阶上站定，俯视着前来迎接的贵族。

“陛下，请你节哀。”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倒，“禁卫军永远是您最忠诚的卫士。”

“温斯特侯爵，炎流城的安危都托付给你了，请起。”菲利略微犹豫了一瞬间，朔夜在他心里提醒道，慢慢地抬起左手，让他吻你的纹章——朔夜现在终于明白了，布森为什么要逼他背下全套宫廷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