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长川 下——三颗心

“我……”，薛青抬眼去看戈剑锋，似是征得他的同意。

“跟他说。”

“好，我说。”薛青得到首肯，小声道：“我和你爹十几岁的时候好过，他爹，就是你爷爷……把我从幻清崖顶扔了下去，他以为我死了……”

“但是你没死”，戈浩忍了忍火气，这还全亏了这段日子的烧水做饭磨了他的性子，他又走回戈剑锋跟前，沉声道：“爹，这事怎么办？”

戈剑锋凝视着他，“你说呢……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戈浩愤然喊道：“你他娘的爱怎么办怎么办？”喊罢，转身飞步离开。

戈剑锋站在原地，闭目喘息，薛青刚要过去拉他，就见戈剑锋蓦然转身，也飞快地跑出了山洞，薛青伸着手，呆住了。

“浩儿，浩儿”，戈剑锋飞身去追戈浩，拦在他的面前，“浩儿，别跑，你听我说。”

“你别跟我说”，戈浩擦着眼泪道：“你喜欢他那样的对吗，他多老实，多听话，他老实……那我呢……我是不老实，可我什么时候违抗过你，我是不听话，可你的话我都当圣旨听了，你还是看不上我，你不知道你是把我当儿子还是当情人，你和我跳崖，只是为了救我，你是男人，难道我不是吗？我不用你救我，我用不着，你补偿他去吧，我走。”说完，就往山下跑去。

戈剑锋拽着他，把他抱过来，笑道：“小混蛋，我们俩说话，你听了多少去？”

“我都听见了，一个字都没拉，你怎么对他那么好啊，你从来也不这样和我说话，你就知道打我，踹我，折腾我，我要是不出来，你们还会做什么，啊？还会做什么？我一个人给你玩儿还不够，你还要玩儿他……

不是……你不是玩儿他，你跟本就是喜欢他……我这样的性子，你到死都是不喜欢的，不管我怎么忍你，你就是不喜欢我，你……你浑蛋。”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么？”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至少他不会天天喊我爹。”

戈浩一愣，“那你让我喊你什么呀？”

“自己去想，老子才不费这脑子”。

“好，我想，那现在……你要怎么做啊？”

“什么怎么做？”戈剑锋有些装傻。

“我和他，你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

“我们离开这儿。”

“我们？”

“对，我们，就你和我，没他。”

“怎么离开？”

“我去找路。”

“没路，我早就找过了。”

“有，不可能没有，死我都不死在这儿。”

戈浩心怀愤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戈剑锋做好了吃的，便出去找路，怎么找也找不到，心情糟透了。

又到晚间，太阳落山了，戈浩颓丧的回来，看到薛青站在灶边做饭。

“你来干什么？”戈浩语气生硬。

“你……不是出去一天了吗？我……怕他饿着。”

“他饿不饿有你什么事，他少吃一顿也不会死。”

“你们……都是客人。”

“少来，你他娘的少跟我来这一套”，戈浩气道：“我告诉你薛青，你以后别再过来找他，要不然小爷踢死你。”

戈剑锋本来在屋里不想出来，可他担心薛青吃了戈浩的亏，走出来斥道：“浩儿，进屋去，你知不知道你住的是人家的房子，吃的是人家的东西。”

“那好，我不住，我也不吃，我去找别的地方住”，戈浩转身跑走，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天色已晚，薛青看看天，“二公子，天都这么黑了，浩儿还没回来，要不，我们找找他去。”

“上哪儿去找，不用理他，他就那脾气，想明白了他会回来的，你忍着他点吧，说不定，以后还要和他一个屋檐下呢。”

薛青苦笑，“他不会容我的？”

“没事，他会的。”

“要是他不会呢？”

“那我也没办法，我想好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你，不然我这后辈子都不会心安。”

“那……我来和他谈谈。”

“千万别。”，戈剑锋一摆手，“你离他远点，我这是为了你好。”

俩人吃过晚饭，相对坐着，灯芯落在油外，屋内光线很暗，薛青相要拨亮烛灯，火油溅出，薛青疼得缩了缩手。

“怎么了，弄伤了？”

“没事。”

“还说没事，都起泡了。”戈剑锋握住他的手。

门被人大力推开，戈浩走了进来，看到两人的亲密，不禁怒上心头，见戈剑锋看都不看他，回身给薛青取药，戈浩跃上前去，一脚踢向薛青的前胸，要不是戈剑锋眼疾手快，奔过去拉了戈浩一下，薛青定然被他踢成重伤，即便如此，他也是向后飞落床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戈剑锋连忙封住薛青的穴道，为他推宫疗伤，见他没了大碍，又把他扶到床上躺下，他霍然回头，怒视着戈浩，命道：“给我跪下。”

