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头烂额之时,万家团圆之际,为何脑中出现的只有你的身影?
一晌贪欢梦阑干。
——血海深仇,灭门之灾,再念时,为何早就变成了一袭红衫挥散不去?
茫茫白雪中,红衣胜血,一如开到荼靡的荷花,在满池清潋的水波中烙刻进遥远的记忆……
翠栏朱阁中,白衫逶地,飘若谪仙的男子遗世独立,清浅的目光穿过层层雨幕,直达天际……
多年后,每每当轩帝方胤还想起这一幕,总会有一滴顺着眼角往下滴落——若是知道结果是那样,倒不如就这样一辈子罢了——两相守,也总比天涯相隔的好……
诗如画 一蓑烟雨漫洗雾如纱
落流霞两地万里心念思白发
风细柳斜阳沉萦损柔肠为君挂
轻尘纤 飞花有尽残古刹
歌舞回酒满罍更阑烛短人落蹋
庾楼月日薄西山满尘沙
城烟碎沧月坠祭天惆怅浊酒洒
清韵绝 悲恨相续此无言西下
梦魂归凝噎泪残渡幻灭似浮华
秋千去明朝尘世闲云收尽青锁闼
影相连任衰残泪水空流卧病榻
乘风望凭世难潇洒
日暮晚雨恨云愁终日凝眸浅
潮声连明月楼高一人独倚栏
霜满地幕低垂九霄云月华如练
伤离别苍鸿声凄寸肠断
恨何休无绝期渐觉潇雨花叶残
霁蔼微 寂寞庭院冷无喧
伤流景 旧亭台新词书泪情书难
忆何人此去经年山长水浩瀚
月不谙夜微寒古道瘦马阡陌远
别离宴 杯不停酒入肠不觉泪满面
浮生梦千金笑狼藉残红轻幕卷
断人肠何处似樽前
梦魂归凝噎泪残渡幻灭似浮华
秋千去明朝尘世闲云收尽青锁闼
影相连任衰残泪水空流卧病榻
乘风望凭世难潇洒
月不谙夜微寒古道瘦马阡陌远
别离宴 杯不停酒入肠不觉泪满面
浮生梦千金笑狼藉残红轻幕卷
断人肠何处似樽前
白玉盏载情还飘絮漫天舞风乱
静夜闲一曲相思谁忆华发改朱颜
去无迹 归无意淋漓醉墨落樽前
终不似人世几曾欢
(以上,取自《何处似樽前》作词:wjjslove,改编:小诗,演唱:小诗)
独倚斜栏,万家空欢。绚烂的烟花燃烧在半空,照亮整个空荡荡的夜空。墨蓝色的苍穹如一块流淌的琥珀,嵌刻在半空……
——“扶轩,想清楚,走出这一步,就用没有回头之地,你还是坚持要去么?”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刀山火海,在所不惜!”另一个声音果断而坚持!
“扑啦啦”,手中白鸽迎着蓝湛湛的天空展翅飞去,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消失在天宇。
“苏府小姐苏靡从薛尽徊,所带之物皆败光殆尽。薛尽徊成日流连于妓院酒楼,绝少归家。苏靡成日以泪洗面,皆换不回薛尽徊浪子之心。”
“另,苏靡和苏府貌似已脱离关系,只有其兄长苏简常暗中接应。事已至此,是否还要继续留意?”
长青的笛子握在手中,翠绿的笛身掩映在翻飞不止的白衫中,只剩下笛身上结的穗子还垂坠在衣下,偶尔随着风扬起一两条丝绦,浅淡,悠闲。
早春,一行诸天,河畔的杨柳在一夜之间发出新芽,翠绿翠绿,惹人爱怜。
愈往前走,愈是荒凉。青山碧水早就甩在身后,只是那份淡然的心情变得极不平静。
许久不见,再见会是何种光景?
隔破千里,方胤还说驻扎在黑水河边。
白鸽传书,他说千军攻破积羽,收复失地。
鸿雁递音,他说寒风漠雪,维寄书以寓情。
花笺暗香,他说春天来了,黑水河畔重新长出了绿草,就像是熬过了整个冬天的军队——生机盎然!
……
终于,要到了么……
黑水湖旁油油的青草,经过血的洗礼越发显得青翠,草叶上带着浸润了血珠的露珠,掩映了阳光灼热的温度,竟也变得如此温和。
阳光那头,方胤还执了方天画戟跨身马上,马蹄埋没在一片青草丛中,红衫随风而动。
宁扶轩清浅的笑容犹自挂在嘴边,衣不带尘。不时飞舞的黑发在身后散开,漫过遥遥天际,直向这一方水土而来。
“驾!”缰绳应声而紧,飞溅的马蹄踏碎脚下莹碧的草色,向着宁扶轩急急而来,仿若天边飞舞的彤云!
咫尺却如天涯!
马蹄“咚咚”的声音敲碎空气中的尘埃,近了,近了……
“驭……”马身半立,呈一斜角定格在空中,马身上的人笼罩在金色的太阳里,浑身镀上了一层金辉!
