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喜欢我么……”
他没说话,只是垂下了眼睛,看着我胸口的一枚扣。
我捧起他的脸:“但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
他仰起脸的眼神里掩不住落寞:“那又怎样,你以前没有心,我看不到;你现在有心了,我虽然现在得不到,但总还有希望,不是么。”
“这次回去,你会受处罚么?”
“我扯那三千人守在那里,本来任务就是和本地军人建立良好关系,奈何于司令和之前的王山头对日本人都不太友好,满脑子狭隘的民族主义。”
“那就好。”
“谢谢你担心我。”说着他忽然近身前来,在我脸上落下一吻:“后会有期。”他凝视了我片刻,转身走了。
我摸着脸,似乎胸口还留着他的体香,久久没有回神。
他从前似乎就是这样,大胆,直白,热情。
可是为什么以前,我从没发现他的好呢。
要是我喜欢的人是他……我是不是就不会那么伤心,吃那么多苦,心那么痛了?
可人的心只有一个,给出去了,又怎么收得回来?
第8章
“司令,有位叫李崇玉的乡绅说要见您,都在外面等了一天了。”
我心下一惊:“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您之前一直在接待日本客人……我就让他在偏厅……”
“不长眼!还不快把他请进来。你们都到外面去候着。”
不过一会儿,堂外响起脚步声:“李先生,请。”
门开了,又关了。
我向站在门口的人看去,只见他穿着灰黑的长马褂儿,神色凛肃,一尘不染,手里拿着绸帽,一如既往地儒雅。
他身后跟着春红和阿源,两个下人背着包袱,满脸风尘仆仆,四处张望。
他将春红和阿源手中的包袱接过来,低声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
春红和阿源躬身退出门外,大哥转身将门合好。我抢步过去帮他拿东西,笑道:“哥……你怎么来了?”
他的发上沾了灰尘,还是那张端方周正的脸:“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我伸手去解衣服:“小事而已。已经缝针,快好了。”
他看了我一眼,缓缓地走到堂上的正位中,弹了弹袍子,坐了下来。
取出一副眼睛,架在鼻梁上,他轻声道:“你站过来。”
我敞开着衣襟依言走到他的身边,他伸手抚摸着我腹部缝合的伤口,就像小时候我在外面闯了祸,他为我处理患处一样。只是……他目光中的神色让我有些看不懂。
指腹贴上腰侧蜿蜒的蜈蚣纹,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下——他的手指太冰了,简直不像是活人。
“把衣服放下来吧。”说着大哥取下了眼镜,从怀中收出一个盒子收好了。
“嗯。”
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在他的面前,他看了一眼却没有理会,我只好放在他手边。
他淡淡地开口道:“怎么,现在当上司令了,连大哥见你,都要在外面等?”
“哪里,都是副官们没长眼睛,我这里干没本的买卖,仇家多,没用真名,副官也不知道你是我哥;再说,我早上会了一批客人,来不及通报,都算我的不是,给大哥赔罪了。”我在一旁坐了下来,欠身道。
“客人?什么客人?”大哥直视着我。
“就是一些军务上的……”
大哥冷哼了一声,眉目间消散了往日的温和,渐渐透出股冷冽来。
“我看见了,是日本人吧……”
我怔了怔:“是。”
哐当,茶杯碎裂在地上。
“我不来还真不知道,你跟日本人有来往?”
“哥……你这是怎么了?”看着地上散出的飘渺茶气,我笑了。
“你心里还有没有廉耻两个字?”他忽然站了起来,质问似地看着我。
我脸色也冷了下来,转动着自己的茶杯:“廉耻?乱世里廉耻值几个钱?人家敬我,不是因为我有廉耻,是因为我有枪,有人。”
他沉默了片刻:“景玉……原来你变成了这样。”
我抬眼:“我一直是这样,你不知道罢了。在家里,我敬你三分,因为你把爹和姨都照顾的好。但这里是军队,你不要这么幼稚!”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景玉啊,枉我还日日夜夜为你操心。”说着他将包袱打开,递给我:“自己看吧。”
我打开一看,居然是写好的聘书,后面都是女孩的画像,门当户对的名媛淑女。
我皱眉:“我现在不想成亲。”
他缓缓地道:“我听说,你在军队里有个男宠,是真的吗?”
一口气闷在胸口:“说什么来看我都是放屁吧,你是为这个来的吧。”
大哥凝视着我:“你就说,有,还是没有!”
“有!”
