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下——没有鱼的水煮鱼

“你说什么？”

“我这样说很没有礼貌，但却是我真实的想法，你不配和哥哥在一起，哥哥需要真正对他好的人。”叶苗望着他：“哥哥不需要赶他出门的父亲，也不需要满口

理由逃避责任的父亲，你是个太自私的人。”

……

失忆？国产电视剧？狗血晋江文？黎旭怎么也无法完全相信，他现在就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慢慢想着该怎么说，怎么诱导出于一川说出真相，他还在停职中，却

穿上警服假扮出执勤中的样子，如果当时导致他被行政处分的是于一川，那么在他看到自己第一眼时就会提出异议，说不定当场就露出破绽，就能证明他的失忆

是伪装的，那么调查就能继续下去……

黎旭走到病房前，他深吸口气，手指伸进裤子口袋，按下录音笔的录音键，然后他推开门，走进病房。

于一川站在窗边，他回过头，眼神飘过来，定在黎旭身上。

黎旭努力笑起来：“好久不见啊，伤势怎么样？”

“你认识我？”于一川带着歉意地笑：“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谁，你怎么称呼？”

“我……”黎旭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精，他鬼使神差地说道：“我是方志磊啊，你怎么连我都忘了？”

他用了死人的名字，而且是推理中和于一川密切相关的死人，他仔细地观察于一川的反应。

“哦，你好。”于一川笑笑：“看来我和你很熟啊，你是……警察？”

“嗯，我是警察。”黎旭指指自己的制服：“其实我能和你这么熟，就是因为这身衣服。”

“啊……我弟弟说过我做过很不好的事，看来真的不好啊，都和警察扯上关系了，”于一川望着他：“那么，你是来抓我的？”

“对！”黎旭索性骗到底：“你做的事我们已经完全掌握证据，现在我就是来抓你归案。”

于一川有点害怕地往后退，但他身后就是医院的窗台，他根本无处可退，他眼睛躲闪着黎旭：“不，我不想坐牢……”

“那你早干吗去了？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道理你一个上过大学的人还不明白？”黎旭走近他：“现在跟我回警局，法律会做出公正的判

决。”

于一川怕得往一旁缩：“我不……我做什么了……”

“杀人放火你都做全了你现在装什么柔弱！”黎旭刻意压低着嗓子：“快跟我回警局！”

于一川眼睛望着他：“方警官，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做了什么坏事，你告诉我吧，如果我真的有那么坏，我就跟你走。”

黎旭仔细看他的脸，那种真切的恐惧不像是假的，他拖把椅子坐下来，清清嗓子说：“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我和你认识六年多了，算起来也真有缘好几个案

子都能碰到，真是孽缘！你高三时打过一个人，当时案子是我经手，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于一川靠着窗台站着：“我打过人？我把他打得怎么样？”他懊恼地抓头：“我怎么能做这种事。”

“你现在装出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真像啊，连我都要相信你是真的不记得了……”黎旭接着说：“可是下一个案子，你真的能忘吗？”

于一川有些胆怯地问：“我……我做了什么？”

“你杀了人，你最喜欢的人的父亲。”黎旭盯着于一川漆黑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你把他推进湖里，他死了。”

第69章

“我杀了人？”于一川拼命摇头：“我没有，我不会……”

看你记不记得，黎旭站起身抓住他的手腕：“你否认也没用，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你亲手杀了他，人证物证都在，我现在就是来抓你归案，还死者公道！”

“方警官……我不会杀人的！我怎么能做杀人那种事！你在骗我！”于一川用力挣着手腕：“你欺负我失忆了，你在骗我……”

“好啊，你说我在骗你，”黎旭松开手：“那么你告诉我，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呢？”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啊，就算你说我杀人我也没办法反驳你，可是我不可能做出杀人那种事的，而且你说我杀的是我最喜欢的人的父亲，我为什么要杀他啊！”

“因为他不想他的儿子是同性恋，”黎旭停了一下，继续说：“你喜欢的人，和你一样，都是男人。”

“是我弟弟吗？我妈说过我最喜欢他，”于一川想了一下，反驳道：“不对，你骗我！”

黎旭决定撒谎到底：“我没有骗你，你就是亲手杀了你弟弟的父亲。”

“按你说的，我亲手杀了我弟弟的父亲，那我弟弟还会和我在一起吗？他现在天天都在医院陪我，他从来没和我说过我杀人的事，他对我和和气气，很好……”

