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晨默默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少年快速的松开手,一张脸红透了,嗫嚅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听说你是伤了脊椎……那个……我……”
苏晨看着眼前这个比苏暮似乎还要小上两三岁的少年,表情柔和:“齐国太子殿下,在下苏晨,是苏暮的爹。”
齐太子微愣,然后低着头道:“对……对不起……原是文公子,多有得罪……”他一早就知道文公子和武公子这对父子面容酷似,如今两人走在一起便如同亲生兄弟一般,可这般看上去,竟是这般的不分年纪。
齐太子三年前出使樊国,苏晨并无官职是以并没有在宫宴上现身,不过当时他确实在宫中,也曾远远瞧了齐太子一眼。当时只觉得这柔弱少年居然是太子,便稍加留意了一下。
原本下人直说通报下去,他便以为苏暮在这里,乍一看到苏晨也就认错了。他见苏暮的时候,是不会让伺候的人在身边的,所以这里也就四个人。
苏晨便也开门见山:“我知晓太子来樊国的目的,只是,身为太子,正妃的位子又哪里可以自己定下的。日后太子登得大位,男宠可有,可这妃嫔之位,断是不能给男子的。”
少年对苏暮的憧憬,他都看在眼里。苏暮并无官职,可终归也是曾经领兵出征的将军,宫中的宴会也都会邀请他们父子,而两国邦交的场面苏暮大多也是在场的。是以这少年偏偏爱上了少年将军,齐国和樊国国情差不多,民风开放,可后宫之位哪里可以许给男子。
“我知道的,他若愿意跟我走,不做太子也罢。”他垂下头,淡淡的忧伤毫不隐瞒的显露出来。又是一个迫于无奈学习帝王道屠龙术的孩子,苏晨心下替他惋惜。
对于齐国太子到来的目的,他多少也是听说了的。齐国周边的几个国家最近不太消停,齐国皇帝决定和樊国联姻,但是苦于朝中没有待嫁的公主,这才决定让太子前来选择太子妃,也就是齐国的皇后。
齐太子的全部心思都拴在苏暮身上,这回来绝对都是破釜沉舟的打算。
“暮儿外出游历了,许是已经成家,齐太子莫要太过伤心。日后岁月还长,莫不如选一个自己称心如意的姑娘,到时候举案齐眉不也是美事一件么。”苏晨拿过纸笔,快速的写着什么。
齐太子知道苏晨是出于好心,可齐皇帝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关于两国邦交,他又哪里敢开玩笑了。“你拿着这封信交给皇上,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苏晨将信放进信封,“诸多不如意,我只能帮你这一点。”
“为何……”齐太子明白,苏晨的承诺就是樊国的承诺,这样下来,他即便什么都不做,樊国也会成为齐国的后盾,绝不动摇。
“多谢你为暮儿的一番心思。”苏晨站起来,送他离开。
“这样的少年怎么会是齐国太子。”太过软弱了些,苏青不解。
苏晨淡淡一笑:“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知道,年幼时的自己,各种课业都在太子之上,太子太傅曾说,若有一日,苏晨位及左丞相,自可保樊国繁荣昌盛。
先帝不置可否,这个苏晨,最让人忌惮的不是诗词歌赋,而是在朝为官的心狠手辣。与他温和的面孔不同,他那颗七窍玲珑心,于朝堂之上定有一番作为。
只是这样的人,太子怕是镇不住。
让苏老爷子领回去也好,至少是安分了。
20.祭典
自那天之后,西撒对于未曾谋面的苏晨越发的崇拜起来,每每提及都是虔诚的让人汗颜。
苏暮叹了口气,自己该怎么解释爹爹不过是看他喜欢阿黄才随口一说呢?爹爹总是这样,哪怕是玩笑话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不会怀疑。
狐族的秘宝并不能长期使用,几百年的沉寂换来短暂的画面,姜离已经知足。他虽然坚信着苏晨还活着,可终归是后怕的。他知道苏晨安好,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倒是和苏晨一样,改了称呼。
雨季过后,很快就迎来了姜云口中提及的那个祭典。其实也是祭典兽神,庆丰收和乞求兽神保佑雌性怀孕生子。
苏暮只是笑,雨季过后,一片欣欣向荣,自是繁育的好季节。只是不知道,这里的兽人有没有发情期呢?他委婉的问了白枫,白枫诧异半天,回了一句:“怎么你觉得西撒不够卖力吗?”
