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利关系 上——浅远雨漠

尹漠言要求制作部上午10点之前把衣服送过来，可时间已到，却迟迟不见人影。

这并不是最近第一次遇到其他部门的怠慢，自开会那天与方渐碰面后，只要需要人员支持或其他部门配合的工作多少都会出现如此情况，原因自不用说明，尹漠言整天闷头在自己的工作室倒还好，只是难为了每天跑前跑后负责和各部门打交道的Kelly。

表面上不说什么，尹漠言知道Kelly的辛苦，默不作声向上级打了给Kelly的加薪的报告，Kelly做助理马上进入第三个年头，理应加薪，只是稍许提前，作为Kelly的直属上级，只要尹漠言点头同意，财务就应该报批，可谁知报上去之后竟一直没有音信，尹漠言打电话去过问，财务只说方总说这个加薪不和条例，不予批准。

今天眼看着11点将近，模特已经等在门外，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制作部却迟迟没有动静。这是关系到公司业绩的事，如果登上新一期《RUNWAY》，之前还在谈判中的一单上千万的出口生意很可能就此拿下，尹漠言原以为这样的小心眼游戏只局限于自己的日常工作，故意给他不痛快而已，没想到事关重大，居然也如此怠慢，怒火不由的往头上窜。

拿起电话，尹漠言直接打给制作部，那边的负责人说正在赶工GOG新一季的服装，现在的情况是，上面对这批服装逼的很急，实在抽不出人手做尹漠言要的这几套样板，要不然自己直接打电话给总裁，看能不能把GOG的单子往后推推。

GOG的新装还没发布，批量生产的所谓'很急'根本是骗鬼的把戏，副总交代过的事手下不能不照办，只是面对尹漠言这确实'紧急'的事又不敢明拒，于是负责人自然把这事推到总裁身上，反正有胆就打电话给总裁，没胆就耗着，制作部把自己的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尹漠言知道他打个电话给邢远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只要总裁一句话，他敢保证这些人立刻会把压着的衣服送过来。可是他最不想求的人也是邢远，想着之前他劝自己放弃设计师当Amo的代理经理，就是明摆着告诫自己知难而退。虽然他和邢远有过超出一般的亲密关系，可越是在这样，工作上尹漠言越不能低头认输，他和邢远似乎从一开始就像一对互相观战的劲敌，看着对方的决斗舞台，揣测对方的实力底线。

握着电话，尹漠言轻叹了口气，制作部的负责人的洋洋得意似乎穿过电话线都能被感知。

尹设计师，要不您先给总裁打个……电话两字还没说完，尹漠言平静的声音已经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关系到上千万元的单子，做不完也可以，我会打电话告诉总裁制作部能力有限，建议招聘能人来解决问题。至于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大不了卷铺盖卷儿回家，不过你找不到工作也没关系，我保证帮你找个服装厂流水线工人的位置，这对我来说并不难。当然如果我也因此受牵连尹漠言故意将声音一顿，我唯一能保证的事就是让你永远在这个圈子无法混下去，现在明白目前的情况了么？

尹漠言的字字清晰，语速适中，如同这只是一次心平气和部门之间的普通沟通而已。

少许沉默，制作部负责人干巴巴的憋出两个字明白

很好尹漠言接着说现在我要去喝杯咖啡，上午下班之前希望看到衣服在我桌上。

电话的另一边不吭声，尹漠言在心里讽刺一笑。

对了，还有，我的助理等会要去你们那里拿一些服装配饰，上次的那些垃圾我很不满意，希望你们这次多尽心。说完，尹漠言没等对方的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长出一口气，靠在椅背，最近让他心情郁闷的事实在太多，而现在他终于能闭目养神，暂时把心头的阴霾稍稍散去。

——

邢远今天正好到这边见几个客户，顺便到钦泰大楼里视察工作。经过尹漠言阳光充足的办公室，正看见他仰着脑袋靠在椅背闭目享受眼光。大片的阳光从落地玻璃外照射进来，在地上镀出耀眼的光斑，尹漠言也不躲，就那样摊在光线里，似乎还满脸享受。

