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炽(生子)上——风烟幻

作者:风烟幻  录入:09-07

买药材?!

第一日是这个答案,他信了,因为自己病情的变化或许真的需要什么奇药。

第二日是这个答案,他将信将疑。

第三日,还是这个答案,你们这些人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将军?!

“薛承远究竟去哪了?!”公良飞郇的声音突然冷的悚人,喝道:“说!”

“将军,您别动气”那小厮拿着丝帕奔走到了床榻边,生怕公良飞郇伤了自己身子。

公良飞郇也确实没什么力气,这两日总觉得昏昏沉沉,身上忽冷忽热,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想念薛承远。

那人的一缕温润的气息似乎还留存在锦帐中,见不到他,就是觉得不够踏实。

“奴才真的不知道,薛大人这几日似乎都没在府上。”

“去问隋行谦。”

“问过了,就是隋大人让奴才告诉您薛大人去买药材了。”

真是岂有此理!当他公良飞郇死了吗?!

“去传隋行谦!让他即刻就过来。”

公良飞郇怒声吩咐道,根本没有转还的余地。

“这……”小厮看了看天色,这也太早了吧。

公良飞郇撑坐起身子,指着那根本动弹不得的双腿,“让你去就去,难道你让我去吗?!”

“好、好、奴才这就去,将军你千万别发火”小厮连忙点头道,起身就奔了出去。

这两日公良飞郇吃不下也睡不沈,真是因为动了怒气而伤了身子,他们可谁都担待不起。

不过一会儿,隋行谦便匆忙跟着那小厮来了。

“薛承远去哪了?”

公良飞郇对着他,劈头就问道。

“飞郇……”

隋行谦皱皱眉,伸手想向他解释。

“我问你,薛承远去哪了?!”公良飞郇一拳轰到床榻上,怒声呵斥道。

看来今日是瞒不过去了。隋行谦万万没有想到,公良飞郇竟会如此紧张薛承远的去向。此情此景倒是和那一日薛承远的心情很吻合。

看来他们之间,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

“你别怒,我实话跟你讲”隋行谦撩起袍摆,在床榻前坐了下来,说道:“薛承远去玉涛山了。”

“什么——?”

这是公良飞郇最怕听到的答案,却还是不遂人愿的发生了。

隋行谦默默的点了点头,随之深深叹气。

“什么时候的事?”公良飞郇拽过他的臂膀,狠声问道。

“就在为你拆开绷带的那日夜里。”

“为什么不拦住他?!”

仅仅是声音,公良飞郇愤怒的戾气就几乎将隋行谦撕扯为几半。

“你就这么由着他去了?你知道他身无武艺,会有多危险吗?!!!”

公良飞郇回想起当日自己被斩断双腿的一幕,这种恐惧让人不寒而栗。

“将军!”

公良飞郇的身子实在是支撑不住情绪上如此波动,胸肺之间像炸开一样的疼痛。

“咳咳——”

“飞郇!你听我说!我……我不是没有劝承远,但他心意坚决,不要任何人尾随他同去。”

隋行谦扶住公良飞郇,苦苦解释道。

公良飞郇已经被这全身上下的疼痛淹没了,最要紧的是——他心痛!

眼看着薛承远为自己身临险境,而自己却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床榻上,对一切可能的危险都无能为力。

“他说缺药为你解毒,他想救你,我劝不住,只能让他走。”

隋行谦说的哽咽,公良飞郇听的流泪。

“南峡腹地还有多少人马?”公良飞郇缓了缓,按捺住心绪。

“若是不扰民征兵,还有十多万,但此时不是应战的良机。”

近来气候变化十分频繁,若是没有取胜的十足把握,隋行谦不想仓促开战,这也是公良飞郇之前的用意。

只是眼下薛承远的安危,却变成了他心中的大事。

“可他这么去了,万一……”

公良飞郇不敢去想万一。

他是他现在唯一的寄托,唯一的爱。如果他有什么事,自己做鬼都不会安心。

“承远走时说,给他六日时间。”

“六日?”公良飞郇目光沉痛,问的恍然。

“六日,已经三日了,不如再等等?”隋行谦扶着公良飞郇靠回枕榻上。

公良飞郇捂着胸口,提了口气上来,虚弱的道:“派人严守每个临近玉涛山的关卡,一旦发现他,就护送他回来。”

“好,我这就去部署。”

即便守住全部关卡,也还是保护不住你。既然你孤身一人,就不会走大道而去。

可我却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承远,为什么?如果我还剩下了最后的日子,也只是想和你一起度过,知道么……

