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知了 上——亡灵序曲

下那边的情况。

苏扬有时候也想去叶煦舅舅家，问问叶煦家是什么电话号码，他很想打一个过去，听听他的声音，可

是每当想去问的时候，又觉得真的问到了打过去，该说什么好呢。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连一个信

都没写过来，说不定人家早把自己忘记了。犹豫着犹豫着，苏扬已经在县城念初中了。

虽说苏扬家在农村，但离学校骑自行车大概也就十来分钟，他们村是很近郊的。

某天放学的时候，苏扬听爸爸说把田地卖给一家国企了，一亩地两万块钱，苏爸爸很开心。苏扬在地

理课上已经学到了十四亿亩耕地养活中国十一亿人似乎是一件挺奇迹的事。听起来似乎地少人太多。

苏扬想叫爸爸不要卖地，苏扬当时纯粹是为全国人民着想的，由于没有出过社会，不知道某些事情的

复杂性，他脑瓜单纯得很。但爸爸说全村的都要卖，没办法，村干部已经下了通知，而且和对方联系

好了要卖。

一亩地两万块的价格苏爸爸觉得很吸引人。

要是苏爸爸当时知道日后那块地会涨到一万一平方，一亩地六百六十平方，也就是能卖到人民币六百

六十万一亩，他死也会做个钉字户，无论如何不会卖的。

当然这是后话了。如此的话，当年全村的人都不会卖的。况且据说当时即便是到村民手中是两万一亩

，那帮村干部加起来居然还贪污了近百万。

苏扬经常帮苏妈妈看一下小卖铺，特别吃饭的时候，他不想平日那么忙的母亲，连吃个饭都不安稳，

因为吃饭的那段时间可以说是最忙的，经常有人来打黄酒烧菜，买些油盐酱醋或者啤酒什么的。

让苏扬感到极其郁闷的是，初二开始，老是有陆续几个新住进村里来的外地人来买东西的时候冲他说

，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干吗剪个男生发，难道现在学校里不准女生留长发吗？

苏扬最厌烦别人那么说，有一次被李萧萧听到了，她笑得抱住肚子只差没往地上打滚，她盯着自己和

苏扬身上一样的校服，说，“不说还真没注意，苏扬哥，我们穿一样的衣服，要不是我们一块儿长大

，我真没注意这个。我发现你比我们班最漂亮的林佳佳还漂亮，你要是往她身边一站啊，她还就没法

看了呢。”

苏扬过来揪李萧萧耳朵，说，“你再说，晚上我把大白的皮剥了我们好好吃顿狗肉。”

大白此时是真正的大白了，长得高大但离威猛还差了好大的距离，性格和小的时候一样，一听这话，

就往李萧萧后面躲了躲。

李萧萧赶紧求饶说，“苏扬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还不行吗。”

