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么小就吃别人豆腐。”万东明很是时候的回来了,“我才出去一会儿就跑了只小色狼进来。”看到东明标志性的挑眉动作和小女孩僵在一边的样子,逄承大概也猜到了东明吐出来的“象牙”。
“囡囡。”听到声音,小姑娘反应很快地冲外面应了声,倏一下跑了出去。
“好像吓到小朋友了。”万东明讪讪地笑,摸摸自己明明很无害的一张脸,小孩子怎么就听不出他是在开玩笑呢?
门外有两个人在说话,逄承听出其中一个是刚刚的小天使,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很是让人舒服。
“叔叔,我明天再来哦。”囡囡又倏一下出现在门口,还朝东明做了个大鬼脸。
“逄承?”囡囡身后的男人看着病床上的人不确定地开口。
“Eric。”万东明向门口的人叫到。
沈颂在医院的走廊上碰到了赵钧安,在场面上见过几次,算不上熟,两个人礼貌地点了点头,继续走各自的路。
逄承的精神好了很多,已经不像刚醒来几天那样嗜睡。他喜欢说话,尽管很多说话的内容让人困惑,所有人都默契的隐瞒了这一点。他也爱笑,整天整天的表现得很快乐。沈颂认真收集失语症的信息,没有再提过转院的事,还是每天傍晚到医院,带上逄承的晚饭,然后晚上被逄承催促着回去。
“哥,来了。”今天的逄承笑得很开心。
“嗯。”沈颂举了举手上的保温瓶,“你喜欢的。”
大概心情好,消化快,逄承盯紧了保温瓶,饿了。四层的保温瓶里装了雪花豆腐、香菇青菜,瘦肉汤和米饭。沈颂好像看到逄承眼里冒出的星星,不由地带上了微笑。
沈颂看到逄承从抽屉里拿出了勺子,听到他说“我可以”。逄承刚恢复的左手并不灵活,对付不了成根的青菜,试了几次拣了上面的香菇。沈颂用筷子挑了青菜放在勺子里,送到逄承嘴边,逄承咽下嘴里的米饭,张口把青菜吃下去。
“我明天给你带叉子来。”
“豆腐好吃。”逄承抬头看沈颂,“对宝宝好。”
逄承只是喜欢下午的囡囡,看到沈颂他想起来沈颂也快要有一个漂亮的孩子了,无意识地说了那句话。其实说出来了也就那样,那些事情不是回避就会不存在的。吃过了饭,逄承说着下午的事,他的语速有些快,沈颂来不及把这些破碎的句子重新拆分组合。
“别说了。”沈颂抱着逄承,把他的头按在自己心口上。
逄承没有动,沈颂的心跳真实而激烈。逄承知道,沈颂说要结婚的时候是爱他的,沈颂装作忘了他的时候是爱他的,沈颂让他当情人的时候是爱他的,沈颂整夜守着他的时候是爱他的。只是,爱算什么?逄承不想要他的爱了。
“别来了。”逄承用左手推开沈颂,这一次,目光清明。
第17章
宇文看到逄承病房里的赵钧安微微一愣,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会有交集。赵钧安和宇文一样做外贸,宇文做服装,赵钧安做药材,说不上交情,多少也是认识。赵钧安的家人都在国外,家底颇为殷实,这是外面传的,宇文倒没去证实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赵钧安的公司是他一手做出来,从那么不起眼的一点到现在规模,几乎是白手起家。就看这一点,赵钧安是个人物。
“哥。”逄承向门口的宇文喊了一声,赵钧安站起来,看到宇文,大方地打了招呼。
“爸爸爸爸,姑姑说要出院。”囡囡还没跑到赵钧安跟前就开始说话,脸上红扑扑的。赵钧安把孩子抱了起来,柔声说“以后别那么跑”,转身和逄承道别,又对宇文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趴在赵钧安肩膀上的囡囡回头冲逄承摆手,一口白牙,笑得灿烂。
赵钧安居然有那么大的女儿,这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宇文转过头看逄承的手还没放下,看着赵钧安消失的方向发呆,也不由的回身多看了两眼,走廊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宇文走进电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东明握住了他的手,“走吧。”自己却也向着走廊里看。沈颂背靠着墙站着,似乎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抬头看过去,东明好像看到沈颂对他们笑了笑,很苍白。一个月,沈颂的头发长了很多,盖到耳朵,盖到眼睛。
“沈颂,”宇文系上安全带,抬头看看东明,又不知道怎么问,“没什么,开车吧。”
“他说他习惯了,白天睡觉,晚上过来看看。早几天承承让他回家,他也是那么在外面站半夜。”东明慢慢把车倒出停车位,“阿颂下午打电话让我傍晚过来。”
“怎么回事?”
