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太子李建成重生)上——楼上黄昏

作者:楼上黄昏  录入:08-12

眯起眼看了看那支队伍举着的粼粼火把,人数并不在少。只是此刻时机紧急,已容不得过所的思索。心知摆在自己面前的路不过一条,李建成转头同萧造、孙华二人交换了一个颜色,当即抽出长剑在手,一声令下,命全军火速出击!

大军闻言,当即势如潮水,朝前方奔涌而去。喊杀震天,蹄声如雷,地动山摇间,人人心下都明白:此战必不惜一切代价,拖延住屈突通的部队,为李渊大军争取渡河时间。

夜风急彻的呜咽声,很快湮没在刀枪剑戟的碰撞声响之中。李建成仍旧分兵两路,命萧造、孙华二人截住隋军前军,而自己则率剩余人马,自其尾部骚扰。前后两方拖累之下,隋军不得不放下前进的脚步,同对手厮杀起来。

然而厮杀一阵之后,只见前方阻拦的人马似乎被撕开了一列口子,月色之下,隋军手中火把在疾驰之中有如一条条长龙,眼见着望远而去。李建成心道不好,长剑在手,一马当先,率领一列精骑从隋军尾部一路冲杀进去,仿若利剑一般,直直捣乱其阵脚。一口气赶至前方,同萧造、孙华人马汇在一处,将那口子封了起来。

“世子殿下,”萧造提枪匆匆赶至他身旁,道,“敌军人马少说也是我们的三倍,这样耗下去,只怕我等却要先落了下乘啊!”

李建成挥剑斩倒了一名欺近过来的隋军,口中道:“我等所欲并非将其赶尽杀绝,权且尽力将人拖出便是!”顿了顿,抬眼往隋军人马中望了望,又退身回萧造身侧道,“唯今之计,不如先擒其主帅。主帅一死,敌军阵脚必乱!”

萧造道:“殿下,方才近前时,我还曾见到一主帅模样的人。然而砍杀一阵后,便忽地没了踪影。加之这夜色,一时竟便寻不见了。”

李建成闻言一怔,抬眼复又朝隋军处望了望,但见隋军人马各自唯营,分坐数队营地,却是分明没有人统领。心知身为一军之主,断不可这般默不做身,甚至遁影无形。莫非……

心道一声“不好”,李建成恍然明白过来:这支人马本就没有主帅!

他立刻下令道:“全军撤退,休要再做纠缠!”

然而话音方落,便听闻一列人马自南疾驰而来,一人哈哈大笑道:“老夫方来,世子便这般不欲久留,岂非太扫老夫的兴了?”

火光之中,他扬手击掌三声,于是李建成后方的人马便渐渐停止了厮杀,双方人马沉默地对峙起来。

此人的身份,已再分明不过。李建成不用回头,便可料到此刻自己已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况。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方才打马上前冷笑一声道:“屈将军好手段,竟能想到以万余无将之师为饵,诱建成中计之策。”

屈突通笑道:“这一万人马的无法之阵,能骗过堂堂的唐国公世子,于老夫则可算是颇大的成就了。”

李建成心底暗暗思索应对之策,面上却还极力平复着如常的神色,闻言反是一笑道:“屈将军为了区区建成如此设计,实在让建成受宠若惊。只是将军可曾想过,纵然擒住了建成,却依旧无法改变隋室衰微,民心尽失的局面。将军如此才能,何不与唐国公一道,改天换日,诛杀无道?”

“老夫知道,此时世子说这一番劝降之言,用意却不在此。”屈突通闻言不答,却只是哈哈一笑道,“想起初,若非笃定世子定会顾全大局,冒死率人阻我大军,此计兴许倒枉费一场了。只是如今见世子便到了此时,却百般设法,为那李渊大军争取时间,却着实让人敬佩。”顿了顿,徐徐挑起嘴角,一字一句道,“说来世子实在是个聪明人,只是却有所不知……老夫若当真得了你李建成,又岂有何必要再去追那李渊人马?”

李建成闻言一愣,沉下面色不语。心知今日这般落了屈突通的圈套,若让他生擒了去,逼将成为要挟李渊的筹码。

暗暗咬牙,心知纵是拼得一死,也断不能让他如愿。

屈突通抬眼看了看李建成身后残余的人马,又将目光挪回他本人身上。但见其原本一身白袍银甲,此刻已被鲜血染得深浅不一,显然已是经过了一场浴血的奋战。

目光下移,便见对方垂在身侧的五指,已然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剑柄。顿了顿,屈突通抬起眼,面上仍是一派笑意,道:“老夫如此盛情,世子何不随我入城中做客几日?”