苏扬看她求饶，本来也不是真的要怎么样的，就松了手。

其实李萧萧当时也长很相当的漂亮了，不过因为皮肤不那么白，以当时人们印象中以白为美的观念来

看，总是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她的五官脸型。

后来苏扬开始讲粗话，什么他妈的，老子，妈个BI之类的，行为也开始粗鲁起来，他反感人家把他当

女的，但长相他是无力改变了，只得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就是个小子。

苏扬初三下学期的时候，有点开始长个子了。李大明他们也开始长，特别林宣，公鸭嗓都出来了，还

开始长胡子。苏扬没有这些现象，特别是腿，别人都开始长腿毛，苏扬没有，两条腿白又光，不过因

为从小爱跑爱跳，体育又是强项，腿上的肌肉相当好看。

其实别的倒没什么，关于腿毛，那几个家伙经常拿这件事笑他。苏扬听说腿毛剃了会越长越粗，越来

越多的，于是背地里偷偷拿了苏爸爸的刮胡刀剃腿毛。居然真的有点效果，腿毛开始多了一点，但就

是粗不起来。不过和林宣他们比，还是少，就这样，苏扬也满意了。

苏扬的学习一直属于中上游，不过体育是出奇地好，几乎样样都擅长，特别是长跑，苏扬耐力好，每

次市里举行长跑比赛，苏扬总能得个全市前三。老师曾经跟苏扬探讨过，假如苏扬考不上市里最好的

高中，光凭他长跑的成绩，以后去省里读个重点高中可能都不是难事。也因此，初三下半学期所有同

学都开始为中考课业忙碌的时候，苏扬还是那个样子。

某天李萧萧给苏扬带来了一封信，苏扬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人给自己的信，心里莫名地开始紧张，不

知怎么地，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个玩伴，他答应过会给自己来信的，都这么多年了，不会突然想起来了

吧。

苏扬打开信封的时候有点紧张，李萧萧看出来了，她笑得很有深意。

苏扬想呆会儿看还是现在看，但是耐不住好奇，当着李萧萧的面，就拆开来了。

信纸是粉红色的，里面扬扬洒洒写了满满一张。大致内容是信的主人先用一大段介绍了自己，然后说

苏扬是多么多么地帅，在跑道上头发随风飘是多么的英姿飒爽，苏扬看出来了，基本上算是一个情书

。他没有仔细地看完。心里一点也没有被人爱慕的虚荣，而是有一股很强的失落感袭来。

李萧萧说，“这个是我们班张琳让我给你的，她里面说什么呢。”李萧萧装好奇。

李萧萧这是明知故问的，张琳是她同桌，她和张琳在学校的时候几乎形影不离的，就连这封信，都是

李萧萧帮着张琳参谋写的。

苏扬觉得没劲，随手把信往旁边垃圾桶一扔说，“没什么东西，无聊。”

李萧萧傻了，说，“这是人家女孩子的一片心，你怎么就随随便便往垃圾桶一扔，多伤人家心啊。”

“小丫头片子的还整天什么心不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都要收起来，那我家不是成大仓库垃圾

场了。你要是哪天给我也来一封，我说不定会考虑不扔垃圾桶。”

李萧萧脸一阵红，好在皮肤不白，不是很明显。

苏扬纯粹是随口一说的。他也没想到那方面去，就比如说自己毕业了，去了其它地方，收到了李萧萧

的信之类的情况。

不过李萧萧误会了。从那一刻开始，对苏扬有了和从前不一样的念头。

【朦胧的感觉】

第六章

中考后，成绩还没下来，中国就迎来了一件很重大的事，香港要回归了。

苏扬记得那天的热闹情形，全村人都几乎在放鞭炮，放烟花，距离村里十来分钟自行车程的市区也一

样，烟火漫天，火光闪耀了整个天际。

苏扬和李萧萧，林宣，李大明他们在一块儿，也放了不少烟花。值得高兴的是，苏妈妈那晚光烟花钱

就赚了近千。那天晚上苏扬也闻了一晚上的硫磺味。

后来开始放晚会，四大天王不多的几次同台出场中，那天就是一次，苏扬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港台

