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攻不受戮（一）——莉诺雅

见陆青岚点头之后，那位教师在一旁为陆青岚弹奏着电子琴伴奏。

短暂的前奏过去之后，陆青岚却怔在当地，没有唱出半个音。

女教师恼怒地责备：“怎么回事？从哪里开始都不知道了吗？从来！”

说着，又从前奏的开端开始弹奏钢琴。可是，到了应该要唱歌的地方，陆青岚还是沉默着。

女教师愤怒地用教鞭敲了敲身侧的墙壁，说：“跟你说过多少次，到那个‘哒哒滴滴哒哒滴’的地方，声音就要跟进了。听明白了吗？”

陆青岚点了点头。

女教师又一次从头开始弹奏那首歌，眼神中，是将陆青岚当做笨蛋一般的深深的不耐烦。

可是，当前奏过去，陆青岚的声音，还是没有响起。

女教师大大叹了口气地将双手从电子琴上放下，皱着眉问陆青岚：“你这是怎么了？还没成名就耍大牌？我告诉你，不知道有多少个明星是从我手里教出来的，没一个像你这样的。”

陆青岚站在谱架后，抬起头望着女教师愤怒的脸色。

“对不起，老师……我……，我想我已经不能再唱歌了。”陆青岚的脸上没有眼泪，可是他的神色是那么悲伤，苍白的脸色像是透明的一般。

“胡说什么呀。”女教师愤怒地从电子琴后面站起来，走上来要摸陆青岚的额头，“发烧了吗？我没觉得你嗓子不舒服呀？刚才的发声练习不是也挺好吗？”

“对不起，老师……我的嗓子没事，但是，我就是不能唱歌了……”陆青岚静静地说。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第二十四章：唱歌的理由

“你别先说你不能唱，你这种学生我也不能教了。”说着，女教师提起包就走了。

不久之后，王坤走了进来，一脸着急地问：“陆青岚你怎么了？平时不是都很乖吗？怎么把老师惹毛了？这个老师可不是那种脾气大到会一走了之的类型啊。”

陆青岚仰起脸，望着王坤焦急的面容，一脸透明的表情，微笑着摇头：“对不起，我真的不行了，一句话都唱不出来……”

王坤咬了咬牙，转身出了教室，拨林秀幸的电话：“喂，陆青岚那个孩子出了点状况，你赶快来。对，在音乐教室。没事，那回见。”

不一会儿，林秀幸就急急忙忙地赶到，几乎是撞进音乐教室的门，无比担心地吼道：“青岚，青岚他怎么样？”

见陆青岚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王坤则苦恼地坐在一旁。林秀幸像是松了一口气地卸下了肩膀的力气，却马上一脸愤怒地抓起了王坤的衣领：“喂，你跟我说他出状况了！他不是好端端地在那里？害得我急匆匆地飞车过来，差点撞车！你这个混蛋，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开什么国际玩笑！”

“可是……他真的是出了点状况……虽然不是身体上的……”被揪着衣领的王坤可怜巴巴地辩解道。

林秀幸这才放开了王坤的衣领，转过头去问陆青岚：“你怎么了？没事吧？”

陆青岚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想，也许我已经不能再唱歌了。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对不起……”

“说什么呢？”林秀幸皱着眉头向陆青岚走去。

“对不起，不是嗓子的问题。但是就是一句话都唱不出来。我想我已经完了。”陆青岚收敛起笑容，轻声说。语气，却是与内容不相称的轻快。

林秀幸转身对端坐在电子琴前面的琴凳上的王坤礼貌而坚决地说：“对不起，请你出去一下好吗？”

突然意识到自己当了电灯泡的王坤连忙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冲出了教室。

林秀幸转身关上门，走向陆青岚，将双手放在陆青岚的肩膀上，柔声问：“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对劲。是因为在走廊上碰到的那个人吗？”

