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将白公子连想到红楼杀手身上。」
「红楼规定每个人至少得懂两种身法,如此方可避免被人看穿身分。」
「作法挺高竿的。」
「不过终究是个杀人组织,不该留。」他只恨自己醒悟太晚。
「为何留在这儿?凭你的能力要闯出一片天应该不是难事。」
「我只是一个赎罪的人。」
「据说红楼的杀手最厉害的是邪杀,不会正好是你吧?」红楼留不留与他无关,他只在意邪杀,无奈
邪杀行踪成谜,红楼也不常派他出任务,一直苦无机会遇上。
段玉楼不承认也不否认。「对王南源,你下手实在是太重。」即使身为杀手,他也绝对不如此凌虐被
杀之人。
「我说了那是他应得,假如他今日不是串通定风楼的人,我还懒得理会他,但对背叛者,我绝不手下
留情,留下任何一个背叛者都是让自己更离地府一步。」他喜欢接受挑战,却不会随便杀人,唯有一
些自找麻烦的家伙才会让他动了杀念。
「我师父曾说倘若有在意的人,便会尝到背叛的滋味。」他意指楚浪在意对方。
「那家伙尚不值得我在意,只是我以为他会是个对手,没想到也不过尔尔。不过若说在意的人……我
现在最在意的恐怕是你了,你浑身都是谜,解开一个又牵连一个,复杂得很,你不说,我也不会逼你
,反正我有时间陪你耗。」
「你该回定风楼了。」
「我答应睿石要留下来。而且因为你,这段日子才变得有趣些。」
他大概清楚楚浪为何执着自己。「楚浪,你与人对决究竟有什么意思?赢或输对你真有如此重要?」
「输赢是其次,重要的是交手过程,彻底想杀一个人的念头是一种更胜拥抱女人的快感,畅快淋漓地
令人欲罢不能。」说起对决,楚浪顿时神情飞扬起来,此刻在他体内燃烧的火焰都是因为段玉楼。
两者相比……「难以体会。」
「因为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儿?」楚浪大胆的言语又让段玉楼脸色蓦地泛红。「你可真容易害羞,难
道红楼真的只教你们杀人而已?」他挑起他的下颚。「若对手是名貌美如花的女子,你当真能不动情
?」
对楚浪的触碰,他无动于衷。「只要是必杀之人,就该杀。而我对那种事情……也不太感兴趣。」他
只对练习剑术比较热中。
「真可惜了,没抱过女人就枉为男人,那可是销魂又愉快,包准你会上瘾。」
「敬谢不敏。既然你无大碍,我不吵你,你好生休息。」
「慢,你就在这儿陪着我。」同处一室后,他还挺喜欢有段玉楼陪伴。
「我不想说话。」他以为楚浪想要有人陪他说话。
楚浪闭目养神。「我也没要你说话。」
于是,段玉楼静静坐在一旁,反正也习惯身边多一个人。他径自望着窗外的圆月思索着,后天便是八
月十五中秋日,睿石喜欢吃甜食,今年他要包什么馅的饼给他?
