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勾着段玉楼,露出灿烂的笑容。
「快吃饭吧!」他疼睿石,只要他的要求别超出他能力范围,从来不会拒绝。
「是,师父。」
卷二
用过晚饭,睿石和楚浪闲聊片刻,之后他洗完澡躺上了床,段玉楼照例走进来看看他。
睿石连忙拉着段玉楼的手,满脸歉然。「师父,徒儿晓得你不喜欢有外人来我们这里,但楚大哥是徒
儿的恩人,不是坏人,您不要生徒儿的气好吗?」即使段玉楼没有表现出来,他也明白自己一心想留
下楚大哥的行为肯定会让师父不高兴。
段玉楼拍拍睿石的手,安抚道:「师父没生气,既然他是你的恩人,师父当然会以礼相待,不必担心
了。睿石,师父问你……」
「什么?」听见师父没生气,睿石终于放下心底的紧张大石。
「你……还想替你亲人报仇是吗?」他试探性地问。
睿石咬咬下唇,终于点了头。「徒儿晓得师父不希望我介入江湖,但亲人之仇怎能不报?爹生前是受
人民爱戴的好官,却是那样的死法,实在是太悲惨,我一定要替他们报仇!」
段玉楼其实也清楚睿石心底想报仇的念头未曾断过,只是没想到楚浪的出现竟让他萌生更强烈的意志
,令他十分不安。
「那么,你要答应师父,永远要先以自己的安危为优先,懂吗?」他清楚自己根本阻挡不了。
「是,师父。」
「早点睡了,明儿见。」吹熄房里的烛火,轻轻带上门,段玉楼慈祥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冷肃,他站在
外头半晌,然后才端着刚煎好的汤药回到房里。
楚浪正在为自己换药布,段玉楼放下碗,走过去主动接手,轻轻替他包好药布,顺便开口嘱咐:「别
教他太偏邪的武功,我不希望他招来非议。」
「为什么那么护着他?」关于段玉楼的秘密让他心痒难耐急于想窥知。
段玉楼垂下眼帘,退后坐定。「我说过这不是你能问的事情。睿石很喜欢你,毕竟你曾照顾他一段时
间。刚认识他时候,他总是提起你,说你的武功有多高强,虽然你不常跟他说话,但在他心底,你的
存在已经不可抹灭,你的厉害正好成为他的依赖,我希望你不仅教他武功,也能认真当他的楚大哥。
」
段玉楼的声音藏着请求,楚浪听得出来。「段玉楼,你真是个温柔的人。」若非真心,不会有人为另
一个人做到这地步。
「不……我只是一个想赎罪的人。」他轻叹。叹息声随着风飘散而去,心底的罪却很难消除,他不以
为这一生就能还尽,只希望还多少算多少,好让他能减少罪孽,他能做的也仅有这么多。
每夜每夜都在梦里懊悔着、悔恨着,然而梦似是有所延续,过往所做的一切统统都在夜里跟他索讨,
何时才能结束这一切?
抬头凝视明月,月儿不知,他亦无语。
原本尚在对立的两人,不知怎地,气氛竟在这一刻有些意外的和谐。
段玉楼落寞又显得悲哀的神情全被楚浪收进眼底,总觉得此时似乎也看透了他的内心。究竟段玉楼有
个怎样的过往?他愈来愈想了解有关他的一切。
假如楚浪不要老爱以睿石来找自己的麻烦,还算是个好相处的人。
晚上,段玉楼会把床让给他,自己则席地而睡,比起过去,如今能有一间属于他的屋子,他已经感到
相当庆幸,即使睡在地上也无所谓。
回想过去所过的日子……日子?
