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安千言

每擦一块伤口，郑琰哲就想骂一次杜蒙，威廉是外国人，被打成这样，如果追究起来，杜蒙的前程就都毁了，不明不白的就打外国人，他……不仅是冲动，简直有点欠揍了！

看着郑琰哲一阵红一阵白的脸，威廉道：“琰哲，你的朋友很……在乎你？”

郑琰哲点点头。

威廉微笑了一下，道：“琰哲，他是你的同性伴侣吗？”

郑琰哲没料到威廉会说这么一句，一怔，然后很自然的道：“是。”

威廉一点没有意外听到这个答案，他俯下身子，看着正在给他上药的郑琰哲眼睛道：“琰哲我很喜欢你，可以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

郑琰哲抬起眼睛看了威廉一眼，继续上药：“应该……不可以。”

“为什么？”

郑琰哲熟练的贴上一块纱布：“虽然他有种种缺点，但是我们的感情很好，中间，不可能有别人了。”

威廉道：“可是你们没有结婚，不是吗？”

结婚？！郑琰哲被口水呛了一下，道：“中国没有发行同性恋人可以结婚的法律，但是，我想我们没有那张纸，也会彼此相扶到老的。”

威廉活动了一下刚刚包扎好的手臂，道：“琰哲，我在中国学到了一个词，君子如玉，他很适合形容你，你应该有一个精致的生活，气质典雅的伴侣，也许我现在还不是你生命中的那个人，但是我会努力，而他，显然不是适合你的，恕我多言，他，很粗鲁，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觉得很危险，也许他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会伤害你。也许是我多言了，但是，我的感情，希望琰哲能考虑，无论是经济还是爱情，我相信，我能比他给你的更好。”

郑琰哲包好最后一个伤口，笑了一下道：“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对不起，他今天打了你，是因为……”

“我知道，”威廉道：“因为他看到我拥抱你，从他殴打我的行为，我看出两点：一，他很在乎你，二，他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点，让我很担心。”

郑琰哲坐下，道：“你说的很对，他很在乎我，也很不会控制情绪，他是很粗鲁，但是他不会对我动手，这一点是你不需要担心的，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就算他对所有人都不信任了，都不会不信任我。”

“那他为什么要打我？他知道你不会背叛他为什么还要打我？”

郑琰哲无奈道：“这个，我也不能说的很清楚，可能是一种……执念吧……”

威廉理解的笑了，道：“琰哲，虽然你这样说了，但是，我不想轻易放弃，除非我自己感觉到我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否则我不会放手的。”

郑琰哲有点无可奈何的笑了。

威廉靠近他：“不要忘了哦，我是法国人，法国是一个浪漫的国家，我会给琰哲一份高质量的爱情。”

郑琰哲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个执着的法国青年了，明明是个挺好的朋友，怎么又卷到感情生活了，想到这里，他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蒋阳，蒋阳被捕后判了死缓，在明年春天，就该枪毙了……

等他死了，这一切，就真的过去了……

看郑琰哲若有所思的样子，威廉碰了碰他的手指，道：“在想什么？”

“啊？”郑琰哲回过神来，道：“没有，一些不好的往事。”

威廉看着空空的玻璃茶几道：“你看，你来这么久我都没有给你端杯饮料，来我这里，就煮杯咖啡怎么样？”

郑琰哲看了眼表，估计这时候杜蒙已经到家撒疯了，就说：“不了，我得回去看看。”说着站起来。

威廉也站了起来：“不要，相信我，等他气消了再回去看他，效果比较好，这时候我想你们说话会很不愉快的。”

郑琰哲想想也对，等杜蒙撒完疯再回去，就道：“也好，麻烦你了！”

威廉十分绅士的请郑琰哲到阳台上去坐，道：“稍等。”然后去煮咖啡。

不得不说，威廉的生活体现了法国那特有的浪漫，而且细致到生活的每个角落。

他抚摸着桌边雕刻的郁金香花纹，这么小的花纹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但是，它们的功能显然不是为了让人注意，而是装点一个人的生活品味。

阳台很大，越过阳台上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一个小花园，掩映着一个小湖，此时是午后，闪着亮光，清风一吹，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

“在看什么？”威廉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将一杯放在郑琰哲面前，细心的把被子把手的方向调整好，放在最合适的位置，自己坐下，用一个不锈钢的小匙子缓缓搅拌白瓷杯里深棕色的咖啡，香味就慢慢的飘出来。

郑琰哲看威廉喝咖啡的样子，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杜蒙吃面条时狼吞虎咽的样子，这两个人真是鲜明的对比。

“其实，”威廉道：“我一个人的时候很喜欢在这里喝咖啡，会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而今天，我更高兴，因为我喜欢的人在这里陪我一起……”

74.别扭？傲娇？

傍晚回到家里，郑琰哲有点累，把包放在鞋架上，道：“杜蒙，你今天过分了啊，太冲动了，威廉是法国人，你打他可能很麻烦……”