“你来了?”百感交集,愣怔半晌,只有这三字划破喉管,破空而出!
“我来了。”仿佛没有什么能动摇这温润的笑脸,宁扶轩玉身挺立,气息恬淡。
你就守在天的这头,我又怎么能不来?
一路无言,多日的牵肠挂肚,怎么等到真的见到了,反而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方胤还气息一紧,抬头望向宁扶轩。
抬头的一刹那,正好对上扶轩那双清亮的眼!那双眼里含满笑意,满满的。
“你……”
“我来了。”
——是的,我来了,也不过是我来了,而已……
第15章
积羽城。
“怎么,换回这三个字了?”宁扶轩抬眼望下写有“积羽城”三个大字的匾额——匾额重新拿胡杨木雕刻而成,上面“积羽城”三个大字拿金粉一一描摹过,在阳光下,显得光彩熠熠!
“大渊国土,换回来也是必然!”方胤还笑笑,说。
“那城中居民?”侧过头,望向成熟不少的方胤还,宁扶轩道。
“和原来一样,以前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方胤还应道。
进得城中,闹市嚷嚷,仿佛没有经过战乱一般。
马匹早已被座下小卒牵去,宁扶轩应了方胤还在闹市中寻看。
一红一白,两个璧玉做的人儿早就引起一片骚动!
白衣恬淡若雪,眉目如画,红衣星目剑眉,君临天下!
城中女子花面含羞,却还是忍不住踏出绣阁,看着一双绝世的人儿魅惑天下!
“看不出经历过战事的样子。”很少说出这么矫情的话,宁扶轩抿抿嘴,像是有意看笑话似的,斜着眼戏谑似的看着方胤还。
“城中一切都还好,只是这供应的粮食……”方胤坏欲言又止,本该飞扬的脸上漾起一抹难色。
“有那么难么?”宁扶轩打开扇子,漫不经心地问。
“就算是后方支援送上了,也前后不过三个月了。”方天画戟换成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在方胤还手中被握得“嗡嗡”作响。
“虢叔呢?这一次,虢叔到哪里去了?”掩住珊瑚色的唇,宁扶轩似笑非笑。
“虢叔说改拿小斛发粮,其余的维持先前旧制。”
“那你就要准备三个半月,来用小斛发粮。”宁扶轩胸有成竹,一柄竹扇在手中摇得风生水起。
“三个半月?”吃惊不已。三月已是极限,改小斛发粮,真不知道会激起怎样的愤怒!麾下的士兵是拿命来搏,没想到现在却要过缺衣少粮的生活!
时间在一天天地推移,不过看着宁扶轩笃定的面容,方胤还也定心不少。
嵌玉雕花暖炉捧自胸口,一股温暖的气息立即在全身回荡。
“四月下旬,没想到积羽城的晚上,竟然这么冷。”宁扶轩紧了紧手中的暖炉,望向不远处奋笔疾书的方胤还。
闻言一愣,拿起雪白的狐裘袍子径直过来,“冷还不知道多穿点?!”方胤还一边替宁扶轩扎紧两侧的玉带,一边拢拢衣角,责备中带着怜惜地说。
“这里不比南方,白天和夜晚温差很大……”微一愣怔,阻住下面要说的话,看烛火掩映中的宁扶轩含笑望向自己,跳动的火苗折射在他眼中,颊上凭空多添了几分红润。
“你……”方胤还没了下一步的动作,呆傻傻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积羽城已经攻破,该是好好修整一段时间,为何你还一副眉头不展的模样?”宁扶轩转眼望向墙上被放大了好几倍的作战地图,问道。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方胤还应道,抬头却看见了一副波澜不兴的面容——远山眉淡淡舒展,桃花目微含笑意,珊瑚色的唇角上扬,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看,”将宁扶轩牵引到地图前:“打下积羽城后,才发现我方后面有两处可作为下一个攻破地点,”纤长的食指“啪啪”在地图上敲出两点:“术石城和拜方城!”指尖扣向积羽城的东北方——“据探子汇报说,拜方城风气较为开放,应该容易混入。”
“那就先攻下拜方城好了。”气定神闲,宁扶轩负手而立,看方胤还好看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
“可是……”反转一敲,指尖直指术石城:“以前积羽城垄断了所有消息的出路,我方尚不知道,在敌军重重包围的后方,还有一座我军未被攻下的城池——绍县!”越说越激动,方胤还克制不住自己高涨的情绪:“不知这一年多来,城中军士、战况怎样……”
顺着方胤还指尖停处,宁扶轩眉眼如丝,细细观察起来——绍县在术石城东面,放眼望去,整个绍县竟被术石城团团包住!连接积羽城、术石城、拜方城的是茫茫荒漠和高大狰狞的山脉!
“绍县……”宁扶轩陷入沉思:“绍县被术石城包围,应该在一年之前,在敌方包围下,独自坚守了这么久,就算是被打下来了,还不知城内……”话锋一转,抬头望向方胤还。
“只怕,已是一座活死城!”冷峻的表情浮现在脸上,宁扶轩眼中,光芒更盛!
