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锦瑟

不敢相这件事。「红日」的毒只有红楼的人能解，如今红楼已毁，是否代表段玉楼有可能会……死？

！

「你救不了自己？」

楚浪语出突然，段玉楼楞了楞才晓得他在说什么，遂而点头。「解药是大哥临死前给我的，只有八颗

，但幸存的兄弟共有九人，他交给我就是等着看我如何抉择，看是要牺牲其中一名兄弟还是牺牲自己

——这是他给我的难题。」

不必问也晓得段玉楼定是牺牲自己。「我真的没见过比你更傻、更蠢的人！」

「我并不后悔，毕竟身为孤儿的我，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救他们谁来救？」察觉楚浪神情有异，

像是不太高兴，忆起他一直想与自己比试，段玉楼便道︰「放心，我身体还撑得下去，没那么糟糕。

『红日』的毒只是楼主来用来控制我们而已，并不会阻碍我们的行动。你想和我打还是可以的，但要

再等些天。」

为了确保他们这些杀手能确切完成任务，「红日」是怕他们逃跑的一种手段，即使中毒，还是能跟平

常一样作息，只是长时间没有吃解药，将会不停咳血，能撑过这五年对他而言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最

近咳血频频，他晓得是差不多时候了。

「这样值得吗？」

「不问值不值得，只问对不对得起自己，我能很坦白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后悔，我这条命本来就不重

要，他们没事就好。」段玉楼说得十分洒脱。「师父虽然对我说不可以太在乎一个人，因为会遭到背

叛，但我却渐渐发觉自己有在乎的人，就会为了他不顾一切，甚至还能做到平常做不到的事情；楚浪

，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喜欢找人比试，但在得到第一又如何？不断挑战究竟能证明什么？