“有辱门风。”他喃喃地道,说着起身,戴上了帽子,头也不回地要推门往外走。
我几步赶上前去,抵住门,冷笑:“你那个小厮阿源,还不是跟男人在柴房鬼混。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呢……”
大哥微微虚了眼,推开我的手,去拉门,我拉住他的袖子。
推搡间另一个包裹散落出来,有许多我爱吃的东西,还有喜欢看的书。
抬眼,却见我哥淡淡地看了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转身走了。
“哥!”
我忙叫了副官,给他安排院子里最好的住处。
******
晚上我想了又想,还是准备给他道歉。
没叫人,也没让人通报,一个人提了壶酒就悄悄过去了,是一处僻静的小院子。
守卫都在外面,只余我一个人细微的脚步声。
屋里点了蜡烛,立着模糊的人影,他在。
靠近了的时候,却听见细细的抽泣声。
我心下诧异,下意识地侧身隐蔽了自己,立在了门前。
靠进纸窗的细缝往里看,只见昏暗的烛光下,大哥上半身赤裸着,精致细长的玉烟斗衔在唇边,靠在床上吞云吐雾,白烟弥漫中他虚着眼,我看不太真切。
春红白花花的胸脯黏在他的大腿上。
我一阵反胃。
大哥伸手摸了摸春红的头:“你哭什么?带你来的确是准备把你送给老二,不过老二不要你了,跟了我,不好么?”
春红抬起哭红的眼,满脸都是恐惧地畏畏缩缩地看着大哥。
我这才看清大哥的面容……他在我眼中永远是……怎么说呢……即使是他最愤怒的时候,都带着股正气和温柔……
但现在他的脸上却满是……冷漠,和一种更冰冷的彻骨的东西……
——是凉薄,透着些戏谑的凉薄。
我哥抬起春红的下巴,轻声问:“你喜欢老二?”
春红忙低下了头:“没有。”
大哥的手缓缓地从她的乳线向下抚摸:“喜欢他,也是很好的,他是我的弟弟,我不怪你。回了宅子以后,我会把你抬成妾。”
春红咬着嘴唇没说话,大哥一边用手猥亵地摸着她的私处,揉捏着她的白臀,嘴里一边淡淡地道:“行了,你回去吧,把阿源给我叫来。”
春红抬起头:“阿源……阿源他身子已经不行了……求您饶了他吧……”
大哥温柔摸了摸她的头,眼中却是一片冰凉:“乖,去把他喊来。”
春红有些吃力地往床下爬,刚站起来我就发现了异常,她的双腿下夹着东西。是什么……却看不清。
春红蹲在地上捡散落的衣服,那东西却缓缓地滑了出来,这回我看清了,竟是一根长长的玉势。
春红有些艰难地想塞回去,大哥却忽然走下床来,一手抓起她的头发,粗暴地将她整个身子都提了起来。
“我说过,不要掉出来。”说着,大哥的另一只手伸到春红下面,把东西狠狠地捅了进去。
春红压抑着惨叫了一声,发着抖裹上了衣服,夹着腿夺门而出。
我早已隐在暗色中了。
她慌慌张张,自然没有看见我。
在望屋内望去,只见大哥转过了身子,从旁边拿出了一只小盒,打开,里面竟全都是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玉势。
他垂下眼,动作自然地将盒子关好。
我心下震惊。
望向大哥的腿间,果然……波澜不惊。
过了一炷香的时候,阿源来了。
他战战兢兢地推门进去,又弓着身子阖上了门,大哥声音温和地开口:“把衣服脱了。”
阿源颤抖地道:“大少爷……奴才……下面还没好呢……”
大哥温和地又重复了一遍:“把衣服脱了。”
阿源全身一僵,将衣服脱了,似乎是习惯性地趴跪在地上。
露出的穴口,有细小的伤疤。
大哥转身,从盒中拿出了一根最粗最长的玉势,对着那里,缓缓地打转。
“大……大少爷……”
不……那并不是玉。。。那是铁……或者别的什么金属……
长粗的龟头上布满了小嘴似的突起,像一条黑色的大蛆。
阿源的全身痉挛了一下,大哥闲适地坐在后面,一手拿着烟斗吞吐,另一只手将那巨大的玩意儿渐渐往里面推。阿源似乎已经熟稔了般,边压抑着呜咽,边抬起屁股迎合着。
但那东西太大了……比婴儿的小臂还要粗……并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直到整根都没入了,渗出血丝,大哥才缓缓地开口:“被二少爷看见过一次?没听你提过啊……”
阿源全身颤抖起来:“奴才错了……奴才错了……”
“是不是柴房里那次?”
