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害横行(出书版)BY 恩顾

作者:  录入:06-28

「不去。」柏为屿想也不想,大言不惭的道:「等我哪天成大艺术家了,去那儿办展还差不多,澳洲,他们只有土着文化,能学个屁艺术!」

杨小空不说话了,长长的睫毛挡住他的眼里的情绪,是愁还是无奈,说不清。

柏为屿走到院门口,回身面对着妆碧堂张开手臂靠在木栅栏上:「设计不错,和我同一届毕业的工业设计和动画设计,现在月薪都是几万。我呢,念完研究所不想改行的话就成待业救济对象了,我们的就业路太窄,当自由艺术家嘛,有幸卖出一两幅画,那可是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不稳定。最好的出路就是留在高校继续任教,偶尔开开画展,耗到曹老那把岁数或许能侥幸拿个什么家的头衔,你想走这条路吗?」

「说得这么艰辛,你为什么不转行作设计?」

「咳!」柏为屿摸摸鼻子,认真想了想,说:「我就喜欢漆画。」

「这不就结了?」杨小空带着丝苦涩,微微勾起嘴角,「我也是。」

「你也是?你没见过多少世面吧?」柏为屿点起一支烟,悠悠吐出烟圈儿,自我感觉极度良好地说教道:「以前我觉得自己简直是油画天才,什么莫内啊梵古啊,不过是时代造就英雄罢了。有一年印象派真品运到北京展览,我旷课搭火车去看,看完才发现真品和画册上的照片完全不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的爪子砍掉!」

杨小空愕然:「怎么了?」

「没怎么?」柏为屿窘迫道:「我的自尊心遭到极大打击,发现自己的油画惨不忍睹,于是改学漆画。」

「你真是……」杨小空无语:这样就遭到打击了,你也太脆弱了。

柏为屿耸耸肩,继续说:「这条路上成就梦想的人有几个?寥寥无几。小空,路子要选对,梦想不能当饭吃的,我很庆幸自己改专业了,虽然艺术是相通的,虽然我是天才,虽然我的油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喂,挑重点的说。」

柏为屿卡壳几秒,摇摇头,「没重点,我只想告诉你天才的成长之路也是有曲折的,然而不是每个人都像本天才这么幸运。前几年我们学校门口有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每天在人行道上画老虎,画了一只又一只,他不是讨饭的,就是脑子出了点问题,一句话都不说,别人和他说话他也不应,不停的画,画了几千只几万只,风雨无阻,清洁工把他的老虎洗掉了,他接着画。」

杨小空问:「后来呢?」

「不知道,有一天他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哪里。」

「他画的好吗?」

「好,国画系谁都比不上。」

杨小空用手横捂着眼睛,掌心有暖暖的泪水在涌动,他问:「柏师兄,你的意思,也是叫我改行?」

柏为屿忙着推卸责任:「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你自己选,只是希望你选完后,过个十年二十年,你不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他将下巴往工瓷坊一扬:「不说神经病吧,就说魏师兄,他是美术学院的怪人之一,他赚的钱没有千万也有几百万,完全可以安逸的当个暴发户,可他到国外买些个破瓷烂铜回来,又变成穷教授了。你问他,值得吗?那个老愤青一定会说值得,而且值得做一辈子。」

杨小空若有所思地望着柏为屿,忽然乐了,「柏师兄,你说的话真的又废又没逻辑。」

第九章

晚上乐正七放学回来,哀怨地看着杨小空:「小空,你怎么又成大萝卜了?」

柏为屿咬着筷子哼几声,替他答道:「他今天在阴干房里待了一整天,能不过敏嘛!」

乐正七怜悯地拍拍杨小空的肩,「搞的这么痛苦干什么?别学了嘛。」杨小空苦笑不语。

「那是小空的事,不需要你管。」魏南河往乐正七碗里夹青菜,「赶紧吃,吃完写作业去。」

乐正七顶嘴说:「今天周五……」

「周五怎么了?」

「明天不上课。」

魏南河笑眯眯的,「然后呢?」

「后天也不上课。」

魏南河循循善诱地:「那你作业什么时候做呢?」

「可以后天下午嘛……」乐正七声音越来越小。

魏南河一点也不动气:「这么说你今晚有安排活动了?玩什么?」

「CS……」乐正七叼着青菜的一头,用门牙没滋没味的啃了几下,声音小得不能再小,「我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玩游戏了,为屿载了新版本……」