于一川的嘴角浮现出些微笑意：“真的很好……”

“因为他喜欢你啊！”黎旭摇摇头：“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不忍心丢下你不管啊！”

于一川反问道：“他喜欢我？”

“是啊，他喜欢你喜欢到我都看出来了，我以前去调查你，一说你的事情他脸色全变了，他生怕你出事，是真的喜欢你啊，”黎旭接着说：“我还没说完，你杀

的人何止这一个，还有你的同事……”

他突然停下了话语，他冒用方志磊的名字做调查，怎么能再把方志磊的名字说出来。

于一川看着他：“我同事怎么了？该不会……也被我……”

“对！”黎旭点头：“你为了钱杀了你的同事，你现在有很多钱，还有个公司，都是你同事的命换来的，他信任你，你却杀了他！”

于一川不住地摇头：“你胡说！我不会杀人的！”

黎旭决定吓唬他到底：“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你抵赖也没有用，你失忆正好，反正我们证据都全的，一样可以控诉你杀人……”

“你还算是个警察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黎旭转过身，叶苗捧在花瓶站在病房门口：“黎警官，我已经全都听到了，你怎么能这样对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

黎旭心中有愧，他有点尴尬：“我，我是为了……”

“你是为了调查，是吗？”叶苗走进病房，他将花瓶摆在桌子上：“所以就可以扭曲事实，是吗？”

于一川像看见救星一样小跑过去，拉着弟弟的手：“他说我杀了你的爸爸……”

他漆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像会随时涌出眼泪，叶苗握住他的手：“他不是你杀的。”

于一川低着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真的吗？”

叶苗看向黎旭：“你走吧，我哥哥什么都不记得，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随便冤枉人，或者抓人。”

黎旭自知理亏，他看了眼于一川，又看了眼叶苗，转身离开。

于一川仍握着弟弟的手：“你爸爸真的不是我杀的？”

“那是意外，”叶苗望着他湿润的眼睛：“但你没有救他。”

“那就是说……还是和我有关？”于一川失望地看着他：“我真的太可恶了，我怎么能做这种事，我怎么能坏成这样……你，你是不是心里很恨我……”

叶苗并没有回答他，他抬起手臂伸出手指，慢慢地顺着于一川的头发，金色的阳光从窗外映在他脸上，于一川望着男孩子认真安静的表情，他觉得他就像天使一

样。

……

于一川身体已经逐渐康复，失忆的问题始终没有好转，于景瑭有些着急，带他出国的问题不止一次地提出来，于一川态度则完全是无所谓，伊芬拉着叶苗请他帮

忙，叶苗也无能为力：“哥哥他不记得我，在他眼里我和别人没有区别。”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明明说过一辈子在一起，明明说过永远保护自己，明明说过没有什么比自己重要，到头来，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了。可是如果那个男人什么都想起来了，他们

该怎样面对彼此，毕竟中间隔了太多的伤害与欺瞒。

段铮没再来找过他，只发了短信：【你打算怎么办？】

叶苗握着手机想了一会，回道：【就现在这样吧。】

段铮不一会又给他发：【如果那天我陪你一起死，结果会不会不同？】

叶苗盯着屏幕看了半天，简短地回道：【你要幸福。】

然后他合上手机。

其实他从来没想过别的可能。从十四岁那天见到于一川他就没再想过别的可能。十七岁少年将他拉到怀里，手绕过来摸着自己的脑后，声音扑进耳朵，温热的鲜

活的，从来不曾褪色。

那种感觉就是温柔，没有任何人再能给他的温柔。

段铮也是很好的人，他能在那场火灾中没事就是自己最大的欣慰，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的恩情，这下子也算补偿了一点，他不想欠他什么，因为他无法回报

。

段铮对自己也是真心的喜欢吧，如果他能早哥哥出现的话……谁知道呢，自己的人生早在十四岁时就已经填满了，满得装不下任何人。

叶苗觉得有点想哭，他喜欢的人现在看他就像看其他人，他和别人没什么不同，没有痕迹在他脑海里留下来，不是爱不是恨不是喜欢不是讨厌，就是空荡荡的了

无痕迹，像这些年的时光从未存在过，这比不爱或者离弃更让人心酸。

叶苗觉得自己开始理解乔子蓝的感受。

……

“这是一年级的我，这是二年级的，这是升旗时的，这是和爸爸打雪仗时的……”于一川对着相册反复地念着，像在强迫自己记忆，然后他感到门口有人。

“乔子蓝。”他高兴地叫出他的名字：“我没认错吧。”

