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斜阳 下+番外——第九道门

“已经都到了？”

“他们暂时都等在总行里，没经您的允许没敢贸然来贺。”管家恭敬得报着。

东方漠从来不过生日，他不是个喜欢走形式的人，而且秦淮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所以从来没有办过什么寿宴。他手下的人也是知道他的习性的，可是今次却齐

齐的都聚了起来，这是何意。

“随我去看看。”

“是。”

于是这一主一仆就往外走。走到东方家正厅的时候，东方漠突然停下，看着下人们四处张灯结彩忙碌的样子，皱了皱眉，道：“谁说我今天要过寿的？”

管家躬着身子，犹豫了一下才道：“回主人，是……夫人。”

斜阳？

一听是斜阳安排的，就没有说什么。

管家微弯着身子走在东方漠身后，看着前面的东方漠，微微的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一贯冷静万全的样子。

刚走出东方家的正门，却见一大群人聚在门口，成堆得热烈议论着什么，场面甚是壮观。

东方漠回头看了一眼他最中意的管家：“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在总行等着吗，怎么都聚在这里了，成何体统？”

全国各地赶来的分行展柜的们一见他们的主子走出来，立刻全都跪了下去。

“拜见主人！”

百来人齐声高呼的场面也挺浩大的，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东方漠忍住生气的冲动，沉声凝气说：“都起来，这成什么样子了！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来了，怎么都擅自离开，想家法处置吗？”

本来都怀着热烈而高兴的心情来的这些掌柜的们一听到‘家法’，都不敢说话了。

管家一见这样，低声道：“主人，在大街上说什么也是不好说的，您说……”

“都进去，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所有人鱼贯走进东方家。

大厅里，东方漠坐在虎皮的太师椅上，看着两旁不敢和他对视的属下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准定都是那个到现在也没有出现的‘夫人’搞得

鬼。

他把这帮分行的掌柜的都召唤过来，难道没教他们不能这么招摇吗？东方漠虎目扫视着众人，心中想到：刚才那么引人注意这下一定传到上面了，那人本就忌惮

他，不要又生出什么事才好。

他心中虽是这么想的，可最心底却一点也不把坐在最高位上的那人放在眼里，如今的东方家不仅是第一世家这么简单了，这么多年的经营巩固，东方家手里掌握

的是整个王朝的经济命脉。

动了东方家，必会伤了国家元气，所以那人若真想动手要经营布阵许久才可以，况且那人布阵，东方漠就不会护阵吗？

他正在心里盘算着，就听见一个声音朗朗的传来：“这是什么状态，密谋什么呢东方当家？”

走进来的是一个锦色的人，笑吟吟的道：“敢情是在给你祝寿么？祝寿怎么没有歌舞节目呀，哦～～我知道了，定是你这人死冷，不愿看见那些美好的歌舞，于

是你也不让别人看，是不？东方漠呀这可不对哟！”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串，东方漠看着来人，道：“你进来做什么？”

“我？我自然也是给你贺寿的啊，”抛了个大媚眼，才正经的道：“同州柳家祝东方家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仙福永享，寿与……寿与斜阳齐。”瞎用词的结

果是不如不用词。

东方漠不好当面拂了他的面子，毕竟柳一叶现在是柳家的家主了，道：“柳大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改日必登门拜访。”

知道内情的，都知道现在是月公子情人的柳一叶几乎和月公子形影不离，而月公子就住在东方家，那么柳公子自然……也算是住在东方家了。

这会儿东方漠说什么登门拜访，纯是警告柳一叶。

柳一叶却仿佛没听出话外音，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细口玉瓶，道：“此物提取西域‘沾雨花’的精华而成，特以此为礼，祝东方家主、家主夫人‘性’福永享

！”

当着众人的面他就说得这么露骨，东方脑上的青筋突突的跳，亏他修养到家，见他面色如平常，只把柳一叶话里的‘性’当成‘幸’来听，全当他在说‘幸福永

享’，“此物极为珍贵，真是难为柳大侠的心意了，管家！”

“是。”

“收下，领柳大侠去内屋休息。”

他话刚说完，门口的下人就通报道：“主人，月公子说他来祝贺！”

关月又来捣什么乱！东方看了一眼柳一叶，才道：“请。”

月月仍是一袭银月色的衣服，时间加诸在他身上的只是一种风韵，这么多年了，银月公子仍就是江湖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人物。

他走见来，扫了躲在柱子后面的柳一叶一眼，仿佛珠翠的声音：“祝东方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特备薄礼送上。”

说完，就从身后的下人手里拿过来一个银锅子盖住的盘子，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微微笑了一下，明显得听见了一声声倒抽气的声音，缓缓的打开盖子，道：“此

物名曰：肉串，肉是漠北最好的羔羊肉，配上传闻中的一物‘辣椒粉’而成，特此献上。”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银月公子给东方家的家主贺寿竟然只送了一盘肉串？

