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心——生煎包子

第九章

十分钟后，苏染就死了。

苏染的死因当然不是因为想不开殉情，或者是什么刚过易折之类的狗血死法——很不幸的，苏染只是个小人物。

还没有正是开始的恋情已经枯萎，失恋加上失业让苏染遭受了双重的打击。但是太阳明天还要照常升起，生活无情无耻但是依然要继续。

于是苏染没脸没皮地弯腰去捡被扔在地上的空白支票，好死不死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阵风，把那重量轻飘飘，价值沈甸甸的支票吹到了半空中。

苏染被飞了男人，飞了工作，但是不能再被飞了钞票，于是他一路追，追到路口。

没看到红灯的下场就是被撞到半空中，然后一点都不壮烈地嗝屁。

生的不伟大，死的不光荣，说的就是苏染这种人。

“少爷，我们到了。”

车子停在了耿氏集团大厦的门口，老张回头提醒着正在发呆的小主人。

“啊？哦……”

苏染放下啃了一半的卤味，抹了抹嘴巴。

“不需要打电话先通知大少爷么？”

老张贴心地问道。

耿三少出巡公司，可大可小，司机不敢擅作主张。

“不用，我只随便走走，别惊动这么多人。”

苏染摇头，他今天来公司，不过是为故地重游，要是被耿大哥知道，说不定真以为自己对公司有兴趣，万一硬要自己来上班，到时候才叫悲惨。

走进熟悉的一楼大堂，看着来来往往的同事和访客，苏染想，他终于了解什么叫做“恍如隔世”了。

过去的每个工作日早晨，他或走或奔地朝着电梯的方向跑去，从来没有仔仔细细地看过这家公司对外的门面。今天闲庭信步地走进来，居然发现其实他们公司的大厅很是气派，前台小姐除了过去知道的非常美丽之外……还非常地警惕。

他一直以为前台小姐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在过去的几年里，苏染在这里进进出出，都看到这两尊花瓶坐在这里，笑的仪态万千，坐的不动如山，从来不知道她们居然身负重任——比如现在。

“先生，能出示一下证件或者名片么？您是来拜访哪个部门的哪位职员呢？先生，您不说我们没有办法放您进去啊。”

前台小姐巧笑吟吟，苏染却是一头冷汗。

原来自己的公司是禁止生人入内的，他这个在这里上了五年班的人却一点都不知道。

“我……我没带名片啊。”

苏染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些。

“那么您来拜访哪位呢？我可以打电话让他下来接您。”

前台小姐指了指桌上的内线电话。

“耿剑宁。”

苏染眼珠一转，脱口而出。

“销售部的耿经理，你让他下来接我吧。”

苏染自从进了耿家就没有见过耿二少，想必最近他必定离开了本市，现在就算拖出他的名头用用，也没有关系吧。

“耿先生么……”

前台点了点头，低头拨打内线电话。

不一会儿，前台小姐温柔地抬头说道，“不好意思先生……耿先生近日外出未归，请问您还认识销售科其他的员工么？”

“外出未归？你是耿剑宁他今天来上班了么？”

他正常来上班？却没有回家，这是为什么……

苏染意外地叫道。

“是啊，耿经理今天自然是来上班的。先生您真的要找他么？”

前台小姐见苏染脸色不正常，有些警觉地朝一边的警卫使了使眼色。

两个警卫点了点头，将苏染团团围住。

“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即将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个不耐的声音从苏染身后响起。

“耿经理！”

前台小姐看着来人叫道。

众人纷纷抬头，一时间大家都静止了下来。

苏染整个人早在听到那声质问时变僵硬了起来，缓缓地转过头去，果不其然是那张久违的脸——耿剑宁！

“小三儿……”

见到苏染，正确地说，是耿箐此刻狼狈的姿势时，耿剑宁一时间表情复杂了起来——从吃惊，到不解，无奈地皱眉，最后归于平静。

“还不把三少爷放下来，你们这是什么样子！”

众保安听到自己架着的居然是传说中的耿家三少爷，急忙惊慌失措地将他松开，不停地鞠躬道歉。

苏染缓缓地回头，甚至感到整个身体都僵硬的像个死去多时的僵尸般地坚硬——正确的说，他是已经死了，死了将近一个月。

恍然隔世。

苏染的心中闪过四个字。

自从重生以来，苏染每每想到耿剑宁，心中都有把幽暗的怒火，夹杂着哀伤和怨恨，那是从黄泉底上带来的怨气，闪着青色的冷光。

曾经以为自己对耿剑宁当日决绝的仇恨已经掩过那曾经令人伤感的爱恋，甚至无数次地想过和耿剑甯重逢时，自己将会多么地疯狂展开报复。

到头来，苏染发现自己能够做到的，或许唯有暗自心痛。

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昔日无比熟悉的枕边人。

心酸，心痛，不甘，苦楚，千般滋味袭上心头。

最后，却只能归于无言——他现在是耿箐，是耿建甯的弟弟。

而这世上，已经没有了苏染这个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耿三少自小很少出门，看到突然出现在公司门口的耿箐，耿剑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看着自家小弟也不回答自己，只直愣愣地看着他，耿剑宁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十章

