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心——生煎包子

苏染坐下之后，结果李妈端来的碗筷，一言不发地开始扒饭。

耿家的家教很好，真正的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下来连碗筷叮当和喝汤扒饭的声音都听不到。

苏染不知道耿箐过去是什么口味，一开始还怕露了马脚，但是耿大少和耿老爷不停地给他夹菜，想必夹的都是耿箐平日里喜欢的东西，他也就统统照单全收。

一顿饭下来，苏染觉得自己不被撑死都快被闷死了。想他过去，只要一到家就会将电视电脑音箱打开，虽然只有一个人住，却也热闹无比。反观这偌大的耿家，主子下人一大堆，却冷冷清清，直教人倒尽胃口。

放下碗筷，苏染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自闭，心里却想着快点上楼，好从这闷死人的饭厅解脱出去。

“李妈，把桌子收拾一下吧。”

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耿老爷子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擦嘴，淡淡地吩咐道。

“呵呵呵，今天我很高兴。”

本以为马上就可以走人，没有想到耿老爷子却貌似要发表演说，苏染的意图落空。

“本来今天应该要开瓶好久庆祝一下的，但是我们三儿身体还没有养好……那么就暂时作罢吧！”

耿老爷子笑的欢畅，“今天是三儿出院的大日子，三儿你从小身体就不好，如今换了一颗心脏总算再也不用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爷爷很是为你高兴啊！”

“是啊，小三的身体总算康复了，今后可以过正常人的日子了。”

耿大哥也附和地说道，顺便摸了摸苏染的头。

苏染尴尬地笑笑。

耿大哥温和地笑笑，“不过我也觉得三儿自从手术之后不仅身体好了，连个性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耿鸿陵说完，别有深意地朝着苏染的方向看了一看。

看着耿鸿陵深邃的眼睛，苏染突然想起过去在公司里看到的那个做事狠绝的耿总裁，不由得心中揣揣。

不行，耿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苏染只觉得手心里有冷汗渗出。

一定要想办法离开，逃得远远的才能保命。

“小三，现在身体好了，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耿老爷子笑眯眯地问道。

这个？

苏染灵机一动，既然要远远地躲开耿家的话，不如……

“我……我想去国外念书。”

苏染小心翼翼地答道。

没错，只有逃的远远的，逃到耿家这几个狐狸看不到的地方，自己才能安安心心地生活。不然一天到晚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说不定现在好了的心脏都要被吓出问题来。

而且……

苏染咬唇——

呆在耿家的话，迟早都要看到耿剑甯这个男人……

“出国念书？”

耿老爷子皱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也对，小三儿你从小就是个读书的料子，过去身体不好只能呆在家里，现在身体好了，出去见识一下也好。”

是啊是啊！

苏染内心拼命点头。

“小三儿，读书是件好事，哥哥自然不会不同意。”

耿大哥若有所以地说道，“但是……但是你身体刚刚痊愈，而且过去连门都没怎么出过。突然要出过，大哥不是怎么很放心啊。”

苏染着急地想要说什么，只听见耿大哥柔声道，“不如这样，出国的事情反正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好的，学校专业的选择和手续都要办一阵子。不如这段时间小三儿你也出门走动走动，或者来公司看看，也算是适应一下社会吧。”

听耿鸿陵说的有情有理，他现在如果要执意争辩的话，反而会显得太过急躁吧。

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苏染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下来。

算了……

正好他也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出去确认，出去走走也好。

苏染撇了撇嘴——

他苏染算下来也“死”了这么多日子了，现在尸体什么什么状况都不知道呢，当然要回去看一看了！

第七章

“少爷，真的不需要我跟着么？”

一条商业街变，司机老张站在车旁有些惶恐地问道。

“没事，我只是随便走走而已。你看，这里多热闹，人来人往地会出什么事情。你把车开到对面那条街上等我，我去书店买完书就来找你。”

苏染指着不远处的书局说道。

开玩笑，他今天可以回自己过去租的小屋来看看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这个司机老跟着，他怎么去调查。

“我只是去买几本书啊，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么？”

苏染有些不耐烦。

虽然有万般的担心，但是老张不敢违背三少的意思，还是回到车子里，将车远远开走。

看到车子远去，苏染立即向身边一条暗巷钻进去。

三转两转，一条与刚才整洁的商业街截然不同的脏乱马路出现在眼前。

看着路边散落的垃圾，闻着街上那种只有在庶民的街道才有的，混合着路边小吃的香味，垃圾散发的臭味和机车尾气呛人气息的熟悉味道，苏染突然感动到不行。

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啊，我苏染果然还是穷人的命！

抒发完了感慨，苏染一分钟都不敢耽误，急忙往原来住的公寓里跑去。

因为不是周末，整栋楼里没有什么人。苏染走上楼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虽然一点点地靠近自己过去的小屋，苏染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愈发厉害，这也算是另外一种近乡情怯吧。