见陆青岚低头不语，林秀幸揽过陆青岚的肩膀，在陆青岚耳边温柔地说：“如果不想唱歌，那我们就不唱了。走吧，回家了。”说着，搂着陆青岚走出了音乐教室。

第三章新的文字（2）

陆青岚坐上了林秀幸的奔驰座驾，五分钟后就从地下停车库直接搭电梯来到了位于顶层的豪华公寓。

林秀幸的房子，占据了一梯两户的豪华公寓的整整一个顶层的面积。当时似乎是购买了位于同一层的两套楼盘，互相之间打通装修成的。因此用原本是两个客厅组合成的客厅相当的庞大。厨房和餐厅则是利用了原来处于西侧的那一套房子的厨房，加上整个次卧组合成的，因此也显得十分宽敞。

除了客厅和餐厅外共有五间房间，分别是林秀幸的卧室、书房、更衣室兼储物间和一间墙壁及地板做了完全隔音处理的影音室。——任性地没有设置客卧，对此林秀幸解释说：“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的房间，要住下来更是想都别想。”

陆青岚跟随着林秀幸踏入了公寓之中，林秀幸反手关上门，在陆青岚的嘴唇上索取了一个漫长而贪婪的吻。平时在被林秀幸挑起情欲之前，陆青岚总会对林秀幸的闻及爱抚隐隐然有些抗拒——仿佛带着一些卫道士似的洁癖，却又同时勉强着自己接受林秀幸的爱意一般。

每次陆青岚抗拒着自己的吻时，林秀幸总会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真正走进陆青岚的世界。然而，今天的陆青岚，却从一开始就十分主动地迎合了林秀幸的吻，那仿佛有些害羞地舌头，还试探般地伸进了林秀幸的嘴唇。

这样的陆青岚挑起了林秀幸的欲火，漫长而贪婪的吻，使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林秀幸抚摸着陆青岚仅仅因为一个吻就变得滚烫的脸颊，纵情地探索着陆青岚口中的敏感地带。

许久许久，两人才分开，交缠的唾液在两人的唇角边，挂出一条长长的银丝。

林秀幸双手捧着陆青岚的脸颊，看着呼吸有些急促，而清澈的大眼睛已经变得微红湿润的陆青岚，流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林秀幸坏心眼地并不将已经被他的深深一吻勾起情欲的陆青岚带到床上，而是维持着站立在玄关的姿势，深深地凝视着陆青岚。

“真的不想唱歌了？”略带沙哑的中性嗓音，渗透着让人融化般的磁性。

陆青岚努力平稳着自己急促的呼吸，避开了林秀幸的视线。

“不是不想唱，而是不能唱。我真的没有办法……”陆青岚低下头，小声解释着。

“为什么不能唱？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吗？”林秀幸的声音温柔得如同那深蓝的夜色，让人一不小心就卸下心防。

陆青岚咬着嘴唇，仔细思索着该用什么词汇表达自己的心情。

“总觉得……好像是唱歌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

最初，宁威在那所看起来与他格格不入的公立高中中，是一个超凡脱俗的存在。总是维持着一张没有表情的扑克脸，沉默寡言，带着一种高贵而令人难以接近的气质。这样的宁威，十四岁差三个月的时候，就报名了全国青少年钢琴比赛“业余C组”——原本规定只能由十五至十七岁少年参加的比赛，并且从一群比他年长的钢琴少年中，将优胜的奖杯捧回了家，一度被媒体称为“钢琴贵公子”而轰动一时。陆青岚去过宁威家的钢琴练习室，练习室的一侧，满满一面墙都堆满了各种钢琴比赛的优胜奖杯和证书。这样的宁威，如果不是因为陆青岚的缘故的话，应该现在还在成为世界级钢琴家的道路上坚定地向前迈进吧。

当初，明明是陆青岚任性地要宁威陪他，一起成为流行乐歌手，明明是陆青岚任性地天天拉着宁威陪他唱歌，以及帮他写歌。可是，现在的陆青岚却忽然发现，离开了宁威，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唱歌了。