“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你这小混蛋出手就伤人。”

“我就伤他了，我还想杀了他呢……”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戈剑锋一掌打倒，“你跪不跪，不跪，信不信老子不再要你。”

“你……”戈浩一脸的悲愤，但他知道戈剑锋的脾气，真若他不要自己，自己就活不下去了，往日他还可以缠他，可现在他身边有了薛青，自己缠他，他也可能不理自己，想到这里，他心里委屈，可还是跪了下来。

戈剑锋拿了藤鞭，“裤子脱了，撅起来。”

“在这儿么？”

“对，就是在这儿。”

“能不能不当着他的面？”

“不能，这是你自找的？”戈剑锋面色冷酷。

戈浩忍住泪，把裤子褪下来，伏在了地上。

“转过去，脸冲外。”

“爹爹”，戈浩哭喊出声。

“转过去”，戈剑锋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戈浩慢慢转过身去。

“撅好了”

戈剑锋动了动手，让戈浩整个臀被和大腿都露了出来，藤鞭狠狠挥下，戈浩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当着薛青的面这般被打，他真想一头撞死。

“二公子，别打了”，薛青也看不了他这样折辱戈浩了。

“你不用管，只管看着，看他还敢不敢打你，以后，这就是我戈府的规矩，他打你，我就打他”见戈浩跪的不稳，他又喊道：“跪好了，屁股抬高。”

戈浩呜咽起来，向下沉了沉腰，鞭子落的轻了，却不见住手，他知道戈剑锋就是要用这样的方法惩罚他，一个男人，当着另一个男人，还是自己的情敌，被如此的责打，他以后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头来了，鞭打终于结束。戈浩想要起来，戈剑锋却道，“继续跪着，等我说完了，再提裤子。”

戈剑锋把椅子拉到戈浩面前，喝道：“把头抬起来。”

戈浩满脸是泪，狠狠瞪他。

“浩儿，我今天把话给你说清楚，薛青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我愧对他，必须补偿，这和我拚死救你没有两样，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幻清崖下都是水么，因为我下来过，我是下来找他的，只是我没有找到，若是我找到了，根本不会认识你，我知道你并不比他少爱我，但我和他在和你之前，所以……你要做小，要尊重他。

……，你们两个以后要好好相处，尤其是你，不许动不动就打人，还有，谁也不许问我更喜欢谁这种无聊的话。”

“我知道”，薛青点头。

戈浩听完，抬头冷笑了两声，他把裤子穿好，站起来，摇晃着向后走了几步，又走向前，给戈剑锋跪下，他看着戈剑锋的眼神，绝望而愤恨，片刻，他突然伏地磕头，“咚，咚，咚”三声响，他伏了很久才抬起头来，头上的血流到脸上，“爹爹，浩儿谢你救命之恩，谢你十几年教养的恩情。”他站起来，指着薛青，“你和他怎么样，我不管，但我戈浩，这辈子决不会和别人分享感情，你说得对，你们相爱在前，所以我成全你们。

“他一步一晃地走到门口，侧过头来，咽下了眼泪，语声凄苦而决然：“戈剑锋，我一生一世，不再见你。”

第三十五章：劲草疾风（2）

戈剑锋见他跑走，愣了半晌，薛青道：“二公子，你还不快去追他？”

“我不去，他会回来的，这水边村就这么几十户人家，他走，他往哪儿走？”

“你还是……”

“别说了，这小子不能惯着，我现在去追他，以后就别想管他了。”

戈浩一口气跑到了瀑布下，仰头看着几十丈高的水帘，他的脚踏上了布满苔藓的岩石，他要爬上去，死也要上去，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想了，自己会不会摔死也不重要了，他的脚刚往前迈了一步，就滑落水中，一次又一次，他爬上来，又跌下去，可他就是有那么股子韧劲，拼命的向上爬着……

……

不知是第几十次掉了下来，戈浩也筋疲力尽，无力再爬了，他望着那从天而降的水花，一掌拍碎了身边的石头，伏在岸边，低声哭了起来。

“浩儿，别哭了”，戈浩抬起头，看到白发须眉的老者站在他的面前，月光之下，他慈祥和蔼的样子，象是画里的活神仙，“柳爷爷，我想出去。”戈浩认出他，抽泣地说着。

“可以，我给你指条路，你出去吧。”