于是他明白了,兽人全年无休,一直处在发情期。
这一次的祭典正好选在了玛雅部落,于是苏暮倒也免去了跟随着大部队赶路的窘境,但是却陷入了另外一个问题。
过来的部落不可能长途跋涉还带着食物,所以玛雅部落要很努力的储存食物。于是田里的兔族越发多起来,之前种下的稻谷也很快步入了成熟的阶段,雌性们开始结伴收割。
而苏暮,则被阿卡斯毫不客气的划入了兽人一列,乖乖去打猎吧。
面对冷着脸坐在自己的兽皮椅子上的姜离,阿卡斯垂头丧气的搓着手。他是真的忘记了姜离还在这里的事情。
瑞恩走进屋子,浑身一颤,摸了摸赤裸在外面的手臂,怎么有些冷啊?不解的环顾,才注意到冷气的源头,万年冰山姜离。瞬间他也就明白了,阿卡斯哪里都好,就是偶尔会犯糊涂。
于是走过去,道:“姜离族长怎么过来了?”
姜离撇他一眼,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原本想堵一句的,可忒也小家子气,忍回去了。他一早起床去找宝贝儿子,却看到了紧锁的大门,不由得微愣,找白枫问明白了,暮儿去狩猎了!
开什么玩笑,暮儿是雌性啊,狩猎轮得到他吗?这边厢刚要发作,白枫立刻就安慰:“少爷身手特别好,又懂得很多布置陷阱的法子,有少爷跟着效率特别高。不过是去附近转转,不妨事的。”
夸儿子就好比夸他,姜离一下子就开心了,不过面上没什么表示,冷着脸进了阿卡斯的家,开始消极抵抗。
如今知道了姜离是兽神嫡亲的儿子,阿卡斯就谨慎了不少,可没想到还是得罪了这个祖宗,心里直喊冤。
这尊大佛一直坐到他们回来,因为有苏暮,收获颇丰,一行人说说笑笑。这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道理苏暮甚是明白,在这里就是雌雄搭配,虽说他已经有了伴侣,可看着也养眼不是。
没有兽人会心甘情愿的对一个雌性认输,虽然事实总是很伤人,但在他们心中,阿暮是不同的,阿暮很强,而且对西撒很温柔,是很好的雌性。
“暮儿。”原本姜离很想摆出一副严父的样子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太过冲动的儿子,可真的看到苏暮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没受伤吧?”
苏暮抖抖胳膊甩甩腿:“没事。”
“下回你别跟着去了,太危险。”
“不妨事儿,我在部落里呆着身子骨都乏了。练武十五年,也不能荒废了不是。”苏暮咧嘴笑,冲后面的西撒招招手,“让他们把猎物存到仓库里。”
部落里的仓库是挖出来的,在地底下温度要低一些,可以暂时储存肉类,不过苏暮还是要做点处理的。
他忽的转过头来,道:“父亲若是不放心,下回跟着去吧。你们四个也跟着去。”自从知道姜离是璎若的儿子之后,苏暮也明白过来这四位家主跟自己也都是平辈了,自然也就放开了。
姜离默然。这孩子怎么跟他爹一个样?
狐族狩猎大多是不需要出动如此数量的贵族的,平日里几个兽人也会结伴而行,但是若是四大家主出动的话,一般也就需要一个就好。
阿卡斯自然知道,猛点头:“去吧去吧,这样下回再去一次就可以了。”
姜离心道,你这就是再报复,回过头对四人说道:“你们去圈出一块土地,下木桩。猎物太多放不住,养着吧。”四人应了一声,去砍树了。
第二天,众人见识了狐族狩猎的方法,大为折服。
苏暮也明白过来,为什么说狐族是最早开始豢养猎物的种族了。
这根本就是摄魂大法啊!