唱歌的原点，不知不觉间，已经随着宁威的离去而消失了。

林秀幸在陆青岚不知不觉间被自己的牙齿咬得苍白的嘴唇上，印下一个轻轻的，与情欲无关的吻。

像捧着珍视的宝物一般地捧着陆青岚的脸颊，注视着陆青岚轻轻地呢喃：“我跟你说过吗？对我来说，你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陆青岚茫然地摇了摇头。

林秀幸的眼神中，露出了笑意。

“你从八卦杂志上读到过吧，我有许多情人的事。”

陆青岚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秀幸忽然举起右手，宣誓般地说：“林秀幸今天，要向深爱着的陆青岚，坦白这一切。”

第二十五章：林秀幸的回忆

陆青岚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他原本以为林秀幸一定会逼问自己无法唱歌的理由，或者逼着自己唱歌。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会哭着说讨厌他的吧。可是林秀幸却忽然转移了话题，提到了恋爱方面。虽然陆青岚为下午的那次偶遇感到非常烦恼，但是也的确很想听林秀幸说他的往事，所以陆青岚注视着林秀幸带着温柔笑意的脸颊，茫然地点了点头。

林秀幸挂好两人的外套，将陆青岚拉到客厅中宽大的沙发上坐下，自己站了起来，到厨房里帮陆青岚煮咖啡。

蓝山咖啡豆的幽幽香气，瞬间飘满了整个空间，虽然陆青岚不喜欢喝苦哈哈的咖啡，但是却很喜欢闻这个味道。

任咖啡壶在厨房“啵啵啵”地轻声响着，林秀幸又坐回了陆青岚的身边，和往常不同地并没有搂住陆青岚的肩，而是赤着脚踏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长沙发的另一侧的角落中。

像是整理自己的思绪般地短暂沉默，林秀幸像是整理自己的思绪般地说：“我的确和很多女人在交往没错。但是我跟你说过的，这只是为了我的商业形象考虑而作的炒作。做明星必须在公众面前违背自己本意的表现出另一种形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陆青岚看着林秀幸有些困惑的眼神，捂着嘴“嗤嗤”地笑了。林秀幸在公众面前，是一个霸道的花花公子，仿佛以女色作为人生的唯一乐趣般的男人。可是实际上的他，有重度洁癖、爱做饭、业余时间的大多数都在打扫房间、而且是个同性恋……

不知道如果歌迷们知道了真正的林秀幸，还会有多少人买他的专辑、听他的演唱会。

林秀幸有些恼怒地看着嘲笑自己的陆青岚，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自己的话题：“当然不能说我没有同那些女人上过床。实际上，那些女人们的身材也是很棒的。”

那是当然的吧……林秀幸的女人除了超模就是当红女演员，每一条绯闻都仿佛是为了增加新闻的爆炸性而存在的。

“但是，对她们，我真的只是用逢场作戏的态度。女人嘛……用欣赏的是不错啦，抱在手里就总觉得没有感觉了。而善后起来就更加是麻烦得让人超级头痛。”

任性地抱怨着的林秀幸，让陆青岚感到有一点可爱。

“虽然不能说遇到你以后，我就坚决地跟她们断了关系——事实上，那也是会引起媒体怀疑的。不如说，跟她们在一起只不过是工作的一部分罢了，无可奈何的。”

陆青岚这才醒悟到，林秀幸在向自己表达着，方式有些自我的守贞。他连忙向林秀幸摇着手，慌乱地解释着：“快……快别这么说啦。”接着，别过头，用很轻的声音嗫嚅着说：“就算你有一个唯一，我也配不起啦……”

“不，你要介意。或者说，你给我介意一下好不好？”林秀幸声音忽然放大，让陆青岚吓了一跳。

注意到自己吓着了陆青岚，林秀幸慌忙为自己的失态道歉。他变换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蜷缩在沙发中，用有些沙哑声音——在陆青岚听来是很性感，本人却似乎是无比认真地说：“在我迄今为止三十二年的人生中，我总共只爱上过两个人。”

这么认真地宣告后，又向陆青岚小心确认：“你有兴趣听我唠叨吗？你肚子饿吗？要不要先吃饭？”