第16章
“为什么克扣我们粮食?”一士兵激愤不已。
“不是说好地三月么,这都过了三个月了,怎么还是这样的饭?”一士兵拿起手中的碗,相应和道——拳头大小的馒头不足先的三分之一,稀饭中更是没有丝毫饭粒。
宁扶轩到达后不久,兵营里就闹了起来。
“就是,这样的话,是准备饿死我们吗?”越说越气愤,说话的士兵上前一步,抵上银光闪闪的矛头。
“王爷,你看这……”虢叔站在城头,双手一摊,面露难色。
“虢叔当时不是,非常肯定地说三月么,怎么?”方胤还嘴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问。
“这……”虢叔面如死灰。
“虢叔,虽说本王想帮你,”方胤还顿一顿:“军令如山,就算是我也无可奈何!”
“你!”气息暴涨,虢叔面色如炽!
“虢叔,从小到大,你就替父皇在身边‘教导’本王,不管本王的一举一动,父皇都了一清二楚,你说,这大恩大德,要本王如何报答呢?”方胤还嘴角笑意更甚。
“你是故意的!”虢叔咬牙,拳头紧紧攥着,上面青筋遒劲,作最后挣扎。
“你说,这战场无戏言,就算是父皇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吧?”扭头看见虢叔紧握的拳头:“所以,这里,我方胤还还想问虢叔借一样东西,希望虢叔应允。”方胤还浅浅施一个礼,道。
“什么?”虢叔脸上升起希望的神色。
“你的头!”方胤还含笑,轻轻抚着连城上的剑穗儿,漫不经心。
不日,积羽城三字中央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监军。
“你怎么知道粮食会再推迟两日?”方胤还望着虢叔的头,问道。
“路上恰巧碰见检粮使,”宁扶轩摇摇手中的折扇:“刚好是个故人,我就叫他在路上停留两天,再动身不迟。”
“你不怕贻误军机?”宁扶轩惊异地看着一脸浅淡的宁扶轩,问道。
“不怕。”
“为什么?”
“虢叔在帐前的立誓,早已传遍全军,何况……何况这某人,不是早有除掉身边细作的打算么?”眨眼看着方胤还,宁扶轩风生水起。
“扶轩,你真是……真是,太好了!”方胤还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说道:“老天不该难么残忍。
“是么?”许久未曾如梦的恐怖画面再一次侵袭而来——面如死灰的颜色,横陈交错的尸体……
头疼欲裂!!!
回转过来已是第二天,大漠的落日映红一片苍莽的天地。兵士正领了新到的粮食乐不思蜀。
“扶轩,你醒了?”意识回转处,有声音在耳边轻语。
一睁眼,就见方胤还一张脸凑在跟前,眼周一圈黑雾,显然是整夜未睡。
“我这是?”
“昨天正说着话,就见你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方胤还不给宁扶轩插嘴的机会:“医师说,你是劳累过度,加上心中郁结不解,才突然晕倒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怎么,你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不能说么?”方胤还关切地问,眼中浮起一丝复杂的神色。
“没什么,”宁扶轩撑着坐起来,浅浅道:“可能是连日赶路,累了。”强装欢颜,露出一个笑脸,苍白的皮肤下几可看见青色的、缓缓流动的血色。
“既然这样,那你还要来?”方胤还嗔道,瞥见宁扶轩的颊上的微笑,也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以后累了就不要硬撑着,上回你的病,不知道好没好,要落下什么病根,本王可不管!”方胤还说着,掖了掖被脚,将宁扶轩整个人牢牢捂在被中。
“别,别捂那么紧,好不容易来大漠一趟,我想看看这塞外的景色。”宁扶轩作势就要硬撑起来。
“你呀!”也不等宁扶轩应答,方胤还俯身上前,小心按倒宁扶轩,将四个被脚好好整理一番,才暗中用力,将宁扶轩打横抱起!
“你!”宁扶轩惊呼一声,怎奈身上,没有半分气力。
“要是不想被人听见,就好好的,不要叫!”方胤还威胁道,低下头来看着宁扶轩潮红的神色,兀自好笑。
怀中苍白的人挣扎几下,听见这话也安静下来,任方胤还抱着自己向着那光明之所走去。
眼前是无垠的大漠,来时的地方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有油绿的青草正在茁壮生长,好一派盎然的生机!
转过头看着太师椅的宁扶轩,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在空气中流动,仿佛有了生命的迹象,只是那张苍白的脸,倒还是欠缺了几分血色。
方胤还暗自责备自己:“宁扶轩一路颠簸劳累,到城中还没有怎么休息,就被自己硬拉着巡市;刚想好好休息一晚,又和自己分析作战地图;分析完作战地图,又献计除掉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办法除掉的朝廷细作;更有,这几日军中缺粮少米……虢叔那滴血的头颅,是不是……”转念一想:“扶轩身体尚未完全复原,”想到此处,方胤还突然睁大了眼睛:“复原!”手掌变得苍白,紧握成拳,不安地上下摩动着:“宁!一开始那家求得功名的监生,莫非就是?!”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