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官家账房仆人什么的;比如,养家糊口的工作什么的;再比如……风行歌的文科老师什么的……
拾玖、无衣
小小的书房归置的整整齐齐,凭几上的青铜小雕兽熏香炉中,飘出阵阵轻烟。龙殛侧卧在席上,深紫长袍在周围披散着。旁边立着一位中年男子,是这家主人原
来的家宰,姓祝,单名一个商。
“……仆从十一人,侍婢六人,庖二人,家宰一人,共计二十人。”
龙殛点头。这家原来的主人急着回老家结婚吧,连下人都乖乖的一个没走,生活必需品更是一样不少,这便宜捡的让龙殛有点发毛。扫了眼垂头的祝商,龙殛问
道:“原来的主人做什么经营?”祝商恭敬道:“经商,酒商。”
“哦,”伸手拨弄了下凭几上的竹简,“可有专门管账的?”祝商道:“区区可以。”龙殛伸了个懒腰,“行,老子这儿就剩下一金八银了,先给看好了。爷还
得出去找工作,不能饿着这么一大家子的。”祝商笑了:“主人风趣,此县虽靠近金汤关,却临着钟国。县郊常有悬赏盗匪猖狂,还请主人小心。”
龙殛听了眼睛一亮:“贼?还有悬赏的?”那可是他老本行啊,想想看,是去反打劫还是做赏金猎人。
想了片刻,抬手招祝商上前:“识字不?”祝商微愣,笑道:“识得,不然怎么做账?”龙殛也笑了,交代道:“待会儿写个招聘广告……哦,就是要给小主人
找个教书先生,待会儿我告诉你怎么写,写好了就挂门口。”祝商应了,龙殛便挥手让他退下。
伸了伸懒腰,卧在席上,执着一卷竹简,继续了解这世界的相关情报。
他现在身在凤国,建国时间很短,也就十几年。现在龙椅上的头儿估计算是开国皇帝。这段时期有点像西周过后,春秋战国以前,没纸没桌椅,害得他蹲大号还
得用竹片刮。咳、说歪了。
书上记载的国家似乎就有十四个,不排除海外还有新大陆的可能。像战国群雄割据,这里的战争很频繁。看上面写的原来有三十二个国家,吞并的吞并,灭亡的
灭亡,优胜劣汰到十四个。
凤国国主凤长行在十几年前揭竿起义,推翻原来的夏侯国,改国号凤。听说这大叔一后四嫔,三儿两女,似乎还有个小儿子,刚出生就夭折了。
龙殛将竹简卷好,心中有了一番较量。
“先生!”正在沉思,风行歌推开门,一个猛虎落地扑到龙殛脚边,扒着他的黑靴子眼泪汪汪,“先生!呜……”一起来没看到龙殛,让这个小不点害怕的顾不
得龙殛的喜恶,坐在榻上放开了嗓子哭号。还是一个漂亮姐姐告诉他先生在书房,他才连鞋子都没穿就跑来了。呜……先生真的在……
龙殛不耐烦的拿脚踹开风行歌,“说多少回了,记不住是不是。”伸出手指做挖眼状。
跟了这么久,风行歌倒也对龙殛有了些认识,知道他先生不过是说说。小家伙就恬着脸蹭到龙殛怀里,暖融融的怀抱是他在这寒冬的最爱。
“得了,别撒娇。”龙殛捏捏风行歌的小下巴,嗯,不错不错,养肥了些。“歌儿(单字儿化音),先生待会给你找个教书先生,你好好学认字知道不?”
