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下——没有鱼的水煮鱼

……

叶苗已经恢复了学业，下课时已经晚上八点半，到医院时超过了十点，他怕于一川睡了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近病房。

他发现病房的灯还亮着，轻轻推开门：“你还没睡觉啊？”

于一川手里捏着游戏机：“看，这是爸爸今天买给我的。”

叶苗苦笑着摇头：“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医生不是说智力知识什么的没受到影响吗？”

“大人也玩游戏机好不好。”于一川撇撇嘴：“你怎么这么晚还来？”

“今天没见到你……”叶苗坐到他身边：“今天怎么样？”

于一川边玩游戏玩得起劲，随口说：“乔子蓝来过了。”

叶苗心惊了一下：“他来了？”

“嗯，我和他道歉了，我说还是不能喜欢他，后来他就走了。”

“……但你不觉得这样说太伤人心了吗？”

于一川放下游戏机：“我觉得。但是感情不是礼物，不能拿来送人，而且他也不需要同情吧。”

叶苗想了想，摇摇头：“可是他会很难过，你那么深地伤害过他……”

“我说要给他钱，他不要，嗯，他今天穿白色衣服来的，真漂亮啊，比女人还美……”于一川边想边说：“可是我不喜欢他，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

叶苗望着他，只觉得心跳加速：“那……你对谁有那种感觉？”

“不告诉你，小苗啊，我今天听到一首歌，蛮好听的，我一学就会了，你要听不？”

他已经不再叫他苗苗，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对唱歌躲避唯恐不及。他已经不同了。

叶苗微笑着点头：“好，你唱。”

“嗯嗯，不准笑哦，”于一川坐直身体，认真地唱起来：

“你就是我的天使

保护着我的天使

从此我再没有忧伤

你就是我的天使

给我快乐的天使

甚至我学会了飞翔……”

叶苗望着男人清澈的带笑的眼睛，他突然很想流泪。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还是会唱起这首歌，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他伸出手，慢慢握住男人的

手。

于一川笑笑，和他十指紧扣，他接着唱着：

“不管世界变得怎么样

只要有你就会是天堂……”

然后他突然停住：“啊，忘记歌词了。”

叶苗忍不住笑起来：“忘了就算了。”

“哎哎脑子真不好用，不仅以前的事忘了，连今天看的歌词也忘了，”于一川懊恼地打头：“我好笨……”

叶苗拉住他的手：“忘了就忘了吧。”

他已经和以前不同了，过去的事能否就这样忘记呢？能否还能重新开始呢？可是……

于一川手伸过来，突然把叶苗拉近自己，他力气很大，叶苗直接撞到他的怀里，于一川贴着他的脸轻声地说：“过去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我不找理由，虽然我不

记得但是发生过就是发生过，我不会逃避责任，我忘掉的那些事，好的坏的，你都慢慢地每天每天地告诉我，好不好？”

叶苗什么都说不出来，他闭上眼睛，感到于一川胸口的温热和搏动的心跳。

于一川停了一下，他靠近弟弟的耳朵，低声说：“我以前最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的声音扑在耳廓里，有点痒。仍然是只属于那一个人的无可替代的温度。

而叶苗再也不想失去。

……

“你真的不跟我走？”于景瑭仍然不死心，临走到机场时还拉住儿子的手：“新西兰空气好环境好，爸爸在那有工厂有牧场，你怎样都行。”

于一川仍然是摇头：“以后去养老，年轻时还是想留在国内闯闯。”

“随你吧，”于景瑭看儿子的脸怎么也看不够：“觉得不如意就到爸爸这边来，爸爸从前对不起你，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伊芬在一旁低声说：“年纪大了转性了？信你才怪。”

于景瑭又想发火：“我不想和你吵，就是因为你老这样说我，一川才对我有意见的。”

“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什么事……”

于一川有点不耐烦：“行了，妈你要不要补张机票和爸一起去新西兰接着吵？”

“妈只要有你就够了，”伊芬把前夫的手拉下来，自己去握儿子的手：“咱们，还有小苗一起好好过日子，气死你爸。”

“喂……”

正说着候机厅里已经响起登机的广播声，于景瑭拍拍儿子的胳膊：“一川啊，过得不开心就到新西兰来，国内有些事压力大……”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一旁的叶

苗：“到新西兰来爸爸给你主持婚礼，不过不带他也可以……”

