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与笨蛋 下——狄灰

样。萧宇心疼不已，萧楠对他来说，和诺诺、亚亚一样重要，都是他的心头肉。可是如今他受了这样的伤害，自己居然一

点都不知情。就连他病成这个样子，也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啊！

第四十二章

病房里太吵了，有人把送饭的不锈钢饭盒摔到了地上，发出了尖锐的声音。萧楠皱了皱眉，轻轻动了一下。萧宇连忙凑过

去看他，见他慢慢睁开了眼。

“醒了？”萧宇柔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楠还不甚清醒，目光迷蒙地在萧宇脸上停留了很久，无意识地叫了声哥哥。萧宇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在这儿。”

萧楠的意识慢慢归位，定定地看了哥哥一阵，又闭上了眼睛。萧宇又问了他一遍哪里不舒服，他也只是摇头。萧宇摸了摸

他冰冷的手脚，问他冷不冷，他也不说话。萧宇便把护士叫来，给他检查一下。

“没事，醒了就好。”

“病房里这么冷，他的手脚都是冰的，你们怎么不开暖气啊！”萧宇说。护士白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普通病房就

这样的，特级病房有空调，六百八一天，你换不换啊？”萧宇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把医院给数落了一遍，但他也没办法

，医院最大，病人哪里敢跟医院较劲？

“明天早上要做检查，记得早上别吃饭！”护士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上面写着萧楠明天早上要做的检查是艾滋病检查，抬

眼看了看萧宇，又看了看萧楠，眼神里有一种莫名的深意。

护士走到旁边的病床做检查，随手把记录放到桌上了，刚刚坐在萧楠床上的那个女人瞄了一眼记录，也看到了上面的文字

，厌恶地哼了一声，还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萧宇怒火中烧，气坏了。他的楠楠是纯真的孩子，根本不是像他们想的那

样！而萧楠精神萎靡，根本没注意到周遭的眼光。萧宇心里难受，连忙到前面给萧楠办了换病房的手续。办完手续萧宇回

病房，萧楠又睡着了。他流了血精力不济，睡得特别沉。萧宇把萧楠背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有醒，只是无意识地哼了一声。

进了那间六百八一天的病房，萧宇连忙把空调打开让温度升上去。这个房间是双人病房，因为收费高，鲜有人问津，旁边

的病床是空的。这里的条件比之前那个好多了，有电视机，还有独立的卫生间，房间里有热水袋，还有电热水壶，萧宇给

萧楠灌了个热水袋放到他脚下，折腾了一阵，萧楠终于醒了，却并不说话。

萧宇只当他是因为受伤的事情心里郁结，不疑有他。过了没多久汪诗敏给萧楠送晚饭过来，热气腾腾的保温桶里盛着汪诗

敏精心烹制的食物，医生交代他现在只能吃流食，所以汪诗敏给他做的是营养粥。她和萧宇在旁边的桌子前一边盛粥一边

聊天。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萧楠看在眼里心里越发难过，哪里会有食欲？汪诗敏把粥端过来时萧楠只是摇头，萧宇劝他他

也不听，汪诗敏以为他还是讨厌自己，只好尴尬地把粥倒回保温桶。萧楠轻声说：“嫂子，对不起……我现在……吃不下

……”他开口叫“嫂子”，是为了不让汪诗敏误会他讨厌她，可是这两个字却让他的心在滴血。

汪诗敏笑了笑：“没事，保温桶里放着不会这么快变凉，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吃。”萧楠也笑了，乖巧地说：“好，谢谢嫂

子。”他笑得特别柔顺，像是被风吹落的花瓣一样，让萧宇莫名地心疼。

“跟我还客气什么呀。”汪诗敏说着，把萧楠的洗漱用品放到一边，又从包里拿了一件外套出来递给萧宇，“晚上冷，你

多穿点。”那样子，真的就是关心老公以及家人的好妻子，萧楠觉得眼眶湿润，连忙闭上了眼睛。

“我先走了。”汪诗敏轻声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晚上我要去圣维罗（汪诗敏上班的私立医院），实在不想住这里

咱们办转院过去吧！”

“没事，先住这里吧。转院麻烦得很，楠楠经不起折腾。”萧宇把汪诗敏送到门口，两人还在小声说话，这种两口子商量

事情的语气，每一句都在剜萧楠的心。

第二天一早萧楠便接受了检查，然后上药。年轻的护士小姐拿着药膏涂到他的那个地方，让他难堪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

钻进去。萧宇问护士，难道没有男护工吗？护士看了看他，轻蔑地笑了笑。伤在那里，很明显是性行为造成的。明明是个

男的，那里受了伤，还要男护工去上药，在护士看来是挺讽刺的。萧宇很快明白她那笑容背后的意义，心里说不出是个什

么滋味。而萧楠依旧浑然不觉，护士本不温柔的手法，早就让他疼得头晕眼花，只能侧躺在床上不停地喘气。真的太疼了

！

萧宇越发地担心。萧楠不谙世事，根本就不懂那些人情冷暖，如今受了这样的伤害他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萧宇无

