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写下这串对于这片大陆来说像是密码一样的文字的人是一位中国的来客,因为,这只是用拼音写
下的消息。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与我相同的带有前世记忆之人?
此种难以言喻之情弥漫在我的心头……
无法驱逐……
115、所谓长生与谢家来客
既然已经找出了阅读的方法,那么接下来就要容易很多,看来我手中的这张纸上应该是是抄录某种记
录上的一部分,只是这样的一小部分已然足够。
我揉揉眼睛,在烛光下看字,不能太久。手中纸上的拼音并没有音调也没有标点或者停顿,真是要完
全的翻译过来,还是要花费一番功夫。或许,今夜又要熬上一熬了。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当我放下手中的毛笔,想要仰天长笑。这到底是一个怎样可笑的事情,没想到
为了这么一件根本就没有可能的事情,让如此之多的人失去了性命。
可笑还是可悲?
所谓长生之药,究竟拿走了多少人的长生之命?这又是谁,开下了如此弥天玩笑?
笃笃笃……
穆笑安推门而入,来到我的身边,“王爷,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覆上脸,微微苦笑。
“王爷,夜深了,还是早些歇下吧,白日里不是累坏了吗?”
我伸手揽过穆笑安,将他抱在怀中,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颈间。在这一刻,我想到了太多的东西,书中
曾经记载过为了长生之药而死去的人;那处冰冷的钢铁之城下,我所见过的一切;在受到追杀之时使
团士兵们溅在我身上那温热的血;那在边疆城楼之上俯瞰下凄厉的嘶吼之声;那在边境之处传入我耳
中不甘的咆哮之声;那京城附近一所小镇边的山头之上,小小的坟茔;以及穆笑安眼中落下的泪水。
原来一切的一切,开端竟然是一个滑稽的玩笑……
长生之药怎么可能存在?如果真的存在,那么这片大陆上所信奉的龙神又在哪里?那么这片大陆上曾
经的龙神之子又为何消失于历史之中。如果长生真的存在……那么又怎会有现在的我们?相信这件事
的人,是何等的愚昧!
“王爷……”我感觉到穆笑安的手环过我的腰,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像是曾经我安慰她是一样,一
下下,有节奏的缓慢的拍着。
这个傻瓜,其实他不明白,我此时感到难过的是,在这件事中那些无辜的人们。尤其是他,无辜,且
是我心头之人。
无论是为了那些逝去的生命还是穆笑安,抑或是只为了我自己,我都要去敲醒那梦中之人,如果敲不
醒,那么就,杀了。
“笑安,我有件事,不得不去做。”
“恩?去哪里?”
“大冶。”
“可是,大冶的皇上不是来到了京城?”
“对,可是,我找的,并不是他。”
“那,你是为了今日住进府中的人?”
我抬起头,摸摸穆笑安的脑袋,在他额上轻轻一吻,“只有一部分是,不过,你放心吧,那人有主了
,况且我也不是谁都想要的。”
穆笑安的脸突然红了,从我怀中挣脱出去,“我没有生气!”
我笑了笑,长出一口气,走过去,拉住他,“时辰不早了,歇下吧。”
第二日的早晨,我本打算是要将昨日失去的经历全部都补回来,可是计划却被打断,其原因是,当今
宰相,谢楼宣求见。
用冷水洗了脸,坐在桌边喝着醒脑的茶水,想着在大冶皇帝来到京城之际,这谢宰相跑到我这闲散王
爷的府中来是想要做些什么?如果说我与谢家有什么牵连之处,那么也就只有前贴身侍卫谢歌行了。
“喂,我说你也太没用了吧。”午夜大清早的跑进我房中看笑话,“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是昨晚那
什么了太凶了吗?可是,我这穆小弟弟精神可是好的很啊,难道……”
“午夜!”我提高音量提醒他说话不可太出格,更何况我如此情况,也是因为昨日看到了那张纸以及
白日里被街市上的人闹的。“这几日都不怎么能见到你,是跑去哪里了?”
“与你说话总是这么没有乐趣,算了,我走了,与佳人有约。”午夜丢下一个很是得意的笑容之后消
失在我的房内。
他那句与佳人有约,是约着谁了?明日让人为我注意点,可不能让人给骗去了,我可就只有这么一个
午夜。
“王爷,吃些点心吧。”穆笑安将点心盘子向我面前推了推。
我摇摇头,又喝了好几大口的醒脑茶,“还是先去见见那个宰相世家吧。”
“王爷,不要因为那件事而得罪了谢家。”
我转过头,轻轻的笑,“不会的。”
谢家既然被称为宰相世家,是因为这一个家族是由几代的谢家大官撑起,可以说,到了如今这一代已
经发展到了鼎盛时期,谢家现任家主谢楼宣继他的祖父之后又一位宰相,而谢家这么几代之人的努力
,门生遍布,虽然说看上去谢家实力一般,可暗地之中盘根错节,所幸的是他们谢家,都是忠良之辈
。
与谢家这书香世家相对的,便是江长思的家,属于将军一门,从江家走出的都是些武将,像江长思这
样,对文官一路虽然厌恶却也深明其中之道的人在江家并不多见。江家依靠的,多半是那些追随一生
的忠勇之士。不过我倒认为,这也是谢家家主的用人之道,如果真的只是个匹夫,那又如何能够撑得
起这将门世家至此不倒?