殊不知,楚浪的目光又牢牢锁住他。
「楼主,副楼主请你尽速回去,邪盟已经准备与青剑山庄合攻定风楼。」
「那些家伙还真不死心哪!紫衣想怎么做?」
「副楼主想等您回来再做处理。」
「我不是让她全权负责了。」虽说他才是定风楼之主,但泰半的时间他人并不在楼内,因此所有事情
都交由他最信任的人去处理,他不论性别只在乎能力,谈紫衣就是有这个实力,不过就算没有谈紫衣
,他也不在乎定风楼。定风楼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但这次有人强烈反对副楼主。」
「是方胜保吧?杀不死我,还想做最后一搏吗?」之所以还不解决这个叛徒,就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什
么地步,定风楼一向太平静,是该有点事情才不会太无趣。「青环,交代紫衣,先别动方胜保,我会
回去处理他,至于邪盟的事情……你只需告诉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给她听,她就知道了。」
「是。那敢问楼主,您何时回定风楼?」
「再过些时候,这儿还有事情没结束。」
青环有些担心地看着楚浪。「楼主,您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假使段玉楼真有如此厉害,您怎么
还不与他对决?」
「我自有主张,你不必过问,只要照我的交代做即可。」
「楼主,尚有要事禀告,这附近有人在盯着。」
「杀了他们。」
「是,属下先回定风楼,请楼主务必小心。」青环点点头,身影随即消失在树林内。
在青环离开之后,楚浪随即返回屋子,在他步出树林时,段玉楼已经等在门口。「我希望你别把江湖
的事情带进来。」多收留他一个人已经是负担很重。
「放心,我保证不会牵连你们。」
「既然你属下希望你回去,你就该回去守着定风楼,那里不是你的一切吗?」就像他的大哥完全不在
乎兄弟们的性命,只在乎红楼一样。
「随它生死。我从来就不在乎定风楼。」
「那里不是有你的兄弟、属下?」
「兄弟、属下?你说错了,有的人依附我而生、有的人想取而代之,就算没有定风楼,我也无所谓,
那里只是我一时想打发闲暇而成立的地方,随时都能毁去。」
「随时都能毁去?楚浪,你究竟在乎什么?」
「我只在乎我自己想要的一切。」
楚浪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然而大哥却是非到手不可……他真觉得作一个杀手似乎简单多,不必
想太多,只要照着上头的指令行事即可,是生是死全看自己的造化。待在红楼的日子很单纯,不是杀
人就是被杀,反倒是要他试着了解人心更困难一点,不过他还挺羡慕楚浪,觉得他虽然恣意却活得率
性。
趁段玉楼分神之际,楚浪的指背轻轻滑过他的脸庞,声音轻柔似风。「在想什么,想到都出神了?」
「没有。」意识到楚浪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这会儿他并没有太惊讶,反正现在无论楚浪做出什么事
情,他都觉得很平常,而且他最近发现楚浪似乎很喜欢盯着自己看。「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只是很喜欢碰你而已。」以为段玉楼是杀手必定是内敛无情,然而在认识后,才晓得他的性
格其实很温和单纯,人情世故懂得不多,多半的时候他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除非是问及他的秘密,
这样的他还真不适合成为杀手。
「就像我经常喜欢触摸睿石的感觉吗?」他单纯地问。
「有点……不太一样。」
是不太一样,对于自己为何喜欢看着他、触碰他的感觉,楚浪也说不上来,不过他就是喜欢这样做,
那会令他很感到愉快。如此的感受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一时,他也解释不来,反正高兴就好,太麻烦
的事情就留到以后再说。
忽见盘旋天际的飞鹰,段玉楼一样拿下他喙里的信——八月二十,敬候。
他面带歉意。「我们交手之日恐怕得再延后了。」
「你又要出门?」他明显露出不悦。
「嗯,不过这会儿只是邀我过去商议,两三天应该就能返回,不碍事。」
「可别又受伤而回,那会让我很不高兴。」
「我晓得。」
即使明知楚浪是在意的是别的事情,段玉楼还是很高兴有人关心自己。
比起那些自以为是,不敢显露欲望的正道份子,对邪盟而言,最大的敌人仍是敌我不明的定风楼,加
上前任邪盟之主死于楚浪手上,这仇更非报不可。
「楚浪离开定风楼已久,我想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方胜保早已虎视眈眈定风楼之主的位子,在楚浪
一离开后,立刻进行部署,如今也到了收网的时机。
他的能力明明不弱,怎料楚浪却信任谈紫衣那个臭女人,这两人八成有关系!好,没关系,既然定风
楼不交给他,那他自己抢!
