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边（生子）——凉白开

——有了！

辛汀吓得浑身一颤。

怎么可能？就那么一次，就中标了？想到这个可能性，辛汀脸上瞬间毫无血色。心里一颤一颤的抽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要有，千万不要有！万万不能有！

辛汀是什么都不想吃了，进了屋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神。

吃过午饭，熊烨收拾好东西将努努送去袁奶奶那边。回来套好马车，拉了辛汀要往镇上去瞧大夫。

辛汀双手吊着床沿，死活不去。熊烨也不敢硬拉，只好坐下来苦口婆心的劝。

“去瞧瞧吧，要是病了好治啊。”

辛汀坐在床边不说话，垂头塌肩。

“小辛，你是怕什么吗？”熊烨拉了拉他的衣袖，辛汀看了他了眼，又垂下脑袋。

“就算真是，你不要，我也不会勉强的。”熊烨看着辛汀使劲的搓大拇指，忙把他两手分开。

辛汀还是没反应，不抬头也不说话。熊烨想再说点什么时，就看到辛汀面前的衣服被滴落下来的水珠一点一点的浸湿。

“对不起，”雨水般的泪滴将棉袄前襟很快润湿。

“该我说对不起的，别哭，你哭不是在怪我，谴责我吗？”熊烨放低语调，将辛汀的头转过来深深地望着他。

“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不能帮到你什么，不能照顾你，甚至不能和你有自己的孩子，我怕会遗传。”辛汀眼泪止不住的淌下，视线模糊。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去看大夫，是不是还不一定呢。”辛汀苍白的脸挂满泪珠，更显憔悴。

沉默占据了房间，

“好。”……

镇上济世堂的大夫就是收熊烨虫草的白胡子老头。辛汀坐立不安，手被熊烨强行牵了放在棉垫上给大夫把脉。

白胡子大夫瘦长的鸡爪手稳稳的扣住辛汀的脉门，眼中的疑惑转瞬即逝，几秒后放开了手。

疑迟了好一会儿，又望望旁边站着的熊烨叹了口气。

“唉——，要？还是不要？”

辛汀的脸再次惨白，全身冰凉，颤抖的捏紧手，张了张嘴，终是开不了口。

“可能吗？”熊烨小心的问。

“从脉象上看来，现在是健康的，快三个月了，应该成型了吧。”白花花的长胡子被捋得一丝不乱。

“快做决定，也好开方。”

“如果，要的话，最后有多少可能是健康的？”还是死不了心呐！

“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星星之火瞬间被幻成燎原之势，辛汀心中激动又担心。

熊烨也静静的站在侧面看着他，隐隐的期待从幽深的目光中传达。

又是一阵沉默，白胡子大夫姓胡，脸和他手一样瘦长。

深吸口气：“我，想，试试。”

第十八章

马车上被堆上了几床新买的棉絮，厚厚的垛在车尾。

辛汀坐在条凳上，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大堆中药和肉食。马蹄嘚嘚的打在路面，车轮在路面滚得轱辘轱辘响。车门被熊烨用帘子严严实实的盖住，一丝冷风也钻不进来。

辛汀一直望着面前的那堆药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惧怕过后，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都，会被罹难者牢牢抓住。