陆青岚微笑着摇了摇头，眼睛却瞄向了厨房中响着蜂鸣器的电咖啡壶。

林秀幸从沙发上站起来，拖着家居拖鞋去厨房关掉了咖啡壶的电源。要将咖啡从咖啡壶里倒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昂贵的西装。苦笑了一下，去更衣室换了舒适的家居服，将披散在脑后的头发挽成马尾后走出来，请陆青岚去换衣服。

陆青岚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了。他身上穿的是学校的运动服，并不会觉得不方便。

林秀幸点了点头，将咖啡壶中的咖啡倒了出来，为陆青岚的杯子里加上了糖和双份的奶精，自己的杯子里则仍是散发着苦味的清咖啡。

将咖啡递给陆青岚，林秀幸双手捧着咖啡将自己埋入了沙发深处，他的思绪，也似乎是埋入了记忆深处。

“……其实我到十六岁为止都生活在日本。”林秀幸的冲击性发言让陆青岚怔了怔。林秀幸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但是陆青岚一直觉得仿佛太标准了些，不带任何口音，也不会任何方言。原来如此，如果是从小生活在国外，那就可以解释了。

“虽然我的父亲是中国人，但是母亲却是日本的大小姐。父亲是入赘到日本的，所以我的姓其实是日本的林，读法是hayashi。而林秀幸这个有些奇怪的名字，其实也是日文。”林秀幸的语气很淡，将脸埋在咖啡的蒸汽中，令陆青岚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青岚就是觉得，林秀幸的语气中，有一抹不愿意提及的哀伤。

“十四岁的时候，我迎来了自己的初恋。日本人的恋爱都来的很早，甚至有许多人声称自己的初恋发生在小学甚至幼稚园。所以我也并不算很早熟吧。”林秀幸说到这里，啜饮了一口咖啡，嘴角流露出温暖的笑意。他的眼睛望着远方，像是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我是在一个法式餐厅里面认识她的，她也是中国人，当时在那个餐厅打工。这样的她，一下子把我吸引了。并不仅仅是美貌或者同为中国人，还有那种无论何时都挂在脸上的温柔笑意。我当时心里的想法是，如果我记得我的妈妈的模样，那她一定就是这样的女人。”

林秀幸的语气很淡，像是故意压抑着感情一般。陆青岚不由自主地有些神往，那个妈妈早逝的十四岁少年，被自己的初恋所吸引，一定是十分十分美好的一幅画面吧。

“就连遇到喝醉酒的客人的骚扰，她的脸上也是一副温柔笑着的样子。虽然看起来是十分为难地抗拒着，但是就是无法向对方动怒，每次都需要餐厅的老板上去解围呢。”林秀幸说到这里，用手掩住嘴，嗤嗤地笑了起来。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吧。

“我当时很为她着迷，简直可以说是疯狂的爱恋了。每天都去那个法式餐厅，点最便宜的饮料，然后在最靠近她的地方坐一整晚。结果对我的厚颜感到十分困惑的店老板，问我愿不愿意去打工。”这次不止林秀幸，连陆青岚也笑了，他觉得少年时的林秀幸好可爱。

“如果说每个人都会有一段难忘的初恋的话，那我的初恋绝对是她。不知不觉间，对她的感觉就从‘像妈妈的女人’变成了‘可爱的女人’，尤其是到那里打工之后。有一次下班后约她去喝酒，虽然被这么个小弟弟约大概会很困惑吧，不过她还是答应了。”林秀幸说着，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一副沉迷的样子。大概这段回忆到现在为止，都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宝物吧。

“当时的我还是个十分单纯的小小少年，几杯酒下肚，简直就是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自己的身世、父亲、母亲等等，全部告诉了她。当时，她拥抱了为自己的身世感到悲哀的我。那是自我妈妈死后，我第一次得到真心的拥抱。把头靠在她温暖的怀抱中，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我清楚地觉得我想和这个比我大十多岁的女人一起过一辈子。”说到这句话，林秀幸的语气有一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