来到前厅之中,没想到来了不止是谢家家主谢楼宣,连上一任的老家主以及几位官职较高的谢家直系
都已经到达。他们这么做,是来像我兴师问罪吗?也不看一看这是什么时间,这是在谁的地盘之上!
“齐王爷。”
说了几句开场的话之后,我直奔主题,“不知谢宰相今日到访,是有何事?”
“不瞒王爷,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讨要一个说法。”
“哦?是关于什么的说法?”我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吹其上的一片茶叶。
“我们已经知道我儿谢歌行,他还活着的消息,也知道王爷将带伤在身的他驱逐岀府,而如今下落不
明。”
“所以,谢家此次前来是为了质问本王此事?”我挑了挑眉,他们谢家该不会选在大冶来使时想让我
出个笑话吧?
谢楼宣听我如此一说,突然失去了先前的气势,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我们谢家忠于皇室,可是,也
不可能就这么看着自己家的孩子遭受屈辱,于是,我们让人去查,就在这几日,我们却查到了一些与
我们所见不符之事,思索已久,最终还是决定来向王爷验明。”
我轻轻嗤笑,“关于谢歌行所犯下的事,本王不愿多提。并没有声张此事也算是为了谢家这些年的名
声。所以,谢家的各位,你们可以走了,京九,送客。”
京九进来,做出了送客的动作,良久之后像是江湖人士那样谢楼宣对我拱了拱拳:“多谢王爷。”
我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原处看着水中漂浮着的那一片茶叶。
谢歌行,你的这条后路,终究被我亲手截断。
“王爷……”
我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京九,“什么事?”
“谢家人已经走了,是从王府的后门。他们让属下为王爷传一句话。”
“什么?”
“谢家,将没有谢歌行的存在。”
我挥挥手,让京九退下。
或许,在我前往大冶了结一切事宜之前需要去一个地方。一个洒满了鲜血的离别之地,为了我的过错
,也为了我如今的不忍。
116、归来,离别之地
从大冶而来的谈和使团已经在京城中住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在这么一个安静的早晨,由王
府的后门而出,缓缓离开了京城之中。
目的自然是去往大冶,了结这最后的一切。
“去大冶是走这条路吗?”马车之外,午夜疑惑的打量四周。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附和午夜之话的人是来自大冶的十一皇子周越反。
“有个地方,在去大冶之前,需要祭拜一下。”本打算这一次的大冶之行轻车简行,只带上午夜与众
位死士,没想到却忘记了在府中做客的这位十一皇子,以及在马车之内补眠的穆笑安。
想我齐王君封,说一不二,竟然是在穆笑安坚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不过此去一路凶险,我终究是不
能将他带在身边,等会路过季言所在的小镇时便将穆笑安托付给他。
眼前的景色与一路上来时所看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春日的生机填充了每一个角落,连这里也不例外。
“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毫不知情的人大概也就只有这位十一皇子殿下了。
“皇子殿下,这是我们金猊的事情,如果殿下不嫌弃,请入车中休息一会,稍等片刻。”我下马,走
上了这片自那之后再没有踏足的地方。
穆笑安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来到我的身边,轻轻扯住了我的衣袖。
“就是这里了吗?”午夜一步跨前,遮挡住我的一部分视线。
我点点头,万飞与京九已经开始从马车之上拿下一些白色的蜡烛以及香鼎之类的东西。带了这两人在
身边,许多事情都不需要我来一一吩咐。
“有人!”站在我们靠前方一些的午夜突然出声,却并没有拔剑,因为如果只是路人,这种场面还是
没有必要做的,不过此时我已经感觉到身边这群人戒备的神色。
随着那人的逐渐靠近,穆笑安拉着我衣袖的手越加用了,我反手,将他的手握入掌心。因为我已经依
稀可以看出来人是谁。
“京九,扶笑安上马车吧。”此地,我本已不愿再让穆笑安踏入,更何况是眼前之人。
“王爷,不用,我们已经说好了的。”
我侧头看他,与谁说好了?