法想象，如果萧楠明白了那些冷嘲热讽，会有多么伤心。萧宇左右为难，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萧楠沟通。萧楠的世界是白色

的，没有杂质，那些东西他会无法理解。当过老师的萧宇，头一次为如何教育感到万分棘手。即使是面对最难管教的学生

，他都没有这么苦恼过。

最终，萧宇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萧楠现在还在生病，不适合谈论这些沉重的话题，萧宇打算等他出院之后再跟他深谈

一次。但不谈并不等于放任，他已经把跟萧楠往来密切的人全都梳理了一遍，把刑牧一列为了“危险对象”。刑牧一莫名

其妙的对萧楠那么好，而且还如此殷勤地帮他，邀请他到处玩耍，肯定有问题。不过这种想法多么讽刺，伤害萧楠的人就

是他自己，但是那天他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萧楠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萧宇永远也不会知道这

些。上天真是个爱捉弄人的家伙！

萧宇刻意回避了有关萧楠病情的话题，就好像萧楠不过是普通的生病一样。汪诗敏学医，哪里会不明白萧楠的伤病是为何

而来？不过两人却配合默契地瞒着老太太。兰淑珍是真的老了，萧楠送医院抢救那天她吹了冷风，伤风感冒，一直在吃药

。萧宇和汪诗敏不想让她再操心了。

萧楠的检查结果第三天就下来了，萧宇虽然想把报告藏起来，但还是被萧楠看到了。他举着那张艾滋病检查的单子一直一

直看，检查结果当然是阴性，但是他的表情却很古怪，就像那张单子是世界上最难理解的绘画作品一样。

萧宇把那张单子夺走，萧楠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再笑了笑，脸色依旧是几近透明的苍白，却格外地柔顺：“

哥，你干嘛抢我东西呀？”

“没什么好看的。检查结果都挺好的，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萧宇避开了那个敏感的词语。

“嗯。”萧楠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躺回床上去，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闭上了眼睛。他其实很想问萧

宇：哥哥，为什么当初做这个检查你没有跟我说？做这个检查的时候你会不会担心？担心我真的得了这个病？

哥哥，哥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没有乱来，真的没有乱来。难道受伤在那里，就意味着我变成坏孩子了吗？

刑牧一是在萧楠出院那天到医院来的。他回国之前给萧楠打过电话，但一直没有人接。下了飞机之后他给陈俏打了电话，

但陈俏对他爱理不理，就连叫他去吃必胜客他都不愿意去，语气里流露出一种疏离和冷淡。刑牧一觉得莫名其妙，便又给

萧楠家里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汪诗敏，她并不知道刑牧一这个人，只以为是萧楠的朋友，便告诉他萧楠在医院，今天出

院。

“出院？他生病了？”刑牧一皱眉。难怪他一直不接电话，原来是在住院。其实哪里是因为这个原因？实际上是萧宇把萧

楠的手机收起来了，萧楠入院那天刑牧一就打过两个电话，萧宇见了，便把手机关机收了起来，准备等到萧楠痊愈后和他

谈话时再把手机还给他。

刑牧一挂了电话便去了医院。他一路风尘仆仆，把行李交给助手之后就打车走了。机场离医院很远，他一身疲惫，在出租

车上都睡着了，最后到了目的地，还是司机把他叫醒的。按照汪诗敏给他的病房号他上了六楼，远远的看到萧宇走在前面

。他走过去和萧宇打招呼，萧宇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邢先生怎么来了？”

刑牧一疑惑于他们的冷漠，心想，难道他出国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情了么？他们怎么都这种态度？

“我来看看萧楠，听说他生病了。”刑牧一说。在国外那么长时间没见萧楠，他真的非常想念。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想

念过任何人，萧楠是第一个。

“没什么。今天就可以出院了。”萧宇说，“我替楠楠谢谢您。”

“太客气了，他得了什么病，严重吗？我刚从国外回来也不了解情况，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不用了，邢先生先回去吧。”

“我想去看看他。”刑牧一固执地说，萧宇这种冷漠让他很不舒服。

“邢先生，您还是别来看他了。”萧宇淡淡地说，“楠楠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有些话我不想说，有些事我也不想追究

，希望您能明白我们的苦衷。我们家只是普通人家，以前楠楠能得您贵人相助我们感激不尽，但感激也是有个度的。”

“什么意思？”

“您回去吧。”萧宇又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都是要让刑牧一赶紧离开。刑牧一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被萧宇这么一顿

说，简直莫名其妙。这时候病房的门开了，萧楠走了出来。萧宇他们在离病房比较远的地方，萧楠并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出来看到刑牧一，愣了愣。

刑牧一看着他，虽然出院了，但他的脸色还是不好，看起来特别憔悴。走之前这孩子还是水灵灵的，非常可口的样子，才

短短一个月，他竟然憔悴成这个样子，刑牧一的心抽了一下。

“萧楠。”刑牧一叫他。萧宇看了看萧楠，再没开口赶刑牧一。萧楠看了看萧宇，又看了看刑牧一，心里已经清楚，萧宇

为什么要赶刑牧一走了。恐怕哥哥误会邢先生了，萧楠心想，我对他冷淡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所以他笑了

