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又费劲,我总得丢掉些什么。”
他说的混乱,杨逢棋却听的懂,心里又跟抽搐似的。这种感觉,明明是在一起,爱情也还在,却明显
感觉到他的心已死的。他只是在挣扎,在自己渺小的世界里,想挣扎出曾经所许下的诺言城堡,独自
逃开。
杨逢棋不敢放手,现在再别扭,他也得抓紧他,如果逃开了,就是一辈子错过。
想到这里,他发着抖,手和脚都在抖,全身冒着冷汗。
他突然理解出,假使他让沈玄逃离自己身边,那结果不仅是错过,而是死亡。
这个结局,他想都不敢想。
那个时候,街头街尾不长,VCD和彩色电视还贵,音像店放着录音带,里面唱着那个时代所走红的歌
,男声女声,具为传情。两人肩膀挨着肩膀,从那条街走上一遍,吃些小吃,说些笑话,便算是约会
了。
沈玄家里是农民,不很有钱,所以花费很省。杨逢棋家里管的严厉,少有给零花钱,两人通常是买一
根赤豆冰棒,抢着来吃,在没有人的地方,两人亲吻,夕阳在他们身后,化成了一道绯色的纱帐。
沈玄喜欢下雨天,两人能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漫步走到街道上,可以手牵着手,甚至环着腰,再
坏一点时,可以踮起脚尖去亲杨逢棋,然后看他迅速变红的脸。
课业不忙的时候去老房子,在院子里赏月,挤在一张躺椅上,笑的时候亲对方的唇。等时间晚了,洗
了澡上了楼,翻滚在那张雕花古床上,细细的抚摸,扩张,进入。那时候他们的默契已经练的很好了
,不会再跟最初的时候那么疼。
一夜拥抱熟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揉着惺忪睡眼,刷牙洗脸,再骑着自行车去学校。
杨逢棋常常说:“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日子。”
沈玄便笑,“笨蛋!”
只不过不知道,竟会一语成谶。
他们似乎是在那段时间将欢乐和开心提前透支了,所以后来那么多年,都处在痛苦的边缘煎熬。
第11章
回了家,停好车,杨逢棋按亮客厅的灯,“沈玄,要看电视?还是上网?”
沈玄走了几步,才回过头来,“困了,想洗澡,睡。”他现在每说一字似乎都费劲,手指握在一处绞
成一团,身躯清瘦,下巴跟削掉了肉似的,只剩下一层皮裹在上面。
“那你先坐着,我去拿衣服下来。”他走上楼,进了沈玄的房间,按亮电灯开关,看到里面散乱的厉
害,床单揉成一团,被子半落在地,地板上都是些书本纸笔,还有拖的很长的纸巾,还有一些衣服。
在沈玄来这里的第二天,杨逢棋就帮他买了很多衣服,沈玄很少穿,现在都原样的躺在衣柜里。杨逢
棋拿了两件舒适的,怕沈玄久等,就快步下了楼。
客厅里没有他的身影,杨逢棋听到浴室有声响,他走了过去,想也没想就推开了门。地板上都是水,
沈玄拿着花洒往头上淋着水,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脱,但全部湿了,紧紧贴在身上。
杨逢棋叫了一声,“沈玄?”
沈玄抬起头来,他脸上也全部是水,湿漉漉的往下掉,眼睛里也进了些,他伸手去揉。杨逢棋连忙拿
了旁边挂着的干毛巾,关了水,帮他擦了脸。“沈玄,怎么洗澡不脱衣服?”