郑晟拖着拖鞋走出来：“表哥，你不用说了，杜蒙哥已经走了！”

“走了？”郑琰哲愕然。

郑晟点头：“对，走了，他请假跑出来的，喏——”他指指墙上的挂钟：“四点的火车，刚开走！”

郑琰哲叹气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本来还打算教育教育再好好安抚一下，看来，没机会了。

郑晟打开冰箱拿出一盘菜，揭开保鲜膜，道：“表哥，咱俩晚上吃这个？”

郑琰哲一楞：“为什么吃剩菜？杜蒙没做饭？”

郑晟摇摇头。

看来这家伙是真拧不过来了，往常都是做好饭才走的。

郑琰哲坐在沙发上捏了捏太阳穴，道：“笨驴一样，死犟死犟！”

郑晟凑过来坐下，道：“我听杜蒙哥说了，那个威……廉……啊，抱你来着，别说是杜蒙哥了，换谁都会生气的，况且杜蒙哥脾气还不好，翻山越岭的回来想给你个惊喜嘛！”

郑琰哲抬头：“小孩，你跟谁一伙的！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你怎么不说呢？那是外国人啊！引起纠纷就麻烦了！”说着打了郑晟的脑袋一下，起身去厨房热剩菜。

郑晟看着郑琰哲的身影道：“可是，表哥，我不想吃剩菜，我想吃担担面！”

郑琰哲回头：“你怎么这么多要求？有吃的就不错了！”

郑晟没说话，眨着满是希望的眼睛看着郑琰哲。

郑琰哲叹口气解下围裙，道：“走吧走吧！”

郑晟欢呼一声去换衣服。郑琰哲看着客厅里那张杜蒙的照片，有点失落，本来以为可以一起待几天的……

“表哥……”郑晟犹豫的说：“一个星期了，你要不要……”

“不要！”郑琰哲一边写东西一边道。

郑晟嘟着嘴躺在在一边，两个人都冷战一个礼拜了，郑琰哲不打电话过去，杜蒙也不打电话回来，杜蒙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是郑琰哲的脸一天比一天难看了。

看看天色，哎，又是一天过去了。

翻身下地，郑晟道：“表哥，我去买晚饭，你想吃点什么？”

郑琰哲道：“随便。”

郑晟只好穿了鞋出门。

看郑晟出门了，郑琰哲悄悄拿起手里的手机，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下决心拨过去，这几天杜蒙一定是在钻牛角尖！

拨了好几遍才有人接，郑琰哲道：“打扰了，找一下杜蒙。”

那边问：“请问你是郑先生吗？”

郑琰哲一愣，道：“是，你怎么知道？”

那边说：“教官说了，如果是郑先生打过来找他就告诉郑先生他最近没空，不要再打过来了。”

郑琰哲忽的瞪大了眼睛道：“你说什么？”

那人道：“就是这样啊，如果是你打来就说他没空，让你不用再打了。”

郑琰哲说了声：“知道了，谢谢。”然后就按掉了电话，一把扔到床上，气得脸通红！

杜蒙！你……有种！

电话响了，郑琰哲接起来叫道：“干什么！”

那边顿了一下，然后道：“琰哲？你怎么了？”

“咳”，郑琰哲咳了一下，是威廉，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别人，怎么？有事？”

威廉道：“后天去B市的事你想好了没有，这次如果学习回来就可以提一级了，很珍贵的机会，你不要让机会溜走了。”

本来说起这件事郑琰哲还有些犹豫，怕杜蒙会多想，这下好了，一股火窜上来，道：“去！干嘛不去？帮我订一张机票！”

“那好，后天见。”威廉挂了电话。

杜蒙，你不说不要给你打电话吗？你也别想找到我！

过了不大一会儿郑晟回来了，献宝一样把方便饭盒端给郑琰哲：“表哥，你看，我买了你喜欢吃的羊肉！”

“嗯。”郑琰哲手里写着东西，没理郑晟。

郑晟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收回手，准备拿到厨房去倒进盘子里。

刚出门，就听后面“刺啦”一声，他回头，看郑琰哲把整整一沓的稿子都撕了，哆嗦了一下：“表哥……”

“没事，准备吃饭。”

“哦，好。”郑晟赶紧出去，晚了估计会被台风尾扫到。

第二天，郑琰哲去赵书铭家取书，敲门，来开门的是赵书铭的妈妈王婶，一脸气冲冲的样子，看到郑琰哲脸色好看了些，笑问：“是哲哲啊，来找书铭？”

郑琰哲点头，道：“王婶好，我找他拿本书，他……不在？”

王婶一边让郑琰哲进屋一边道：“他不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天天的看不着影，等他回来的，先给他一顿扫帚！”给郑琰哲拿了水果，然后在客厅翻郑琰哲说的书。