“是……”
大哥忽然抽起一脚,踩上阿源的屁股:“你这个贱货!”又一脚踢上他的腰。
阿源发出惨叫,抱着屁股在地上打滚:“呜……大少爷,呜……别踩了……肠子要断了……”
说着,阿源嘴里冒出了鲜血。
然后在地上挣扎着,似乎在忍受什么难耐的苦痛。
大哥站起身子,走到门前,忽然将门推开。
眼神和我撞上,我正一手提着酒,僵立在面前。
大哥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淡淡地道:“看够了?”
阿源抬头看着我,眼中满是怨恨,全身蜷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不是……答应我,不告诉……大少爷的么……”
说着,阿源不断扭曲的身体渐渐僵直了,不动了。
我怔然:“死了?”
大哥走到床边,赤裸着上半身坐下,抬头看着我,从细长的玉烟斗中吐出一口白烟,淡淡地道:“肠子破了,自然要死。”
我再看大哥的腿间,平平的长裤,没有突起。
原来如此……
我勾唇:“怎么……你之前那两位如花似玉的姨太太,也是这么死的?”
“喔,那破的不是肠子,是子宫。”
“为什么……”
“为什么?”大哥微笑地注视着我:“男人,总有点想隐藏的东西。”
我笑出声来:“你不算男人吧。”
大哥似乎不以为意,只是扫了一眼我的手:“提酒夜访,不是来赔罪的吗?”
我把酒放在案几上:“本来么,是准备给正人君子赔罪的。”
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地道:“景玉,你说,要是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我是天阉,会怎么样?”
我在他床头坐下:“他们会指着我们李家,笑话我们,背地里咒骂我们,我们在这儿以后一辈子抬不起头。”
大哥似乎事不关己地道:“我虽然是天阉,但李家却有钱有势,我也很有才华,他们不至于笑我吧。”
“你怎么这么天真。”我嗤笑。
“天真的是你啊,景玉。”大哥微微勾唇,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人立身处世,就是靠这一张脸皮,就算骨子里都长了蛆,只要外面光鲜亮丽,就能开辟一番事业。天阉,汉奸,廉耻,大义,都是一张皮,你跟日本人来往,就是连这张皮都不要了。你在这儿当汉奸,就跟我告诉十里八方的乡亲说,我不是男人一样。李家有财有势,你也是个丰神俊朗的人物,但只要你落了汉奸这个名头,从此以后,我们都会变得为人耻笑,寸步难行。”
第9章
我一怔,大哥站起身来,给自己赤裸的上身披了一个短褂,又坐回了我身边:“景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低下头,我闷闷的道:“你……知道我今天要来?”
大哥缓缓滴吐出一口烟:“我什么时候不知道你?”
我发呆地看着他的腿间:“那……你……不在意我晓得你……”
大哥扫了我一眼:“正经劝你,你不愿听,可你若是掉进泥里,我也是要伤心的。”
我哼了一声:“我刚从外面回家那阵子,看你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
大哥将烟灰扣在案台上:“你出门了那么长时间,我也不知道你近况,怕吓着你。没想到你比我还胡来。况且这怎么叫假仁假义,这就是仁义了。”
我向后倒在大哥的床上,仰躺成大字型:“可是,他们送我东西,给我给养,不要白不要。毕竟这是中国人的地盘,怎么着还不是我说了算。”
“景玉,我就是担心你这一点。做什么事情都不过脑子。”大哥深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了出来,白烟很快聚了满屋:“你记着,你我兄弟要吃的,不是别人的残羹冷炙。臣服是一件可怕的事,你看阿源,你看春秀。她们过的比一般人家的孩子好,可以说是锦衣玉食,生活无忧,但下场又如何呢?让他们死,他们就得死。不要贪图一时之荣华富贵,我们要的是一世尊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说着大哥也在我身旁躺了下来,翻身侧对着我:“这段时间不太平,我准备把爹和姨都送到上海去,我在租借有朋友。若是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也来上海。”
“你是说……今后日本人会有异动?”我看着他,皱眉道。
大哥闭上了眼睛,似乎事不关己:“我看快了。你最好也做一些抵抗的举动,别贪人家一点枪炮。”
见我没说话,大哥睁开一只眼看着我,语气渐渐凝重起来:“大是大非上,你可一定要慎重。中国人杀中国人,那叫杀千人者成枭雄,屠万人者成帝业;帮日本人杀中国人,杀一人便是恶贯满盈,寡廉鲜耻,你别干傻事。”
我叹了口气:“可就凭这点人马,也打不过日本人,只怕他那边一开枪,我这边就全军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