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之降临 下——即墨遥

“我应该一视同仁。”尽管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是不同的，因为……你那么完美，完美到连我都无法忽视，你是父神创造的我们之间，最完美的一个，也是他最爱的一个。

“你确实是一视同仁的。”他轻声一笑，“但是，我想我们之中的很多，都不是那么希望你一视同仁，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们更希望能多得到一点关注。看看Asmodeus那个可怜的家伙，他到现在才知道获得你的在意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而我，很早就知道了。”

我微微扯开嘴角，这也是他能对我如此残忍的原因吗？因为他认为我不在意他，就和他不在意我一样……

我低低的笑着，如果我不能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难道不才是最糟糕的么？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Michael……”他伸手抚上我的脸，低声道：“也许你认为我堕落了，但我有了你一直都没有的东西，完整的灵魂。没有欲望的灵魂，才是不完整的。”

“荒谬。”我吐出这两个字。

没有欲望，也可以是完整的，只有堕落的人才会为自己找这样的借口。

“那么你的欲望是什么，是毁灭人类吗？还是……别的。”我看着他的眼睛，“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随心所欲。”他道。

我笑了，“你连自己到底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都不明白，这样便是你所说的完整么？Lucy，这样下去，你终究会迷失，你会变的和外面那些怪物没有两样，我会证明给你看，你是错的。”

而我，其实不愿意看到他变成那样。

如果能让他警醒，那么，这也是上天对我的怜悯，最后附赠的小礼物吧。

Lucifer动作一僵，我的话仿佛刺痛了他什么，他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眼中的神色开始变的不耐，“不要这样叫我！还有这些不用你担心！”

我心中难过，却没有表露出来，我只会给他我愿意给他看到的一面，我也会改变的。

“我现在恐怕更担心自己。”我笑了笑。

“是啊，Michael，你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思考了呢，你确实应该多担心一下自己。”他笑声回荡在房间里，“不过，你真的打算离开这里么……如果没有我的帮助，被抓回来也是迟早的事呢。”

“那么你愿意帮助我么？”我问。

“不会。”他摇了摇头，“除非你有足够的筹码。”

“我一无所有。”

“不，你有的。”他的眼眸蓦地变的深沉，“只要你愿意。”

我看着他。

“人间就要不复存在了，一旦两界融合，当年父神留下的约束也就失去了作用，这里，将沦为我们的战场。一切规则都将会失去作用。”他说。

我双手握紧，这正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没有人间，只有天堂和地狱……只有天使和恶魔，无穷无尽的斗争，直到一方彻底毁灭。

“这样是没有未来的。”我缓缓开口。

“我从不在乎这些。”他说。

我抿着苍白的唇，冷冷的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和我一样……背叛他们。”Lucifer缓缓道，对我伸出右手，停在半空中，做出邀请的姿态：“我想要你和我站在一起。”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我说。

“因为，我会给人类留一线生机。”他笑了笑，“这样，你愿意么？只要你与我一起，人类就一天不会真的灭亡。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我眼中闪过挣扎的神色。

“当然，你有足够的考虑的时间。”他轻声道：“今天一晚。”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勉强的笑容，仿佛认命一般，“你认定，我愿意为了他们牺牲一切是吗？你让我别无选择。”

他笑了笑，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我会好好考虑的。”我一字一句道，然后疲倦的闭上眼睛。

“晚安，我明天来找你。”他笑道。

我听到他推开门的声音，他就要离开了，他认为他给了我最后一个晚上，但是我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待了。

我忽然开口，叫住他：“Lucy，我说过你是不同的。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虽然，你骗过我很多次。

但是，父神为你骄傲，我又何尝不是。

可惜，我们终将走上殊途。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渐渐的远去。

我睁开眼睛，已经看不到他。

Lucifer说了给我一个晚上考虑的时间，他既然答应，那么今晚是我唯一的机会，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他会为我排除一切障碍，他不会想到，我等到现在，却连最后的时间都不愿等了。

又或者，他真的以为，向他妥协就是我唯一的路了么？

我关上房门，微微一笑，然后在从门口到床边的第三块地板砖上敲了敲。

没一会儿，有人从里面敲了敲，一共三声。

我低声道：“可以进来。”

沉寂了一会儿，砖头忽然被顶开，一个人笑着出现在那里，虽然脏兮兮的，但是蓝眼睛却带着久违的喜悦。

我惊讶的看着他，半晌，眼中尽是淡淡的笑意，“你还活着。”

