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分抱歉,但有报告指出,有大批军队正朝着我国国境而来!」
尽管两头龙朝着王宫并排飞行,但毕竟是在空中,所以得大声说话才行。
「你说什么——?」
想起来,先前王宫内乱成一片。
整颗心都在冴纱身上的罗刚,根本就对卫兵的话充耳不闻。
后悔浮上心头。
「要开战了吗?跟哪个国家!?」
但后悔只有一瞬间,罗刚马上回到现实。
壮年武官面朝前说道。
「根据旗帜,东方是萋葩,南方是碣祉,还有,西边的海上有泓绚!」
就连习惯征战的罗刚,也说不出话来。
……意思是除了北方以外,我们被包围了吗……
搞什么鬼啊。
脑袋急促地张开地图。
北方有许多侈才逻的属国。像是美优良公主诞生的峥崄,还有虹虫的主要生产国毕朔,都位在大陆北部。
毕朔沾了暌违数百年终于出现的「圣虹使」候补冴纱的光,使得这个虹虫生产国的经济逐年好转。要织出虹色的布,就一定要有虹虫吐出的丝。因此,毕朔跟拥有虹霓教总部的侈才逻可说是共存共荣的关系。
总而言之,北方应该是安全的。
一想到这里,罗刚不禁起冷颤。
……冴纱所在的大神殿……没事吧……?
忍不住回顾来时的方向。
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永均的声音飞传过来。
「国王!大神殿是不可侵略的圣域!不论俗世发生何事,都不能攻击占领该处。这是自神话时代开始,各国就缔结的规范……不,即使有不畏天罚的恶国策划侵攻,该处位在尊贵的灵峰山顶,步行登山都要耗费数日,若真要作战,只要我等龙骑士团出动,即可给予迎头痛击!」
罗刚发出低吟。
永均说的没错。
各地都有能在地面奔驰的生物,而且种类繁多,但能在空中飞行的生物就只有几种而已。
其中,鸟类的飞行距离长,体态轻盈却无法载人;飞鼠类勉强可以让小孩骑乘,但飞行高度只到屋顶左右,而且无法长时间飞行。
能够载人飞到位在最高峰的大神殿的生物,举世之中唯有「飞龙」。
而飞龙,就只有侈才逻才有。
罗刚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我懂了,那么就先回王宫再说。」
一本正经的永均回答。
「谨尊旨意。」
王宫的屋顶上,可看到大臣们的身影。
因为事出突然,所以七重臣没有到齐——但一认出龙背上的罗刚,个个就狼狈地冲过来。
「国王!等您好久了!」
「非常抱歉,在您刚回来就要跟您报告……」
飞龙尚未停稳,罗刚就跳下龙破口大骂。
「我已经听说了!啰唆的开场白就免了!赶快给我报告!」
罗刚将外套拨上肩,大步地走向会议室。
以宰相为首的群臣们,全都畏畏缩缩地小跑步跟过去。
罗刚的脑袋像煮沸的开水,边走边低喃。
「……混账……!明明下个月就是我和冴纱的婚礼,竟然挑这种时候打来……!」
尽管战争对自己来说是家常便饭、早就习惯的事,但对方偏偏选在此时打过来。
在大神殿的愤怒尚未消失,又还多出战争的事要烦心。罗刚气得握紧拳头。
……还好冴纱不在。
罗刚一脚踹开会议室的门。
「所以咧?国境警备队有捎来消息吗?侦察队有飞去察看吗?」
快步走到王位,罗刚询问大臣。
重臣们也急忙入席。
「当然立刻回传情报。由于来不及叩问陛下的命令和判断,在下就凭一己的意见,命两名龙骑士团团员前往察看。」
永均迅速回答,罗刚点头。
「很好!那就赶快详细说明!」
「是!」
简短回应后,永均开始述说事情大概。
「东部国境警备队派快龙回报,绿司七刻左右,有大军高举萋葩旗帜逐步逼近。同时,西部的海岸警备队也同样回传情报告知泓绚水军来袭,接着是南部的消息——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刻,遭到碣祉军袭击。」
侈才逻的国土形状,可用「展翅的飞龙」来形容。
西边滨海,其他北东南三方各和他国的领土相连。
双手抱胸,罗刚沉重地说道。
「所以说这三国是串通好的?」
不论哪个国家,都无法与侈才逻为敌。这不单单就军备而言,还涵盖国土面积、国力、人口数所有的层面。
当然,若只有一国来袭,就会被笑作是不自量力而被轻松击溃……但这次是三个国家各自从三个方向包夹,着实教人头疼。
「拿地形图过来。」
「是,地图在此!」
没有加入对话的宰相,连忙将地图摊平在会议桌上。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一同站起,俯视地图。
「距离呢?接近了吗?」
「不。根据国境警备兵的报告,因为军阵颇大,最快也要到今晚,敌军全军才能抵达国境。」
罗刚轻轻点头。