我倒是觉得你该找个值得你信任也愿意保护的人。人的心若是空的势必无情，一旦无情，天地不容。

其实我觉得你真的不如江湖传言那样，你的残忍只对敌人，但对我这个陌生人你倒是挺好的，倘若我

能再活久一点，定想成为你的朋友，记得吗？你曾说你没有心，那么，我就来成为你的良心。你想恣

意而活无妨，但至少要对得起良心，一个人若无良心与禽兽又有何分别？」

「良心……」

一直以为段玉楼很无趣，性格固执又认真，除了剑术以外，的确十分乏味，这是他对段玉楼的想法，

曾几何时静悄悄改变了——段玉楼未曾变过，仍是同样性格，他却慢慢体会他真实本性里的温柔，原

本不欣赏的地方竟也成了吸引他目光的优点。

段玉楼不杀人的信念绝不受人阻挠，他的认真总在照顾自己的时候一点一滴展现，因为曾背负沉重的

过往，他待人总多了几分体贴。

如今他对段玉楼的兴趣竟然由剑慢慢转移到他这个人身上，探知他的过去后，心头也无端滋生一股想

要保护他的心情。

「你真是傻得单纯。」

「懂太多不见得好，无忧无虑才是人生一大快事。」他笑道。

「你是一个很懂得保护别人却不懂保护自己的人，往后就让我来保护你。」

段玉楼眼底浮现浓浓的疑惑。

「别问我，连我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他叹。

手轻轻抚上段玉楼有些冰冷的脸颊。他本来就喜欢段玉楼这张脸，后来是喜欢他青涩的表情，最后是

着迷于他毫不退缩的眼神，他深信即使某天段玉楼被自己折磨地快不成人样，恨不得一死解脱，也绝

对不会求饶。

明明段玉楼的身子有点冷，为何还是能感受到他散发的温暖？令他很想靠近。

「能不能抱住我？」楚浪蹲在段玉楼面前问。

诧异楚浪提出的请求，段玉楼有一丝犹豫最后仍是照办，他张开双臂，圈住楚浪的身体，手掌贴在他

的背上，就像自己每回搂着睿石一样轻轻拍着安抚。

「原来……这就是被人抱住的感觉。」他叹息了。

说得好似他不曾被人抱过，段玉楼不太相信。「难道你爹娘不曾抱你？」

「她生下我只是希望能用我的血救她最爱的男人，她的一片痴心最后成功了，但也为她招来杀生之祸

，因为她所爱的男人根本无视于她，只想利用她来活命，甚至后来还派人要杀我。于是，我杀了那个

男人来祭拜她，虽然她从没疼爱过我，傻归傻，终究是生下我的亲娘，到死都还爱着害死她自己的无

情男人。

晓得吗？那个男人在得知我的身分后还敢跪下来求我饶他一命，希望我看在他是我爹的份上，那么没

骨气的人我可不承认是我爹，所以我一剑一剑慢慢砍下他的四肢，挖瞎他的眼、断了他的舌，让他成

了符其实的人彘。呵呵，那画面可真是精彩万分，他慢慢流血，一天一夜后才断气，真可惜了不能让

她亲眼目睹。」

听见楚浪说到此，段玉楼并没有推开他，反倒将他搂得更紧。尽管楚浪声音掺有笑意，他就是觉得楚

浪似乎是想以笑容掩饰他的孤单。

「堂堂正道之首，因为怕自己和邪盟之主的女儿有关系，为了保住他不可动摇的地位，他怎么对待我

娘，我就如法炮制要他承受，只不过是加重手段而已……」

或许在段玉楼身上真的有着他最缺少的一样东西——良心。

早在亲手杀了那个男人之后，那东西就不见了。

「没想到在认识你后，我的话居然也变多了。」段玉楼身上真的很温暖，令他不禁想就此依靠着。

「你后悔吗？」

「我只后悔为什么他死那么快。段玉楼，你要想来当我的良心，你的命就是我的，你要为我活下去。

」楚浪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感受着段玉楼的心跳声，这刻是他打出生之后到现在，心头最宁静的一

回，静到让他觉得就这样的话其实也不错。

「我尽力。」即使明知结果不会改变，亦不想破坏此刻和谐的气氛。

楚浪是在继睿石之后，第二个让他愿意不顾一切也想保护他的人，能在将死之前认识一个朋友，算是

上苍对他的恩赐。

连段玉楼和谈紫衣都束手无策的「红日」，也不代表没有丝毫希望，楚浪运用定风楼的力量重金悬赏

解药，最大的酬谢即是定风楼之主一位。

首先反对的是谈紫衣。

「楼主，定风楼之主的地位何其崇高，怎能轻易拱手让出？」

「只要能救段玉楼，区区一楼之主，有什么值得在乎？」定风楼不过是他闲暇的打发，即使毁了，他

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您的能力众人有目共睹，万一来的人是个二流角色，您要属下如何追随？」谈紫衣压根没料到楚浪

竟那样无视定风楼。

「不想追随，离开便是，定风楼从不硬性规定谁得留在这里一辈子，想走的人随时都能离开，当然包

括我在内。」如今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留住段玉楼的命，其余的，皆不看在眼底。

「楼主，您怎能这样说？楼里的全是跟着您出生入死的兄弟，您此话一出将他们的忠心置于何地？」

想到楚浪为了段玉楼而这般随性，谈紫衣相当不谅解。

「忠……心？」楚浪放慢速度念着这两个字，咀嚼着其中意涵，遂而一笑。「什么叫做忠心？就是我

能提供保护让你们性命无后顾之忧，又使你们温饱，所以你们必须投效于我，这便是忠心，假如今天

我不是定风楼之主，何来忠心？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不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定风楼之于您究竟是何种地位？」

「无关紧要。」

谈紫死心了，既然楚浪想舍弃定风楼，不管他到哪儿去，她都想跟随在他身边。「楼主，有天您真的

要离开定风楼，可否带着紫衣一块儿？」

「紫衣，别再追着我，要不然哪天觉得厌烦而杀了你，可别怪我。」语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句无情的话将紫衣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满心为定风楼，想好好辅佐楚浪而努力着，她所有心血