邢远笑一下，尹漠言似乎总能让他看到不同的样子，第一面的冷淡从容，第二面激情似火，每次都带着别样的色彩。上一次也是路过，看见大发雷霆的尹漠言——到处散落着图纸、布料，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柔软宽松毛衣的人正把一卷丝绸狠砸在地上，完全不同于酒会上八面玲珑的形象，让邢远倍感意外。

作为总裁，只要想知道公司的哪件事，一定有途径知道，原来纪明熙看上尹漠言订购的面料，采购部用了别的面料应付尹漠言，所以他才如此大发雷霆。邢远知道进入F.K对于尹漠言绝对是挑战，他给过他选择的机会，甚至后来那么坚定的支持保留钦泰品牌也多少有考虑到尹漠言的成分，他对他有兴趣，关注他，却不会一直无条件的帮他，正如尽管多次受阻，尹漠言也从未打电话向他求助一样，邢远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态，似乎较力一般，他们都更喜欢旁观对方的反应和能力，而尹漠言总能带给他惊喜。

没做停顿的大步走开，身后的随从人员永远摸不透变幻莫测的总裁为何在瞬间又奇异的染上一丝欣喜。

临中午下班前，尹漠言穿起外套拿上钥匙准备去楼下吃饭，制作部匆匆把衣服送进了尹漠言的办公室——负责人自己亲自送来。

挑起嘴角，尹漠言心情不错的发出邀请辛苦了，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不了不了，制作部负责人赔笑，我还得赶回去，您中午吃好，以后有机会我请您吃饭。满脸谄媚。

那好吧，既然还有GOG的单子要赶，我就不留你了，以后我们来日方长。 轻轻拍拍负责人的肩膀，尹漠言笑的十分好看。

是，是，那我走了，不打扰您去吃饭。说完，负责人赶紧溜出了办公室。

尹漠言看着制作部负责人急速离开的背影，没有去追究这些扣下故意拖着不送来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一个小时根本完不成的工作，现在准时准点的送来，谎言不攻自破。只是尹漠言做事也向来有分寸，不撕破彼此的面子，毕竟以后免不了接触，只希望对方能记住这一个小小的警告。

第二天和《RUNWAY》主编的会面很顺利，一来两个人本来就有交情，二来尹漠言的几款设计确实不错，'单品推荐'赞助的事也就十拿九稳。尹漠言和主编吃完饭，带着不错的心情回到公司，不想已经有人坐在他的办公桌前，随意的翻看着他桌上的设计手稿。

看样子今天的事进展的挺顺利，尹设计师。方渐大大方方的靠在尹漠言的座位椅背，翘着腿悠闲的说。

很顺利。尹漠言把外套脱下挂好，不知道方渐这次来又为什么，但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我听制作部的人说，你们之间有点摩擦？我来了解下情况。方渐大大咧咧的晃着尹漠言的老板椅，不知廉耻的问道。

哦，那件事，方总不用担心，都是误会，已经处理完了。尹漠言坐在沙发上，等着方渐下面的花样。

呵，尹设计师好像对于工作一直都很自信。对上尹漠言的眼睛，方渐笑的颇有深意。

都是和公司内部配合的好。尹漠言客气应酬着，方渐的眼神让他心里满是不好的预感。

翻了翻手里尹漠言的设计手稿，方渐似乎很认真的在看早就听说过尹设计师的作品水准很高，看过果然是一流的。

过奖，比我有能力的人大有人在，我都是靠着公司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一谈设计，尹漠言心里又沉了几分，他可以容忍人际上的各种手段，但想在他的设计上动手脚，他决不允许。

'啪'一声，把手里的一叠手稿丢在桌上，方渐说最近公司高层职能范围重新划分的事知道吧，我现在负责你们设计的发布和推广这块，看到这么好的设计当然倍感欣慰。

尹漠言知道最近各部门职能划分范围有所调整，可自己工作的部分被分到方渐手下负责还是第一次听说。

强撑起嘴角微微一笑，谢谢您特意来通知我。

尹漠言心中凉了大半，如果方渐变成自己的直属领导，毫无疑问，以后的路将会更难走。

你说这么好的设计，如果没机会发布是不是很可惜呢。方渐显然觉得还不够，他要让尹漠言这个看起来一向傲气非凡，甚至还想和自己斗的设计师乖乖低头认错。

如鲠在喉，设计是尹漠言的软肋，他当然知道方渐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他分管这部分业务，那么无论发布会的资金，宣传，包括后期服装销售，品牌推广都由他说了算，这是他的权利范围，而一旦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将对自己的设计生涯造成影响。