隔着午夜伸出的手臂,我看见谢歌行缓步而来,看来他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没有新年之时再
王府之中见到的那样疯狂而狼狈。他的手中拎着一个篮子,眼睛直直的望向我,一刻也没有移开。
“王爷……”身边的穆笑安,眼中渗出了水的光泽。我怎么能忘记了他的心酸?
我松开握着他的手,将他抱起,转身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既然那个人在此地,我们就稍事等待吧。
“王爷!”身后急促的呼喊声响起,我停住了脚步。
半晌之后身后再没有声音传来,我迈开脚步向着马车内走去。将穆笑安安置在马车中后,我转身准备
下车。
“王爷……”穆笑安拉住我的衣袖不松手。
我保持着准备掀开车帘的动作,微微叹了口气,回头,“穆笑安,看来,你对我隐瞒了不该隐瞒之事
。”
穆笑安怔了怔,慢慢的松开了手,我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来到谢歌行的面。
“我是来祭拜的。”谢歌行将手中拎着的篮子对我示意了一下,从中拿出了白色的蜡烛,香,以及酒
。
我就这么站在午夜身后的一些位置,不是怕谢歌行想要杀我,而是,我们都需要距离。看着他将东西
一样样拿出来,点燃蜡烛,上了香,喝了酒,洒了酒。而后,从小篮子中拿出了最后一件物品。
一把短剑。
谢歌行抬头看了我一眼,拔出短剑,划在自己的手腕之上。
“虽然,我并不后悔当初所做之事,但是,此事的确由我而生,那么,就由我来偿。”
谢歌行手腕上的血脉脉的流淌,他们习武之人下手之重,是不会这么容易止住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我的心中有的,只有那平静到让我自己也感觉到诡异的心境。
“在这样下去,他会死的。”午夜冷冷的在我的前方说了这么一句。
会死?我知道,可是,这又如何能给予那些已经逝去了的生命们以救赎?
要说干净,我恐怕是这在场之中最为肮脏的一个人了,我的手中有无数人的生命,甚至是眼前所要祭
拜的,要说源头,那么,或许我才是这罪魁祸首。可是,这又能如何?逝去的生命已经不能归来……
我越过午夜,来到谢歌行的身边,此时的谢歌行面色惨白,额上有微微的汗液渗出。我学着书中曾经
叙述过的那样,从衣摆之上撕下布条,狠狠的扎在他手臂上的动脉处。
“万飞,为他包扎。”
“你……”无力的靠在我怀中的谢歌行,眼中闪烁着的,那是我所不愿去理解的光芒。
“你在我面前做如此之事,为的不就是让我将你救下?”我将谢歌行的身体移给走过来的一名死士手
中。
我转过身体,看着那在春风之中晃动着烛火的白色蜡烛,已经快要燃烧完全的香,以及那落在地面之
上暗红色的血液。
“况且,你那已经成为污秽之物的血液,也祭拜不了此地的灵魂。”
我没有回头,只是身后的发出的声音我一一清楚的听见了。俯身捡起地上那把染了血的短剑,放在手
中把玩。
“我们走吧。”午夜来到我的身后。
我摇摇头,“还有一事没有做。”
“香也上了,酒也撒了,血也流了,这祭拜之事还有什么?”
“还有啊……”我轻挑唇角,狠狠的,用手中的短剑割破了手腕上的皮肤。
“你疯了!万飞!快点给他上药!”午夜立刻捏住我的手腕,在我身上连点几处。有武功就是好……
“午夜……”我的手握住午夜的手,扯起唇角,轻轻摇头,“不要让我留下遗憾。”
午夜的眉头皱的像是要去夹死苍蝇。
我不禁笑出了声,“午夜,为我解穴。”
如果说谢歌行那已经变得污秽的血液祭拜不了在这里逝去的生命们,那么,我的呢?你们一直想要保
护的我呢?作为谢歌行曾经的主子,这是我该有的承担,只是,我的命,谢歌行的命,现在还不能给
你们……
所以……
我顺着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方向走去,身后跟着的到底又有多少人,我没有去看,我只是,我只是,我
只是什么呢……
或许,我才是最渴望得到救赎的吧……
我曾为此,而重生。
只是,我的救赎,到底是在哪里?
谢歌行,你这个一直跟在我身后默不作声的傻孩子,如果可以,我想要让你解脱。
所以,就让这里的一切,结束在这一刻吧。
我放任着自己的本能倒下,身体被人接住。
我微微一笑。
而后听见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
所以,我与谢歌行还不能用生命来祭奠你们。
所以,就在这里暂时分别。
所以,对不起。
不久的将来,如果能见面,我们会好好的偿还这一切。
所以……
安息吧,逝去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