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与笨蛋 下——狄灰

冷面警官连原，令人发指地有着超级好的厨艺，煎炒烹炸无所不能，让兰淑珍都叹为观止，最后只好把围裙交出来，自己

在旁边打下手。陈俏是厨艺白痴，只会添乱，所以便躲在萧楠的房间里聊天。

“你最近怎么回事啊？一天没精打采的。”陈俏看着躺在床上假寐的萧楠问他。从诊所回来他又拉了两次，还是流了好多

血，现在晕得不行，光应付陈俏都觉得力不从心，便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肯说，也没有聊天的兴致。陈俏知道他固执，不

想说的及时拿钳子撬他的嘴也撬不出半个字，也就不问了，躺在他身边说着自己的事情。

“你和刑牧一怎么样了啊？”陈俏问萧楠。萧楠轻声说：“他出国了，有拍摄计划。”他虚得很，说话声音都有些飘。

“那什么，你们到哪一步了啊？”

“什么哪一步？”

“就是那个啊！”

“哪个？”

“哎，你就跟我装吧！”陈俏哼道，“刑牧一看你的那种眼神呀，就像猫看着老鼠一样。”

“你这是什么比喻啊？”萧楠有气无力地问他。

“本来就是。”陈俏说着，脸慢慢红了，“就像连原儿一样！我原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针对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他

喜欢把连原的名字儿化，这样虽然也是在叫他的名字，却显得格外亲昵。

萧楠没说话，听陈俏在那里自说自话。陈俏说着，伸手放在萧楠的腰上轻轻抚摸。两个人是打小的好朋友，倒没有猥琐的

意思，只是年轻男孩子之间的狎昵。

陈俏戳了戳萧楠的屁股，轻声问他：“你会不会觉得疼？”萧楠吃痛，皱眉缩了缩，轻声说：“什么呀！”

“就是第一次的时候啊！”陈俏说，“可疼死我了！”

萧楠抿了抿嘴，忍不住想起在酒店的那件事，那种被撑开，被撕裂的疼痛实在太难忘了。而且今天陈俏提起了刑牧一，萧

楠心里更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挺混账的，刑牧一对他好，但是他却做出那种事情。电视上经常会讲情人间的背叛，他不

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算不算是对刑牧一的背叛。而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和刑牧一到底算不算情人。

萧楠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差，不想再说话了，翻身过去假装睡觉。陈俏戳了戳他，见他不理，从他的身上爬过去，想让他再

次面对自己。可是他不知道萧楠受了伤，那么一压，萧楠痛得哼了一声。

“怎么了？”陈俏惊讶地看着他。萧楠上午输了液，手背上还有针眼以及输液留下的青紫。陈俏看到了，便问：“感冒还

没好吗？”

“没事，你烦不烦呀？”萧楠疼得脸色发白，语气变得不太好。陈俏自讨没趣，也不再烦他，跑出去偷吃厨房的凉菜去了

。连原揪着他的耳朵想把他扔出去，但他灵巧地躲到了兰淑珍身后。

陈俏一边吃排骨一边和兰淑珍聊天。兰淑珍面带喜色，陈俏巴结她，趴在她肩膀上嗲着嗓子问她：“干妈，有什么好事儿

啊？瞧你春风满面的。”

兰淑珍笑道：“你这嘴哟！哪里是我春风满面啊，是你哥（萧宇），他现在工作还不错，一去就当财务总监了，啧啧，以

前想都不敢想啊！”

“是吗？真好！可得好好宰他一顿，哈哈哈！”

“好好好，让他请客。是该庆祝庆祝，这次安顿下来，也该让他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到时候你说说他，让他赶紧把事儿

办了。”

“办什么事儿啊？”陈俏不解地问。

“当然是和你嫂子的事情了。诗敏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你哥都不表示一下，真是的！两个人都三十四五了，也该稳定下

来了不是？”兰淑珍喜滋滋地说，“诗敏对孩子真挺好，这不，今天他们俩又带孩子们去游乐园了。”

兰淑珍说这话时，萧楠正好开门出来，刚好听到“游乐园”这里，心脏痛了一下，像是有人拿刀尖在他心里头狠狠地搅，

让他感到一阵阵晕眩。之前萧宇说他忙，好不容易周末了，他却属于了孩子们，以及，汪诗敏。哥哥永远不会是属于他的

，他们只是兄弟而已。萧楠一遍遍劝说自己，不要妄想了不要妄想了。忘了吧忘了吧。可是他脑子里却不断回响起小时候

哥哥带自己去游乐园玩的事情。那时候他很孤僻，没有小朋友跟他玩，因为即使是面对孩子们都很喜爱的玩具他会面无表

情地看着，没有一个孩子喜欢他。他记得哥哥带他坐摩天轮，他坐在哥哥腿上靠在他怀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远处的

风景，听他用温和的声音一遍一遍地教导。哥哥曾经那么溺爱他，事无巨细地关心他。可是如今都变了。哥哥教会了他什

么是感情，让他像正常的孩子一样会因为喜欢而开心，因为讨厌而生气。可是当他好不容易明白了感情之后，最爱的哥哥

却抽身而去。

而厨房这边，陈俏和兰淑珍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笑。陈俏笑嘻嘻地说：“哦哟，干妈，你这么诗敏诗敏的叫，我都觉得鸡皮