叶苗忙转过头，他觉得结婚什么的是太遥远的事。

“扯那么远的干吗，别开小苗的玩笑了，”于一川也说道：“快上飞机吧，再见。”

“急着赶我走，”于景瑭忿忿地转过头：“再见啦。”

伊芬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也转过头，于一川斜眼看她：“还喜欢他吗？”

伊芬瞪他一眼：“胡说什么！”

……

黎旭终于停职日到期，可以重新穿上警服上班，徐凯旋站在他家门口等他：“我正好路过，一起吧。”

“你哪来那么多正好。”黎旭无所谓地勾着好友的脖子：“终于能上班了。”

徐凯旋看着他：“继续查于一川的案子？”

“唉，人家都被鉴定为失忆了我还查什么，我现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我去调查他那次故意说那些话他都滴水不漏的……而且以他的作风，我停职期还跑去

骗他，他能不背地里再整我一下？”黎旭叹口气：“虽然我仍然觉得他疑点多多，可是奈何还是没有证据，上次说的那个宾馆老板，他后来又说时间太长记不清

了，简直在耍我。”

“那个是不靠谱，一面之词还是好几年前，又不是关键性的话，法官采信率的确不高，我当时是怕打击你，”徐凯旋摸摸下巴：“不过，就这么算了？”

“还能怎么办，重案组案件多得要命，我这次回去上班又不知道有多少件的大案要案在迎接我，唉，我不是专职侦探只对一个人啊，旋旋你说呢？”

“你叫我什么啊，恶心死了！！”

“走啦，上班要迟了，不过呢，这个于一川也别再给我逮到一点把柄，不然我新帐旧账一起算，哼。”

两个警察勾肩搭背地走着，两个年轻女孩子从他们身后经过，立刻凑在一起说道：“哇大清早就看到这么闪瞎眼的JQ，真不错哦。”“强强呢，制服什么的最喜

欢了……”

……

于一川早已出院，只是定期还要回医院体检，叶苗没课时会陪他一起，于一川做完检查坐在休息室里休息，叶苗去医生那里给他拿结果。

“身体方面恢复地相当好，到底是年轻人，肺部也基本上没有问题了，后期的调理做得不错，”医生把片子给叶苗看：“头部检查仍然是器官正常，一直不能恢

复记忆还是找不到确切原因。”

叶苗点点头：“谢谢。”

“作为病人家属看到病人什么都记不起来心里很不好受吧，好在他没有影响到正常生活，知识技能依然存在，”医生安慰道：“还是顺其自然吧，人脑部结构本

来就是很复杂的学术问题。”

“嗯。”叶苗接过病历袋：“我会定期再带哥哥来检查的。”

他走出医生的办公室朝休息室走去，通往休息室有一段走廊，他走在走廊上快到休息室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叫哥哥，而是直接走过去。

休息室里，于一川坐在塑料椅子上看报纸，神情自然平和，他旁边有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小男孩在他脚边拍皮球，于一川见到小男孩也放下报纸，装模作样地和

小孩抢球。

叶苗突然觉得这幅画面很可爱，要是哥哥有个孩子就好了……可惜，这辈子恐怕不可能了……他带着点惋惜的情绪看着小男孩和哥哥。

就在这时小男孩跳起来抢球，他年纪太小只有五六岁的样子，重心不稳突然摔倒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头砰地一声磕到后面的椅子上，小孩立刻哭了起来。

哎……叶苗正准备走过去，于一川已经把小孩抱起来：“不哭不哭，男孩子随随便便哭像什么样子，乖，叔叔给你揉揉。”他把小孩抱在怀里，手绕到小孩脑后

，轻轻地揉着小孩被撞的地方，嘴里哄着：“不过撞到头是大事，搞不好要撞傻撞失忆，搞不好还有后遗症，哎好在我家苗苗撞一下没事……”

叶苗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为什么他会记得叫他苗苗，他现在明明只和妈妈一样叫他小苗，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会记得他撞过头，那明明是失忆之前的事……

叶苗无力地靠到墙壁上，他从未觉得这样冷过。

可是那个男人肯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还能说什么呢。

叶苗转过身，他望向那个男人的背影，想起男人黑漆漆的眼睛，深不见底，仿佛一个能吞噬一切的漩涡。

他愿意和他一起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叶苗轻声地叫他：“哥。”

于一川回过头：“才出来，等你好久了。”

叶苗点点头，朝他伸出手：“我们回家吧。”

……

【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哥哥，我说过会保护你，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就是这样的喜欢。】

【……带你回家，可以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