担心是免不了的，害怕更是避不过的。若真的不正常，就一直养在空间里吧。

对，还有空间！辛汀赶忙进空间拿葫芦瓢舀了小河里的水就开始灌，直到肚子实在装不下了才罢休。

摸着胀满的胃部，心终于放下了些。以后，每天都喝空间里的水吧，副作用什么的也管不了了。

熊烨驾着车慢慢的赶，尽量避过路上大颗的石子，免得马车太颠簸了里面的人不舒服。现在的他，心情是很不错的。辛汀答应为他试试，也就代表着他真的接受了自己。

先到袁奶奶家接了努努，三人一起回了家。

冬天黑得早，到家已是黄昏。辛汀一下马车就往厕所里跑，在车上喝了太多的水。

努努被熊烨抱下来，被棉袄裹得圆滚滚的他抱着两袋中药往家里跑，来来回回的帮着搬东西。

熊烨将药和食物放回屋子后，把老黄马牵到屋后马棚中喂食。

牲口棚中的动物看到有人，都朝着他叫唤。

小孩子感觉敏锐，慢慢的蹭到辛汀面前摇着他的腿嗲嗲地叫：“叔叔，叔叔。”两只眼睛在油灯下水润光泽。

“咋啦？”摸着努努的毛毛头，把他拉进腿间。

“你是不是病啦？”努努怯怯地问着，生怕勾起辛汀的伤心事一般。

“没有的事，我好得不能再好了。”肚子的里小包子会不会像努努这样呢？辛汀看努努的眼神愈发柔和。

“哦。”中午的时候，那么好吃的鱼叔叔都没怎么吃，还吐了，到底怎么了嘛？努努低头看着自己被辛汀轻轻拉住的小胖手纳闷。

“嘿嘿，我学会了好多字！”想到今天下午袁哥哥教自己写字，努努马上又高兴起来，扬起脑袋等着被夸奖。

“努努最聪明啦。”辛汀把他抱到腿上抱着，亲亲他白嫩的圆圆脸。

“嗯！袁哥哥也这么说。”努努不断点头，乐得嘴巴闭都闭不住。

看着身上这朵骄傲的小喇叭花，辛汀真的开怀不少。

捂着努努的眼睛，辛汀拿出好些水果出来。

“呀——”小吃货口水滴答，抓起一颗红提就朝嘴里塞。

红提汁水不是很多，果肉甜脆爽口，两人吃得不亦乐乎。好一会儿才想起厨房里忙碌的熊烨，努努抓了几棵提子，一桠荔枝跑去厨房送进熊烨怀里就跑出来继续吃。

辛汀也偶尔吃几棵，其余时间都在看努努。看他的小胖手轻轻巧巧的捏起果子往红润润的嘴唇中塞，圆乎乎的双颊似小仓鼠一样满足的包着提子，他的脸颊每一次蠕动，辛汀都能想到努努那小小白白的碎米牙将提子薄薄的果皮咬破，甘甜的汁液溅到他粉红的小舌头上，刺激着他柔嫩的味蕾，每当这时，努努就会眯起眼睛，弯成两条浅浅的月牙……

幼嫩鲜活的生命总能唤起人们内心无限的保护欲。只要静静地看着就很好，真的。

晚饭辛汀只就着清汤吃了半碗，中午剩的鱼儿被熊烨和努努两个人解决。

睡在宽大的床上，被熊烨也揽进怀里。熊烨又给他和努努加了床棉被。隔着厚厚的被子，山间寂静的夜晚中响起细细的雨声。

雨滴在屋后的桉树枝上积成一滴，然后滴落在屋顶的小青瓦上，会不时发出“啪”的声音。

疑迟着将手放到肚子上，凹凹地肚子比手掌的温度高些。手放在上边脑子中就浮现出以前看过的关于生命在妈妈肚子里发育的画面。

差不多两个半月了，小东西该有扁豆那么大了吧？身体的重大器官开始长成，小眼睛小鼻子也该可以分辨了。

辛汀想着一颗比拇指姑娘还小的娃娃心中柔软无比，是不是比小面人还小呢？甜蜜和酸楚交织，辛汀往熊烨怀里靠了靠。

悄悄伸出手将熊烨的被子掀开一小角，潜进去偎依在他温暖厚实的怀中。现在的辛汀急需一个地方将酸甜的心停靠。

熊烨知趣紧紧抱住他，把他颈子边的被子捂实在。黑暗中，温热的唇印在辛汀微凉的额头。待辛汀反应过来，羞得他直往熊烨怀里钻。

怀中人细瘦的身体像铁线莲的枝条般纤细柔韧，紧紧的贴着自己。熊烨揽着他软和的腰肢贴向自己，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怀中人。

置办年货的时候，熊烨从药店买了些燕窝。也不给辛汀说，只是每隔几天就熬一盅端给他喝，骗他是银耳。

年前置办年货，送灶神，扫屋子等繁琐的时都是熊烨的事。家里没有喂猪，去镇上买了半片猪肉，几条过年鱼。将家里的羊杀了一只，送了些给东湾的人还剩许多。地里的稀罕蔬菜，甘蓝、花椰菜、胡萝卜番茄什么的也摘了好些送过去。