一群猎物就那么呆愣愣的跟着姜离他们回了部落,乖乖进了栅栏里面。
“这个能控制别人心神吗?”苏暮有些好奇的蹲在苏扬身边看着他往栏杆里面扔草料。安全起见,他们弄来的活物都是食草动物,而食肉动物则是让西撒他们杀了带了回来。
苏扬想了想,道:“族长可以,我们不行。”
“当年父亲是不是就这样得到了我爹啊?”苏暮有些坏坏的想到。
莫凡笑得很是无良:“如果这样当天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何苦追了一年半才让阿晨同意。”虽然一年半在这里算是进展神速的了,不过当年姜离那副猴急的模样着实是众人无聊生活中的一丝调剂。
“一年半……”苏暮愣了一下,这么久?
苏扬侧过脸,道:“你和西撒是多久?”他们好像确实一直没问这个问题。
苏暮哦了一声,想了想道:“三天半。”三天半就同意和他在一起了。
旁边的人都长大了嘴,半天没有说话。苏暮挠挠头,这么夸张吗?
而其他人都在想,这是父子吗?怎么差距这么大。或许,族长和阿晨结合,才会有阿暮这么神奇的存在吧?
祭典的前期准备工作很是繁琐,但是却让苏暮觉得充实。整个玛雅部落手艺最好的就是西撒家的阿暮,公认的。于是苏暮也就在此成为了率领大部队的将军了。
按照苏暮的吩咐又做出了几个石磨,然后开始磨麦子和黄米。狐族是唯一种植高粱的,于是苏暮很是坦然的冲姜离伸了手:“所有的高粱。”
而高粱这种粮食在狐族其实也就是酿酒和拿出去换香料,并不作为主食,萧凉琢磨了一下,祭典的时候可以和羽族谈谈换香料的事情,即便不知道高粱还能做些什么,还是答应了。
姜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暮儿可是要酿高粱酒?”原本苏晨提过,不过也只是知道可以用高粱酿酒罢了,真的做起来,苏晨可就抓瞎了,试验了几次都不成功也就放弃了。
“嗯。以后换香料用黄米就是了。”黄米不容易消化,吃了容易涨肚,不大适合作为主食。而这里没有玉米,酿酒也就只能用高粱了。
算算日子,没空实验,直接上吧。苏暮之前倒也做过,这回省了大把的原料,更是简单了些。他这边努力处理原料,那边喊了西撒和几个兽人帮他挖窖。最后放入坛子密封,用打下来的麸皮铺上一层,然后糊上窖泥发酵去了。
擦了把汗,说:“七天之后挖出来。”
知道苏暮总是能做出一些美味新奇的东西,于是这七天每天都会有人好奇的蹲在窖外,使劲抽动鼻子,可惜闻不大出来。
七天里,苏暮把是用面粉做吃食的方子交代了下去,到时候肯定是个辛苦活,体力活雄性上,精细活就让雌性来了。这里让苏暮感到欣慰的是,大家或多或少都会下厨,雌性虽说娇贵些,可和苏暮接触多的雌性大多也都慢慢改了性子。
而苏暮,作为狐族的少主,这些事情交代下去之后,姜离说什么都不让他再碰了。也就是高粱酒出窖那天他在旁边指挥着,挖出来之后,先开了一坛让几个人尝了,有人喜欢有人接受不了。
大多的雌性不喜欢这个味道,觉得太过浓烈了一些,他们还是偏爱果酒。
而狐族的那四个雄性却是爱到骨子里了,同样喜欢的还有阿卡斯,难得亚拉喜欢,西撒则是表情平平,大概是持中立态度吧。而苏暮,却是欣慰之极,终于喝到熟悉的味道了!