终于来到三楼，看着依然狭小脏乱的楼道，苏染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王婶怎么还是这样，非要把一个月的垃圾都积攒在一天里扔掉么？”

看着隔壁王家门口堆积如山，甚至已经有蔓延到自己家门口趋势的垃圾堆，苏染苦笑——过去自己还会跑去找那个悍妇据理力争，让她把垃圾处理掉，如今自己不在了，以后这楼道都要成了王家的垃圾箱了吧。

走进门口，苏染厌恶地用脚将垃圾袋往王家的方向踢过去。走到走廊的消防栓箱子旁，轻轻一拉，已经生锈的箱子嘎吱一声打开。

“果然还在这里。”

从开山斧后面摸出一串备用钥匙，苏染得意地笑笑。

“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染将钥匙伸进门锁里。

门后的房间，已经不是自己离开时候的样子。

苏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捧着自己的脸蛋，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这样……

看着被整理的井井有条，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房间，苏染怎么也想不通他“死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记得自己离开家的时候，这屋子确确实实地还保持着特有的“苏氏风格”，从来不折的被子，散落在房间各处的啤酒罐子，杯盘狼藉的厨房料理台……

但是现在这里怎么可以这么干净，这么整洁，难道……

难道这里又搬进了别人？

不，不可能。

苏染摇了摇头，他可是一口气付完了三年的房租，房东不会这么不讲信用吧。而且，如果真的搬进了新的租客，怎么可能不换门锁，让他这么轻而易举地进来？

难道是……难道是有人有他房间的钥匙，进来为自己打扫房间？

突然，苏染灵光一闪，三步并成两步地冲进了过去的卧室。

天……

看着端端正正被摆放在自己床头上的黑白照片，以及下面一块刻着自己姓名的神主牌，苏染一阵头晕目眩。

那……那难道就是自己的灵位？

有人不但在他死后处理完了他的后事，还为他供奉牌位，甚至收拾屋子？

苏染跌坐在床沿。

是谁？是谁呢？

他……自从他的父母因为被二叔诈骗欠巨债后，他们苏家的人老早就与自己断了联系，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见过其他苏家的人。

苏染本以为自己意外死亡之后，自己就算不暴尸荒野，也要变成无名死尸或者失踪人口一段时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后事”居然被料理的如此之好。

抬起头，看着照片中笑的没心没肺的自己——那是他刚刚毕业时，做了第一套西装，专门为求职拍的证件照，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自己的“遗像”。

难道……

是他？

耿二少的脸跳进了苏染的脑海，随即却被立刻否定。

不会……绝对不会是他，那个男人怎么会管自己的死活？

突然，巨大的恐慌涌上了苏染的心头。

有这么一个人，可以随意进入他的住所，甚至在他“死后”还依然会来照顾他过去住的地方，而他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贴身的震动感把苏染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吓死我了……”

原来是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苏染急忙拿出来。

“少爷，您买好书了没有？您还在书店么？”

司机老张有些焦急地说道。

“啊……马上就好。你先去崇华路的卤味店帮我买点鸡爪鸭心吧，买好了还是回书店门口等我。”

苏染急中生智地说道——崇华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从商业街打一个来回正好一刻钟，足够苏染出去买书。

“卤味……？”

老张有些奇怪地问道，不过依然从善如流地答应并挂了电话。

“呼……”

苏染松了一口气，最后抬眼看了看处处透着诡异的房间。

“究竟会是谁呢？”

有些不舍地站在门口，苏染摇了摇头，离开了这栋曾经无比熟悉的大楼。

第八章

苏染的人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金钱操控的。

苏染有时候想，如果他们家里没有出一个败家的二叔，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这样的话，他的父母也就不会这么早死，他还是有着比较优渥的生活环境。那样他或许可以受到更好的教育，可能成为一个公务员——没错，苏染从小就想做一个公务员，可惜考公务员的考费够刚毕业的苏染生活大半年，所以没有一毛钱存款的苏染毕业之后依然乖乖去地找了个工作。

如果当了公务员，他就不会来到耿氏上班。不来耿氏上班，他就不会遇到耿剑宁。不遇到耿剑宁，他就不会把命丢了。

苏染坐在奥迪车的后座里，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

重生一个多月来，苏染第一次回忆起自己死前的一幕。

一个月前，这个城市还没有入秋。

他和耿剑宁吵了一架。

说起来，可能也不算是吵架，只是他单方面的发泄怒气而已。

因为在耿二少的眼里，卑微的苏染还没有和他平等对话的资格，即使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

