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面是在CRAZY,楚少康为逄承介绍了不少人,转身看到一个人单独坐在吧台前,向面前的人示意了一下,领着逄承走了过去。
吧台前的人是沈颂。
“你是白天的人!”逄承先开了口。
“是啊。”
“哥,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逄承很开心地对楚少康说着。
“哥?”沈颂把目光转向楚少康,“你和少康很熟?”
“啊?”逄承摸了摸头,表示这个问题有点出乎他意料。
“是一个学校的学弟,跳舞很棒。”少康拉着逄承坐下来,向沈颂解释道。
听到少康夸奖自己逄承羞涩的笑着,沈颂越过少康看到他一派天真的样子,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等少康起身,逄承自动坐了过来,小孩说话的时候有点手舞足蹈,动作很夸张;听沈颂说话的时候又很认真,不时作出各式的表情。少康回来时就看到逄承像小狗一样腻在沈颂身边,甜甜的叫着“哥”。
第5章
楚少康是个看上去很温柔的人,但不排斥他很有手腕。作为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楚少康有足够的能力让他看中的人顺利的红起来。沈颂就是他所经营的庞大人际网中的一个,他是当时楚少康所签娱乐公司的少东,就私人关系而言,两个人是很投缘的朋友。虽然沈颂在公司里总会给人很冷漠的感觉,不过,和沈颂走得近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可以用“闷骚”来形容的男人,只是表面上的漠然,事实上却相当热情。
让逄承和沈颂认识,对逄承的发展会很有帮助,所以在酒吧由楚少康促成的这个见面说到底还是带有功利性的。这种引见对楚少康和沈颂来说都是平常的事,后来的事,不在他们,至少不在楚少康的预见范围内,因为那时的沈颂并没有“喜欢男人的前科”或是“可能会喜欢男人的先兆”。尽管在那之前,楚少康就知道逄承是Gay。
在某次回忆的时候,楚少康突然明白:19岁的逄承,在兴奋的描述一个在楼道上擦身而过的男人时,脸上出现的表情,是爱慕,而不是欣赏。
逄承没有如楚少康期望的那样进入娱乐圈,他很认真地做伴舞的工作,却不想做明星。一年之后,逄承离开了公司,但仍和沈颂经常性的见面,他们成了朋友,比楚少康和沈颂更亲密的朋友。是“朋友”,还不是情人,逄承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中间的尺度,他知道沈颂不是他这类的人,也没有勇气让沈颂改变。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暧昧让逄承很心虚,看到沈颂会让他抑制不住的开心,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可是当沈颂主动靠近,他想的却是退缩。害怕被看穿,害怕被疏远。
万东明是逄承所在的健身中心的老板,也是沈颂的发小,逄承刚认识他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万东明喜欢的是男人,而且不否认自己对逄承的喜欢,这种坦率反而让逄承愿意和他接近。有很多话,不能和楚少康说的话,逄承都愿意和万东明说。逄承说沈颂的时候只说一个“他”字,他把他们的见面说成“约会”,他们有“牵手”、“拥抱”还有很意外的“kiss”。逄承的表情十足的稚气,东明在他的脑袋上重重的落上一掌,骂一句“没用的家伙”,两个人一起大笑,端起酒杯继续喝。
喝的七荤八素,万东明接了电话回头对逄承说有朋友要过来,逄承摇摇晃晃地起来要走。醉了的逄承很固执,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到路边,东明让逄承靠着路灯等,自己跑到一边“张牙舞爪”地拦出租,好不容易截下来一辆,回过头去逄承已经不见了。东明扶了扶发胀的脑袋,冲出租车司机呵呵笑笑,又踉跄着往回走。万东明独自坐了一夜,他的朋友没有出现。
逄承请了一天假,回来以后,万东明领了个顾客给他,姓宇文。
下班后,万东明走进停车场,意外地看到沈颂的车,沈颂正坐在驾驶座上似乎在等人。万东明的脑子里想到一些事,那夜消失的逄承,那夜没有出现的沈颂。他没有等答案的验证,开车出了停车场。
就在凌晨,沈颂问东明,“为什么会喜欢同性?”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不会担心吗?”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高中时他们就知道了,你不是也早就知道。”
沈颂“哦”了一声。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东明痞痞地问。
“是啊。”
东明醒了大半,“我们不会长久的。”
“嗯,不会长久。”
“有多喜欢那个人?”
“不知道。”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不知道算不算已经开始。”
“他迟早被你玩死。”
“难道我就不能是受害者?”