他呆了一下,一下窘迫起来,“忘了……”他突然又睁大了眼,伸手进口袋,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
来。
除了几片药,还有他一直带着的MP3,他敲了敲,还能倒出水,按开机键,按了半天没有反应。沈玄
抬起头,表情有些无助,“坏了。”
杨逢棋却不甚在意,“先洗澡,别着凉了。明天我帮你买个防水的回来。”他将他手上的东西拿过来
,顺手放到裤子口袋里。沈玄却不动,只是看着他的口袋,“哥哥买的,能修。”杨逢棋将拿来的衣
服挂好,点了点头,“我明天去帮你修。”
沈玄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放下了心,又想起他的话,扯着衣摆开始脱衣服,杨逢棋看着他白皙的身躯
慢慢露出来,脚步如生根般动弹不了,心房“突突”的跳的厉害。
眼前似有白光闪过,那些逝去的岁月,快速的流转,直到回转到十年前,他们也是挤在浴室里,相互
笑闹。
白炽灯照的他眼睛发晕,蓦然间回过神来,脚步踉跄了一下,退了两步。
沈玄好奇的看他,手扒在裤头上,正在往下褪。杨逢棋倏地拉开门,逃窜一般走了出去。
他的鞋上汲了水,走一步留下一道痕迹,湿淋淋的。他却没有多加理会,只是快步走上楼梯,进了自
己的房间,关紧了门。开了灯,他站了一会,才发觉自己全身僵硬至极,以往能克制住的欲望,竟在
此刻一波一波涌了出来。
刚才沈玄赤裸的那一幕在脑海中闪现,挥之不去。杨逢棋暗暗咬了咬牙,走到书桌前,坐在皮椅上。
下腹的欲望已经抬了头,他伸手进去,像是触碰什么禁忌一般,一点一点握住,然后上下滑动。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凉的舒适。他右手伸到桌上,桌上有一个古旧的录音机,他按了播放键,轻微的
卷带声就响了起来。隔了几秒,就听到有人说:“沈玄,床上去。”
喘息的声音加大,杨逢棋闭着眼,听着里面不断传出的声音,手指跟着节奏滑动,舒爽的感觉袭满全
身,让毛孔都张开了。压抑许久的情欲汹涌澎湃的聚集在一起。
“沈玄,你都湿了呢。”
衣物摩擦声,喘气声,呻吟声,还有淫靡的水声在静夜里放到了最大,让他的身体和思绪都随着节奏
一点一点攀到高处。
“棋子,快一点,啊……嗯……”
手指加快了速度,极为听从他的话。
呻吟声和水声越来越大,间隙间能听到亲吻声。杨逢棋像陷入了梦魔中,跟听到的声音起舞,沈玄在
他身下,他拥抱着他,进入着他,亲吻着他,缠绕着他,欢愉无比。
最后,沈玄那声“棋子,我喜欢你”让他攀上高潮,四肢舒畅无比,都有些痉挛。精液洒在他的胸腹
间还有腿上,地上也有一些,他的手放开欲望,噬髓的空虚和寂寞从心底生出来,将他整个人淹没。
录音带还在转,十年前的沈玄和杨逢棋在欢欢喜喜的说着话,不多久录音带彻底放完,整间房便安静
下来。
他似乎将力气用尽了,抬不起手来收拾自己,只能散乱的躺着,闭着眼,抿着唇,许久才笑出声来,
先是无声的笑,然后变成有声,最后是大笑。
眼角的泪一颗一颗滚落,烫在手背上,顿觉火热。他弓着腰,掩饰住自己赤裸裸的一切,抽出纸巾一
遍一遍的擦掉那些痕迹,最后收拾好一切。
杨逢棋在做习题时,沈玄屁颠屁颠的拽了张照片摆在他面前,“棋子,你看,我帅吧?”
杨逢棋抬了下头,盯着照片里一男人搂着沈玄站在一片竹子前,沈玄笑的阳光灿烂。他的脸色顿时有
些黑,“这是谁?”
“我们村的二胖,我这次回去时他硬拉着我拍照。”沈玄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还是嬉皮笑脸的凑过
来,“怎么样?我帅不帅?”