在那个慌乱的醉酒之夜的第二天，他就从周小姐的市场部被调到了耿剑宁的部门，成为了他的下属。

于是苏染白天晚上都要伺候耿二少，一开始苏染很想不通，为什么耿少爷就这么赖上了自己，赖上了自己的狗窝，难道是自己真的可口到让耿剑宁如此放不下么？

不论如何，苏染渐渐地习惯了被耿二少半强迫的性伴侣身份。

苏染也想很有骨气地反抗，可惜他终究没有——耿少爷给他加了工资，加了奖金，数目不算小，当然也不算大，却也可以让苏染过的稍微宽舒一点。

苏染从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虽然早早就失去了父母，但是他一直非常低调地隐瞒着自己的性向。从来没有去过同性恋酒吧，从来没有交过基友，最多不过是上一些论坛看看猛男图片性幻想而已。

但是那个卑鄙的男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而且还霸道地和他一再纠缠。

如果苏染有男朋友就算了，偏偏在他身边的男人中，耿剑宁横看竖看都是条件最好的一个，于是他的骨气在做了一次一次又一次之后，很没有骨气地消失了——男人就是这么可悲的动物，性可以决定爱的走向。

或许是日久生情吧，不知不觉间，苏染发现自己爱上了耿剑宁。

苏染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个卖的，或者比卖的都不如。

卖的人不需要在伺候后客人的性欲之后，还要伺候客人的食欲——虽然耿少爷口口声声地说他苏染的窝是狗窝，却不介意在满足了淫欲后呆在狗窝里吃饭，吃了还要睡在他的床上。

从一开始的一周一次，到后来几乎耿剑宁一个礼拜有三四天的时间留在苏染的小屋过夜。

自己的屋子太小，本来就不够放东西，却在不经意间多出了一堆耿剑宁带来的东西，他的西装，他的被子，他的袜子，甚至他喜欢的烟。

有时候苏染一个人在家，看着满屋子两人的东西，甚至以为自己和耿剑宁正在恋爱同居。

曾经听说过，女人会对第一次夺走她贞操的男人有一种不可割舍的感情，没有想到连男人也会有。

苏染不知道自己从时候时候开始，对耿剑宁的态度，从害怕，犹豫，踌躇，一路滑行到了……变成一种难以言说的暧昧和浓浓的情感。

从一开始在男人身下的无比屈辱到了渐渐体会到性事的快乐，心灵沦陷的速度丝毫不亚于肉体堕落的程度。

每天下班后，最期待的就是收到耿剑宁发给自己的简讯。当知道他今晚回来自己的小屋过夜后，苏染就会快乐的像是初恋中的少女，又或者是新婚时沉溺在炽烈爱情中的少妇，一路飞奔地跑回家，收拾屋子，甚至有时候会亲自下厨。

苏染觉得自己很贱，也许是因为太早失去了亲人的温暖，也许是因为早年承受了太多的苦痛，现在的他，只要别人一个温暖的怀抱就会让自己彻底沦陷——即使明明知道，那只是单纯的肉体纠缠。

如果不是自己看到了那一幕的话，或许苏染真的会继续欺骗自己，和耿剑宁继续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直到那一天……

没错，一个月前，苏染亲眼看到了耿剑宁搂着别的女人进了本市最好的一家五星级宾馆。

你看，别人卖还能进宾馆，他和耿少爷睡连这个待遇都没有，床都要自备。

苏染不知道自己是生自己的气，生那个女人的气，生耿剑宁的气，还是生自己没有去过五星级宾馆的气——现在苏染想明白了，他是在气自己，气自己的下贱。

之后，苏染和耿剑宁狠狠地吵了一架。

只记得自己当时吵着耿剑宁大声地吼道：“姓耿的，这么多年，你把我当做什么！”

多好的问题啊，苏染现在想来都会觉得精彩的提问。

我苏染到底算是你耿剑宁的什么？

苏染想问这个问题多少年了。

可惜，耿二少最后也没有给苏染一个答案。

耿少爷抬起他高贵的脖子，仿佛是一只血统高贵的天鹅，用行动证明他和丑小鸭苏染的格格不入。

无数次地，耿剑甯在苏染的面前做过这个动作，在工作时，在交谈时，甚至在他们一夜激情之后，耿剑甯天生的高贵每每都让苏染自惭形愧，次数多的都让苏染以为自己要习惯了，习惯这个男人的高傲，习惯他对自己的不屑。

只是苏染不知道，即使已经习惯了冷漠的对待，自己的心居然还会这么痛……

耿剑甯用苏染从未见过的冰冷眼神，瞬也不瞬地鄙睨着狼狈的苏染，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支票，“随便填一个数字，然后明天就不要来上班了。有多远滚多远，不要让我在看到你。”

男人转身而去的背影是那么地潇洒，毫不留恋，仿佛一把利剑穿透了苏染的心。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