第三名男人则是戴着面罩出席,同样对定风楼有着必除的决心。「正道那方面我会负责,许多门派早
不满楚浪狂妄的行径,想彻底将定风楼连根拔除,省得他当株墙头草摇摆不定,现在就等盟主大人要
订下的时间。」
「青剑山庄呢?」
「庄主并不赞同此次行动。」
「难道他不想除掉定风楼?」
「他觉得维持三方鼎力才能保住江湖和平。」
「哼!我看公孙昭也只是个怕死的家伙!」方胜保道︰「真可惜了,我晓得白公子跟青剑山庄关系密
切,若没有青剑山庄,那白公子应该也不会加入。楚浪是个难对付的敌人,上回伙同那么多人都没能
杀死他,反倒教他个个击破,现在江湖人对楚浪更是闻风丧胆。」好在他始终隐身于暗处,才能保命
至今。
蒙面男人道︰「白公子的事情,我会先问过公孙昭。楚浪出手竟那么狠辣,我的好友唐道山庄庄主死
状凄惨无比,在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还发臭了,这仇,我是非报不可!」
「很高兴二位有相同的共识,这样我们才能成功。青剑山庄不介入也好,公孙昭那种过于谨慎的作风
很没担当,你们正道的人可真差劲,一点魄力也没有!」邪盟之主哈哈哈嘲笑着。「等铲除定风楼之
后,定风楼归方胜保,正道之首肯定也归你所有,如此一来将是我们三人共治。」
三人同时举杯,面露欢喜,仿佛已经可以预见不久的胜利。
中秋之日,睿石兴奋地跟在段玉楼身后忙进忙出,等到酉时末,他乖乖地搬出椅子到屋外,准备赏月
吃甜饼。
「楚大哥,快啊,今儿的月亮又圆又亮,很美呢!而且师父的甜饼很好吃,你一定要尝尝,我也有帮
忙做喔。」
「我不喜欢吃甜食。」楚浪毫不客气拒绝,他才不会勉强自己。
「师父早就知道,所以有另外帮你准备咸饼,你若不吃肯定后悔!一年一次中秋,只能吃一次,要珍
惜喔。」睿石兴冲冲地拿着咸饼,硬是要塞在他手上。
楚浪尝了口,咸饼烤得外酥内香,滋味美妙。
瞧见楚浪的表情,睿石便晓得他是喜欢的,也开心地拿起甜饼大快朵颐,兴高采烈边说边吃。「师父
做的饼最好吃了,每回都让我回味无穷。楚大哥,这是你要我买的甜酒,待会儿我可以喝一口吗?」
「等你长大才行,别害我被你师父骂。」
睿石嘟嘟嘴,继续咬着手上的甜饼。「我已经满十三,够大了。」
「那等你打败我,再让你喝。」
这个条件更是艰难。「楚大哥,你明知道自己很厉害,要打败你,我看……我还是放弃喝算了。」
「放弃什么?」段玉楼忙完了屋内也走出来。
「你宝贝徒儿想喝酒。」
「我、我才没有!师父,我没有要喝酒,您别听楚大哥乱说。」睿石急忙否认。
「睿石,师父说过等你大了要喝多少都可以,你现在年纪还小,所以不准喝。」不能同意的,段玉楼
是一步也不退让。
「是……」睿石咕哝地说。还以为楚大哥会站在自己这边,真是的。
「睿石,今儿师父教你如何制作甜饼,都学会了吗?」
「会了八成。不过师父您教我做什么?反正有您做给徒儿吃就好了啊!徒儿还是只喜欢吃您做的甜饼
,我自己做的难看死了,味道又差。」
「你总要学会的,要是万一有天师父不在你身边,你想吃的话怎么办?」
「等师父回来啊!反正我们会永远在一块不是吗?」又咬了一大口甜饼,睿石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在他的想法里,他和师父一定会永远不分开。
段玉楼张嘴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到睿石那么开心,实在不忍破坏他的希望,便将话咽下喉咙,望见
桌上有只杯子,仰头一口喝尽,等到不同于茶水的滋味滑入体内,才觉得有异。味道很甜,可似乎怪
怪的,而且,过了会儿全身竟瞬间产生一股躁热,他不自觉摸着喉咙,不知如何排除这种异样感。
「这是……什么?」
「甜酒,入喉滋味甜如蜜,之后则是热辣如火烧,后劲……」
没等楚浪说完,段玉楼已经趴在桌上。楚浪转过头望着唯一能给他解释的睿石。
「师父不能喝酒,只要闻到酒香就会让他头晕了。」
师父能喝酒却喝不得酒,他想喝却还不能喝,真是怨哪!