“真的？”戈浩大喜过望。

柳老丈指着那瀑布，“这个天连瀑的后面，有一个山洞，他一直通向外边，不过很难走，你要做好准备阿。”

“没关系，我一定走的出去。”

“你可不可以答应爷爷一件事？”

“您说？”

“不要告诉别人。”

“行”。

戈浩说完，转身游向瀑布之下，他拼尽了力气，向内冲入……

戈剑锋等到半夜，仍没等到戈浩的身影，有些坐不住了，“这小子，会去哪儿呢？”

“我们去找找吧。”

“你歇着吧，我去。”戈剑锋披了衣服，出门去寻戈浩，山里一片漆黑，戈剑锋的喊声响遍了整个山谷，“浩儿，浩儿，你在哪儿呢，你出来，我们再谈谈好不好？”

“浩儿，是我错了，我不该打你，你出来，浩儿，浩儿……”

山谷空旷，除了他自己的喊声，只有风声和虫鸣声，哪里会有戈浩的回音。戈剑锋一连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戈浩，整个人疯了一般，“他在哪儿，他在哪儿啊”，他抓住薛青的衣领，喊道：“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出去的路，有没有？”

“我……不知道。”

“谁都不知道，你们都说不知道，都说没见过他，那他去了哪儿，他会去哪儿，浩儿……浩儿……”戈剑锋喊着，眼中满是急切和不安。

“二公子”，薛青伸臂抱他。

“放开我”，戈剑锋推开他，狂躁地在院子里走着，他不相信戈浩会寻短见，但他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迹，而自己竟不知如何找他，这样的感觉让他茫然，甚至胆怯，这种情形下，他早已无心去理任何事，或者任何人了。

“二公子，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我看不见他，你让我怎么放心”，戈剑锋抱着头道：“你不知道，这小子傻得很，而且又有病，他在岭南被人欺负，犯了病，把人家杀的鸡犬不留，成了全江湖的公敌，如果让人看见他在街上瞎晃，他想活着就难了。”戈剑锋数日未眠，憔悴的不成样子，薛青看在眼里，掩不住满心的痛苦也都写在了脸上，如此的相持，好像过了很久，薛青终于开口，“二公子，你……很爱浩儿，是吗？”

“爱……浩儿”，戈剑锋苦笑道：“也许是吧，我原来从没想过，可能……我真是爱他……就象当初爱你一样。”

“那你……还会带我走吗？”

“会，当然会”戈剑锋搂过他，“我说过的，我不能对不起你，我欠你的太多了。”

“难道你不欠浩儿的么？”

“我欠他什么？”

“欠他一句话。”

“什么话？”

“说你爱他。”薛青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从来也没跟他说过这句话吧。”

“没有，我没事说这干什么。你不要胡思乱想，只要我能出去，我一定带你走，就算找不回他，我也不能负你。”

“二公子，你呀，就是人太好了，可你应该面对自己的心，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浩儿？”

“这……”，戈剑锋沉吟，“这个不重要，你我是要定了的，我也会去找他，我得把他找回来”，他无奈的笑笑，“要不然，我是一天也别打算活消停了。”

“为什么？”

“我会担心他，他是我养大的，是我的亲人，不想他，不挂念他，我根本做不到”，戈剑锋叹了口气，“这两天我就在想，其实，我们俩关系挺不正常的，你说他是我的情人吧，我就象揍儿子一样揍他，他也象怕父亲一样怕我，你说他是我儿子吧，我们又干着那些情人才会做的事情，我总是折腾他，他越哭我就越高兴，你说……我是不是挺过份的……还有，他一喊我爹，我就想揍他，可他还特别愿意喊我爹，打都打不过来，我这气啊……”

“那你想让他喊你什么？”

“什么都行，就是别喊爹，你说我一当爹的上了自己的儿子，就够说不过去的了，他还非得天天提醒我。

“原来你是在乎这个。”

“是，我别的什么都不在乎，可我真是在乎这个，我跟我自己说过，不要太在乎，我也做给世人看，我不在乎，可我……真的在乎……我不想他天天抱着我喊爹爹，呕都把我呕死了……这些话，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你应该告诉浩儿你的想法？”

“我说了，他不改。”

“你是怎么说的？”

“上床的时候，别喊我爹，不然老子揍死你。”

“这样怎么行”，薛青笑道：“他和你脾气一样，得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