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有了(生子)——李顽

作者:李顽  录入:09-06

左岸连忙跪下来。许帷明这些年越来越不好猜测,心情时好时坏——一个不慎,是生死之忧。

“你和右岸把这里管好,在我回来之后,如果被我看到这里乱七八糟,你们两个就真的给我谢罪吧。”

左岸连忙答是。

许帷明点点头,然后笑嘻嘻地披上披风就径直走出去了。

他这一去,就是两个月。

三天前,京城之外。

于危和林委婉都没有来送他。

陪着皇韶杨走出京城门口的人,只有他的儿子皇韶安和乔精明。

乔精明有些歉疚地看着皇韶杨:“我不能送你更远了。”

皇韶杨摇摇头,笑着道:“不会啊。”他抱了抱皇韶安,在人来人往的城门旁,这动作非常惹人注意,不过皇韶杨并不是很在意。他抬头,看着在乌云遮掩下,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太阳的光,道:“我出来了。”

乔精明非常能够理解他的这种想法。

因为……这就好像许多天前,他被从监狱里放出来一样。

不同的是,皇韶杨在这个皇宫里被禁锢了三十六年。

有三名暗卫在暗处保护着皇韶杨,这让皇韶安也安心了很多。他着急地握住皇韶杨的手,问:“父皇,你何时回来?”

皇韶杨笑着回握住他的手,不过,什么都没有说。

皇韶安暗淡了眼神。

乔精明见气氛尴尬,想要赶紧驱散着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假装很欢乐地道:“看,时间不早了,快走吧!”

皇韶安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皇韶杨倒是不在意。顶着正午热辣辣的太阳,他丝毫没有眨眼地道:“时间确实太晚了,安,你回去吧。”

无论如何,皇韶杨还是皇帝,习惯遵从他命令的皇韶安只好乖乖地点头,踹了乔精明一脚,又拖着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皇韶杨看着皇韶安的背影消失在远方,才弯起嘴角,对暗处的暗卫吩咐道:“走吧。”

然后乘上城门外早早等候着的马车,在一旁等候的车夫也连忙跑过来为他驾马。

马车,踏上夕阳……啊,正午太阳热辣辣的路途,越行越远。

坐在马车上,前半生连一次围猎都未曾参加过的皇帝陛下撩开帘子,对着身后的皇宫做了一个口型:“后会有期。”

杭州杭州,人间天堂。

皇韶杨孤零零地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身贵气,竟然不令人觉得寒掺。

不过,对于这种满身贵气的孤独之人,寻晦气的人是不缺的。

“哟!”皇韶杨只觉得地上映出一片黑影,抬头一看,原来是面前不知不觉间竟然站了五个彪形大汉。

“让让。”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随着这声音,是一个贵族打扮的少年挤出了五个人之间。

“一起去喝杯茶吧?”虽然面容是温和的,语气也非常温柔,可惜这话语中隐隐蕴含的逼迫之意,令皇韶杨皱起了眉头。这少年的声音是当真好听,皇韶杨叹了口气,若不是用在盛气凌人的态度,他或许会主动前去结交了说不定。不过,还是算了吧。

他挥了挥手,躲在暗处的影卫立刻如离弦之箭般飞射出来擒住六人。

那少年又惊又怒,一时间似乎被皇韶杨这气势震慑住了。

“让让。”皇韶杨学着少年的态度微微一笑,“告辞。”

少年果真不敢再放肆,皇韶杨也顺利脱出重围。

那么,皇韶杨是为何来此呢?

自然是为了十八年前那个杭州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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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杭州很美。”

“是啊,杭州美不甚收,胜过这京城枯燥不知几许呢。”

“京城枯燥吗?可是……我没见过京城呢。”

“你在开玩笑吧?你连皇宫都没有出过?”

“……嗯。”

“呃……那,以后,我带你去看杭州!”

“杭州……”

“杭州有座西兰亭,从那里眺望西湖最是美丽了!”

“西兰亭……”

“那么,我们在西兰亭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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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兰亭。

皇韶杨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西兰亭的旧址。

是的,旧址。

“西兰亭早就被拆了。”老人说。

拆了啊。

皇韶杨叹了口气,在那个据说是“西兰亭曾经所在”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

没了亭,还如何眺望啊……

第七章:江湖(二)

“西兰亭是我拆的。”一个冷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皇韶杨转过头,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

这声音和面容冷酷归冷酷,但他是惟一见过它们忽然绽开笑颜的人。

天下间只有一个,魔教教主许帷明。

皇韶杨见他坐在自己身边,竟然觉得一点排斥的感觉都没有。

明明十八年未曾见过,明明曾经被这个人带着无所谓的态度甩开。

“为什么你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却一点都不觉得不适呢?”皇韶杨好奇地道。

许帷明笑着揽住他的肩膀,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偷了个香:“这说明我们是多么地契合。”

这种时间,这个地点。

皇韶杨转动脖子看了看附近,许帷明不加语气的声音淡漠地响起:“赶走了。”