想着想着,公良飞郇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一章

怪石嶙峋的玉涛山起伏跌宕,最富盛名的则是山顶那纤尘不染的玉涛湖,一泓清澈的湛蓝湖水环抱于群山间。

薄薄的阳光之下,湿润朦胧的雾气弥漫之处,山涧里幽静而迷离。

穿着粗布衣裳的薛承远,头戴斗笠,背负药筐,正是一副采药人的模样,在最险峻的山峰栈道上沿着岩壁攀走。

既然是一个人孤身而入这玉涛山,便不可走那阳关大道,或者是任何有关卡守卫的地方。

曾在这玉涛山的灵虚观中住过不少日子,加上那时常常来这山峦里寻找稀有的药材。薛承远对这里的地质情形和道路都还算熟悉,因此这次决定孤注一掷从山后方攀上那采药的栈道,一路前去濮阳历渊所在的灵虚观。

这两日风餐露宿很是辛苦,栈道因为战火年久失修更是险境迭出,只是薛承远心中惦记着公良飞郇的伤势,也就自然对这一切障碍和艰险都视若无物。

凌晨攀上了这若汤峰,已经有五个多时辰了,薛承远望着前面弯弯折折的栈道,心中在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接近灵虚观的后方。

越接近灵虚观,就能发觉越来越多的士兵驻扎的营帐。这些人的服饰早已更换了沅西兵士固有的棕红色,装束也略显简单和怪异,只是从那营帐外扎着的大旗,能够明显的辨认出这一定都是濮阳历渊手下的人马。

薛承远定了定神,继续在吱呀作响的栈道上小心翼翼的前行,只要通过这一段路途,就能顺利到达灵虚观的后方了。

可谁知就在一处转弯之地,脚下突然一滑,轰隆隆的碎石瞬时跌落,山谷之间瞬时扬起尘土。

“是谁?!”营帐里冲出了几个士兵,指着山上大喊道。

薛承远心中一惊,没有停步,继续向前走去。

“谁?!”

本想这山峦之中迷雾重重,惊起落石的也可以是飞鸟走兽。这些士兵未必就会草木皆兵大动干戈,可事实却出乎了薛承远的意料。

“你是谁?”

终于绕过了这一处极为艰险的弯道,薛承远的面前突然传来了一个带着厚重沅西口音的声音。

薛承远抬头打量他。

这所来之人很是魁梧,面色黝黑,穿着一身破旧的戎装,只是精神看起来也有些萎靡。

“在下是这玉桦镇上的采药人,今日……”

“采药人?”那人盯着薛承远看,似乎不大相信。

“确实,以往在这若汤峰上采到过极好灵芝”薛承远说着便卸下了身上的药筐,给他示意。

那人摆了摆手,说道:“这山峰已经封锁了将近两年,你既然是这玉桦镇上的人,怎么会不清楚这禁令?”

“这……”薛承远一笑,道:“知道,自然是知道,只是镇上有人重病,需要这灵芝救命,所以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呵呵……你认为可能么?”那人狠笑,咂了咂唇,说道:“按照王爷的指令,违背这禁令的人都要处死。”

说着那人“噌”的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大刀,明晃晃的闪在了薛承远的面前。

遇到这么一只拦路虎,应当怎么办?很显然,讲理是讲不通的。既然如此,薛承远也只有另想办法了。

“濮阳历渊?”薛承远问的随意而淡然。

那人一愣,脸上变得很僵硬,沅西境内敢这样称呼他们王爷的人,屈指可数。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冒犯我们王爷!”男子大刀一横,恨声问道。

薛承远将那药筐一甩,重新背到了身上,弹了弹肩上的落灰,道:“自然是旧识,他曾传于医术给在下。”

旧识?王爷向来不传医术给外人,又怎会有这样一个弟子?是真是假?

那人正在左思右想,薛承远已经先前一步绕过了他,端直向栈道的尽头走去。

“你……站住!”

薛承远停步,微微一侧头,却没有看他,只是道:“在下今日有些医术之事恰好想向王爷请教,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看这人衣着粗朴,身形瘦弱,相貌却是难寻的清雅秀美,别有一番说不出的风韵,似乎……真有些像谁。听他说的如此诚恳,男子也不觉之中动了恻隐之心。

只要王爷真的认识他,放他一条生路未必不可。但如果他是天云军队派来的奸细,那就该……

“你真的认识我们王爷?”那男子冷声询问道,沿着栈道的边缘走向薛承远身前。

“怎么?你不信?”

“我们王爷向来不传医术给皇族之外的人,你说他传于医术给你,那你是……”

男子逼近薛承远,低低的试探道。

薛承远微微一笑闭口不答。既然这个人并不认得他,此时暴露身份会有什么下场还很难讲。

“实话告诉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答复,今日你只能做这刀下之鬼。”

“你想要什么答复?”薛承远挑眉睨了他一眼。

湿润的云雾缥缈来去,恰恰在两人之间酝酿起了一种玄妙的气氛。

“这样吧,如果我问你这个问题,你能答的出,我就会放你过去。”

“请问。”

“既然你说王爷传于医术给你,那……王爷的另一名字叫什么?”