虽说是袭击,但离开战根本没多少时间可犹豫。
「加上侦察龙的飞行时间……」
内心计算飞龙往返耗费的时间。
飞龙队总部被设在包围王宫的城墙内,几乎就在国土的正中央。要到西海和东部国境,飞龙单程需要十刻。但是,南部的国境因为像龙尾一样长长的延伸,因此,要抵达最南端至少要耗时二十刻。
「这样一来……回来时是晚上了吧。」
在旁边看地图的永均回应。
「不,或许明天才会回来。因为夜晚无法看清敌军的整体规模。夜间回程骑龙也很困难。」
「确实。只有像冴纱一样的虹瞳,才能在夜晚行动……」
说到一半,罗刚叹息道。
「……果然……他们的目的是冴纱……」
这样一想就能理解了。
国王罗刚和峥崄的美优良公主即将成婚,再加上冴纱的圣虹使就任典礼,侈才逻内充斥着以往所没有的祝贺气氛。国民准备礼服,商人辛勤地花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庆贺,每个人都是兴致勃勃地等待那天的到来。
这点军方也一样。
军队应该好一阵子没有进行军事训练,都在排练祝贺队伍。
换言之,错过现在,就再也没有机会可以夺走「冴纱」。
悔恨得咬牙切齿,不过罗刚还是嘲笑道。
「以为凭借数量进行包围就能成功吗?下贱的鼠辈……即使三国结盟,冴纱也只有一个。夺走冴纱后,接下来就是三国开战吗?真的是笑掉我的大牙了!」
大臣们铁青着脸,不吭一声。
沉默敲击罗刚的不耐。
「怎么,你们这些讨人厌的家伙!难道以为我会输吗?」
一名胆颤心惊的大臣微低着头回答。
「……不、不敢,怎可能有那种事……但是……」
说到一半,就把话题抛到其他人身上。
接下话题的人勉强答道。
「……是。国王陛下的名声,邻近诸国应该无人不晓。但明知是必败之战却还攻打过来……」
看大臣们说话断断续续,焦急的永均抢下发言。
「会做到这种地步,一定是想要冴纱大人吧。传说只要得到虹发、虹瞳的神之子,国家就能繁荣兴盛。如果传说属实,那不管蒙受多大的损失,只要抢到就能挽回局面。」
罗刚拍桌,厉声道。
「传令下去!用传信小龙通知丽煌山附近的部队,全部到山脚下警戒!」
他拼命忍耐到血液早已直冲脑门。
罗刚经常先发制人。因为这样就不会落得受制于人的地步。
「还在磨磨蹭蹭什么。准备战斗!派遣飞龙到各地,下达出阵命令!这次要向平民征集志愿兵!以三国为对手,只有正规军根本不够——若没有重武装,仅凭棉袄甲也有志战斗的人,不论是什么人全都录取。再来是征召运输兵、工兵……若有志愿缴交民间走龙的人,就给予相对应的褒奖!」
接着,转向管理国库的大臣。
「你,负责准备兵粮和奖赏!这次可能会变长期战。龙的粮食也要确保足够!」
罗刚接着又怒吼。
「然后,永均!给那些无精打采的正规兵打打气!若是没法击溃那些敌军,我的婚礼就无法举行!叫他们给我用心一战!」
重臣们连滚带爬地离开之后。
留在会议室的只剩下罗刚和宰相。
还很生气的罗刚,刻意坐在王位上耻笑自己。
「竟有这种事……哼,连我都要吓破胆了。」
头脑聪明、个性有点懦弱的宰相,额头冒着汗珠的同时吞吞吐吐地说道。
「……是……」
太大意了。发送出婚礼邀请招待后,各国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其实可想而知。
但是,可以光明正大拥有冴纱的喜悦,让他没有考虑到这么多也是事实。
「啊啊……武器库也得检修。以三国为对手,恐怕得从国内收集弓枪等兵器。火攻时用的油,要不要也征收呢……」
喃喃自语后,沉思片刻。
为了重振精神,罗刚改变话题。
「对了……人民会怎么想?自己国家的国王说要娶一个不知打哪个国家来,只知道名字叫「美优良」的公主……国民能够理解吗?还是说,只要有虹发,不管是怎么样的女人都行?」
宰相面露苦笑。
「不……倒是最近,街头巷尾似乎有着不可思议的传闻。说圣虹使冴纱大人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虹发、虹瞳的神之子。而且听说神之子大人,还能够自由自在地变化外貌……」
理解话中含意,罗刚放声大笑。
「哈!不能小看人民呢!所以说,他们也感觉到公主和冴纱是同一人啰?其实以替身入宫的美优良公主是真有其人,只是没人认识罢了——没想到他们会联想到那就是冴纱的「化身」!还真是单纯的想象呢!」
罗刚不在乎冴纱是男是女,但一般人都认为,若是「王妃」,当然就是女人。民间的传言颇让人愉快。
但是,和罗刚的笑脸相反,宰相却是有点严肃。
「……怎么?虽然人民误以为是「变身」,不过,这样不正好?」
反正以宰相为首的重臣、骑士团、大神殿的神宫,乃至王宫的仆役全都知道冴纱一人分饰「美优良公主」和「圣虹使」两角。不知道的,就只有人民。