杨逢棋再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我要做作业。”
沈玄有些奇怪,他坐回自己的座位,时不时的往后瞄。杨逢棋只是埋着头写作业,到了上课就认真听
讲,看也没看沈玄一眼。沈玄郁闷的半天,想找他说话,一眨眼就没看到他了。
这天正是星期天,晚上杨逢棋先溜了,沈玄想了想,还是独自往老房子那边走去。
街上有些冷清,沈玄走到胡同里,转角时感觉到有人猛力的拉自己,刚想叫出声时,火热的唇就堵了
上来。口腔里是熟悉的味道缠绕,让他撤了反抗的力道,伸手环住杨逢棋的腰。
黑暗里两人吻的昏天暗地,等停下来,杨逢棋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一言不发。
沈玄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不解的问:“棋子你怎么啦?”
杨逢棋不答话。
“谁惹你生气了?”
杨逢棋不理会。
沈玄走着走着,突然气的笑了,“棋子你是猪!”
闷闷的声音传了来,“我不是猪!”
见他回应,沈玄便开心的跳到他背上,杨逢棋稳稳的托住他,背着他往前走。沈玄去咬他的耳垂,“
棋子你是猪,你就是猪!”
两人到了家,开了灯后,杨逢棋还是一张晚娘脸,摊开手伸到沈玄面前,“照片呢?”
沈玄从口袋拿了放到他手里,然后倚着门槛看他撕。照片没有过胶,一半都撕了下来,然后扯碎,丢
弃到地上。杨逢棋看着另一半,上面沈玄露出白闪闪的牙齿笑的灿烂。
尽管他肩上还有一只别人的手,但是他舍不得再撕。
“哟,怎么不撕了?”沈玄像是在笑,眼神却是恶狠狠的。
杨逢棋看着他,脸色平静又慌张,过了许久,才低声说:“沈玄,对不起。”
他的背挺的笔直,像是在努力撑住什么。
沈玄讥笑,“杨大少爷您对不起什么?你爱发脾气就发脾气,一天都不理人,还先跑回来,还知道半
路拦截。嘿,现在还知道乱扯东西,你心里有对不起这仨字么?”
杨逢棋还是看着他,漆黑的眼珠,意义复杂。他像是很徒劳,那么大一个架子,挂着可怜兮兮的模样
,让沈玄有些后悔自己的话说的重了。
正想出口安慰的时候,杨逢棋低下了头,手指绞着手指,“沈玄,我不喜欢别人碰你。”他说完,又
抬起头,格外认真又格外专注的看着他,“别人碰你,我会生气。我努力了,可是控制不了。”
第12章
杨逢棋点了一支烟,倚靠在墙边,听着浴室里面的水声慢慢转小,最后门开了,沈玄走了出来。
他头发上的水正往下滴,正好落在刚换的衣服上,湿成一片。杨逢棋捻灭烟,走进去拿了一条干毛巾
,牵着他到客厅坐到沙发上,然后帮他擦头发。
毛巾很柔软,也很吸水,等擦的差不多了,杨逢棋又帮他擦了擦脸。他的头发已经有半寸长了,长的
很快,青草似的冒,一眼看过去,还是能看到里面的疤痕,长长的一条,看的心惊。
“等头发干了再睡觉好不好?”
沈玄点点头,没有什么感觉似的乖乖坐着。杨逢棋将毛巾挂了回去,拖了一下浴室里的水,又泡了一
杯牛奶给他。
医生说沈玄以后的饮食已经没有那么多忌讳。
沈玄已经坐在桌子前,看着面前笔记本的屏幕出神,杨逢棋凑过去,看到上面只是一些风景图片,漂
亮的瀑布和大草原。
他看沈玄看的认真,便说:“你坐着,我去收拾一下房间。”
等了一会看到沈玄点了头,才转身上了楼。屋子里很安静,沈玄坐在那,不动不摇,杨逢棋抿了抿唇
,继续往楼上走。
进了沈玄的房间,里面仍然是一地的狼藉,杨逢棋先将被子抱开,将床单拉好。他拿起歪在一边的枕
头,正想放好,突然发现下面有一本黑色的笔记本。
怔了怔,他伸手拿起来。笔记本很旧式,封面抚摸起来有粗糙感。翻开第一页,白色的纸笺上印着紫
色的兰花,清雅清雅的,似乎能闻到花的香味。杨逢棋突然手有些抖,心情也紧张起来,因为摸不透
里面会写着什么,又犹豫要不要打开看。
最后还是翻开了,上面黑色的字迹熟悉的让杨逢棋想流泪,里面的内容像是日记,日期是九年前的夏
天,气候写的是多云,上面的字没有多少,却每一句都让杨逢棋心疼。
“今天去了那里,葡萄藤已延伸到墙外来了,还看到两串青葡萄。我总不愿意去想,我曾在里面度过
了怎样快乐的时光,可是忍不住,怎么也忍不住,只要一回这个城市,脚就会自动带我来这里。
他应该会恨我吧?