“承承让他别来了。”正赶上下班的高峰,车开开停停,很让人光火。旁边的一辆车歪着车身打算插队,“妈的,还挤!”东明索性把车往前送了送,差点撞一块。
“至于吗,你!”宇文的嗓门大了,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坐在一边不吭声。
“对不起,”东明调整了呼吸,“等会说吧。”
万东明一直觉得自己挺幸运的,生活没愁过吃喝,工作没遇到大的风浪,身边不缺朋友,即使是对家里出柜,也顺顺当当地过来了,现在身边还有宇文。可能因为自己太顺利,他不明白沈颂怎么能把那么简单的事弄得那么复杂。
万东明翻着医学杂志不耐地点了一支烟,去年年前他还来过这儿给逄承搬家,现在又坐在这里,心里是莫名的情绪,不舒服,也发不出火。
“我订了些菜,等会儿顺道去拿,你给承承送进去。”沈颂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顿了顿,“他暂时不想见我。”
“换我一辈子不见你。”东明把烟摁灭,眼睛盯着杂志上的字,说地不轻不重。
“谢谢你们照顾他。”
“照顾?上次车祸折断腿的时候,被你甩的时候,还是现在?我当逄承弟弟看,我该照顾他,没什么谢不谢的。”东明侧过脸来看着沈颂,“再说,你用什么身份道谢?”
沈颂看着东明,半天说了几个字:“没什么身份。”
“你真他妈的敢说!”东明站了起来,手上的杂志扔到了一边,“妈的,没什么身份,我Cao,你他妈的就是没什么身份!”
东明一伸手把沈颂提了起来,手指的关节被握的“咯咯”作响,却还是放了手,“以前的我不计较,你他妈的玩腻了逄承,不要了,忘了就忘了,忘了干净。这几个月呢?少爷,我叫你沈少爷,你到底要逄承怎么样!你要想抱男人了,你找谁不行?你不会,我帮你找,你要什么样的,我给你找什么样的,我给你找一个加强连。
你这么着有意思吗?你就看着逄承离不开你,你就见不得他有一点好。你一晚上抱你老婆,一晚上来找逄承,你他妈的自己不恶心,也不想想别人恶不恶心!妈的,逄承还替你瞒,Cao他妈的替你瞒!”
东明的呼吸急促,原本想去拿烟,一到手上烟盒就被握变了形,狠狠地摔到地上。坐到原来的位置上,捡起脚边的杂志,往远处扔,“垃圾!”
“我说的话,你相信吗?”沈颂把东西捡起来,重新回到座位上。
第18章
“我的生活很简单,读书,工作,娶妻生子,这些东西顺理成章。我关心的是怎么把公司做大,怎样让我爸我妈过得舒心。
十岁的时候家里破产,父母一直都瞒着我,直到我看见信箱里的法院传单。我把传单给我妈的时候,我妈看了我很久,她让我好好读书,什么都别管。我没管,那个年纪我怎么管得了。后来我们搬了家,那个地方很小,中间拉了一个帘子,我睡里面,他们睡外面。我爸每天都半夜回来,有时夜里听到他们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能听到。说实话,那两年我没有受过什么苦,但我爸我妈老了很多。我爸能在五年里再起来,吃的苦不是我能想的。我十八岁上大学,一边读书,一边顾着家里生意,我妈原来是不愿意的。可她也被吓怕了,没有可以相信的人,我爸一个人做几个人的事,只能让我去。
任何时候,我都不想忤逆我的父母,我想让他们高兴。逄承的事,我以为我可以控制得很好。我对我爸说我喜欢一个男人,我也答应了为沈家生一个继承人。我认为结婚并不会影响我和逄承的生活,但他不那么想。
我想只要他能接受,我们就还能在一起。我回到原来的公寓,等他来找我,等了一年,结果他搬走了。那天,我在他的新公寓附近等他,看他开心地提着东西回来,似乎快忘掉我了。你说得对,我见不得他在没有我的地方依旧过得好。我放不开他,他不愿意说,那就让我开口。
他安静地听我说话,只说了一个‘好’。我很高兴,过不了多久,我就害怕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担心他会一声不响地走掉。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承承不愿意,但我放不开。”沈颂的头垂得很低,双手交握,紧扣着。
万东明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知道沈颂是家里的独子,知道沈家落魄的那几年,也知道他对父母的服从。那种无条件的服从,不是慑于家长的权威,而是无法拒绝父母的心意。万东明一直以为沈颂把逄承藏在暗处,出柜,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你对逄承说过吗?你家里的态度。”
“没有,他不知道我对家里说过我们的事。”
“你总是这样。”万东明苦笑着,“有烟吗?”
沈颂抽开茶几下面的抽屉,零零散散的放着几包烟,换了几包都是空的,终于找到半包递给了东明。
东明原本想提醒沈颂别抽太多,接过烟点着,终究没说出口。“你从来不肯让别人为你分担,阿颂,我认识你那么多年,我知道你好强,但你,从来都放在心里,永远一个人背着。”东明没有说下去,走到这一步,沈颂想过吗?
“东明,”沈颂偏过头看着东明,“我想带逄承走。”
东明呆了很久,“走吧。”
“我说真的,”沈颂转开了视线,似乎并不是在和东明说话,“我本来都安排好了。我是真的懂承承,就算原来不懂,现在还能不懂吗?”