明星一起出场唱歌，当时是一个追星很厉害的年代，因为传媒业的不发达，大家都偶尔才能在电视上

看见明星，那些明星也被大伙儿捧得神乎其神的样子。苏扬也喜欢那些流行歌手和电影明星，但不是

很迷，他最喜欢的是刘德华，可当最后主持人让江主席和董建华上台，与明星们一一握手时，苏扬注

意到江主席和刘德华握手，刘德华脸上浮现的无尚光荣，他突然明白了，原来明星也非常的普通，碰

到国家位高权重的领导人时，还是会表现出正常人一样的荣耀感。

那年的夏天苏扬有点淡淡的惆怅，本以为林宣有可能和自己一样可以去B市的，结果费用的问题，林

宣留在了本市。从没离开过家的人，终于要离开从小生长的地方，要去了省城的重点高中读书了。其

实说惆怅也不全是，还略带了点兴奋，似乎鸟儿终于有机会要展翅高飞了，害怕外面的世界，但仍然

有深深的期待。

苏扬再一次寻找那北斗七星，由于工业的发展，空气被污染，北斗七星已经没有小时候看起来那么清

楚了。苏扬再一次想起了叶煦，他在苏扬的心里，只要不去想，叶煦会比那北斗七星还模糊，一想到

竟也是如此清晰。

终于到了离家的那天了，苏爸爸不放心苏扬一个人出门，要陪儿子一起去学校。苏扬觉得自己是个男

孩子，才不要像个娘们，不就去个外地嘛，坐车也就两个钟头，还让老爸送，嫌丢人。

苏妈妈拿了双新鞋子给苏扬，我听张大明妈说现在的人流行穿这个，这个小勾是它的牌子，叫耐什么

克的，明天穿上这个去学校。

说完就去给苏扬准备带去的衣服，连冬天的衣服都准备起来了，边放边还说这件好像旧了，这件是不

是小了啊，妈平时没注意，原来我家小苏这么大了。

看着苏妈妈拼命往皮箱里塞东西苏扬有点受不了。

“妈，我国庆的时候还要回来的，你没事不要给我装那么多东西，还有这什么，毛巾，牙刷，肥皂，

拜托老妈，你以为B市没有吗，给钱就行了。”

苏妈妈是万般地舍不得这孩子出远门，可是孩子要是读书，还是省重点，她欣慰的很，也知道孩子不

能永远地呆在自己身边，要去外面见识见识才会有出息。就默默地帮他收拾着，担心他在外面会吃不

好，也怕他学坏，高兴之余愁绪也一波波的涌来。

苏扬把毛巾啊，牙刷，牙膏之类的小东西全部给拿了出来说，“老妈，B市说远不远，可是带着那么

多上车下车也很不方便的好不？”

苏妈妈说，“我这不是怕你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会儿不知到上哪买吗，到时候没的用，乱糟糟的，

不好。刚上高一，不能给老师的印象太差。再说，你被我们宠惯了，以后也没个人给你洗衣服，你吃

苹果从来都是我和你爸削的，还有，鸡蛋壳也从来都是我剥好的给你吃，你啊，吃个桔子也让人剥，

没人剥就宁愿不吃。”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的。

苏扬明白妈妈的心思，知道苏妈妈是不放心自己这头一次出远门。安慰说，“老妈你就放心吧，你这

么帅，就算三天不刷牙，五天不洗澡，一样还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苏妈妈被逗乐了，笑开了花。苏扬发现妈妈的鱼尾纹有点深了。他拉过苏妈妈的手说，“妈，你以后

就少操点心吧，我长大了，自己懂得照顾自己的。”

第二天，苏扬带上苏妈妈给的两千块轻装出发了，他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装了一个小包。苏妈妈

拉着苏扬唠叨个没完，说，坐车的时候钱要放好，车上小偷很多。在学校里不要乱花钱，但也不要太

省着，要吃好，被子别乱踢，要是没钱用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来电话，妈给你寄。又叽哩呱啦叽哩呱

啦的。

苏扬从没像以前那样觉得妈这样的罗索是烦的，反而觉得内心暖暖的，连连说知道了知道了。

他想了个主意把钱放在鞋子里当鞋垫一样垫，心想这样总不会被偷了吧。刚放好李萧萧带着大白也来

了。说，“苏扬哥，你要认真读书，将来考清华北大。还有，明年我也要考X中，来找你。”

苏扬恩了一声说，“你也要好好读书。”

说完坐上苏爸爸自行车后坐，往车站去了。

上车前，苏爸爸不知从哪变出一个AIWA的随身听，说，“带上这个，我一早去买的。商店里的人说这

种是最好的”，接着又从兜里拿出一盒磁带塞到苏扬手上，苏扬记得那是任贤齐的专辑《心太软》。

苏爸爸说，“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听什么，流行什么，我随便买的，卖磁带的人说这个人现在火