「不……不管是怎么样的公主……不对,这样说好了,只是普通的虹发公主殿下还比较好。」
「什么意思……?」
想了想之后,宰相回答。
「看到冴纱大人……不对,看到身着银服的「美优良公主」站在国王身边,他国的国王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呢?这次的战事即使无事平定,我也还是很担心这点……」
罗刚对此嗤之以鼻。
「他们会咬牙切齿后悔得不得了吧。峥崄的国王竟然藏着这么美丽的公主。不是有人恶意中伤,说峥崄公主虽然是虹发,相貌却极为丑陋,根本上不了台面吗?」
一瞬间,看到宰相的表情痉挛,罗刚接着说道。
「你们也是这么想才会叫她过来的吧?反正我为冴纱疯狂。整个人迷他迷到不在乎他的性别,对其他人根本不屑一顾。所以丑陋的公主反而会懂得谨守分寸,对吧?」
但丑陋谣言背后的真相却是,隐藏公主根本就没有虹发的事实。
公主本身并不是很难看的女孩。不,姑且不论外貌,她是个机智超群,性格平易近人的公主。而且,还和侍从是情侣。
想到这,罗刚突然也面露严肃。
「啊啊……你没说的地方,我也懂了。侈才逻今后将拥有「虹发、虹瞳的神之子」以及「虹发王妃」。确实,目前这世上拥有虹色的人,只有冴纱和美优良公主两人。」
「是。正是如此。」
和宰相对看,罗刚蹙眉。
「哼!只是发出婚礼通知就这样。既然觉得不知道有多丑的美优良公主被我娶走很可惜的话,那要是见到真正的冴纱……是这么回事吧?冴纱执行「圣虹使」任务的时候,一定会戴着面具。若是近看他没戴面具的脸庞……」
宰相怯懦的笑脸予以肯定。
罗刚也不知道该一笑置之的好,还是该畏惧。
只是低声地回答。
「……就懂了。事到如今……看到那张脸,没有男人不会为之疯狂。」
即使是贵为国王。
也会做出像我一样的行径。
Ⅳ 片刻的幽会
在侦察兵回来以前,只能等待。
没有看到敌军整体态势的话,连阵形的布置、兵力如何分配都无从商讨。
欲速则不达。
若不是如此大阵仗的攻击,自己早就骑上飞龙,火速前往击溃敌兵了。但这是第一次被三方围攻,连罗刚都不得不慎重应对。
「手头没事可以休息的人,就尽管休息!等到侦察兵回来,就要立刻出阵。先睡一下没有关系。」
说完,罗刚准备回自己的寝室……却又停下脚步。
内心的骚动无法平抑。
自己没可能会输。明明知道,却总觉得自己被三国同盟的行径给蒙骗了。
因为王今从未有过这种状况。
……虽然永均那么说……
但大神殿真的是那么安全的地方吗?
即使是不可侵犯的圣域,是否会遵守法律还是看人心。若是污秽的心灵,规矩条约只不过是空谈,要打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罗刚出声。
「果然……在亲眼看到之前,我没法出战!」
若没有亲自确认,就会怕得什么都不敢做。
因为对罗刚来说,冴纱的存在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我要前往大神殿!看到冴纱以后,就会马上回来。去跟重臣们这么说!」
罗刚对警备员如此大吼之后,就骑着飞龙离去。
当然,夜间飞行伴随着相当大的危险。
龙的眼睛在夜晚看不清楚。
因此,骑乘者要紧握缰绳,以低速飞行,不可能像白天一样快速。
但是罗刚却让龙飞得比平常还要快。
毕竟他心急如焚,根本不可能悠哉地飞行。
不久——在漆黑如墨的夜晚中,浮现出灵峰丽煌山的身影。
曾去过几次的冴纱的房间,位在大神殿的最顶楼。
那儿还亮着灯。
接近后,似乎是听到飞龙的振翅声,里头的人匆忙地打开窗户。
「……罗刚陛下……!」
罗刚打手势要冴纱退开,因为他要跳进房内。
冴纱也习惯了,立刻后退,让罗刚进来。
飞跃进房间后,罗刚喘着气说道。
「……冴纱……」
虽然白天才刚分开,但一颗心却被大石压着。
冴纱的房间没有任何装饰。虽说即将成为「圣虹使」,但职位终究属于神官职,因此朴素得和花宫没得比。
冴纱依旧远离窗户,十指交握像在拜神一样,凝视着罗刚。
「嗯?怎么啦?不会才到晚上,就忘记我的脸?」
直到罗刚轻笑,冴纱才回过神,顿时脸颊染上红晕。
如此简单讨喜的反应,让胸口甜蜜地紧缩。
「……欢迎您来,罗刚陛下。」
冴纱以花飞风舞般的优美姿态,低头迎接罗刚的到来。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额上也没戴头饰,衣服和虹发因动作而轻轻摇晃,宛若才刚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