Samael咧嘴一笑：“我比较命大，躲在尸体堆里逃过了。”

“那这些时间，一直是你在外面……”

“是的，我教给所有幸存的普通人和恶魔战斗，其实我们应该更早准备的，可惜没有料到……”他眼中流露出哀痛的神色，却依旧对着我笑：“不过你没事，太好了。”

我笑，“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

“走吧。”Samael侧了一下脑袋，再次潜进了底下。

我跟着他身后下去，走过了一段漆黑的地道之后，出现在了城堡的外沿，除了宋琳琳等在外面，还有几个人类，能活到现在的人，都有着坚定的眼神，强健的体魄。

他们对我点头示意：“很高兴见到您。”

“谢谢你们。”我诚恳的道。

“殿下不必这么客气。”他们道，“应该是我们感谢你才对。”

宋琳琳看着我，半晌道：“我差点以为，你来不了了。”

我嘴角微微上挑，“别担心。”然后，我看向Samael：“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是的。”都在那里。

我们几个人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杀掉出现的恶魔，来到了地狱之门的附近，这里的范围比起当初，不知大了多少倍，随时都在吞噬掉附近的生命，仿佛只要一个没站稳，都有可能掉进无底深渊。

“很好，我需要一个阵法，暂时解开我的封印。”我说。

宋琳琳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转过眼，她也许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是我不会让她阻止我。

“好的。”Samael不疑有他，直接安排几人忙碌起来，这是个十分复杂的阵式，完成需要一段时间。还好我们有充足的准备，我告诉他们这是积聚能量的法阵，来封印空间裂缝。但是，其实除了我，不会再有谁拥有这样的力量了。

宋琳琳终于还是走了过来，道：“尚言，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我顿了顿，和她走到一边。

她看着我的眼睛，“我一直和你在那里，从来没有听说过，可以这样简单就解开你的封印。”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道：“放心，我会阻止这一切的。”

“用什么作为代价？”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我微微张开嘴，半晌叹息一声，“这是我的错，就该由我来弥补。”

“我要去告诉Samael，他不会同意的！”宋琳琳忽然激动起来，“一定还有别的方法，你……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的。”

我一手敲在她的后颈处，然后接住她软倒的身体。

不管你是否理智，谢谢你在这样的时刻，选择的是我。

我看着怀中的女人，她晕过去的时候表情那么安宁，完全看不出所受到过的痛苦和磨难。我的表情也变的安静温和，我看着她，无声的道：谢谢你。

但是，我也需要休息了。

Samael的脚步声响起，他奇怪的问道，“怎么了？她刚才好像很激动。”

37.死亡

我小心的把宋琳琳平放在地上，整理了一下她鬓边的发丝，然后才抬头对Samael露出笑容：“她有些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我们去前面说。”

Samael盯着我，他的脸紧绷着，但是看了眼地上的女人，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跟在我的身边回到前面。

阵图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看来他们确实用心准备了一段时间。那几个人还在一丝不苟的努力着，我退后到树林中，我很满意。

“我让你准备的剑，在你这里吗？”我看向Samael。

他微微垂下眼睛，睫毛轻轻的颤抖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银色短剑来，双手捧到我的面前，却没有说话。

“很好。”我看了看，笑道：“你拿着，到时候，你要用它刺穿我的胸口，那个法阵并不能帮我解开封印，只能暂时给我提供力量支持。而你，要把我从这个身体里解放出来，这就是你需要做的。”

Samael抬眼，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嘴唇在颤抖，沙哑着声音道：“你会死的！”

很抱歉，我需要最后骗你一次，因为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我不会，这个身体只是我的容器，只会限制我的力量，这样是没有办法修补两界之间的裂缝的，你只有帮我摆脱这个身体，我才有能力结束这一切，也才会恢复我的力量。”我看着他的眼睛。

Samael定定的看着我，似乎要从我脸上看出任何说谎的迹象来。

但是他注定不成功，因为我没有说谎，我只是没有说完。

这个封印将我彻底的束缚在这个容器里，如果破坏掉就能解放我，Lucifer是不会做这么傻的事的。但是，破坏这个容器的瞬间，再借助法阵的力量，却可以让我有短暂的瞬间摆脱封印的限制。