能算过日子吗?那不过是日复一日重复的罪恶罢了,让他沾满一身血腥,即使他每日用清水也无法洗
净那股气味,那气味如影随形。
血流成河的情境,他的确见过,锥心的嘶吼掠过耳际、愤恨的目光残留在他脑海,让他永远都忘不了
。
那样子根本不算是过日子,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吓——」
再次梦见令人憎恨的一幕,他被吓醒了。就着窗外的月光,他慢慢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豆大的汗珠缓
缓滑落,他背脊感到一阵凉意。突然忆起房里还有另一个人,连忙转过头去,当听见楚浪的呼吸均匀
时,松了口气,缓缓起身,步出屋外。
他把脸压入清澈冰凉的河水里,此时他已经不再剧烈喘息,眸子直直瞅着河面上的弯月发楞,好一会
儿后,没有睡意的他迈开步伐往树林内走去。
每当睡不着之时,他便会独自到离屋子有些距离的瀑布下,那里放着他最爱的一把剑——炼邪。
在月光的照射下,炼邪的剑身会发出如萤光般的光芒,苍灰的颜色十分美丽,虽然剑名带着邪气,但
此剑却如水一般清澈,因为这把剑虽是开封却未曾杀过一人,永远保持它最纯净的美。
挥动炼邪,段玉楼立于瀑布之下,宛若一条蛟龙,纵身一跃,身形俐落翻转,随即施展上乘轻功,足
尖踏于水面,手腕轻巧操纵炼邪,幽幽萤光顺着剑身飞舞,如轻盈的蝶,翩翩在河水上灵动穿梭。
他手中的炼邪更是千变万化,每一轻挥、上挑,简单的动作却蕴含深厚的剑气,将瀑布瞬间斩成两段
,登时水花四溅,炼邪如星光,点点交错,织成一片剑网,待水落,段玉楼身上依旧不沾一滴水珠。
段玉楼的剑术绝妙精湛,拥有独特的魅力,令人看了不禁着迷。
直到剑锋抵上自己的喉处,楚浪才收回心神。
「假若我真要你死,你早就没命了。」
「能看见那么漂亮高超的剑术,即使是死也算值得了,不是吗?」楚浪大方称赞。「啧啧啧,没想到
你有这等好身手,看来我留下来是对的。」伤未好,他已经跃跃欲试,想要跟段玉楼痛快淋漓打上一
场。
江湖传言楚浪生性残忍,不过相处这几天,除了他恶劣的性格之外,他倒是没看见所谓的残忍。「其
实你不如江湖传言那样。」
「那是因为你还没见识过我的残忍。」楚浪十分坦白。
「希望永远没有机会看见,听说你很喜欢挑战高手?」
「我现在最想跟你较量一场。」段玉楼轻易挑起他体内蠢蠢欲动的斗志。
「被你视为高手,真是荣幸,我随时候教!」初开始,他的确不太喜欢楚浪,觉得他的确是个祸害、
是麻烦,但在第一晚两人竟然相安无事一夜后,他察觉楚浪似乎有在收敛行为,不会再专门对付自己
,而且还和睿石相处融洽,尽管内心仍有担忧,不过也渐渐放心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楚浪已慢慢了解有关睿石的事情都是段玉楼不愿意谈的话题,他也懂得暂
时避开。
「懂武的人都喜欢切磋较量,我也是。」某方面来说,他也喜欢较量。
「单纯打斗太无趣,我们来打个赌。」
「我不做生死相赌。」
「生死太无趣了。如果你打败我,我便终生为奴,供你差遣,若是往后你被我打败的话……」多看了
段玉楼两眼,他笑道:「我要你自废武功,如何?愿不愿意接受我的赌注?当然了,若你对自己没信
心,大可不理会我的赌注。」楚浪轻轻勾出一抹仿佛是获得什么绝世宝物的笑容,双眸迸射出灿烂的
光芒。
段玉楼淡淡含笑,盈满自信。「好,跟你赌了。」
两人击掌为誓。
「这把是什么剑?」稍后,楚浪了无睡意,干脆留下来。
段玉楼轻抚剑身,眼帘内盈满温柔。「这是『炼邪』,是我师父相赠——」
月光下、瀑布边,两人竟像认识多年的朋友开始闲聊。
五日后,楚浪兑现承诺要教睿石武功。他发现睿石尽管不懂得任何招式,不过底子却很扎实,无论之
后要练什么都应该可以轻易上手,全要归功于段玉楼的教导。
练习一上午,等楚浪说可以休息,睿石早累摊在一旁,拼命喘气。
「你们今天练到这儿就可以了。」段玉楼端着凉水走出来。
睿石一口气喝光凉水,学习的意志十分强烈,尽管身体很累,亦不敢松懈。「为什么?我还不累啊,
休息一下就可以继续了。」
「你不累,但你的楚大哥身体还没复原完全,你想要他伤口裂开吗?」