魏南河作了然状抬头,冷冷地看着柏为屿,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劈哩啪啦较量不休,阳小空在桌子下踢了柏为屿一脚,柏为屿忍气吞声地埋头吃饭。

魏南河转而和颜悦色地劝乐正七:「作业先做完再玩,你刚开始念书,养成好习惯非常重要,知道吗?」

乐正七吭哧吭哧的把青菜嚼进去一半,「哦。」

吃完饭,大家各忙各的去了,杨小空帮吴阿姨把碗筷收拾到洗碗池里,忙完后正要出工瓷坊,柏为屿迎面奔回来:「别出去、别出去,外头不安全!」

两个人趴在工瓷坊屋顶,远眺过去,苍茫夜幕中,蜿蜒的山路上缓缓驶来一行车队,待车队驶到近处,一辆辆车在路灯的照耀下光泽清冷,弧线优雅。只见打头是布加迪威龙开路,跟着是四排加长林肯,第三辆是劳斯莱斯,后面押尾的是迈巴赫保时捷帕格尼悍马等等,最差都是辆积架,统一的黑色,浩浩荡荡往工瓷坊开来。

杨小空心惊肉跳地扯扯柏为屿:「柏师兄,这,开车展吗?」

车队慢慢停下,首辆布加迪威龙车门开启,走下两位穿黑西装的男子,一左一右站定,接着,后排的车上陆续下来几十位同样衣着的男子,统一的面无表情却兀自凶神恶煞。其中一位弯腰拉开劳斯莱斯的中排车门,车上下来一位花白头发面目和蔼的老头。

柏为屿以手扶额,冷汗淋漓:「这哪是走后门?分明是威胁、是恐吓!」魏南河站在木楼前不知所措,俨然也是一头雾水。

白发老头在黑西装们的阵队护卫之下步上台阶,走近魏南河,笑容可掬地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同魏南河一起走进木楼。

杨小空扒着瓦片,疑惑道:「为屿,这到底怎么回事?」

「诚实的家长来了。」

杨小空想了足有两分钟,大惊:「陈师兄?」

柏为屿幸灾乐祸地说:「不懂了吧?上一届研三谢师宴斗殴事件听说过没有?」

「听过,怎么了?」

「设计和我们纯艺斗了很多年,上一届我们研三的师兄们订的谢师宴会场被设计抢走了,我们本是去找餐厅说理,不想设计的几个家伙过来挑衅,装雕的唐师兄见老师都还没来,就先动起手教训他们。」柏为屿一手支着下巴侧过身子,大有说书的架势:「我柏为屿是什么人?还没等唐师兄出手,我一个长直拳就把工业设计那混蛋的门牙捶断了!后来闹大了,我们油画系、装雕系、雕塑系、漆画系、陶艺系全上前线,除了国画和书法的几个温和派,其余个个英勇挂彩。他们设计也不好过,室内设计一个家伙被打塌了鼻梁骨,服装设计的……」

「是是是,您老所向披靡,」杨小空提醒:「您又开始废话了,捡重点的说,这事和陈师兄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诚实受的伤最重,被人家一个酒瓶砸晕了!」柏为屿指指自己额头上的疤,「我这还不算什么,他那个才叫恐怖,白森森的骨头都露出来了,血流了一路,捂都捂不住,差点闹出人命!闹事的餐厅又在市区,第二天上午这事就见报了,影响极其恶劣。这么大的事学校总要找个人顶黑锅,设计和纯艺都没人敢吭声,谁承认谁退学,谁敢承认啊?不想诚实醒过来后把所有事都自己扛了,把他们崔教授吓得……」柏为屿费了好大劲想出一个形容词:「花容失色!」