见尹漠言没说话，方渐哈哈笑起来，原来尹设计师也有怕的时候啊。

心情舒畅，方渐愉悦的站起身，惬意的在尹漠言阳光明媚的办公室里来回跺了几步，尽情感受彻底挫败对手的快感——特别这个人还是一向不服软的尹漠言。

等这样的自我满足够了，方渐重新做回座位，从这个角度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尹漠言，极大的心里优势让他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重新打量起这个一直不老实的设计师，如同扫视过他的战利品。

阳光打在尹漠言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和流畅的下颚柔变成金色的线条，尹漠言低垂着眼，黑色的瞳孔不似平时那般魅惑凌厉，高挺的鼻梁在另一边侧脸投下三角的阴影，嘴唇轻启，浅淡的唇色别有清新的味道。

方渐看着眼前的尹漠言，心中生出些许新的想法，不似刚才的针锋相对，方渐走到尹漠言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穿着白色衬衫的肩膀：

其实我们没必要一直敌对不是么，你有好的设计，而我能帮你让更多的人认识你的设计。他拍在尹漠言肩膀的手并没有拿开，手里的温度隔着轻薄的衬衫很快传达到布料里面的皮肤，他的手在尹漠言肩头颇有用意的揉了揉，随后滑到尹漠言的后背。

我们可以合作的很好的，只要你愿意。游走的手在后背打了圈，最终越过衣领直接握上尹漠言的后颈。

刚才在阳光里，尹漠言领口里若隐若现的锁骨让方渐的眼神一直流连其间，而现在这纤长的颈部正握在自己手中，如同猛兽扼住猎物，尖利的牙齿随时能够切入致命的喉部。

见尹漠言没有反抗，方渐笑了一下，不过都是一样的手下，利益当前，怎会有人不识时务？

方渐的手滑过尹漠言的下颚摸上巴抬起他的头今天晚上下班后，来我办公室找我。一字一句，分外清晰，方渐看着面前的尹漠言胜利一笑，随后走出办公室。

墙上的钟指在下午三点半，离下班，还有短短两个半小时，屋内阳光明媚，没有声音，只有不知情的绿色植物还在肆意绽放。

第十六章：报复

下班前，Kelly和往常一样和办公室里的尹漠言打过招呼，拿起皮包准备离开。今天的尹漠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下班前换了身衣服，'也许是晚上有约会？'Kelly在心中悻悻的想，然后踩着一双12公分的高跟鞋消失在过道的尽头。

墙上挂钟的指针转向八点的位置，离正式下班时间已经晚了两个小时，副总裁方渐的办公室还露出灯光。F.K集团最近没有什么紧要的大事，因此加班的人并不多，此时此刻楼内的员工已经走的差不多，整个F.K大厦显得空空荡荡。

方渐坐在办公室，手上烟头的火光随着吮吸的动作而骤然明亮，他抬起手臂眯起眼睛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此时的他正在等人。

已经两个小时了，吐出口烟雾，用舌头舔了舔微微干燥的嘴唇，他似乎并不着急。他太自信，以至于他从未想过今天的另一位主人公会放他鸽子。是的，那人不敢，他在心里笃定的想。或许是因为害怕而自欺欺人的以为暂时拖延就能逃避？笑了笑，方渐不屑的想。尹漠言会来的，他必须来，而且一定会来。

八点十五分，寂静楼道里'叮'一声的电梯声音显得格外明亮，方渐笑起来，他知道他等的人正在路上。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清晰、临近，走廊里唯一的声源停在方渐的门前，没有敲门，尹漠言伸手直接推开了办公室大门，一脸笑容的方渐正看着他悠然坐在椅上。

你迟到了。开门见山，口气里却没有责备之意，方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来'赴约'的尹漠言，从上到下放肆的扫视过他搭配完美的衣着。