听师父这么说,睿石一转头就看见楚大哥的手臂上的药布似乎真的隐约可见血迹,他连忙惭愧地道歉
。「对不起!楚大哥,我都没注意到。」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明明应该尽快养好伤才能尽快跟段玉楼对决,可不知怎地,他倒是不着急
了。
「对了,楚大哥,你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睿石毕恭毕敬端着凉水给楚浪。
「因为我腹背受敌,前方有敌人后方有自己的人,双方都要我死无葬身之地,我没死算是运气好。」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先前的事情只是作梦而已。
睿石听得很疑惑。「为什么你的人也要你死?」
「这我也不清楚,可能要问他们存的是什么心吧!」
睿石沉下脸色,露出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感叹。「遭自己的人背叛,真是最痛苦的事情了。师父,您说
对不对?」
「是啊。」段玉楼面有难色地回答。
「没关系,楚大哥,假如你的朋友弃你不顾,你可以留在这里永远跟我们作伴,我相信师父也会很欢
迎。」睿石天真地说。他也希望师父和楚大哥都能留在他身边。
楚浪调侃一笑。「怎么办,你徒儿又丢给你难题了?」
「你想住便住、想走便走,全看你自己,不用故意找我麻烦。」睿石的喜好便是他的喜好。
「太好了,师父也同意。楚大哥,你可以永远住在这儿,往后,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了。」睿石雀跃不
已。
根本没有永远的事情,只是楚浪也不想在睿石的兴头上泼他冷水。孩子还是天真点比较讨人喜欢。
夜里,段玉楼要求楚浪在他不在这段时间好生照料睿石。
「明天我要出门一趟,短则两三日,最晚不会超过十日,睿石暂时就麻烦你。」
「你要上哪去?」
「明知我不能说就别问了。」
「真要把那小家伙留给我?」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他。」
「别那么信任我。」
「我如今唯一能信任的也只有你,若你想离开我也不会阻挠,反正睿石懂得照顾自己,只是你要走之
前希望能跟他好好道别,别再跟上回一样一声不响就离开。假如我一直没有回来,麻烦你把睿石送至
『青剑山庄』交给公孙昭,至于『炼邪』你可以带走,只是……我不希望你用来杀人。」他慎重地,
神情严肃地仿佛是在交待遗言。
听见此,楚浪不禁皱了眉心。「敢情你是在交代后事?」
「只是预防万一而已。」他早就是名该死的人,多活这几年都是捡到的,他不在意自己还能再活多久
,只希望能够不要再愧对他的性命。
「我可不当保护者。」没来由地,他胸口泛起一股怒火。
「无妨,我也交代过睿石了,只是对于『炼邪』,我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主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带走它
,别让它埋没于此,它需要一名好剑者使用。」
「我不需要有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段玉楼那副对生死看淡的表情令他十分不高兴。「总之,你要
记着,你是我预定下个要挑战的人,要是你没回来遵守你的约定,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把你自地府找
出来,听懂了没?」
这样算是拐着弯关心吗?段玉楼有点受宠若惊,不过也不敢想太多,毕竟以楚浪那种难以捉摸的性格
,根本无法猜透他所说的话是否真符合他心中所想。
「我明白了。」
翌日,段玉楼启程之后,楚浪询问睿石。
睿石也没有答案,一脸郁闷。「我也不晓得师父去哪儿,可每回总是受伤回来,我也很不喜欢师父出
门,但也拦阻不了。楚大哥,下回你若晓得师父又要出远门,能不能请你阻止?我想你的话师父应该
会听,师父老将我当成小孩子,都说我不能管。」
总是受伤而回?