物是人非，说的或许就是今天的情况。

苏染坐在曾经无比熟悉的销售经理办公室内，手里捧着秘书丽莎奉上的咖啡，感叹地打量着一点都没有变化的屋子，间或抬头，看着外头忙忙碌碌的同事们。

单面磨砂的落地玻璃窗将外头办公室热闹的一幕完全展示，而外面则看不到里面任何景象。

一个多月前，自己也曾是那外头大厅中的一份子，而现在这个时间，正是打电话发传真，处理订单到手忙脚乱的时刻，哪像他现在还能闲闲地坐在此处喝咖啡。

“总之，明天我就要听到那边的回应……”

门突然被打开，耿剑宁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了进来。

“！当！”

苏染慌张地打翻了茶几的咖啡杯，顿时褐色的液体铺散开来。

“丽莎，进来收拾一下。”

耿剑宁不满地皱了皱眉，呼唤秘书进来收拾残局。

苏染下意识地缩到一边，不安地用馀光打量着耿剑宁的脸色。

看到丽莎出去，重新关上了门，耿剑宁坐回他的位子上，面色不善。

“你今天怎么会来公司？”

看到耿箐一副戒备的样子，耿剑宁叹了口气，试着用比较温和的语气问道。

“我……”

苏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耿剑宁，问问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但是，那是属于苏染的问题，以他现在的身份，又怎么能够开口？

就在苏染的心七上八下的时候，耿剑宁悠悠地说道，“知道你身体好了，二哥很高兴，只是……”

“是什么？”

苏染小心翼翼地接话。

耿剑宁敛眉，“公司，你还是少来吧。”

绝对没有想到耿剑宁居然有此番言论，苏染摇了摇头，道，“二哥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耿剑宁深深地望着他，最终依然没有正面地回答苏染的问题。

苏染认识耿剑宁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样深沉，无奈却又无力的表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重生的是他苏染，但是耿剑宁却也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呢？

“好了，我一会让司机送你回去。你现在这儿坐一会，我还有事情要做，你愿意的话就在这里坐会儿，要是想找大哥就去顶楼。”

苏染摇了摇头，乖乖地坐回了沙发上。

耿剑宁也不理他，迳自打开电脑开始办公。

办公室里安静的只剩下电脑键盘的敲击声，苏染看着耿剑宁认真工作的侧脸，轻轻地咬着嘴唇，下意识地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

苏染没有兄弟，他也不是真正的耿箐，不知道这两兄弟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今天耿剑甯对待耿箐的态度，绝对不会是一个平日里疼爱自己弟弟的一个好哥哥的态度，这样的生硬，这样地无奈，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一切都太蹊跷了。

“啊！”

突然，苏染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又怎么了？”

耿剑宁拧着眉头问道。

“我……我出去一下。”

苏染指了指外面的办公室大厅。

“不要乱走。”

苏染如获大赦般地冲出了办公室，急忙往他原来的办公桌跑去。

“怎么会……”

苏染站在自己过去办公的桌子前，轻轻地用手抚摸着桌角。

出乎苏染的意料，这里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被清理掉，看样子也没有新的员工来接替自己的位子。

只见他的办公桌依然维持着一个月多前，自己最后一天上班后的样子。

杯子是自己从地摊上淘来的十块钱一个的马克杯，椅垫是被耿剑宁经常嘲笑没有品味的海绵宝宝坐垫。

办公桌上的台历还维持在一个月前的时间，没有人来翻动的台历，好似将这张桌子的时间永久定格了下来。

“三少……”

丽莎站在苏染的身后轻轻唤道，“三少，这张桌子有什么不对劲么？”

“没有……”

苏染恍恍惚惚地回头，“只是奇怪……为什么今天这里没有人来上班。”

丽莎甜甜笑道，“小苏他请了长假。估计要到春节后才来呢。”

“请假？”

苏染惊叫。

怎么会是请假，难道公司的人都不知道他苏染已经“死”了么？

一个死人难道还需要请假休息……莫非大家都以为自己还活着么？

也就是说，他的“死讯”还没有传进公司！

“没错啊……”