风行歌听了,不甚满意的嘟起嘴:“不要,行歌只要先生教,不要别的先生。”
龙殛尴尬咳嗽两声:“嗯咳,你丫的给老子仔细学,等你先生成大名人的时候,说底下的徒弟连字儿都不认识,简直是有损为师声名。”奶奶的老子只认字不会
写字。
“好……”虽然不满,但风行歌还是很听话的。龙殛在他干干净净的脑门上香了一口,笑道:“真乖,学好了先生有奖!”一句话把小家伙哄得兴致勃勃。
午时刚过,便有应聘者登门造访。
“……先生高寿?”龙殛说话很小声,动作很轻柔。
“区区耄耋。”苍老带着一丝颤音。
“呃、想来先生必定是学识渊博。”龙殛笑着恭维。
“过奖、过奖。”笑呵呵应了。
“歌儿,过来拜见先生。”招手。
“风……”
“妖、妖怪——!”嗝屁。
“……”
“……”
一大一小对着嗝屁的老人家无语,心脏不好还跑出来瞎转悠什么。
未时初,第二位应聘者到。
“这位先生天庭饱满面容红润,想来定是博学之士。”奶奶滴古文好麻烦。
“嗯,学生何在。”拽的好像二五八万。
“哦,那个,先生心脏可坚强?”上一个游学的刚葬过,老子可不想让新家传出学士之墓的传说哎……
“并无隐疾。”微皱眉。
“那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哇。歌儿,来拜见先生。”招手。
“……”兔眼盯之。
“这、妖、妖孽!你、哼、妖孽之子,做什么学问!”害怕,准备拂袖而去。
“你奶奶的嫉妒歌儿眼睛比你好看是不!你个老酸白菜长得跟橘子皮似的王八蛋!”本性暴露。
“你、看你仪表堂堂,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妈的老子让你见识见识啥叫真正的有辱斯文!看拳!”暴走了。
未时正,门可罗雀。
风行歌看着还在气冲冲的龙殛,心里暖洋洋的。别人怎么看他,早就习惯了。先生为了他把学士给打了,嘿嘿嘿嘿……
龙殛一扭头就看见风行歌傻笑的脸,忍不住掐了一把:“笑屁!”风行歌揉揉脸,笑道:“不然就先生教吧,您瞎教我瞎学,认识几个就够了。”
“混账话!没出息的小东西!”龙殛正要抬手打风行歌的屁股,就听门外软软一声:“有人吗……”
这半死不活的声音,龙殛还以为逃荒的晕死在他家门口了。往门口看去,一个少年,约摸十五六,五官端正。穿着灰白袍子,拎着个破烂包袱。
“找人?”龙殛疑惑。
对方摇头,斯斯文文施了一礼:“小生见有人欲寻师,特来拜见。”
哎呦我的妈哎。龙殛捧着牙,差点给酸到,于是给对方贴上了酸秀才的标签。“是,你多大了?”
少年答:“二八。”龙殛大骇:“都二十八了?长得挺……稚气哈。”风行歌在一旁听得猛翻白眼,看他未来的小先生哽在那里,扯扯龙殛的袖子:“先生,二
八是十六。”“哦,十六了……”龙殛尴尬笑笑,把风行歌推到前面。
兔眼眨眨,少年也眨眨眼,随即笑道:“可是学生?”兔眼眨的频率更快了。龙殛则对这次的货色大为满意,抱起风行歌笑道:“就是这小家伙,怎么样,他眼
睛很漂亮吧?”