疙瘩掉了一地！看样子马上您又要当婆婆了？”

“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又’当婆婆了！”兰淑珍说，“我是希望他们早点把家庭的问题解决了，好好过自己

的小日子，这样对孩子们也好啊！我呀，打算把自己的养老钱都取出来，再买套房子，和楠楠搬出去。今后等我死了，楠

楠也能有住的地方，不用给小宇添麻烦。”

就在兰淑珍说这话的时候，客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厨房的三人转头看过去，只见萧楠摔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一章

连原第一个反应过来，扔下菜刀跑过去把萧楠抱起来放到了沙发上。萧楠的脑袋磕到了茶几，眉角破了，血汩汩地流了下

来。他的脸色灰白，张着嘴艰难地呼吸着，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连原连忙掐他人中，折腾了半晌，萧楠微微睁开了眼睛

，目光没有焦距，像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楠楠，楠楠！”兰淑珍急得喊了起来。她拿手去捂萧楠的额头，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了下来，把她吓坏了。

“阿姨别急，去拿个毛巾来。”连原冷静地吩咐，“小俏儿，把沙发垫子放到他脚下，把他的腿抬高，然后给120打电话

。”

“好！”陈俏手忙脚乱地拿了垫子塞到萧楠脚下，然后跪在沙发边上，握住萧楠无力低垂的手开始打急救电话。萧楠的手

指冰凉，就像他的生命已经从身体里流失了一般，让陈俏觉得非常害怕。

电话很快接通了，对方详细询问了病人的情况，又问了既往病史，然后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结束了通话。兰淑珍拿了毛

巾过来，按到萧楠的脑袋上止血，颤声问道：“楠楠，你怎么了？别吓妈妈，你哪儿不舒服啊？”萧楠张了张嘴，一个字

都说不出来，眼睛却湿润了，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救护车很快来了，萧楠在救护车来之前便没有了意识，氧气面罩底下的一张小脸黯淡得失去了所有颜色。连原搂着惊慌失

措的兰淑珍，另一只手拉着陈俏，三个人坐在救护车上一起去医院。

到了医院萧楠便被送进了急救室，兰淑珍让陈俏给萧宇打电话，让他赶紧到医院来。今天是周末，游乐园人特别多，电话

里全是喧闹的声音。萧宇听不清楚，只叫母亲说大声一些。兰淑珍慌乱地道：“小宇，你快到省院来，楠楠病了……护士

刚拿了两个血袋进去……他在救护车上一直都没有醒过来……一到医院就进抢救室了……他到底怎么了呀……”

萧宇和汪诗敏赶到医院的时候抢救已经结束了，萧楠被推出来直接送到病房。萧宇远远地看到萧楠被推出来，快步跑了过

去，萧楠没有醒，脑袋上绑着绷带，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手无力地垂在外头，上头扎着输液针挂着水，脸色比墙壁的颜色

还要白，实在是吓人。兰淑珍眼泪哗哗地就下来了，只能靠连原和陈俏的搀扶才能站得住。儿子身体虽然一直不太好，总

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但像今天这样的突发情况从来都没有过，难怪兰淑珍吓得够呛。汪诗敏怕她高血压上来会坏事，连

忙跑去给她弄了间病房，让她去休息。

“快让开快让开！挡在这里干什么呀！”护士冲着还拦在面前的萧宇喊了起来。萧宇看到萧楠这副样子也是惊呆了，护士

叫他才回过神来，连忙退到旁边。不久之后他看到医生出来，连忙上前询问萧楠的病情。

医生的白大褂上还要星星点点的血迹，让萧宇觉得心惊胆战。

“你是病人家属？”医生问萧宇。

“我是他哥哥。”

“嗯，你跟我来。”医生把他带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医生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写病历，问了一些萧楠的基本情况。听

到萧楠的年龄抬头看了萧宇一眼：“他已经十八岁了？”

“对。”

“看他的模样儿我还以为他未成年。”医生说，“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你们清不清楚？”

“什么情况？”

医生皱了皱眉，萧宇：“你怎么当哥哥的？他直肠壁撕裂，严重肛裂、脱肛。这些伤口应该都快一个星期了，一直没有得

到妥善处置，发炎很严重，造成了大出血。再晚点送来，恐怕就很危险了。”

“啊？”萧宇脑子里一片空白，瞪着眼睛看着医生，就像他说的是外星话一眼。

“那些伤是外力造成的，”医生说，“所以我才问你他多大了。如果他还未成年，那么我建议你报警。”

“什……什么外力？”萧宇话都说不清楚了。

“性侵害。”

“性……侵害？”萧宇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医生说完又低头开始写病历，不冷不热地说，“这样吧，我给他安排一次艾滋病检查。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刚

刚说你弟弟才满十八岁，在这之前说不定就被侵犯过。做家长的还是得好好注意一下，别等孩子受了伤送到医院才知道后

悔。”