。”说完憨笑了一下，抓了一下头。

苏扬眼眶湿润了，这一刻，他是真的意识到要离开了。他看着憨厚的父亲一阵辛酸，这时候司机喊了

一声说车要走了，苏扬赶紧上了车。

苏扬在车上研究了一下随身听，很快就明白怎么弄了，一路上听着任贤齐，怀着惆怅，茫然又带点兴

奋的心情上路了，只觉得家乡离自己越来越远。

耳边响着

当你离去之后我的心

就像关灯后

只留给我一屋子黑

……

渐渐睡着了。

苏扬到了学校的时候正是十二点半多。X中的环境和苏扬想象的不同，学校比苏扬想象中的大很多，

苏扬原以为X中在省城，而且这么有名，起码应该是很现代的，实际上正相反，学校座落在市区没错

，但是围着一座小山而建，整个校园给人的感觉相当的幽静，学校里的树也有点古老，还有一个很大

的图书馆，一个人工池，假山。

苏扬看到熙熙攘攘的同学正三五成群地走着，很多新生老生来报名，抓了个同学问报名处时，同学说

早上报名结束了，下午一点半再来吧。苏扬蒙了，出来的时候从没料到有这种事，一下子茫然了，离

一点半还有一个小时，先去食堂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再说。

一到食堂的时候根本什么菜都没剩下了。苏扬开始有点后悔干吗不让老爸一起来，他发现很多新生都

是父母给陪同过来的，就自己逞个什么强。这下子好了，要饿肚子了。

苏扬突然记得出门前妈塞了点零食给自己的，开了箱一看果然里面有个面包，还有八宝粥。

苏扬在一棵树下蹲了下来开始吃起来。

“叶煦——”

苏扬听到这个名字，突然心里一震，眼睛不由主地循着声音望了过去。结果看到的还是来来往往提着

大包小包的学生。

苏扬对叶煦的名字记得深，但其实脑子里对他的人基本已经没什么印象了，都四年多了，那个人应该

变化会挺大的，就算站在自己面前，他也不见得会认得出来。

苏扬懒得去想这个问题了，管它是不是他。一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就算是他，苏扬也想好了，就当个

陌生人好了。

第七章

苏扬很庆幸自己从包里拿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否则现在不可能这么轻松提着个包在这个校园里

东游西转地消磨这一个小时的时光。

苏扬报名交学费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新朋友，那个同学叫乐凤兮，乐凤兮是B市本地人，不过离学校

坐车也得半小时，他嫌麻烦，干脆住了校。苏扬觉得这个名字根本就是女生的名字，不过乐凤兮长得

倒和女生沾不上边，他们还被分到了同一个寝室，两个男生一见如故，边去领被子开水瓶脸盆和碗，

边自我介绍，到了寝室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完全熟了。

当时寝室里已经有两个人先于他们住进来了，被子蚊帐都已经弄好了，不过不知道人上哪了。上铺两

个靠窗的位置已经被挑走，苏扬是喜欢上铺的，因为下铺有可能经常会从上铺掉下些不明物体下来，

可是苏扬喜欢窗口位置，觉得这样空气新鲜，晒被子抢地盘很有优势。

铺好床后，整个下午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事了。苏扬躺床上，新学年即将开始的兴奋劲越来越强烈，他

想着明天开始一定要更加努力的学习，他是以体育特招生进来的，虽然苏扬本身的学习成绩也不差，

不过和这些来自全省的学习尖子聚到一个班级里学习，不努力一点免不了要垫底了。

乐凤兮问，“苏扬，你中考几分呀。”

“513。”苏扬说，“不过我是体育特招生。”

乐凤兮惊讶了，“你这么个身板还体育特招。听说我们班有个长跑很厉害的，就是你呀。”

苏扬恩了一声。“你中考几分？”

“比你少六十一分，我四百五十二。”

苏扬说，“你不是吧，我记得自费生都至少得有四百九才行，低于四百九，再多钱也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