东湾也只有谢家杀了头肥猪，尖叫声传过来被努努听到，乐得他跳。谢小五送肉过来时，把猪八戒也给努努送过来了，他欢天喜地的去找了根绳子穿了挂在脖子上。

杀了好几只野鸡和兔子，和猪肉挂在一起用柏木枝熏到蜡黄。鱼留了条在外面，其余的都放进空间的湖中养着。

除夕守夜时，辛汀只做了个胡萝卜烧鸡，其余的菜都是熊烨掌勺。

努努和辛汀吃了年夜饭守了一个多时辰熬不住，都扑到熊烨宽大的床上沉沉睡去，只留熊烨一个人坐在堂屋中。

黎明前鞭炮响了一阵阵，熊烨也将自己家的拿出院子远远的放了，才回家睡觉。

关了门，熊烨端着灯进屋就看见床上横躺着的两个人。床太大，两个人的体积也没占多少地方。熊烨脱了棉袍悄悄的在边上躺了。

新年新气象，三个人很早就起床。洗漱的水也用桶装了，今天不能倒水不能扫地，否则会坏了一年的财运。

早上吃的是汤圆，有芝麻糖馅和肉馅盐馅两种。

芝麻糖馅是将黑芝麻和少许花生舂成细细的粉末，加了些橘皮白糖还有些切得烂烂的肥肉进去和了包成的。糖放得不多，肥腊肉是约莫半厘米见方的正方体。煮熟后肉里的油和白糖溶了将花生芝麻渍成浓香的酱，咬一口就会从里面流出。

肉馅的是将新鲜的鸡脯肉和五花肉剁成细细的肉泥，只加少许盐和葱末炒了冷却后包的，鲜香可口。

包的多吃的少，还剩下许多。好在冬天气温低，可以放好久。

熊烨将东西收拾好，把门掩了牵上努努和辛汀到东村去拜年。大黑今天也被特赦，可以跟着到处跑。小路两边的茅草还没干透，长长的叶片支在路中挂着点点露水。

努努舍不得自己的新衣服新鞋子被沾湿，扭着要往辛汀身上爬。

“叔叔抱。”望起头朝着辛汀。

熊烨一把将他抱起来，说：“努努以后不能要叔叔抱了。”

第十九章

“为什么？”努努撅起小嘴巴，爹爹抱着虽然稳当，但是叔叔身上好香好软，比爹爹身上舒服多啦。

“因为叔叔肚子里有小宝宝了。”熊烨抱着努努走前边，帮辛汀把露水绊干。

“啊？是不是像越华姐姐那样子？”努努眼里放光，转过头去望着辛汀的肚子，弄得新辛汀十分不好意思。

“嗯，努努高兴不？”过沟坎时熊烨都会慢下来，自己先过了再伸手去牵辛汀。

“嗯嗯，高兴高兴！”将小手抄在棉袄下边的衣袋子里，猛点头，突然路旁树枝上一滴水珠溅到他嫩嫩的脖子上，激得他缩起颈子抬头往天上望。正好看到一直麻雀飞过，气得他哇哇大叫。

“哈哈……”熊烨和辛汀都被他那窘样逗乐了。

东湾的人都坐在袁奶奶家里边，聊天嗑瓜子。看见熊烨三人转过篱笆进来了，谢大嫂打着哈哈招呼道：“就等你们仨啦，快进来坐。”

她腿间挤出两个一模一样的脑袋张口朝努努齐声喊：“小叔叔！”

努努从胸前挂着的那个鼓鼓的小布袋中掏出些桂圆栗子分给他们吃。这个袋子是小孩子过年专门装吃食的。

袁奶奶的炕上坐满的人，谢家大儿子也回来了，顾大嫂带着他家两个儿子女儿也挤在炕上。过年嘛，都要先给长辈拜年。

袁奶奶真高兴着呢，谢家大儿子昨晚后来又给他捎来了儿子袁虎带回来的东西和钱，还给她老人家做了件厚厚的棉衣。

袁柯看着奶奶那一直没有合拢的笑脸，也高兴的坐在她旁边。

努努挨个喊了人，就朝袁柯挤过去。窄窄的屋子挤满了人，努努被谢家大媳妇越华（也就是双胞胎他们娘）拉着亲了几口塞了个红包才放手。

扑进袁柯怀里，旁边的袁奶奶也拉他过去好好瞧了会儿。

熊烨和辛汀被安排坐在炕边的踏上。熊烨护着辛汀坐下后自己才坐，一屋子人看见了都心下了然笑了起来。

“小辛怎么不常过来走走啊？”袁奶奶问他。

“是啊，这边热闹些，怎么不过来坐坐呢？”顾大嫂是个身材高大的妇人，盘腿坐在炕里边嗑瓜子。

“叔叔肚子里有小宝宝啦！”努努这个坏蛋插嘴说道。

众人沉默了会儿，都吃惊的望着辛汀。辛汀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

“哦，呵呵，我就说嘛！”越华眼神暧昧，打破了沉默，又盯着辛汀猛瞧。

“是不是过些天把事办了？”袁奶奶也乐呵呵的说。

熊烨看看一旁垂着脑袋的辛汀，笑呵呵的说：“等元宵那天一起到我们家吃顿饭就是啦。”