薛承远听后点了点头。看来这面前之人并不粗蛮鲁莽,这个问题倒是问的极为巧妙,能够区分出皇族与寻常子弟之间的区别。

“濮阳裳媛”薛承远淡淡答道。

第五十二章

那人心中猛的一震,这人答的分毫不差,看来确实和王爷有些渊源。

“你……”

审视着薛承远,如若要放行也必须确定他是个对王爷无害的家伙。

薛承远笑问道:“怎么,还不能走?”

看这人笑的如此淡定自若,那人不再迟疑,伸臂一展,道:“请。”

一个时辰后,薛承远就在一队士兵的尾随下终于到了灵虚观。

方才审问他的男子先进观内通禀,不一会儿便走了出来。

“王爷请您先到正堂去候着。”

那男子的态度已然成了毕恭毕敬,对着薛承远回道。

“有劳了。”薛承远作了一揖,抬步便像观内走去。

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踏着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一汪翠绿之中却难掩满目疮痍,眼前的断垣残瓦出卖了这些时日难以为继的坚持。

这不再是薛承远记忆之中的灵虚观了,旧地重至朦胧的眼中似乎泛起了当年的一幕幕。

“远儿,到了。”

煦煦春日清风之中,一辆马车停在了灵虚观的石台前。

山路颠簸,从王府好不容易坚持到了这灵虚观,薛承远头晕的都要吐出来了。

车窗外,父王骑在马上又唤了一声。

“远儿?”

说着濮阳历铉便掀开了车门前的布帘,一看究竟。

看到趴在车里的小小少年皱眉捂着嘴,濮阳历铉笑道:“拿上书袋,下车吧。”

薛承远点了点头,提上厚厚书袋,下了马车。

父王答应过,十岁之后便送他跟着三叔进学医术。薛承远对这一天翘首以待了很久很久,可真的离开王府,被送进了这层峦叠嶂的玉涛山,薛承远心中还是有些惧怕和不舍。

“怎么了?”

看着儿子莫名的拽着自己的衣角,濮阳历铉蹲下身子,轻轻托住他的小脸。

“远儿,人总要长大的,父王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

“……”

薛承远还是拽着父王的衣角,久久不放开,一句话也不说。

这孩子打小就内敛沉静不爱说话,直到四岁那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儿子第一次开口叫出了“父王”,濮阳历铉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原来,这孩子还是会说话的。

“你已经十岁,是个男子汉了。既然钟情于医术,便要倾尽所能成为一个好大夫,他朝要让父王为你骄傲,懂吗?”

濮阳历铉牵起儿子的小手,带着他一步步的走进了灵虚观,也同样就此走向了未知的前程。

父王伟岸的身影,是薛承远心中永恒挥之不去的印记。

时光改变不了,生死湮灭不了。

而炫目的日光之下,在石板路途的尽头,有个男子正一动不动直望着他的父王,像是在等着什么。

那一日,倚靠在门柱旁的清瘦身影和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迄今也还在印在薛承远心间。

父王的步伐很周正,稳稳的止步于那门厅之前,没有丝毫再迈步的意愿。

山谷之间此时静谧的不存任何声音,只有观内嫋嫋的烟尘向上升腾。

薛承远抬头看看父王的表情,这是突然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人说话?

“承远,去吧。”

不知过了有多久,父王淡淡一笑,拍了拍薛承远幼小的肩头。

这么说,依着门栏的青年男子就是自己的叔父——濮阳历渊?

自从有记忆开始,他从未见过自己传说中的三叔,只是知道他的存在。

听说十一年前,他遁入玉涛山的灵虚观潜心修读医术,这些年极少返回邡宁。

只是从未想过……他怎么会生的这般好看?!

那俊美的容貌乍看上去比任何薛承远所见过的姑娘都要美丽,甚至……他的母妃。

薛承远终于背着书袋,懵懂的向那男子站立的方向走去,却也一步三回头看看身后的父王。

父王的表情很复杂,欣慰之中带着微笑,而沉沉的目光中却也包涵着另一种薛承远无法洞悉清楚的情绪。

小小的薛承远一直不解为什么身为兄弟,父王却在带他来这灵虚观时止步不前,不言不语。

直到那一年隆冬,邡宁的王府传来消息,母妃为他诞下了一个弟弟。

薛承远才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

因为也是在那一夜,叔父失态的醉倒在了皑皑的雪地里,被抬回卧房时,只见他脸上凝结着很多晶莹的冰茬。

蹲在火炉边烧水的小厮悄悄说,人的脸上怎么会有冰茬?那不是雪,而是水。小厮还说,王爷从来不饮酒,今儿个是怎么了……?

薛承远守在床榻旁,望着叔父那脸颊上渐渐融化的水滴,突然感同身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心痛。

那不是水,而是泪,对么……?如果是泪,又是为谁而流?

薛承远眨了眨眼睛,想将面前的一幕看的更加清晰,清晰到能够洞悉所有往事之中扑朔迷离的事实和真相。

推书 20234-09-07 :林间小屋的白月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