一下，对刑牧一鞠了一躬，轻声说：“邢先生，谢谢你来看我。我很好，不必担心。”

刑牧一愣了。萧楠的话明显带着疏远的意味，这是怎么了？但是他好像又有些明白，肯定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且还与萧宇有关。萧楠深爱萧宇，刑牧一心里清楚得很。但是他这种维护哥哥的态度却让刑牧一觉得心寒。自己千依

百顺地对他，难道他没有一点感觉吗？

好多好多念头在刑牧一脑子里闪过，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大笨蛋，萧楠这样，之前恐怕完全是在利用自己来平复因为爱着

哥哥而带来的愧疚与痛苦。自己就这么傻兮兮的爱着他，为他打算，帮他安排生活。可惜当自己做这些的时候，萧楠心里

想念的，还是他哥哥。真是讽刺啊！刑牧一又想起给萧楠找的那位教授，在国外他跟教授通过电话，教授对萧楠大为赞赏

，已经把萧楠收为了关门弟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自己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所以才这样冷淡吧？！

刑牧一怒火中烧，真想扑过去扇萧楠几巴掌。之前他知道萧楠对萧宇的心思，觉得心疼和无奈，只当他是少年懵懂单纯不

谙世事。实际上他利用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刑牧一三十好几的人了，被这个差不多年轻他一半的萧楠耍了，真厉害，

真厉害！

“我明白了。”刑牧一的脸冷下来，像是被冰雪覆盖一样，脑子里有很多侮辱咒骂他的话，但他说不出来，他的风度也不

允许他这样做。萧楠见他态度突然冷淡，心里也特别难受，他脸色雪白，伸手扶住了墙壁。他勉强笑了笑，低头凄然地说

：“谢谢邢先生。谢谢你……”

刑牧一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四十三章

萧楠出院回家之后，萧宇把他照顾得非常妥帖。他不再加班，下班准时回家，有时候还亲自下厨做饭，为萧楠烹制营养丰

盛的食物。萧楠越发乖巧，哥哥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连汪诗敏到家里吃饭，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耍性子露出一副“我讨

厌你”的样子，而是柔顺地叫她“嫂嫂”，连兰淑珍都觉得他一场病生下来，不可思议地懂事多了。

但是他还是日渐憔悴，吃那么多下去，却好像一点都没有长肉，反而越发地瘦。一米七五的个子，瘦得跟竹竿一样，风吹

一下都能倒。身体也越来越差，稍微吹风淋雨就会感冒发烧，吃药输液好几天才能好。萧宇一直担心他，心里反复斟酌应

该怎么跟他谈心。兄弟俩怀着各自的心思，慢慢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相比生活的不顺心，在萧楠热爱的艺术方面，他却越来越得到教授的青睐。教授非常喜爱这个关门弟子，甚至把自己的工

作室收拾了，让萧楠与他共同创作。上次送去参赛的作品得了奖，教授连说孺子可教。又让萧楠抓紧学习，创作作品到国

际上参赛。因为教授的喜爱，萧楠在这座城市也渐渐有了名气，有人慕名前来，高价购买萧楠的作品，认为他今后必定会

在国际上扬名立万，所以趁他现在还不那么有名，便开始收藏，等到他出名了，藏品价值肯定翻倍。

刑牧一自然而然会得到这方面的消息。那位教授就是他的好友，所以萧楠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听教授说打算帮他申请国

外的艺术学校，让他出国留学，心里不由冷笑。但是他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觉得萧楠不至于这样无情，便给他打了一

次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萧楠正跟双胞胎在玩，刑牧一在电话里听到萧宇在问他是谁的电话。萧楠说，不认识，打错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刑牧一气得发抖，把电话狠狠地摔在地上，可怜的电话立刻四分五裂，吓得旁边的助手大气都不敢出。刑牧一想不到自己

的利用价值用完，萧楠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断绝了和他的关系，之前在医院一句轻飘飘的“谢谢”，就能偿还他的恩情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萧楠真是狼心狗肺！

在教授那上完课，萧宇都会去接萧楠，即使是工作忙，萧宇都会坚持。并且有时候萧楠要在工作室加班，不论多晚他都一

定陪着。他是担心萧楠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又吃亏，萧楠不反对，只是默默地接受。但是哥哥的这种关心和保护，却让他

渐渐难以承受。所以当教授提出帮他申请国外学校的时候，他立刻答应了。

“意大利？”在饭桌上萧宇皱眉，“你不懂意大利语，怕是很难吧？”

“老师把我的作品扫描之后发邮件到学校去了。那边的老师很欣赏，答应帮忙。”萧楠细声细气地说。意大利是文艺复兴

的发源地，他在书本上看到那段历史，心里一直非常向往。

“哎，从小到大你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D市，那才三百多公里，这次一下子就要出国，能行吗？”兰淑珍也不免担忧，“

妈妈不是反对你，你也要想清楚，在家你连做饭洗衣服都很少做，出国一个人怎么生活啊？再说，你身体一直都不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