萧宇的脑子“哄”的一下，所有的思维都炸成了碎片，完全无法正常思考了。这时候门从外面被推开，连原站在外头，冷

着脸说：“不用去报警，我就是警察。”

萧宇浑浑噩噩地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先去看了看兰淑珍。护士给兰淑珍打了针，她的血压稳住了，情绪也比刚才好多了

。看到萧宇进来，兰淑珍忙拉着他问：“怎么样了？楠楠到底什么病？”

“楠楠没事，妈，您别担心。”萧宇勉强笑着，劝慰兰淑珍说，“他不是一直发烧拉肚子吗，拖的时间太长，脱水了。”

“可是他流了那么多血呀！”兰淑珍眼圈又红了，“满脸的血，顺着我的手流下来……”

兰淑珍说不下去了，坐在那里抹眼泪。萧宇劝说道：“他磕到茶几上，眉角破了才流了那么多血。妈，没事的！您得保重

身体，楠楠病了您可不能倒下。”

“对啊，妈，眉角那里血管很丰富，碰伤了特别容易流血，您过虑了。”汪诗敏也在旁边劝她。

“妈，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楠楠。大夫说他身体太虚，得住院几天。”萧宇说，“诗敏，你陪妈回去先吃饭，我去

看看楠楠，然后回去拿点洗漱用品过来，顺便给他送饭。你们就别担心了，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他好吗？”

“嗯，那我们就先回去。”汪诗敏扶起兰淑珍，细心地把衣服给兰淑珍披上，帮着萧宇安慰她，“妈，您就别胡乱担心了

。咱们赶紧回去吧，还得给楠楠做饭呢！”

“对对对！”兰淑珍振作了精神，说，“病人饭讲究得很，咱们快回去吧。这阵还早，诗敏，咱们去菜市场给楠楠买个鸡

，给他炖点儿汤补补。哎，流了那么多血，我这当妈的看了，心里难受得哟！”

连原让陈俏也跟兰淑珍她们走了，目送他们离开医院，连原问萧宇：“要不要查查到底怎么回事？”萧宇看了他一眼，惘

然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这事儿出了，不知道楠楠心里得多难受……我这个做哥哥的一点都没察觉……我不称

职啊……”

“如果想查，你给我打电话。”连原说。萧宇点点头：“我先跟他谈谈吧！我怕他不愿意说这事，方法不当我怕他会更难

过。”

“你这是关心则乱。”连原淡淡地说。

送走连原，萧宇走进了萧楠的病房。普通病房里有八张床，全都住满了，这时正值晚饭时间，探望送饭的家属挤满了整个

病房，吵得不行。萧楠躺在靠门的病床上，一直昏睡着，并没有醒。隔壁床是一个中年男人，做了阑尾炎手术，躺在那里

一直哼唧个不停。一个女人正坐在萧楠病床上对他说话，看样子像是他老婆。

“你好，麻烦你起来好吗？”萧宇对那个女人说。她坐在萧楠病床上，差点压到萧楠的手臂，让萧宇生气极了。

“干嘛啊？”那女人瞥了萧宇一眼。萧宇没理她，轻轻把萧楠身上盖着的被子拢了拢，把他露在外头的扎着输液针的手放

到被子里。那女人自知理亏，坐到对面另一个病人的病床上去了。

萧宇把帘子拉了起来，把萧楠的病床跟周围隔绝开来。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萧楠，耳朵里反复回响的，是大

夫之前的话。

之前连原说萧宇是关心则乱，其实他不知道，萧楠都能算是萧宇一手养大的。打萧楠从娘胎里出来，接触得最多的人就是

萧宇。他看什么书，学什么东西，全都是萧宇一手操办，萧宇甚至会把萧楠的课本全都看一遍，提前计划好怎么指导他。

母亲那时候忙，又一直没能从丧夫之痛中走出来，所以完全沉迷于事业中借以麻木自己。萧宇那时候也不大，但早就当了

家，完全是一副小大人模样。每天晚上两兄弟一起坐在书桌前学习，萧楠个子小，够不着桌子，萧宇就给他屁股底下垫两

本字典，拿小凳子给他放脚，慢慢教他读书写字。为了萧楠坐字典没那么难受，萧宇亲手给他缝了坐垫，里面填上厚厚的

棉花。有时候干脆就把弟弟抱在怀里，抓着他的小手教他认字。小小的孩子身体软软的，两人依偎在一起，冬天都感觉不

到冷了……

回忆再次跳到在酒店的那一天，那断了档的记忆让萧宇心慌，不由自主地想，不会吧不会吧！我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做出

那种该死的事情吧？但是强烈的道德感和做哥哥的担当却在安慰他：不可能的，他是我亲弟弟，他那么大了，会懂得反抗

。我如果真那么混账，事后他一定会打我骂我。他是我养大的，他最怕疼，受了伤就会哭得那么伤心……

萧宇从遥远的记忆力回过神来，目光再次落在萧楠身上。萧楠歪着脑袋睡着，眉头微皱，像是在昏睡里依旧承受着痛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