郑琰哲“呵呵”的笑了两声：“他喜欢玩，没事的，王婶就让他玩嘛！”

王婶撇嘴：“像你说的这么好呢！他要是跟你一样我也不用操着心了！这老的老的跟我吵架，小的小的不省心，这一天天的……”从下面拽出一本，掸了掸灰，问：“哲哲，是这本吗？”

郑琰哲赶紧接过来，道：“对，就是这本！叔叔呢？也不在家？”

说起赵书铭爸爸，王婶气道：“别提那老头子，刚跟我吵了两句，出去了！”

郑琰哲笑道：“王婶，这么大岁数了你俩还吵架啊！整天新仇旧恨的！”

王婶叹了口气道：“说是吵架，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就是拌了两句嘴，说不上恨不恨的，过了这么多年了，能咋样。”

郑琰哲点头。

王婶继续道：“我跟你赵叔年轻的时候脾气都暴，一吵起来半个村都能听见，但是谁还能记仇啊，这勺子哪有不碰锅沿的，对不对？谁也没存坏心，要是为这真生分了，倒不值得了！”

郑琰哲低着头“嗯嗯”的答应着。

看郑琰哲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王婶神秘的笑着：“怎么了哲哲？有女朋友了？”

“没有。”郑琰哲微红着脸道。

王婶笑了两声，道：“哈哈，王婶不问了！”

这时电话响了，是郑晟叫他说电脑出了点问题，要他回来看看。他只好和王婶道别，出了赵书铭家。

站在门口，郑琰哲深吸了一口气，想着王婶的话，摇摇头笑了，然后往回走。

75.我要去找他

很早就到了机场，不得不承认，威廉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在机场郑琰哲发现了不止一个悄悄对着威廉拍照的，让他不禁想起了毕业之前跟杜蒙一起去爬山，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小姑娘……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又想到杜蒙给接电话的人的留言，心情瞬间跌入低谷，威廉都能感觉到他身边环绕的低气压。

递过一瓶果汁，轻轻把盖子旋开，瓶口不多不少的放在离郑琰哲胸口半尺远的地方，然后道：“琰哲，渴不渴？”明明已经把瓶子开了盖送过来，还要征求意见，果然是浪漫的法国人。

郑琰哲接过瓶子喝了一口，礼貌的盖上盖子，道：“还有多久？”

威廉看了一眼表，道：“还有一个小时，看来我们来早了，怎么样？闷不闷？我买了几本杂志，都是你喜欢的，要不要看一看？”

郑琰哲嘴角抽动了一下，道：“谢谢，不用了，我现在……不想看书。”

威廉点一下头，把书放回皮包里。

时间过得很慢，郑琰哲实在没意思，就看机场候机厅放的电视，声音很杂，也听不到声音，光看字幕眼睛一会儿就酸了。

他揉揉眼睛，打算在椅背上靠一会儿，休息一下眼睛，他的眼睛有点近视，但是因为做医生，他平时很注意保护眼睛。

正当他打算闭上眼睛的时候，屏幕上切换了一个画面，是一个山区，满目疮痍，铺天盖地的黄黄的都是土么？

把眼镜戴上，郑琰哲眼睛一眯，是F省西部，突发暴雨导致了大规模的泥石流！

他探起身子，新闻报道，那里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受灾区域正在慢慢扩大，已经急调了某某某军某部队前去前线抢险救灾……

那个部队，是杜蒙所在的上属部队啊，他会不会也去了？

郑琰哲有点懵，看着屏幕上列举的一些列遇难的人员的数字还在急剧的攀升，那些人脏的认不出来本来面目，有的还能痛哭，有的浑身是血不知死活……

威廉也在看新闻，道：“已经这么多天了，希望主保佑他们能活下去。”

“什么‘这么多天’”郑琰哲道：“什么意思？”

威廉有点意外：“已经发生了好多天了，政府的新闻已经滚动发布了四个工作日了，你？没看新闻？”

这回郑琰哲是彻底懵了，这几天跟杜蒙怄气，别说看电视了，连网都没有上，一直闭门不出，根本不知道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小晟不敢烦他，也没有提……

他拿出手机，迅速的拨了一个号码，等待了一会儿，话筒里传来郑晟黏糊糊的声音：“喂？表哥啊……”

郑琰哲立刻道：“你这几天有没有给杜蒙部队打过电话？”

郑晟好像翻了个身，嘟哝了一声道：“没……没有，杜蒙哥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几天前给我发过一个短信，说……”一个浓浓的哈欠。

“说什么！”郑琰哲怒道。

郑晟被这一吼惊醒了，不明所以道：“说……他可能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出任务，让我把你看住了，别让那个外国人拐跑了，要是有差错就踩扁我……”

按掉手机，郑琰哲坐在那里。杜蒙会不会真的去了那里？那里现在很危险，灾害面前谁的生命都很脆弱，也许杜蒙自己在那里带着几个官兵在救人，自己却还和他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