段玉楼晕了,因此提早结束赏月,楚浪抱着他回房,将他放在床上。
「居然连喝酒也不行,你真是差劲。」他随口一骂。
看似醉晕的段玉楼却突然睁开眸子,直直瞪着楚浪。「是谁说一定要懂喝酒?我就是不能喝酒不行吗
?会喝酒又能代表什么?代表你很行吗?没听过酒是穿肠毒药吗?哼!我就是除了杀人什么都不懂…
…难道不行?」
又错愕看见段玉楼温和之外的另一面,楚浪被他那股不愿服输的气势给压过,静静听他酒后吐真言。
发泄完后,段玉楼的神情一下子又变得很落寞,眼神似是看不见东西,失神地盯着一点。「但……我
从来就不想杀人的……我再也不想杀人了,有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在你手中结束,那种感觉真的很难
受,应该要珍惜任何生命。」
「白公子不杀人吗?」步入江湖,谁能做到真的不杀一人,他不信。
「在我离开红楼之后,就再也没有杀过一个人。你难道不觉得,杀人是不应该的?」
「有什么好不应该,这世上本就有人适合杀人,当然也有人注定要被杀,这是很公平的事情。真可惜
哪!」
「可惜……什么?」
「我没能在你还是邪杀的时候遇见你,若能跟那时候的你打上一场,肯定更有趣,现在的你只是一个
很普通的人。」他略感惋惜。
「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这样小小的心愿,却不知何时能够成真。」他感叹。
「隐居在这种鬼地方,埋没你这身好功夫,现在还不够普通?」
「不……还不够,我希望能到更隐蔽之处,一个人耕种、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真正过着与世
隔绝的日子,我不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自己……」规划着自己梦想中的小小心愿,段玉楼笑逐颜
开,无奈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永远都不可能成真的梦想,一个离他太远太远的梦。
「一个人?」
「是啊,一个人就好……当你太过在意另一个人的时候,就可能遭到背叛,我不想再尝到背叛的滋味
。」
「连你的宝贝徒儿也不要?」
「睿石……他有属于他该走的路,我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我欠他实在太多了。」每看见睿石的笑脸,
他的心就痛一次,因为惭愧、因为自责。「若没有我,睿石肯定是个有爹娘疼爱的孩子,有一个不同
于现在的人生,然而我却在一夜间毁了他的全部,这辈子……都还不清了。」许是喝了甜酒的关系,
他整个人松懈下来,竟连绝不透露的秘密都缓缓说出口。
关于赵武全家死去的那一夜,楚浪正好经过,也与对方过了几招,意外阻挠对方杀了赵睿石,后来他
才晓得是因赵武的关系才连累他一家人,清廉的赵武即使退休仍深受皇上信任,在朝廷有影响力,眼
红的人便决定跟红楼买下赵武一家人的命,经过这些日子来的观察,他早就看出段玉楼是当年的杀手
。
「觉得对睿石有亏欠?」
「嗯。」段玉楼点了点头。「在下手之后,才辗转听闻我杀的人竟是好人,而我却杀害他们一家子人
,我很后悔。」
「那就好好补偿他吧!不过尽力就好,别太勉强自己了,万一你发生什么事情,最伤心的还是你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