竟在最后成为泡影，过去认为自己只要付出便能感动楚浪的无心，哪知最后仍是一场空，楚浪的心终

究得不到。

唉，她早该知道楚浪的无情了，可怜的是，这些年她这么累究竟是为了什么？

「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副楼主，我早跟你说了楼主的心是铁做的，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你这般

为他着想还不是落得黯然神伤的下场，真可怜哪！」一直躲在一旁偷听的方胜保嘴角挂着令人厌恶的

笑容走出来好声安慰。

「方胜保，我的情不必你操心。」

「副楼主。」就在谈紫衣转身离开之际，方胜保又喊住她。「话别说得太满，你辛辛苦苦为的是什么

？我相信整个定风楼里的人都明白，偏偏楼主不领你的情，难道你不觉得怨恨、嫉妒，不想给他一点

小小教训吗？」

「什么意思？」谈紫衣停住脚步。

方胜保刻意走到谈紫衣面前欣赏她那张绝美的面容。「我的意思是说……定风楼从来没出过事情，一

直风平浪静，楼主当然不觉得你的重要性，假如今天楼里发生事情，我相信楼主绝对不会再如此自信

，定风楼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难道你真相信楼主会轻易放手这位子？」

「方胜保，要说什么就说，少跟我拐弯抹角！」

「背叛楚浪吧！我可以帮你废掉楚浪的功夫，让他属于你一个人。」

让楚浪只属于自己……真是一个诱人的饵。

瞥见谈紫衣已有动心的表情，方胜保再诱劝。「你可以考虑一下，五天后我等你答复。」

谈紫衣变了脸色，随即离开。

方胜保注视她迷人的身影，眼底露出狡诈的贪婪。

楚浪为了救段玉楼而要让出楼主之位，看来两人关系非比寻常，既然段玉楼是红楼的杀手，还能留在

楚浪身旁这么久也没死，身手肯定不错，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他绝对不会让一个随随便便的人继任楼主之位，定风楼下一任主人必定是他，而谈紫衣迟早有天也会

成为他的人。

至于楚浪……他绝对会好好折磨他，非让他跪在自己面前求饶不可。

说是休息几天，身体便会康复，哪知段玉楼这回却食言，不知是不是因为连日来的劳累，段玉楼竟然

染上风寒，在床上躺了两天。

「我想进去看看师父。」睿石满心焦急，偏偏又只能守在外头。

「放心，我会照顾你师父，上回我教给你的招式，你都练好了吗？」楚浪照着段玉楼的交代不许睿石

进入。

经过上回，睿石对楚浪似乎不再那么热络，但仍敬重他，毕竟他有恩于自己。「还没。」

「那就快点去练。有我在，你师父不会有事的，万一你被传染，只会让你师父更自责而已。」

「这样啊……」睿石有些不情愿，也只好乖乖遵守。「好吧。楚大哥，我师父就麻烦你了。」这种时

候他总恨不得快快长大，无奈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急不得。

把睿石打发走，楚浪端着汤药进屋里，段玉楼早听见外头的动静，笑了笑。「看来你们关系改善许多

。」

「他就算要讨厌，我也不在乎。」

晓得楚浪也很喜欢睿石，既然他不想表现出他的感觉，段玉楼便顺着他。「其实我已经好多。」被关

了两天，他有点闷。

「昨夜还吐血的人没资格说这句话。」

「那是『红日』的毒造成，根本不关风寒的事情。」他解释。

楚浪却强硬地不容他辩解。「反正你给我乖乖躺着。还有，把这碗药喝了。」

段玉楼很听话把药喝完，忍不住称赞楚浪。「你真的很有照顾人的慧根。」

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楚浪打断他的妄想。「别奢望我会照顾睿石。你确定解药没有多出来？」