杨小空恶寒:「花……花……崔教授……花?」

柏为屿摊手:「别看崔教授嘴巴上天天骂学生,事情一出来他找了校长好几趟校长都闭门不见,他老人家急得心脏病都犯了。这下诚实退学定了,我们愤慨当然不必说,连设计的人都和我们同仇敌忾,计划好晚上集体闯校长家,要退学大家一起退,量校长也不会把整个美术系研究生都开除。」柏为屿一指楼下,「可校长家的那片社区被这种黑车子包围了,校长家门口全是穿黑西装的人,诚实的后台强硬着呢,哪需要我们操心?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啦!」

杨小空:「……」

「这还不算狠的,报导这事的报纸全部回收销毁,一夜之后一片灰都瞧不见。坚持要向我们学校索取赔偿的餐厅没过几天就改头换面换了老板。」柏为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对杨小空说:「用酒瓶砸诚实的那个平面设计的小子差点吓出神经病,天黑之后都不敢出门,就怕被人乱棍打死抬去沉河。他本来都要留校了,临时变卦跑去西部支教,瞧,留校的名额最后让给装雕系的田师兄了。」

杨小空:「……」

柏为屿拍拍杨小空,「不管你改不改行,敬请谨记美术学院的至理名言:「热爱生命,远离诚实。」」

杨小空:「……」

白左寒教授,美术学院首屈一指的谦谦美男子,举止低调沉稳,言谈斯文内敛,这是全系师生及行内外人士对他的一致印象,杜佑山多给他一句评价,醉时尤其我见犹怜,喜,眼带桃花,嗔,唇角含情;魏南河则以三个字精短概括,神经病。

白左寒坐在工瓷坊的茶室,抱着一罐啤酒,且喝且道:「魏南河,你背叛我。」

魏教授抿一口温茶,「左寒,怪不得我,你也不想看到我的工瓷坊被一把火烧尽吧?」

「我不听……」白左寒一口气把啤酒喝干,一丢罐子扯着魏南河顿足嚎啕:「你背叛我,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魏南河一挥衣袖将他弹开,烦恼的对杜佑山说:「都叫你别给他喝了,一罐啤酒是他的极限,你看,又撒酒疯了。」

白左寒不依不饶的扯住魏南河的领带:「我不管,反正我不要那个捣蛋精,你赶紧去当硕导!那孩子长得标致,我送给你,送给你。」

「我不要。」无比坚决。

「要嘛要嘛!」白左寒从手上卸下一枚戒指:「这个是附赠的,一起给你。」

「不要不要。」魏南河七手八脚的推辞。

「要嘛要嘛!」白左寒掏出一叠银行卡、信用卡、工作证,「给你给你都给你。」

「我不要。」

杜佑山抹一把冷汗:「两位教授,注意你们的形象。」

「佑山,你不懂,」白左寒转而拉住杜佑山,两眼发直,大着舌头说:「每次,那个学生惹是生非,我就暗地里嘲笑崔教授!这都是……报应啊!」

杜佑山慈祥地安抚道,「不就是一个学生嘛,以后他做什么你睁一眼闭一眼好了。」

「不听不听……」白教授撒娇着扑向魏南河:「我要辞职!南河养我……」

魏南河凌波微步闪开,望着窗外:「阳光明媚!祖国大好河山啊!」

白教授头发凌乱的扑进杜佑山怀里:「佑山养我……」

「好好好,我养你、我养你,那你先叫我声哥哥。」杜佑山抚着他的背,心下淫笑:虽然你不是我好的那一口,但换个口味尝尝也不错。

杜佑山的保镖武甲背着手站在老板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杜老板,应该谈正事了。」

白教授一个劲摇尾巴,趴在杜佑山膝盖上抱着他的大腿:「佑山哥哥,我想吃棉花糖。」

魏南河扶着墙,拳头蠢蠢欲动,「我受不了了,他一醉酒我就想揍他。」

武甲伏身搀住白左寒:「白教授,您去睡个觉休息一下。」

白左寒盯着武甲,半晌,突然伸手把他的黑框眼镜夺下来:「你说!为什么老是朝我抛媚眼?」

武甲:「……」

白左寒弃了杜佑山,抱着武甲摇晃:「小武甲,眼睛大大的漂亮!来,嘴一个!」

武甲面无表情地偏头躲过白左寒的章鱼吻,「魏教授,请您想办法。」

魏南河无力地摆摆手,「我也拿他没办法。」

白左寒百折不挠地撅着嘴,吸盘一样吸住武甲的脸,狠亲一口,嘎嘎怪笑道:「小武甲,你就从了我吧!」武甲摸摸被亲了的脸颊,眉头微皱。

杜佑山慌张地抬手阻止:「武……」

武甲手起手落,哐地往白左寒后颈一敲,白左寒痛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杜佑山:「啊,说慢了一步。」