「睿石,你先进屋去换衣服,待会儿我们要继续练习。」他支开睿石。
「是,楚大哥。」想到又能继续练武,睿石慢慢放下师父离开的事情,决定要专心学习,将来才有发
挥的机会。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换他保护师父,毕竟师父那么弱,肯定会很高兴自己的徒儿青出于蓝。
楚浪低声轻唤:「青环。」
「楼主。」一抹青色身影翩然跪于楚浪身后。
「最近武林有什么大事?」
「以青剑山庄为首共三大派门,即将要合攻『九邪堂』。」
「有调查到那名白公子的背景吗?」
江湖上谁要合攻谁,他都不在乎,他比较在意的是那名始终与青剑山庄连成一气的白衣男子。只要有
他的身影,必身着一袭白衣,头戴白色面具,教人看不出他的样貌,不过他的武功竟是出奇的好,招
式变化万千,令他印象深刻,除了段玉楼之外,白公子便是他下一个目标。
青环垂头禀告。「楼主,对不起!属下不才,到现在还没有丝毫线索,连青剑山庄那里也问不出任何
消息,唯一能得知的是青剑庄主公孙昭和白公子似乎是朋友关系。」
「无妨,至少有了点眉目,不管天下有多大,总会遇上。」他一点也不心急,多些耐心等待才能等到
丰硕的果实。
「今儿夜里你再过来守着,我另有要事待办。」
青环明白楼主想做什么,便问:「楼主,不让属下跟着您?」
「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要亲手奉还,你就守在这里就行了。」段玉楼真是可爱,竟说他不如
江湖传言,可惜今晚他将要再次证实他的残忍绝对实至名归,别人对他几分,他便会加倍回报,且要
永绝后患。
「是,楼主。那要调查段玉楼吗?」他是楼主的贴身护卫,对于上回竟然没能保护楼主的安全十分自
责,这回更加谨慎小心,务求做到滴水不漏的防范。
「不必,他乏味得很,只有剑术还有趣些。」
关于段玉楼的秘密,他要自己解开,愈是难以得手,便愈有挑战性。
青剑山庄议事厅内,在场的人有庄主公孙昭、铜山派掌门人徐敬华以及草剑派门主管义城,三人正在
拟定要合攻九邪堂的计划。
近来九邪堂堂主放任手下为非作歹、到处奸淫掳掠,已经引起民怨,受害者纷纷请求有人能为他们主
持公道,于是徐敬华和管义城才提议要一劳永逸除掉九邪堂。
此刻他们正在决定最后一个进攻的方式,门外却传来婢女的声音。「禀庄主,白公子抵达山庄了。」
由于一直帮助他们的白衣男子始终不愿意暴露真实身分,于是大伙儿便称他「白公子」,虽说有白公
子加入如虎添翼,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他神秘的作风。
其中管义城就对白公子相当反感,在管义城的想法里,既然都属白道,还有什么好隐瞒真相,要就大
大方方说出来,将一切摊在阳光下才显得公正,偏偏白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他派出去跟踪他的
人也全失败而回,因此他很不喜欢白公子。
管义城首先就表达出不满。「庄主,九邪堂也并不难对付,我看用不着白公子吧!一个畏畏缩缩的人
,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者,真是难共事。」
「管门主,此言甚差,我想说不定是白公子有难言之隐才会选择以这种面貌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与我
们也共同奋战好几次,功劳不少,即使他不喜欢暴露身分也没什么关系啊!」徐静华另有看法。
「我只是觉得小心为上,免得到时候被出卖还不知道。」管义城性格本就谨慎,才能在这诡谲的江湖
存活至今。
公孙昭起身相挺白公子。「请二位放心,晚辈可以人格担保白公子是真心要相助。现在先请两位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