少年点头笑道:“异于常人,甚妖。”龙殛哈哈大笑:“妖好,妖比人漂亮。歌儿,拜见先生。”
风行歌小脸红红,问少年:“我、风行歌。”少年眨眼,了然道:“哦,小生秦无衣。”风行歌紧紧搂着龙殛的脖子,叫了声:“秦先生。”
龙殛皱了皱眉:“秦先生啥,直接叫先生不完了。”风行歌嘴巴一嘟,不语。
无奈摇头,这小家伙,还没怎么地就给他宠坏了。看向一旁面露羡慕的少年,龙殛道:“我叫龙殛,你的房间我会让下人收拾好,每月初领月钱。还有歌儿要学
什么,我来安排你来教。”
面对龙殛有些霸道的独裁,秦无衣也不恼,恭敬一拜,答了声是。
贰拾、十五
龙殛允许秦无衣进他的书房,秦无衣对书籍经义到了痴迷的地步,整天窝在书房里读看。按照龙殛的要求,他把书分门别类放在书架上,挂上每类的名牌。
龙殛给秦无衣的要求很简单,首先教风行歌认字,生僻字可不管,教常用的。然后根据风行歌的喜好,给他讲书。让龙殛有些意外的就是,风行歌竟然喜欢看兵
书。好在秦无衣肚子里有料,讲起兵法虽比不得身经百战的大将,到也比普通人深入了解许多。
风行歌的学业看样子是找对人了,放下这件事之后,龙殛却不急着找工作了。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时间,算算从海里爬上来那天似乎是十一月末,现在是十二月近
中旬了。也就是还有两天就是十二月十五日。
每月十五他必须得一整天浸泡在海水里,不然打回原形啊。
龙殛的院子里有一池人工湖,面积也颇大。虽是寒冬腊月,冰封的却不厚。龙殛问过,宁达县最近的海,来回需要五日。
“完蛋了……”龙殛蹲在湖边,伸手一碰,湖面的冰就碎了。身后突然响起嗒嗒的马蹄,龙太子趴到龙殛背上,小鸡小鸡的叫着。
龙殛站起来摸着龙太子,这小家伙似乎又长大不少,都快超过他的个头了。
“小鸡,我身上痒痒的,想变回龙。”龙太子撒娇,好久没变回龙身,让他浑身难受。龙殛听了却眼前一亮,贼笑嘻嘻的问道:“龙太子,你会吐海水不?”龙
太子眨眨金色大眼,淡定吐出:“当然会。”
于是,龙家大院所有下人倾巢出动,用了一天的时间把湖水排干,池子里的鱼都拿去当食材了。在所有下人的腹诽中,院子被主人戒严了。
龙太子变回金龙,盘绕在湖边的一棵老槐树上。现在是十四日子时初,龙殛只穿了白色单衣,连鞋子都没穿,冻的他浑身乱抖。只要一想到还要冬泳,龙殛简直
快哭了。
抬头看了看星空中,满月高悬,照的院子里莹白一片。龙殛搓着胳膊下水了。
彻骨的寒冷让龙殛牙齿咯咯响,却在一瞬间变得温暖起来。龙殛整个人悬在湖水中,身体似乎在发生什么变化,他却无力再想,不受控制的在暖波中睡去。
早上起床,龙殛依旧没有在身边。风行歌赌气的抓着被子撕扯一番,自己穿衣梳洗,往书房去了。
自从秦无衣开始教导风行歌,书房就成了他们的教室。推开门,新老师已经正襟危坐在凭几之后,前面还放了个漆器小几,就是风行歌的位置。
风行歌席地而坐,翻开竹简,听着秦无衣之乎者也的讲述兵法谋略。许是受龙殛影响,风行歌不喜文人那副迂腐酸溜的模样,对秦无衣这种书呆是不屑的。龙殛
那种讲故事的教育方式才让他觉得喜欢。毕竟是个孩子,对枯燥的文字提不起兴趣。
秦无衣见风行歌撑着小脑袋心不在焉的模样,停止讲课,沉思片刻,将手边的竹简卷了起来。
“行歌,我知你心内不服。你父之才确在我之上,龙先生为你拟定的课程教我佩服。”秦无衣秀气的五官不似刚才的严肃,此刻倒有些孩子般的调皮,“你父于
你极好,他为你今后考虑甚详。学书枯燥,龙先生为了叫你有心学习,教我一些方法。”秦无衣摇头叹息,“你却连听也不屑,想来龙先生说你‘性懦,然好学
’却是假的了。”
风行歌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这是龙殛交给秦无衣的激将之法,当即一震,坐直了身躯:“秦先生您别介意,只是今早未见先生,行歌心有烦躁,请秦先生原谅。