虽然肉串的制作让人感到惊奇，可是却不是顶珍奇之物，让众人很是惊讶。

却见东方漠微微点点头，似乎很满意，道：“如此甚好，管家，收下，”又提醒到：“让下人用内力温着，不要失了温度。”

众人这时生了个想法：原来主人爱吃这个，下次也送个这个试试。

月月交上了东西，身形一闪，众人还来不及看，就见他已经站在柳一叶身边了。

东方漠坐在台上，觉得今日不会就这么结了。

果然，立刻听见下人又报：“武林盟楚盟主特派使者为主人贺寿！”

“请！”

走进来一个劲瘦的男子，平凡的长相一过就忘，他一进来就拘谨得行礼，道：“盟主让我为东方家主送上双棘匕首一对，祝家主福寿安康。”

管家接过这对匕首，是一对很精致却泛着凶光的利器，必是削铁如泥的。可是主人的功夫已是武林难得一见，送这等外物又有何用？

东方漠看着那使者，道：“替我谢谢你们盟主。”

那使者答了声是，就立在一旁了。

这时门仆又报：“皇后娘娘使者到！”

一个太监走进来，施了施礼，道：“东方家主，娘娘让咱家送您大东珠三十六对，以此贺寿！”

大东珠？

东方家钱财比国，难道还缺了这大东珠吗？光是夜明珠就用来当烛火用了。

“家主，娘娘还让我稍个话给您，娘娘说：珠子磨了粉敷在脸上可让皮肤光滑细腻，还说，用完了可以再向她拿。”太监说完话低着头，不敢看东方漠的脸色。

众分行掌柜的听见当今皇后娘娘的一番传话都差点笑出来，可是谁也没敢。实在无法想象主人拿大东珠敷脸的样子，还光滑？细腻？

东方漠看着众人的表情，紧抿着唇，才道：“谢谢娘娘赏赐。”

太监这才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可不敢再呆在这了。

太监才出去，就见一人不经通报施施然走进来：“你这还真热闹啊。”

那人一抬头，众掌柜的又愣了，这不是江湖上传闻中的尉迟公子吗？怎么今天来得都是些权势滔天声名远扬的人物？

特别是露出的这几个，都是这样的占了日月光华的惑人？

李之纯看了看众人：“东方家主，在下带来一友人所赠之物。”分明是前代安王爷送的，却只能说是友人了。

他递上来的明显是织物。

管家接过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打开，这不是两套衣服吗？一银灰一银白。

银白的那套不知是用什么珍贵的丝线织成，流光滑动，上面还用珊瑚珠随候珠琉璃珠穿成了团花锦簇的花样子，颗颗都是极为名贵的。

再看银灰的那件，用得是银灰色冰绡的料子，上面也用随候珠传成了树丛茂茂的样子。两件衣服，一件置身花丛，一件置身绿荫，倒也十分相称。

若论其光彩程度，还是银白色的那件更胜银灰色的。

明显的偏心么。

东方漠却不在乎这些，对李之纯点点头：“东方在此谢谢你那位友人。”对待岳父，还是有礼的。

这时，一个小女孩走进来，只见她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有一身极为高贵而淡漠的气质，模样也是精致而淡雅。

一身天青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给人一种仿佛看见那日出前天边的一抹青。

有的人却是认识这个小姑娘的，立刻有人行礼，道：“参见少主！”

这个小姑娘姓李，名玑珠，字阑珊。是东方漠和秦淮的女儿。

女孩受着这些老商油子的礼却没有任何的不安，甚至是很淡定，点了点头：“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是父亲的寿宴，玑珠也是来贺寿的。”又甜甜一笑的对东方漠

行礼道：“祝父亲福寿安康！”

东方漠的眼里一闪而过的骄傲，瞬间就没了，仍是那副冷静而平常的样子：“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到我身边坐吧。”这是他表现感情的最大尺度了，从玑珠

长大，他就没有亲手抱过她了。但是这孩子，明显更像他多一些。

玑珠走上去，和东方漠一同坐在那张代表着东方家最高权力的椅子上。

也许，这又是一个传说了。

众掌柜的慢慢站到大厅中间，缓缓跪下，声音喊得绕梁不断：“祝主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主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那一瞬间，东方漠的脸上的表情是睥睨天下的，那仿佛带着无限广阔的身子缓缓站起，以一种极为平静却永远至高的声音道：“都起来吧。”

李玑珠看着父亲那无限高大的背影，嘴角缓缓的弯起。

在一片跪倒的人中，有一个人慢慢的走进来，那人一袭银白色的衣服，没看清面貌，却已感觉到那种云淡风轻的气质。

那人眼睛笑得弯弯的，嘴角也擒着笑，慢慢的走近。

却见东方漠见了那人，直接走下台去，道：“你终于出现了。”