果然,这里静谧又安宁。

“都走了?”皇韶杨问道。

许帷明点点头,抱着皇韶杨的肩膀的手还是很规矩地仅仅抱着:“虽然还是白天,可你赶路太久了。要睡就快睡吧。”

许帷明说的一点没错,当他说到一半的时候,皇韶杨竟困了。

“睡完再说。”许帷明也困了。为了和皇韶杨同时赶到杭州,他快马加鞭,累瘫十匹精练良驹,终于在方才,出现在皇韶杨身边。

又要克制喘气,又要克制困意,能够撑着和皇韶杨聊那些已是极限。

何况手下在附近守着。

这种气氛下,皇韶杨也生出了困意。

两人就这般相拥着,睡着了。

再醒过来,皇韶杨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了宽敞舒适马车上。

驾马的是许帷明的手下,许帷明本尊坐在他躺着的大床边缘。

皇韶杨笑着撑起自己的身体,道:“你怎么不睡床上?”

许帷明道:“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知道,有些事情做过就是做过。怕你还没生完气,不敢再激怒你。”

皇韶杨道:“我刚刚第一次和你重新见面的时候没有生气,我现在就不会生气。你和我地位等同,做了这么多年主,如果我还不能理解你,这国家我便是白治理了。”

“那,不知人民与我,孰重孰轻?”

“我现在不是皇帝,天下之事,又岂是我辈有资格管的?”皇韶杨嗤笑一声,道,“我既然离开了京城,自然有许多向往的去处。”

许帷明忙道:“我陪你。”

皇韶杨也没拒绝,只是道:“魔教之事呢?”

许帷明笑着道:“你离了京城,便是放下帝位。我离开魔教,怎敢自称教主?”

皇韶杨挑眉道:“你禅位?”

许帷明回报以一个半弯起的嘴角,道:“你退位?”

两人相视,俱是一笑。

人上之人做了这么久,若说一切还如当初,恐怕是笑话。

不可能的。

这是夜晚,许帷明躺在皇韶杨身边想到的话。

皇韶杨不该,也不会原谅他。

他怎么会不记得当年他拒绝皇韶杨一起离开的时候,皇韶杨不信的眼神。这么多年,也该沉淀成恨了。

他也心知自己如此揣测皇韶杨太不对,但皇韶杨如此突然地离宫,其中必有蹊跷。

许帷明有些歉意地翻过身,看着皇韶杨轻轻地开合自己的上下唇:“对不起。”

为了魔教,必须查你。

一朝人上,永恒人上。

下位,决不允许。

许帷明当然还是魔教教主。

正如皇韶杨永远脱不开帝王的气势。

正如两人的思考永远要为自己的属下、臣子、被庇护的人民考量。

朝廷处心积虑要铲除魔教不是一天两天。

魔教里想要推翻朝纲的混乱人士也不是星星之火。

一开始就对立的两人,离别了这么多年。

现在忽然重遇,自然一时情迷。

迷过了还是要醒。

许帷明必须考虑清楚,皇韶杨突然离宫的真正原因。

一夜过去。

等许帷明醒来,皇韶杨已经不见了——原来马车行驶到了一个城镇,马夫说必须要让马休息一下。皇韶杨便抓着这个时间差出去玩去了。

许帷明无奈地问马夫:“他到哪里去了?”

马夫指了一个方向,许帷明点点头,跳下马车便走向了那边。

皇韶杨正站在一个茶楼前呵呵傻笑。

许帷明抿了抿唇,走到他身边,问:“要进去听说书么?”

皇韶杨点点头,又道:“直接走进去就行了吗?”

许帷明笑了起来,道:“我记得你以前跋扈得很嘛,怎么离宫了反而束手束脚的?”

皇韶杨低下头闷声不吭,只牵着许帷明的手走了进去。

不过,方一踏进茶楼的门槛,皇韶杨立刻将主导权交给了许帷明。许帷明乐得做个临时主人,挑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了,对皇韶杨道:“这里能听说书,交点瓜子茶水前就行。”果然,一会儿一个长须白发老人走了出来,手里拿了把折扇——看来是个说书的前辈,在说书的台前站了,先道一声:“各位每日来捧场,在下在这里多谢啦!”众人起哄。其实,这城镇人来车往地,哪有什么人真的会日日守候在这里听说书呢?这也是要些钱的事,若非攒够了闲钱,或者是家中有厚实的祖产,不然,谁又可以天天在这儿听说书喝茶吃瓜子?不过,既然人家如此礼貌地说了,大家一般也都会给些面子,起哄几声,博个热闹。

但,皇韶杨可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毕竟从前在宫里,他不是研究兵法、治世之道,就是读书、唱诗、画画,说书这种事情也不过听过一点点,倒不会特意去打听。如此济济一堂的画面,在他看来,还真是新鲜。

许帷明看着皇韶杨第一次略显紧张的模样,只是嗑着瓜子悄悄地乐,并不戳破。

这说书人说的故事倒也有趣。

他讲的是江湖上新起的一个魔教——名叫蓝天教的,据说那里面人才广博,不仅教主自己武功高强,两位护法一文一武辅佐教主,教众也是高手云集,说得那是眉飞色舞,直让众听客心驰神往。

皇韶杨瞥许帷明一眼,道:“那魔教当真那么厉害?你跟他们教主打过没?”