宇文看着窗外,静静地听,东明在身后抱着他,“宇文,如果我做错了,别原谅我,别给我犯错的机会。我不想你难过,一次也不想。”
“不会原谅你。如果你敢结婚……”
“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宇文摇了摇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没有星星,天空反射着城市霓虹的颜色,“东明,我不想说如果的事,太累了。”
“不想了,我们就这样,好好的。”
第19章
油桐花落了,逄承的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有些跛,并不很明显,但也不能长时间站着。囡囡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逄承,呼呼啦啦地朝他跑过去。“承承承承!”囡囡抱着逄承的腿大叫。
“小鬼头来了。”逄承刚想把她抱起来,被另一双手抢了先。
“跑那么快。”赵钧安抱起孩子就看到她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有逄叔叔就不要爸爸了。”
“你又不要我!”囡囡在赵钧安怀里不老实,挣扎着下去。
“爸爸又气囡囡了?”逄承蹲了下来,看小家伙十足委屈的模样。
“爸爸要送我回美国!我也不要爸爸了,我要给承承做女儿!”囡囡说着就往逄承身上扑。逄承稳了稳身体,伸手揽着囡囡。
逄妈妈站在门口喊他们进屋,逄承暗暗用了些力气,或许是刚刚站得有些久,手上又多了分量,不怎么站得起来。赵钧安矮下身,一手扶着他抱孩子的手臂,一手搭在逄承腰间,往上微微使劲。
“谢谢。”逄承向赵钧安感激地笑笑,低头逗囡囡,“囡囡要给承承做女儿,承承没钱养不起。”
“向他要钱。”囡囡指指身边的人。
“你都不要我了,为什么还要给你钱?”赵钧安笑着看囡囡,“以后就不用给你买薯片,给你买新衣服,也不用带你去游乐园,不用给你讲故事……”
“坏爸爸!”囡囡亮出小爪子就往自己爸爸身上招呼。
赵钧安大手架在囡囡腋下,一下子就从逄承怀里把人带了过去,“我是坏爸爸,你是坏囡囡。”
逄承走在一边笑,有个孩子,总是让人开心的。
逄妈妈知道今天囡囡过来,特意准备了她喜欢的小蛋糕,小丫头吃的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偶尔良心发现,拿了小蛋糕向离得最远的逄澧叫“爷爷,你也一起吃”。
逄澧年轻的时候对孩子要求很苛刻,在家的时候似乎总是板着脸孔教育子女。现在心态变了很多,对小孩十分宠溺。囡囡开始对这张严肃的面孔还有些怯怯,日子久了,俨然一个小女王,无限挑战逄爷爷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威信。
能在囡囡吃东西的时候被点名,逄老爷子很是欣喜了一下,抬头看小东西已经转了过去,对着刚走进厨房的背影喊“奶奶,你不吃吗”。那语气怎么听都是高兴的调调。逄澧端了面前的茶,对赵钧安笑道:“囡囡真聪明。”
“过奖了。”赵钧安也看着那个小脑袋笑,看到坐在身边的逄承,想起来今天过来的目的,“我刚看到欧洲出的新药,对承承这样的患者很有效。”
“你前阵子送的药还没用完,东明介绍的老中医也一直在做针灸,现下已经好了很多,听话,看书都没什么大碍。不能让你再送药过来,这么麻烦你,我们怎么过意的去。”
“伯父太见外了,您这样说让我以后都不好带囡囡过来了。”赵钧安倾身将手上的杯子放回茶几上,“我也听说中医不错,我手上也走些药材,不敢说最好,但自己的东西总是放心的。”
“囡囡不走了?”逄承问着,刚刚在外面就想说。
“嗯?”赵钧安过了一会儿明白了逄承问的话,“你说回美国?她爷爷奶奶想让她回去。上次二姐也只是带她过来玩一阵子,伤到腿脚不好带她,这都呆了大半年了。”
逄承听懂了大概,其实,虽然都是亲人,父母总是最特别的,这句话逄承没说。囡囡说过自己的母亲有另外的家,不在同一个州,平常很少见到。而且,赵钧安作为父亲,他的温柔体贴,是让孩子贪恋的。逄承以为赵钧安一定也是舍不得的,但从他的脸上,逄承看不出来。
“我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他,她在那边,我也比较放心。下个月刚好有朋友过来,让他帮忙带回去。”赵钧安抿了一口茶,就像说托朋友带一样东西般的自然。
在逄家客厅看到赵钧安对万东明来说不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并不是因为赵钧安长得面目可憎,相反的,他长得很周正。从万东明的审美来说,线条刚毅的脸,一米八的身高,合理的身材比例,实在是个赏心悦目的存在,可惜赵钧安是一个拥有这样的条件仍让万东明不想多看一眼的例外。很烦,总是表现得风清云淡的赵钧安坐在逄承身边的样子,很让万东明不舒服。“以前居然会想介绍你们认识,我眼睛有问题!”万东明在心里骂。
“东东。”兴奋的声音,成功地转移了万东明的注意力。“小鬼也在这里!”低头看自己身前的女娃娃,万东明把人抱起来向逄承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