21.楚风吕帆
祭典的隆重程度远远超过了苏暮的想象。
羽族来了两百人左右,其中大多是雄性,而鳞族却来了足有五百人,其中四百人是雌性。
西撒说,鳞族雌性很多,祭典的时候,很多想要在外族找寻伴侣的雌性就会把这个祭典当成相亲大会。找不找得到就另说了。
苏暮表示明白,祈求子孙嘛,可以理解。
而狐族因为族长和四位家主都在,也就来了几个伺候的人,可以忽略不计了。
随着这种大型祭典的来临,西撒格外的兴奋,间接导致了苏暮连着好几天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好在习武多年,第二天身子骨没事,不过他喜欢在床上多躺一会儿,让西撒好生伺候着。
这天,他在院子里给自己的药草浇水,西撒有些兴奋的跑回来说:“阿暮,鳞族已经到了!里面有两个雌性皮肤白白的,头发是黑色的,姜离族长说不是狐族的人,是不是从你那个世界来的呢?”
苏暮哦了一声,浇下最后一勺水,将水勺扔进桶里站起身子:“我过去看看吧。”
他没有刻意纠正西撒的叫法,好在姜离也不介意。苏暮觉得父亲是不是想等爹爹有朝一日回来这里再统一改口呢。
鳞族的雌性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都是来寻伴侣的,也就没有那么拘束,随便走走逛逛和雄性聊天。西撒口中的那两个人就比较显眼了,两人坐在路边似乎在低声交谈什么。
苏暮远远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弄得西撒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感觉到阿暮似乎又哪里不大对劲。
苏暮其实还是喜欢原本的服装的,不过玛雅部落没有,自己又不会缝制衣衫,也就入乡随俗了。这段时间,他换回了狐族的服饰,虽然还是有些不同,和好歹差别不大。在樊国的时候,苏暮大多是张扬的,多穿鲜艳的衣服,大红的长袍配上他那一双凤目,别说有多勾魂了。不过在这里,红色这个染料只能从一种甲虫身上提取,数量不多,他也就不怎么穿了。
看了看自己身上,月牙白的锦衣,怕也就是因为如此,方才他们两人才没注意到自己吧。
西撒说,那两人都没有伴侣,似乎也挺受欢迎的。
苏暮看他一眼,哦了一声。西撒似乎明白过来阿暮不大喜欢那两个人,便也就不说了。
下午的时候羽族也来了,这样说来基本上也就算是到齐了,几位族长自是要见面的,苏暮作为狐族少主,拉着西撒跟在姜离身后,一脸淡然。
鳞族的族长兽形是条墨色巨蟒,名叫斯奈,而羽族的族长兽形是白头雕,名唤弗伊。
斯奈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和姜离倒是有那么一些相似,都是移动冰山,他打过招呼之后就说:“族里新来两个孩子,极是想见狐族族众,若是姜离族长不介意,可否见过两个孩子?”
许是听闻了狐族不论雌雄外形都像极了他们,这才说什么也要来见上一面。
姜离没有反对,斯奈便把那两个人叫了过来,年纪小一些的名叫楚风,年纪大一些的名叫吕帆。其实说实话,楚风的模样比较讨喜,有一种中性美,而吕帆就是正常的男人,不过在这里的人看来,两人都是柔弱的雌性罢了。
楚风仰头看着姜离,微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吕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得直跺脚。
苏暮推开众人,站到姜离身边。
楚风啊了一声,就没再说话。那吕帆仿佛见了鬼一样,大喊一声:“你……不是都死了吗!不死也残啊……”
苏暮哪里管得了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口中道:“我来讨命……你好狠的心……为何……你来偿命吧……”说罢,一双手就要去掐他的脖子。
还没碰到,吕帆翻了翻眼睛,昏死过去。
苏暮踹了他两脚,确实昏过去了,皱眉蹲下身子摸上他的脉。筋脉不通,内力阻塞:“奇怪。”苏暮不明白他怎么会弄成这样。
人啊,不一定信神,但是一定怕鬼。
“那个……你是文公子还是武公子?”楚风小心翼翼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