许帷明摇摇头,道:“他东我西,如何相犯?”

皇韶杨“哦”了一声,点点头,继续听。

那说书人讲完蓝天教,又歌颂起三大家族来。先说那罗家千叶堡,一手千叶斩独步武林,刀下亡魂不知几许;再说那蜀中唐家堡,堡主唐尧年纪轻轻座上家主之位,谁想得到他当初并不受宠,只凭着冰雪聪明,愣是用一本唐门基础小册《毒功入门》练出出神入化的本事,在家主争夺战中击败所有竞争者,独夺第一;最后又说起李家狼烟堡,一身暗器迷烟,又花言巧语,和李家人发生争执,简直不死也难,尤其是那少主李胤京,有人说她还是个少女,有人说她已经是四十的妇人,但人人都夸她柔媚入骨,只是心肠恶毒,靠吸人血而生……

听到这里,皇韶杨“噗”地一口茶水喷出来——也不管,径自抓着许帷明的袖子问:“那李胤京真的是靠吸人血而生吗?”

许帷明没表情地看他一样。

皇韶杨失望地叹了口气,道:“怎么你口中的江湖,如此无聊?”

许帷明,不理他,只说:“继续听。”

那说书人讲得口沫横飞,罗家少主、唐家堡主、李家少主轮换着夸赞了三百遍才终于松口要提他人。讲完武林的后起之秀,自然要说那些在武林中排有一定地位的美人啦。那第一名被李胤京身边的影卫花间夺走,这排名是武林人士默认的,因但凡有幸见过花间之人,都对花间之容貌赞叹不已,说她是:“钟灵毓秀之灵骨,芙蓉冰肌,墨色大眼,一双秀美的眉毛,眉尾上淡淡扫了一些碳色,直让人心觉我见犹怜。”这般柔弱的样貌,偏又被李胤京训练出了一付淡漠的性子,在最近冰山美人盛行的武林,暗暗喜欢花间的少年侠客简直可以从京城排到苏州——明恋花间之人或许有,可再明恋,亦不过在看她的时候眼神专注些,真要近身——那得先过了李胤京这关。若是贸贸然接近,被忠心耿耿的花间当做刺客给杀了,岂不是冤枉么?当然,也有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过,也只是这么一说。

皇韶杨刚想开口,被许帷明用笑容堵了回去。

皇韶杨闹起了脾气,道:“真没劲。”

许帷明只看他这孩子气的行为笑。

皇韶杨瞪他一眼,继续听。

但,只得一句:“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哗哗哗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响起,江湖热血之事,总是能博得满堂彩的。

说书老人擦了擦汗,离开了。

许帷明放下钱,对皇韶杨道:“真正的武林第一美人可不是那李家花间。”

皇韶杨好奇地问:“还有比那花间更好看的?”

许帷明笑着点点头:“草野之中,总有遗漏。你想见那人吗?我可是看过她的。”

皇韶杨心中有些暗自嫉妒,但也不说,只是又摆出了一套气势:“如何?”

“一言以蔽之,曰奇女子。”许帷明神秘地一笑:“不过,倒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

“在何处?”

“丰州一家青楼。”

皇韶杨听了,有些不信:“虽说野史中总是讨论讲些卖艺不卖身的话,但我总是不信,这青楼中步步惊心,哪有人真能永远留下清白身子呢?”

许帷明哈哈大笑,道:“这奇女子偏偏就是出淤泥而不染。”

皇韶杨摇摇头:“反正我没见过。”

许帷明呵呵一笑,道:“那女子叫做倾城,若是哪日我们去了丰州,我给你引见。”

第八章:江湖(三)

皇韶杨点点头,但不再说话。

许帷明一时想不到皇韶杨为何事生气,便不再讲,只是牵着他的手,走到大街上。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总有些奇怪的眼神放在两人身上。也是,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总觉得很奇怪。皇韶杨想要松开手,许帷明却不准,死死抓着,道:“我们反正就要走了,他们也不晓得我们是谁。萍水之人,何足挂齿?”

皇韶杨想了想,是这道理,便任许帷明牵了。

两人朝马车的方向走着,皇韶杨忽然开口,道:“记得在许多年前,我们似乎总是手拉着手呢。”

许帷明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想表现出来,便嗤笑一声,道:“小时候那种幼稚的游戏……”

皇韶杨道:“长大了,手就冰冷了许多。”

许帷明不说话了。

“还是小时候温暖。”

许帷明叹了口气,有些突兀地冒出一句话:“你愿意陪我一起回魔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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