”
秦无衣颔首,打开竹简继续说道:“你先生……”一愣,“你先生?!”风行歌眨眨眼睛,笑道:“是,是先生,并非我父。”秦无衣眼中的羡慕一闪而过,喃
喃道:“幸甚。”
收拾好心情,秦无衣开始讲课,风行歌也听得认真。一节课下来,可谓师生尽欢。按照龙殛的时间安排,风行歌要休息一刻。秦无衣见风行歌一下课就往外冲,
有些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想了一会儿,也起身跟了上去。
风行歌一上午不见龙殛,心里别扭,见秦无衣跟来也没多说。
问了下人,都说主人在“茗泉”,不许任何人进入。风行歌疑惑,想要进去却被拦下。“主人交代过,任何人不得进入,小主人……也一样。”
这下可让风行歌炸了毛了,先生竟然有事瞒着他!小家伙扭着身子往里挤,两个守门的虽不敢用力,却也不让风行歌前进一步。
眼见着风行歌就要哭了,秦无衣连忙上前,拉着风行歌走了。
“先生从来没瞒着我什么!”风行歌兔眼通红,眼泪吧嗒吧嗒落个不停。只觉得龙殛对他不好了,到底什么心情,他也说不好。心里酸溜溜的,就像个被抛弃的
小狗。
秦无衣这下连保姆的活儿也揽了,软言软语的劝着哄着,提前上课,好让风行歌的注意力转回来。
直到亥时末,天已大黑了,还不见龙殛身影,就连午饭也没见冒泡。
风行歌吃了晚饭,二话不说往茗泉冲,秦无衣这老妈子就怕这小祖宗闹出什么事,紧赶慢赶的跟着。
小孩子学精了,他不从正门突破,改爬墙。秦无衣一到,就见风行歌吭哧吭哧的扒着墙,正要往里跳。
“行歌!”秦无衣小声低喝,风行歌却不听,他的烦躁已经到临界点了。秦无衣急的团团转,那边那臭小子却已经跳了进去。无法,只得在正门前徘徊。
风行歌跳到茗泉院子里,一汪清池,泛着粼粼月光最引人注目。风行歌小声唤着龙殛,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眼一撇,却看到了盘在树上小寐的龙太子,吓的一声
大叫。
龙太子被惊醒,眨了眨金色大眼,见到风行歌的兔眼,咧嘴一笑:“呀,小歌。”卷开了身子飞到风行歌面前。风行歌一见那金色的眼睛就觉得熟悉,辨认了半
天,颤抖问道:“是……龙太子?”
龙太子咯咯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风行歌的脸蛋:“是我。”风行歌连忙拿袖子猛蹭,这个坏习惯明显是那头蠢马的。
“你是龙。”风行歌淡定了很多,声音也平稳了。龙太子翻了翻白眼:“废话。”深深吸了口气,风行歌问道,“先生……知道不?”“小鸡?当然。”听到那
称呼,风行歌眉毛都竖起来了,这该死的大龙居然敢叫他可亲可敬的先生……小、小小小小鸡!忍住掐死他的冲动,“先生呢?”
龙太子朝湖里看去,小声说道:“小鸡在里面睡了一天了。”
风行歌一听,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先、先生在湖里?!一天了?!”首先脑海中便是龙殛失足落水傻瓜龙太子蹲在树上看他先生“睡觉”先生无人施救一命呜
呼……一声尖叫,连忙跑到湖边,哭喊着龙殛。
忽听湖中像唱歌一样,响起龙殛的声音,不似以往的朝气蓬勃,却有着一种喑哑的妩媚:“歌儿?”
哭喊的声音戛然而止,风行歌瞪大了兔眼盯着湖中心。
月光皎洁,湖面微波粼粼,打碎了乳白的光晕。湖中心的微波越荡越大,直到金红映白了月夜。
湖中心立着那人,面容如此熟悉。如瀑一般的金红长发直垂腰臀,被水波揉散。肌肤如雪如玉,紧贴的白衣遮不住的美好,映着乳白月光,润了人心。风行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