“拜见公子！”

不知道哪个不识相的，竟喊出了‘拜见夫人‘，横遭斜阳一顿眼刀。

李斜阳拉起东方漠的手，和他缓缓走到台上，玑珠已站起，道：“爹爹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爹爹没和你说过么，最重要的要在最后才出现，称之为压轴。”

玑珠笑笑，站在一边。

两人一起坐在那张虎头雕空的椅子上，身子挨在一起。

“都起来吧，今天是东方的寿辰，我们大家一起为他庆祝，不必多礼！”很有气度得甩着袖子，然后对着月月、柳一叶和李之纯轻轻笑了笑。

“是！”众人这才起身。

东方握着斜阳的手，低声道：“起这么早就为了折腾这点事？”

斜阳嗔怒道：“我可是为了你的生日才费了这么大的心思的。”

“带辣椒粉烤羊肉串，小款的匕首，珠翠的华服，敷脸的大东珠这些都是我要的？”

一听这些东西，斜阳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却佯怒道：“怎么，不乐意啊？”

“乐意乐意，我最喜欢穿着漂亮的衣服怀揣着精致的匕首，脸上摸着白色的粉粒，吃着奇怪味道的羊肉了。”这么多年，东方漠也把斜阳说话的调子学了些。

“切，不喜欢拉倒，今天晚上睡书房！”

“不不，谁说不喜欢，我喜欢得紧！”说着情话还不忘看看一旁的女儿，见她站得较远才又压低了声音：“最喜欢得是那个‘沾雨花‘做成的精油，听说非常好

用，今天晚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这么露骨的情话，斜阳略红了脸，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下，含糊道：“今天你生日，就……”

东方漠看着情人已经粉红的耳朵，嘴角在众人面前弯了弯，

随后朗声道：“既然大家有这个心意，我东方心领受之，那今天大家就乐起来吧！上酒宴，起歌舞！”

大厅里立刻一阵阵欢歌笑舞，到处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李玑珠却替着两位不负责任的父亲喝了酒，坐在东方家家主的主位上。

余光看向偏厅的门，果然见东方漠打横抱着李斜阳，一脸得逞的样子，大步地往内屋走去。

李玑珠喝过一大碗高纯度的酒，在众人称赞的声音中，缓缓的笑了。

她想，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84.

背后一定有人的，否则以曲家的实力在东方家的压制下怎么还能残喘这么长时间。可是秦淮现在没时间慢慢陪曲礼玩下去了。

他现在坐在丰乐楼里，整个二楼静悄悄的，除了他和东方漠没有一个客人。掌柜和小二也不知躲哪去了。

东方坐他身旁，见他使劲盯着楼梯口的神色，尽量以一种不在乎的口吻道：“你既然不忍心，何苦要把他推向柳一叶？”

“那孩子也该有自己的归宿，若是不推他一把还不知道要别扭到什么时候，怕等他回过身来，原来等他那人也许已经不等他了吧……”

很多人都是这么错过的。其实爱情从来没有爱或者不爱，只是错过与与没错过，他不希望月月错过罢了。

可东方听着秦淮的话却撩起了心事，他和秦淮曾经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病，隐隐的藏在心里最角落的地方不想让自己在乎，可这错毕竟是他曾经犯下的。

轻轻揽过秦淮的肩膀：“淮，他不会错过的，你这么聪明教出来的孩子怎么会那么傻，不会错过的……我也不会错过你的！”

既是错过，也不放手。他爱的，一辈子也不放手。

秦淮顺势靠在他身上，微微叹气：“是啊。”

希望，我们大家全都不错过。

“我还没有问过你，后来云纱怎么样了？”

东方轻轻的吻了他的额头，说：“我送她嫁人了。”

都说破镜不能重圆，我和你……为了你，我心甘的……淮……只希望那一天，你不要再伤心。

秦淮沉默。

柳一叶才打开房门就感觉到气氛的异样了，然后就立刻感觉到整座丰乐楼安静的不一样。

他披上袍子，床上那人支起身子，丝被滑到腰际，露出白玉般胸堂上红红点点的吻痕，那人伸手拢过一头秀发，露出皎洁的额头，说：“怎么了？”

“没什么，你休息吧，我下去看看。”

床边的银色大狼鸿鸿却爬起来，抖着身上的毛，双眼像雷达一样的亮。它迈开四条腿踩在丰乐楼重金布置的柔软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向外走去。

月月拉过长袍，几乎以叹息般的声调说：“哥哥……来了。”一夜的欢爱，一夜的纵情，和柳一叶确定了心情之后该是甜甜蜜蜜的。

柳一叶往门外瞅了瞅，无声的收回目光，看向月月露出微笑，说：“既然来了，穿好衣服下去吧。”

他……终究还是比不上那人的……在他心里，那人永远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