魏南河煞有其事地摸摸白左寒的鼻息,惋惜道:「没死。」走到视窗刚好看到杨小空,便招呼道:「小空!过来帮我个忙!」

杨小空应声跑进来,和魏南河合力将白左寒搬到楼上卧室里去。

杜佑山见左右无人,忙屁颠颠抽了一张纸巾给武甲擦擦一脸的口水,「瞧左寒平时一本正经,闹起来也蛮可爱的,他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动气呢?」

武甲用衣摆擦擦眼镜,戴上去,淡淡道:「杜老板,我身兼保镖秘书司机助手数职还要暖床,无暇分身负责公关。」

杜佑山悻悻地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咳,我没那意思。」心说:瞧吧,吃了窝边草就是这局面,老子还要看他的脸色!

魏南河把白左寒丢在自己床上,嘱咐杨小空:「你照顾一下,我还有事谈。」转头下楼了。

杨小空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准备着,将散落的证件和银行卡一张张塞回白左寒的钱包里,再把钱包放在枕边。

一枚银素戒从白左寒手心里咕噜噜滚出来,这是白左寒身上唯一的饰物,以他的身份,戴这样的戒指真的不算高档,可他却戴了很多年,而且是戴在无名指上,但大家都知道白左寒既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女朋友。

杨小空大一的时候就看到白教授戴着这枚戒指了,转眼五年,他总觉得那戒指里面一定有刻着什么!他把戒指捡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

确实是一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戒指,里面什么都没有刻,光溜溜的。

「对不起,白教授,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杨小空念叨着把戒指给白左寒戴回无名指上,自嘲地笑了笑。

魏南河回到茶室,大大松口气,道:「佑山,谈我们的事吧。」

武甲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支票递给杜佑山,杜佑山接过,转手递给魏南河,「上次那几个罐子全卖给一个荷兰人,这是分成后的收益。」

魏南河将支票拿过来看了眼,笑道:「佑山替我交税了?」

杜佑山脸色一肃,「南河,我和你谈妥是多少分成就是多少,绝对不会多占一分钱,你信不过我?」

魏南河站起来,笑意浓了,「佑山,瓷器的行价你比我清楚,不过收藏品的最终定价因人而异。你要知道,我给你的每一样瓷器,只要没人能看透,它就是真品。」他抖抖手中的支票,不屑道:「你瞧你,卖大白菜薄利多销啊?不怕拉低整个瓷器市场的价格?」

武甲略有不平:「魏教授,那位买家几样一起包了,我们理应给他些优惠。再说,万历瓷行价如此,你还想卖出至正瓷的价格吗?」

「万历瓷这个行价确实不错,而一旦货物过多出现在市场上,这个价就会自动调低。武甲,瓷器的价格并不全是以年代标高低价的,不管哪个朝代,精品皆无价,万历鸡缸杯的价格就远远超过平平无奇的一件同类至正瓷。」杜佑山给自己倒杯茶,望定魏南河:「南河可是这个意思?」

「你是商人,由你把握,今后我不批量做,」魏南河伸出一根手指,「每批只做一个,保证精品,我定一个心目中的价格,拍不到这个价格你不要卖,怎么样?」

「这么有自信?」杜佑山挑眉。

「你说呢?」魏南河反问。

「如果出手的价格高于你定的价格呢?」

「那就要看你炒作和宣传的本事了,我只要我定的价格的十分之四,」魏南河将支票放在桌面上,用指腹点了点,往杜佑山那里推过去,「我不要支票,也不要现金,我有权索取你的拍卖行或古董行里任何一件和十分之四同价的瓷器,如何?」

推书 20234-08-19 :卡普格拉妄想症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