丽莎点了点头，“说起来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小苏了，还真有些想他。”

“是谁给他请的假呢？你知道他为什么请假，去了哪里呢？”

苏染急切地问道。

“听人事经理说小苏在我们公司上了五年班，一天年假都没有请过，这次好像打算一下子休息完，去哪里旅游吧。”

丽莎笑道，“三少认识小苏么？”

“啊……呵呵。”

苏染尴尬地笑了笑，“那你知道是谁……”

未等苏染问完，只见丽莎恭恭敬敬地朝苏染的身后鞠了个躬，“耿总好。”

苏染慌张地转身，耿鸿陵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跑来了。你想参观公司，早上跟我一起来不就好了？”

“突然想到而已……不想惊动大哥了。”

苏染低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过去的办公桌。

“既然来了，马上和大哥一起出去吃饭吧。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素食馆，我这就让秘书订位去。”

耿大哥温柔的建议道，眼睛却也紧随着苏染的视线。

在看到苏染的办公桌时，一道精光从耿鸿陵的眼中一闪而逝。

“那……不如叫二哥一起吧。”

苏染鬼使神差地说道。

“老二么……也好。”

耿鸿陵朝丽莎抬起下巴，“让你们经理一刻钟后到‘素云轩’去。我们先走一步了。”

说着，耿鸿陵便拉起苏染的手往外走去。

苏染惊觉与耿鸿陵对耿剑宁的态度竟然如此地生分，明明站在部门经理办公室的门外，却让一个秘书传达消息。

随即想起刚才耿剑宁对自己的冷淡，难道这家人家其实没有什么兄弟情的存在？

苏染边走着，边回头看了看耿剑宁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和门外他空荡荡的办公桌，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一块大石压在胸口。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自己明明死了，为什么会在公司变成了请长假。丽莎刚才说是耿经理帮忙请的假，那么……是哪位耿经理？

千般思绪萦绕心头，苏染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公司。

第十一章

出乎苏染的意料，原定中兄弟三人的聚餐并没有出现。

他和耿鸿陵直到用餐完毕都没有看到耿剑宁出现，而让苏染满心疑窦的是，耿鸿陵貌似早就料想到了一切似地，波浪不惊地用完了午餐。

饭毕，苏染被司机送回了耿家大宅子。

自从公司回来后，苏染就陷入了沉思。

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无论是公寓里的灵位，还是公司里诡异的办公桌，不知道他已经去世的同事，态度暧昧的耿剑宁，还有他的“长假”……所有的一切都很难说通。

本来，死了就是死了，既然重生了，苏染就决定用耿箐的身份过不一样的人生——前提是，自己的死亡原来只是一个意外。

但是，如果不是意外呢？

疑点云布，迷雾重重，自己重生在耿箐的身体中，难道只是一个意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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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公司帮忙？”

耿鸿陵的视线从电脑萤幕上离开，有些诧异地回望着站在书房门口，一脸局促的三弟。

“是……我想从明天开始，去公司里做事。”

苏染咬了咬牙，坚定地点了点头。

经过一个下午的思考，苏染决定亲手去解开这一个个的谜团。

首先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回到公司，起码打探清楚，到底是谁隐瞒了自己的死讯，又为什么要隐瞒。

苏染是个小人物，却不是个畏首畏尾的人。小人物可以贫贱，可以委曲求全，但是小人物绝不毫无原则，只为活着而活着。

如果说，苏染原本打算远离耿家，远离这豪门深宅的恩怨的话，现在的苏染，决定直面这一切，直面注定变换不定，诡异纷呈的未来人生。

比起逃跑，小人物苏染更愿意挑战。

“爷爷知道了么？”

耿鸿陵招了招手，示意苏染靠近。

“恩，爷爷很高兴。”

想起刚才在楼下，对耿老爷子提出自己要去耿氏集团实习时，耿老爷子那满脸欣慰的表情，苏染不禁有些惭愧。

耿老爷子对耿箐的满心期待是那么的明显，要欺骗这样一位老人家，苏染于心不忍，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那你明天跟着我……”

耿鸿陵点了点头，刚想说让苏染跟着他做见习助理，就被苏染一阵抢白。

“我想去二哥的部门，做销售部的员工。”

苏染双手撑在书桌上，有些兴奋地说道。

“销售部？”

耿鸿陵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不定的光芒。

“销售部很辛苦……你身子刚好些，还是跟着我，或者去行政部，人事部见习一下比较轻松不是么？而且，你二哥忙的很，不一定有时间教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