万东明在心里说“不可能”,他太了解沈颂,沈颂太强势,他不允许对方的忤逆,也不会让对方有机会伤害自己。他没有回答,电话那边传来一句“再见”,沈颂先挂了线。
万东明开着车的身体突然打了个激灵,那个电话,沈颂并不是在表述自己喜欢上了个男人,也不是表达他对自己恋情的恐慌,他想说的是另外的,“不会长久”之后的。仿佛一种托付,在他们“不会长久”之后的托付。
第6章
过了春节,就27岁了,收拾了新买的应景植物,逄承开始为自己做简单的年夜饭。虽然是一个人,也应该过的快乐不是。
可是,释怀不等于忘怀。逄承一个人对着电视,还是会想到沈颂。逄承想我们在一起七年,不对,是六年,还是不对,是五年。自己先是暗恋了一年,最后又单恋了一年,逄承觉得自己的恋爱谈得真是失败,很失败。在沙发上躺下来,如果沈颂坐在这儿,可以把头放在他的腿上,现在只有枕头。“哥,还是会想你哦。”逄承把自己闷进枕头里,想尽量轻松的说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嘴角却是不可控制的向下撇。
快过元宵,假期也就没剩几天了,逄承从被窝里伸出手拿过床头的钟,时针在5附近,天暗暗的,是下午还是凌晨?什么时候睡下的?坐起来用力搓搓脸,继续在床头发了会呆,这才慢悠悠的把被子挪开,神游似的走出卧室。
客厅的灯亮着,有人在沙发上,看到逄承也没有说话,只拿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绝对不是高兴的神色。逄承用最快速度跑回房间套上衣服重又出现在客厅里,站到男人面前笑嘻嘻的叫了声“爸爸”。
逄承和爸爸长得很像,这是奶奶在逄承很小的时候就不断重复的事,逄承也很为自己的长相骄傲,不是因为好看,而是因为这是遗传自父亲的。尽管父亲对逄承总是冷漠,但逄承相信父亲其实是很爱自己的,只是不善于表达。就像现在,父亲能出现这里,就是因为关心自己的缘故,逄承为此很开心,脸上的笑使人产生年龄上的错觉。
“收拾一下回家。”直接下了命令,逄澧顺手从旁边拿了杂志翻看,摆出等待的姿势。
逄澧说的家在城市南郊的高档别墅区,是一个单门独院的两层楼房,因为工作,逄澧一年中少有在家的时候。逄承在这里呆的时间也很少,12岁以前都在乡下和奶奶一起生活,被父亲接过来以后一直在学校寄宿,20岁那年搬出了这里。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是逄澧第二任妻子留下的,她们的母亲再婚后,把她们送到了逄澧身边,芯惠和芯兰对逄家并不亲厚,有了自立能力后,也是很少回来。所以家里常常只有一个女主人——逄澧的第三任妻子。今天难得的,家人都在,看到很久没见面的妈妈和妹妹,逄承还是感到高兴的。
芯兰,逄澧的小女儿,逄承的小妹妹将在三月里结婚。对方是这几年上位的男演员叶天沅,在演逄澧的《天问》之前还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尽管不赞成,逄澧也没有反对女儿的婚事。这多少让逄承感到惊讶,因为身在局中,看到很多灰暗的东西,逄澧一向不愿意自己的子女过多接触娱乐圈的人和事。逄承发现父亲在说芯兰婚事时流露出的疲惫,才觉得父亲其实老了很多,不再如多年前那样强硬。
“小承,爸爸不否认过去的某些决定因为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让你无法接受。可是有些事,我能看到比你更远的,我对你说过的话,从来都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到现在,你不能否认,我的话,有很多都是对的。”
“我知道。”
“我不是很开明的家长,你从小就听话,但第一次跟我作对就耗了六年时间,或许你是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一起。那件事,到此为止,你还是我儿子。”
“爸爸——”
“以后遇到什么人,可以带回家来,我的眼光总还是可以的。”逄澧站在儿子跟前,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像永远都是小孩子的心性,就算站起来比我还高,我还是觉得你只是个男孩。但人终究是要独自承担一些事的,你已经是个男人了,逄承。”
逄承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二楼书房的窗户。父亲一直都在看着自己,逄承慢慢往外走,慢慢回忆这些年的事。有多复杂,不过是认识了一个人,爱上了一个人,失去了一个人。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在失恋,为什么独独觉得自己最悲惨。
“你已经是个男人了,逄承。”默默重复这句话,逄承想“男人”这个词,真是动听。
第7章
又开始上班,万东明从国外度假回来给逄承带了巧克力,把东西递给逄承的时候,宇文刚从更衣室出来,冲着精美的包装物吹了声口哨,笑着扑到逄承身上,“你东明哥哥这么疼你啊!”
东明笑着把宇文从逄承身上扒下来,把逄承往自己怀里一带,“不疼我家承承难道疼你吗。”这在两个人是很常见的玩笑,宇文甚至已经懒得还击,一个人先进了健身室。没有对手,东明反而觉得没有意思,呆呆地看着宇文离开的背影出神。逄承笑了笑,问:“哥,你给宇文哥带了什么?”
“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哦。宇文哥好像交了新朋友。”
“是吗?呵呵,他一向都很受欢迎。”东明又朝健身室的方向看了看,转过身对逄承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统杀!”