我以为你不希望被别人打扰的。尹漠言径自坐在沙发，两条修长的长腿交叠着放在身前，一手随意的搭上沙发椅背，姿势十分撩人。

呵，轻声一笑，方渐看着眼前神情放松的尹漠言，故意盯着他只系了一颗的纽扣的时装衬衫领口，放肆而轻佻的说：果然，尹设计师是玩惯了的聪明人，这样最好，省去很多麻烦事。

哈哈尹漠言倒先笑起来，只是我没想到方总竟然这么中意这个地方故意打量了一圈方渐宽敞的办公室，尹漠言收住笑容挑起眉您更有经验才对。

看着尹漠言不用以往的骄傲冷漠，浑身散发出一种赤裸裸的吸引，一个挑眉，一个微笑，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此时都染上致命的诱惑。

果然是设计师里的红人，枉费自己之前还认为他不会配合，没想到竟这般风情，看来今晚不仅有趣，还是难得的收获，方渐在心里暗暗的想。

大家彼此彼此，这样不是更有趣么。

方渐站起身，走近沙发上的尹漠言，尹漠言看着他一步步靠近，眼里没有恐惧，似乎还带着点饶有兴趣。

坐在尹漠言身边，方渐近距离的看着眼前的尹漠言，不得不承认尹漠言有着出色的面孔和过分精致的眉眼，这样的距离，让方渐越发觉得之前'化敌为友'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没等方渐动手，尹漠言已经把搭在沙发上的手臂主动靠在方渐肩头，就着这样的姿势，像变相勾引般抱怨道：可惜你这儿没有酒。

想不到脱掉冷漠的外表竟然是这么主动的妖精，方渐在已经痒痒的心里笑道。

你怎么知道没有？这样的尹漠言让方渐也愿意配合这一段调情的戏码，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一侧，打开小型吧台上的一组小柜，里面露出门类众多的各类酒瓶，方渐从里面挑了一瓶芝华士12和两个高脚杯，走到尹漠言面前，放好，倒酒。

拿起酒杯，尹漠言没有等方渐碰杯便自顾自的喝起来，他喝酒的姿态很美，既不做作又有几分放荡的洒脱，让方渐看的有些欲火难耐。

呵突然笑一下，尹漠言扭头问正在饮酒的方渐公司有规定内部人员不能有染，你不怕别人知道么？

方渐微微一笑，满脸不在乎规则只是用来规范级别低的人。

他的眼神巡视般扫过尹漠言的双眼，他拿不准尹漠言问这话想干什么，这个时候想逃显然已经太迟了，而尹漠言也不应该傻到用这点'借口'想要开溜。

有道理。听到方渐的话，尹漠言点点头，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似乎并无企图。

喝完手里的酒，方渐的手缠上尹漠言的腰，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将他压在沙发上，尹漠言没有喝完的酒连同杯子一起洒落在地毯上，只是无人理会。

方渐正欲低头吻上尹漠言的唇，尹漠言在彼此不到3公分的距离里说出一句话：你觉得邢远知道这件事，会怎样。

方渐一顿，他只是猜测尹漠言和邢远之间有什么，并没有确切证据，但就算他和邢远真的有一腿，也不过只是玩玩，邢远不会为此和自己这个副总裁撕破脸皮。原来尹漠言真的和邢远有关系，方渐在心里嘲笑尹漠言的幼稚，这不过是给自己添了一个邢远的把柄罢了，用这个就想威慑自己，太嫩了。

你以为世界上真会存在英雄救美的故事么？他来救你？哈哈，想都别想，就算他看见也只会默不作声的当没看见，没想到你装了半天竟然只有这点能耐。方渐看着压在身下的尹漠言，肆意嘲笑他的无知。

呵呵，尹漠言自己也笑开了，然后他看着上方公分方渐的脸认真的说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就是将自己的命运期待于别人的帮助上，想自保就要自己长出刺来。

很好，所以想要强大就要明白自己要和什么人合作，你明白我的意思。扼住尹漠言手腕的手用了用力，方渐再次告诫尹漠言认清眼前的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