他应该上了好的学校,以后前途光明,也会跟我毫无……”
后面“瓜葛”两个字没有写出来,似乎是不愿意面对这两个字和这两个字背后的现实。杨逢棋慢慢坐
在床上,翻开了下一页。第二页的日期是八年前,上面只有三个字“杨逢棋”,再后面,一页一个日
期,上面的间隔都是一年左右,写的字也都是“杨逢棋”。翻了四五页,上面没有手写的字,而是用
胶水粘着的一张纸。纸上面是一张杨逢棋的全身照,头微微仰着,抿着唇,他的旁边,是一篇报道,
报道新人杨逢棋拿得电影奖最佳男配。
这个报道杨逢棋自己已经没有很多印象了,连那个奖杯也不太记得。那张纸很旧,也不知沈玄是从哪
家的报纸上撕下来的,旁边还有毛边。
再翻一页,上面仍然是贴着杨逢棋以往的报道,旁边有张半身照。
从五年以前,杨逢棋慢慢有了红的趋势,报纸上报道的也越来越多,有介绍出演电视剧电影的,还有
拿各类奖项的,甚至还有一些花边新闻。
整本笔记本后面粘的都是这些,他的照片无比多,在灯光下,在红地毯上,或穿着西装或休闲服,眼
睛看着镜头,帅气无比,只是很少笑。
杨逢棋慢慢合上笔记本,弯着腰闭着眼,手心滚热滚热的。
他知道,他捧着的不仅仅是一本笔记本,而是十年的时光。十年时光里沈玄没有变化的心,以及满满
的思念。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他们也开始拼命冲刺。老师每天在耳边说教:考上好的大学才能找到好的工作,
找到好的工作才能买大房子娶漂亮媳妇过好的生活。
下了课,沈玄就会跑到杨逢棋桌子前来,笑的吊儿郎当的说:“喂,棋子,我只想买大房子!”
他对于课业没有多大压力,杨逢棋却有。他没有很多的读书天分,以前还不勤奋,现在能待在这个班
都是拼着命。他们下课后很喜欢跑到操场边的绿树下坐着,沈玄那是真的坐,杨逢棋却还得捧着本书
,背英语单词。沈玄有时候坐的无聊,就往地上刨一个小坑,把蚂蚁什么的丢下去,再洒些沙子,然
后观察着他们什么时候爬出来。再无聊的时候,他就会扯着杨逢棋的袖子,眨巴眼睛说:“棋子,我
们出去玩?”
杨逢棋揉揉眼睛,“我单词还没背好。”
“晚上再背吧?这玩意那么容易。”沈玄抓着他站起来,“咱去玩游戏?翻墙出去?”
“不去。”杨逢棋脸上的神情带着严肃,和以往没有过的坚持。
沈玄愣了愣,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骂了一句:“真成了书呆子了。”
“沈玄,我不认真一点的话,我就不一定能跟你考上一个大学。”杨逢棋拽紧着书,“我不想跟你分
开。”
“哈哈,棋子笨蛋。”沈玄听了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会那么舒畅。他跳起来去摘树上的叶子
,眼睛亮极。“我们三个志愿填的都一样,你要考不上第一个,我陪你读第二个,要考不上第二个,
我陪你读第三个。要都考不上,啊喂,棋子,你先去打工,你养我四年,以后我一辈子都养你行不行
?”
“不行!”杨逢棋眼底眉梢都是不见底的执着,“你的一辈子,都得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