“没有。”乔子蓝穿着长款的白色外套，领口袖口都有长长的银白色的皮草镶边，他慢慢走过来：“你记得我了？”

“上次来过啊，”于一川站起身：“穿得好漂亮，白色很衬你。”

“是吗？你以前很少夸我的，”乔子蓝走近他：“真的漂亮吗？你喜欢吗？”

“嗯，”于一川点头：“上次的事我向你道歉，我对你做过很不好的事，请你原谅我，对了，我爸说我现在蛮有钱的，要不我赔你些钱吧？”

乔子蓝愣了一下，他微微地笑起来：“我不要你的钱，如果我图钱，比你有钱的人也很多啊。”

于一川做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富二代的钱有什么好稀罕，我可是草根奋斗上来的，而且我很年轻，比那些一天到晚想上漂亮小男孩的老头子强多了，哼，电视

上说我这种叫钻石单身汉。”

“学得好快，”乔子蓝慢慢靠到他胸口：“我也觉得你很好……”

“我做过对你很不好的事为什么你还觉得我好？”于一川低下头：“莫非你真的喜欢我？”

“我在见你之前，常听叶苗说起你，他说你帅、聪明、待人好，他把你夸得太好了，好得让我一直好奇，叶苗的哥哥是怎样优秀的人，我那时就很羡慕叶苗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哥哥，”乔子蓝仰起头望着男人的眼睛：“你相信吗，我在见你之前就想见你了，我常想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结果后来真的见到你，第一

眼就觉得……”他微笑了一下：“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一样呢……”

于一川也笑了笑：“是这样的吗？”

“是啊，如果没有那件事我大概很快就会让叶苗带我再见你第二次、第三次……可是，我们之后过了好几年才又见面，就是在酒吧你给我钱那次，我和上一次我

们见面时变了很多很多，可你还是把我认出来了，我很高兴，我当时心里真的很高兴……但我也明白你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叶苗那么干净而我这么，这么……”

乔子蓝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盈盈地水光浮动：“如果是十五岁时的我，或许你还会多看我几眼吧……”

于一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其实我本来和叶苗一样干净的，但是一夜之间，什么都毁了……”乔子蓝握住于一川的手：“是被你……”

于一川睁大眼睛：“我做什么了？”

“你……你连那件事都可以这样轻松地忘记，那我来提醒你吧，”乔子蓝将于一川的手按在自己腰上，他轻声地如呢喃般地说：“我永远忘不掉那个晚上，被人

撕裂的痛楚，不，是被你……”

于一川惊得立刻就要抽回手指：“你在说什么！我……我完全……”

乔子蓝呵气般地说道：“大脑不记得了，那么身体呢？”

他握住于一川的手拉开自己外套的搭扣，白色皮草外套落在地上，他仍然还是少年的身体，纤细瘦弱，外套之下仅仅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那件衬衣显然太大了

，下缘盖到大腿，而他小腿处穿着墨绿色的长靴，露出来的腿的肌肤比那白色的衬衣还要白得光洁耀眼。

“这是……”

“这件衣服是你从前披到我身上的，我一直当宝贝一样保存着，你还记得吗？那时你拉着我的手把我拉到你怀里，你保护了我，但也就是那一刻，我知道你是谁

了。”乔子蓝靠到于一川怀里：“你从现在开始记住我，好不好？”

第70章

于一川马上推开他：“我已经知道对不起你了，可是如果你意思是和我在一起的话，抱歉我仍然要说请你原谅我。”

乔子蓝愣愣地看着他，他沉默了一会说道：“就算你失忆了，也还是喜欢叶苗是吗？”

于一川摇摇头，半晌回答：“他是我弟弟。”

“你家人没有告诉你，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吗？他不是你弟弟……”

“他是！”于一川打断他的话：“他一天是我弟弟就一辈子都是我弟弟，他就像天使一样……”

“他是天使那我是什么？恶魔？”乔子蓝突然笑了一下，他低下头：“你是不是……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

于一川弯下腰把他外套捡起来，小心地给他披上，他的动作温柔而平缓，然后他轻轻拍了拍男孩子苍白的脸，贴着他的耳廓柔声说道：“你从现在开始忘记我，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