逄承笑趴下了,东明也跟着蹲下来扶他,宇文无意的朝外瞥了眼,又很快地把目光收了回去。
逄承直起身子说:“前几天我们去附近新开的卖场,出来后宇文哥一个劲骂那儿垃圾。”
东明很奇怪逄承突然转换的话题,还是笑着应到:“难道那个卖场是他旧情人开的。”
“宇文哥说那儿卖的狗粮没有一个是你家地瓜喜欢吃的。”
逄承最小的妹妹出嫁,宇文开始定期给地瓜买食物,楚少康和他新带的女歌手传绯闻,沈颂要在这个月和荣氏的千金结婚。
时间过的不紧不慢,每天都是24小时,每周都是七天,每月都是那么固定的天数。逄承觉得自己恢复得很好,过去一年对沈颂的偷窥着实是一种自虐倾向的病态行径,摆脱了自己的偏执,心情总是很好,常常笑的灿烂。在报纸上看到沈颂的喜讯,逄承居然只是感到一点点的不舒服,并且这一点点的不舒服也很快被其他事所掩埋。逄承想即使现在沈颂站在他面前,带着他的新娘,他也不会有太多情绪了。
逄承去了那家被宇文鄙视的超市,这里离他现在的住所很近,除了不供应地瓜爱吃的粮食外,其他东西还算齐全。因为东西太多,购物袋很不是时候的破了,生鲜蔬菜的掉了一地。逄承一边捡东西一边对帮忙的人道谢,从购物袋里拿了纸巾递过去,抬头看到面前的人居然是沈颂。
“真是不好意思,把你的手都弄脏了。”逄承低头把成包的纸巾拆开,抽了几张重又递了过去。
“没关系。”
“谢谢你帮忙。”收拾了地上的东西,剩下几把蔬菜只能直接拿在手上了。
“我帮你吧。”
“我自己可以。”逄承站了起来,向沈颂笑笑表示感谢。
第8章
三天以后沈颂的婚礼如期进行,新郎俊秀儒雅,新娘温婉可人,所有媒体的报道几乎都用上了金童玉女这样的词,沈氏和荣氏的几支股票也很合时宜的持续上涨。
八月的时候,报纸上很八卦的登了沈太太怀孕的消息,逄承笑了笑,把报纸随手放到了一边。许诺走进休息室挨着逄承坐下,看到茶几上的报纸轻轻读着标题,转过头冲逄承笑,“有钱人怀孕都算新闻。”
“人家的小孩可金贵着呢,当然是新闻。”
“还不一样是那么弄出来的,有什么特别。”
“哦,你倒说说是怎么弄出来的。”
许诺的脸“唰”一下红了,上去就掐逄承脖子,逄承笑着躲开,两个人笑闹的声音能把外面路过的人吓一跳。
“哥,今天是不是你生日?”闹够了的许诺枕着逄承的腿躺了下来。
“好像是。”
“我们出去庆祝吧。”
“好。”
“真的!”许诺一下子坐了起来。
“假的。”门口传过来一个声音,许诺一看马上蔫了,怏怏的叫了声“老板”。
“承承今晚得跟我们过,怎么样,小孩,要不要一起?”
许诺看了看逄承,还是对东明摇了摇头。逄承揽了揽许诺的肩膀,向东明笑道:“我先答应了小诺的。”
逄承最后去了东明为他准备的派队,不过还带上了许诺。楚少康很久没见到逄承,他听东明说过许诺,看了看站在逄承身边的人,在心里摇了摇头,“逄承不会喜欢这样的孩子。”
所有人都看到派对男主角逄承对许诺的好。那个个子高高的男孩是年初健身中心招的新人,比逄承小五岁。许诺长得很好,笑起来还有两个小虎牙,在逄承身边站着显得很安静。楚少康觉得事情很奇怪,但说不出来是哪里。
逄承喝醉了,醉了的逄承不说话只想睡觉。楚少康载逄承和许诺回家,等许诺下了车,逄承含糊着说:“哥,去你家吧。”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逄承冲进卫生间吐了起来。楚少康轻轻拍着逄承的背,等动静小了,拧了把热毛巾递过去。
逄承感觉着楚少康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感觉着毛巾触到自己脸颊的微热,“为什么我们不能相爱呢?”逄承想。“因为楚少康不喜欢男人。”逄承给了自己一个答案,站起来洗了脸,从少康手上拿过毛巾,脚步不稳地往外走。
楚少康重新确认了房间的温度,帮逄承整了整被子,关了灯静静的退出了房间。
逄承闭着眼睛,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你已经是个男人了,逄承”。
第二天逄承的状态很不好,万东明给他半天假,压着逄承换衣服下班。看到掉出衣柜的手机,东明捡起来发现是黑屏,“摔坏了?”按了开机键,似乎一切正常,东明把手机放回原来的地方,坐在一边等逄承出来。柜子里的手机锲而不舍地发着光,东明看了眼关着的门,又把手机拿了出来。一串号码在屏幕上闪,东明接了起来。
“你他妈的在哪?”听出对方很生气,东明握着手机没说话。
似乎在比耐心,电话两头都保持着沉默。东明看到逄承已经站在门口,脸色很差,把手机拿给逄承,自己坐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