辛汀的脸更红了，使劲垂着，任熊烨怎么哄都不抬起来。

“还什么羞嘛？小婶婶~~~~~~”越华软绵绵的喊他，逗得他耳朵尖都冒红了。

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熊烨一直拉着辛汀的手跟着众人糗他。

“好啦，呵呵，你你们小婶婶脸皮薄，经不住逗。”袁奶奶替他解围。

聊了会儿，全部人又到东湾其余两家坐了坐，约好下午去熊烨家，就各自回家做午饭。

中午吃猪儿粑。皮是和饭米按比例兑好磨了浆把水沥干揉成的，雪白的堆在木盆中。陷是用当年的芽菜和五花肉豆腐宰碎了，和各种佐料炒出的。炒时芽菜和肉香就顺着热气往外冒，油亮亮的看着就舒服。

过年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有的人家没有钱割肉或是没有芽菜什么的，连萝卜陷也包的。

每年都吃那么一两次，邻居都会互相送些，看看谁家的皮揉的好，粑粑做的皮薄陷多搓的又圆。要是哪家的猪儿粑蒸出来塌下去了（糖陷的除外）或是没有熟，就代表那年日子不怎么顺利。

米是早先就磨好的，早上熊烨也揉过了，馅早就炒好了。包的时候，勺子舀过的地方就看见下面白白的猪油凝在盆下边。

辛汀站在灶边，捏一小块揉圆了在中间捏出个窝，窝里边尽量多的放馅。馅按实了把窝封好再揉圆，拿张油水煮过的叶子包了就可以放在锅中的竹笮上。等放齐一笮，就可将锅盖盖了，用帕子将锅盖边的缝隙严严捂好开始蒸。

吃了午饭，猪儿粑还放在锅里热着，等着东湾的人过来尝尝。辛汀在堂屋的桌上摆满了吃的，又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给小孩子没摆好了一桌子，等着客人的到来。

八仙桌上有水果干果炒食之类的。猕猴桃苹果柿子葡萄香蕉桂圆荔枝等水果在屋角装了两篮子，栗子瓜子花生核桃干桂圆南瓜子也堆了一堆。努努现在就坐在那两堆食物中间将他喜欢的都挑些起来藏着，虽然辛汀给他说了还有很多。

辛汀偷偷去瞧他藏东西的地方，原来是在衣柜下的角落里。各种东西都有，还有最开始辛汀给做的竹蜻蜓和风车。风车的牛皮纸都潮了。

午饭后半个时辰，东湾的人相约而来。熊烨迎他们进门招呼着，辛汀去厨房端茶。努努和几个小孩子坐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围着一堆食物狂吃。袁柯本来是和大人们坐一起的，被努努硬是拉过去坐小孩儿那桌。

犬犬山山两小先把胸前和衣襟上的小荷包都装满了才顾得上嘴巴，瓜子花生人家还不要，桂圆核桃到捣腾了不少。小兜兜都装满了，才慢慢地那个柿子破个小口慢慢的允里边的果肉。

顾大嫂家的儿子女儿都坐小桌子上。她儿子顾春来比努努大三岁，现在八岁多点，黑黑瘦瘦的一小猴精，眼睛又黑又亮，长得倒是很机灵。黑亮的眼珠镶在瘦瘦的脸上更显溜圆，和他姐姐斯斯文文的坐着吃东西。

顾大嫂的女儿叫顾芹，长得真跟芹菜似的，白皙的脸盘和他弟弟完全不一样，黄黄的头发被根新的红头绳捆紧，软趴趴的搭在脑后。身上的袄子有些肥大，细小的身段藏在里边楚楚可怜。要说她也十岁了，怎么还跟她弟弟一般高？

袁奶奶和顾大嫂坐了首席，左边坐了谢家夫妇，右边是熊烨和辛汀，下首坐了谢家大儿子和他媳妇。其余的人也都围着桌子挤挤，一张八仙桌坐了十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