明白楚浪仍不死心，段玉楼十分感动。「很可惜没有，我全分出去，一颗不剩。楚浪，别继续往这条

线索，『红日』若有办法可解，我也不会拖到现在不处理。」

楚浪打断他。「那是因为你自己也不想活对吧？」

被楚浪说破自己的心事，段玉楼低下头，不敢否认自己一直都有这种念头，所以不曾去找过其他方法

。

楚浪也懒得再说他。「你九妹早在五年前就死了，你确定当时她真的有吞下那颗解药吗？」任何一丝

希望，他都不放过。

「那时候九妹在外出任务，我是托七弟转交给她，艳杀她死了吗？」

「据我派出去的人调查回来的消息，艳杀五年前不幸被杀，之后红楼才消失，所以我想你七弟身边定

还有一颗解药，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祈楠镇罗山脚下，住有一猎户，我就是把七弟托给他们照顾，可是经过了这么久，说不定七弟已

经离开。」

「有线索就能找到人，我会带回解药。」任何一丝希望他都不放过。

「顺便把七杀的剑还给他，就说我很抱歉伤了他。」

「你好好休息，我去个两天，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康复了。」有点放心不下段玉楼，但解药的

事情更重要，非他亲自前往一趟不可。

他轻轻抚摸段玉楼的脸，定定凝视这张百看不厌的脸庞好一会儿，一股莫名的情愫逐渐在心底滋生，

他不懂这份心情，却一点都不愿隐藏；他放低身子，嘴唇轻轻刷过他的唇，如蜻蜓点水，快得令段玉

楼根本反应不及。

等到楚浪离开屋子后，他才怔怔地轻触自己的唇回想楚浪适才究竟做了什么——他是亲了自己对吧？

！

匆匆擦过的温度仍停留在唇瓣上，那种柔软的滋味虽是一闪而逝，却也残留在他心底，说也奇怪，对

于楚浪的吻，他一点都不讨厌。

「青环！」步出屋外，楚浪随即唤出他的贴身护卫。

「属下在！」青环与楚浪形影不离，只在他呼唤或是情况危急之时才会现身。

「我不在的这两天，我要你保护段玉楼，不得让他有一点闪失，能做得到吗？」

「楼主，属下必须保护你。」

「将段玉楼当作是我以命来保护，懂吗？」

「是。」终于明白楼主对段玉楼的重视有多深，他定当也会以性命相护。

段玉楼所养的黑鹰又在天上盘旋了，楚浪抬头一看，接着拾起地上的小石子，往黑鹰的方向一弹，瞬

间大鹰如断翅一般重重坠落。

青环随即接住，并捡起地上的信交给楚浪。

八月二十日不见，挂心，希望九月十日定能当面商议。

打开一看，又是正道想利用段玉楼。楚浪随即捏碎信，嘱咐：「把这只鹰关好，不准让段玉楼看见。

」

他不会再让段玉楼跟那些自称是正道的家伙来往，等解药一到手，他便要带着段玉楼离开。从没想过

自己会在这么年轻的情况下退隐，只是和段玉楼在浮云山下相处的那段日子令他难忘，若有他作陪，

就算是隐退江湖，应该也是件愉快的事。

他万分期待。

卷五

楚浪方离开定风楼，段玉楼随即便找不到睿石的踪迹，青环立刻动员人手在定风楼内外寻人。

「你徒弟已经不在定风楼里了。」

忙着寻人的段玉楼听见身后的声音，连忙回头问：「睿石在哪儿？」

谈紫衣像是早就等着他问自己，回道：「被人带走了。」

此话像是谈紫衣清楚是谁带走睿石，却没有加以阻止。没想到自己一时疏忽竟然还是睿石把卷进来，

愤怒地压抑不了怒火，他怒瞪她。

「为什么你要让对方带走我徒儿？」

「段玉楼，你根本不该来到定风楼，这里也不属于你，快离开吧！你若再继续待下去，我只会想杀了

你而已！」楚浪竟把青环留在段玉楼身边，此举早已清楚表示出楚浪对段玉楼的重视，她愤愤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