如果不是已经解开了两层，那么连这一瞬间也没有。就算这个身体彻底的死透了，我都不能出来。

好在有这么一瞬间，一瞬间就够了。

我抬头远眺，这样昏暗的世界，该消失了，人们应该活在蓝天之下。

“你没骗我吗？”Samael顺着我的视线，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眼中难以掩饰沉痛，他喃喃道：“这是最后的希望，是吗？”

“是的。”我说。

“你是最强大的天使，你可以做到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回头看我，说：“所以我相信你。”

他想要相信我，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困惑，他的绝望……他想要相信唯一的希望。

“你可以相信我。”我笑了，“因为确实是存在希望的。”

希望只能由我们自己去争取，而不是去向恶魔渴求施舍，Lucifer不明白的是……即使他在我眼中不同，即使他把我逼上绝路，我也绝不会真的向他低头。

即使我的身体乃至灵魂都肮脏了，我也只会是我自己，而不会变成他希望我变成的样子。

Samael沉默的看着天际，忽然笑道：“你说，这些事应不应该写进圣经里面呢？我居然认识了你，居然还……”

他在笑着，眼底深处，却是我难以看懂的情绪。

“我很高兴认识你。”我说，“你是我的朋友。”

Samael忽然闭上了嘴，他看着我，半晌，道：“我宁可把这刺进自己的心脏，也不愿用它向着你。”

“我没事……”

“不论你会不会有事，我都不想这样。”他缓缓道。“我只是不能接受自己这样做。”

我眼神微微一动，有瞬间不忍，说：“那让他们也行，因为那时候我无法分心，否则……”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臂，手指攥紧，“Michael，谁都不行！”

我愕然，随即严肃的看着他：“你没有选择。”

他低下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是的，如果必须要这样的话，我宁愿我来做。”

我终于有些明白，许是他什么都明白，但是他做了和我一样的选择，宁愿由自己背负最深重的罪孽，也要为这个世界争取最后的希望。

对于他来说，杀死我，就是最重的罪孽。

“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我缓慢但不容置疑的道，“在空间碎裂前的最后一刻，也是最薄弱的时候，记住，一分一秒都不要有差错。”

然后从他的手中抽离我的手。

他嘴角挂着惨淡的笑意，点了点头。握着短剑的手，指节发白。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我活了那么久，从来不觉得时间是漫长的。此刻，却真的希望能过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阵法已经完成了，分为两层，一层是为了控制我体内的力量，另一层是为了阻挡恶魔。

Asmodeus他们迟早会发现我离开的。到时候，他们必定会阻止我，所以我需要这些来帮我赢取时间。不需要很多，只要足够我完成一切就够了。

Samael让那些人带着宋琳琳离开了，只有我和他坐在这里。

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他的情绪似乎也已经平复过来，说说笑笑，真的像一个老朋友那样和我聊天，他不会问你难堪的事情，不会说起过去未来，只是说一些说过便忘记的话。也像当初不知道我身份时那样，坦然，亲切。

我很感谢他，他给了我以前不曾拥有的感受，他是一个人类，却也是我的朋友。

时间缓慢却不依不饶的流逝着。

Samael看了看手表，说：“只有五分钟了。”

“是么……”我笑了笑，“那可以开始启动阵法了。”我割破自己的手腕，让鲜血低落下来，很快，就顺着阵法的纹路，填满了这里。

然后，双脚无力的跪了下来。我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身体，摇了摇有些晕眩的脑袋。

Samael赶紧扶住我，“你失血过多。”他迅速的扯下一块布紧紧的裹住我的手腕。

我的脸色是苍白的，“没关系，开始吧。”

他小心的松开我，确保我不会摔倒。然后开始念起咒语，阵法上的纹路显露出金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

就在同一瞬间，两个人出现在这里。

隔着滔天的焰火，不眨眼的看着我。

我也看向他们，露出一丝笑容，真正的笑容。

一旦阵法被启动，就等于昭示他们我的位置。而我，有信心阻挡他们五分钟，哪怕我现在虚弱至此，我也可以做到！

Asmodeus双眼通红，他声音冷厉！“快出来！”他说着想要冲进来，可是一碰到这金色的光芒，皮肤顿时如同被灼烧一样，发出烧焦的味道，滋滋的响，但是他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一下又一下的冲击着。

Lucifer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只是一直看着我，袖子下的双手，安安静静的平放着。

“你骗了我，Michael。”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