李建成闻言冷笑一声,道:“将军好意,建成心领了,只是恕难从命,还望将军体谅。”

屈突通面色平静一笑,道:“既然世子不情愿,那老夫只好‘请’世子前往了!”说罢忽然一挥手中长矛,便朝李建成冲杀过来。

李建成心下早有防备,见状一提马缰,横剑堪堪挡住了这一击。然而他心知,论武力,自己绝非屈突通对手,左右格挡了几招,便寻思着避其锋芒,寻个阻挡。

然而得了空子四处看去,周遭却已是杀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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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立枪站在桥头,看着大军从另一端从容有序地往这边走来,眼看便是最后一拨了。

夜风在耳边不住呼啸,声势渐大,吹得自己披风袍角俱是不住地翻飞。

“许是快下雨了罢。”一旁忽然有人轻声道。

他回过头,见是刘文静,便抬头望向天际,点点头道:“看这势头,只等不到天明,便要落下了。”

刘文静侧过脸,见对方心思满腹的样子,便道:“幸而此番并未遇上敌军骚扰,若当真下起了雨,这河便不那么容易渡过去了。”

李世民闻言,神色分明阴沉了许多。片刻之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大哥此时仍未归来,不知为何,竟是一点音信也无。”

他声音里分明是极端压抑的平静,刘文静听在耳中,低低地叹了口气道:“实则……方才已有人带了消息过来,此刻国公正在帐中与人商议对策。他意欲让你安心只会渡河,便未曾告知于你,我……”

话未说完,李世民已然上前一步打断道:“大哥如何?”

刘文静叹息一声,道:“只知他并同萧造、孙华人马,同屈突通大军厮杀大半夜……大抵是为了拦住其人马,替我等争取渡河时间……”

“他现在如何?”李世民已然伸手扣住刘文静臂膀。

刘文静看着自己臂膀上那有些颤抖的五指,闭上眼,摇摇头道:“生死未卜。”

四个字一出口,臂膀上的手立刻松开,他一抬眼,见李世民提枪便往回走。

刘文静唤了几声,李世民却充耳不闻,大步走入夜色之中。刘文静立在原地,叹了叹,实则心里又何尝不知他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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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李渊扶着腰间剑柄,神色凛然。许久,他才开口,将帐内的一片沉默打破道:“便取裴大人之意,遣一人率军速去救援。而大部人马,则仍是按原计划,进军关中!”顿了顿,朝帐内望去,几乎是叹息道,“却不知,谁愿……”

然而话未说完,便见刘文静匆匆闯入,道:“国公,大事不好!”

李渊一皱眉道:“何事?”

刘文静敛衣一拜道:“二公子不知从何处听闻了世子之事,此刻已带着五百人马往桥那边去了!”

一帐人闻言俱是一惊,李渊重重地“哎”了一声道:“世民此时怎还如此莽撞!”

裴寂察言观色,心知此时必要速速拿出决定来,便当即起身道:“国公,在下以为,我大军进驻关中之计,不可有半分迟疑!”

刘文静此时也道:“臣以为,此时我大军已然全部渡过河来。此事国公应当先行隐瞒下来,带大军速速入关。”

李渊闻言一怔,实则也明白他二人话中之意。无论如何,这支起义的大军虽是姓李,但却也不全是姓李,不能因任何一个人,而耽搁了原本的决定。

迟疑许久,他终是艰难道:“传令下去,命全军……即刻拔营,前往关中!”

众人得令散去,唯有一人在帐中迟疑许久,回头见虽李渊背对众人,却分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人暗暗握紧了拳。迟疑许久,忽然大步出了帐。

一滴水落在面上,咄苾抬眼望向浓云密布的天幕。紧接着,水滴越来越多,毫无间歇地落在周身。

下雨了。

他忽地转头,望向桥的那端。

几日后,若雨势不停,这桥纵是想过,只怕也过不去了。

第十章

李渊站在帐内,伸手将帐门挑起一角,久久地朝外凝望。帐外人马正有条不紊地聚集着,已是即将出发的势头。

裴寂坐在帐内,沉吟半晌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轻声道:“国公还请宽心,二位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逢凶化吉。”

李渊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倒是笑叹起来:“裴监何时也开始拿这等虚妄之辞来去安慰我了?”

裴寂一揖道:“若说道理,方才诸位已言说清楚,想来国公心底亦是再明白不过,臣若再重复,也只是多说无益,倒不如换一种方式。”

“裴监这七窍玲珑心当真是有别于寻常之人,”李渊笑道,随即复又摇首一叹道,“但愿今次……他二人当真能托裴监吉言罢。”

正此时,一偏将行至帐前道,只道人马俱已调遣完毕,只待李渊一声令下。

裴寂见李渊抬眼望了望桥的那断,神色里仍是有些游移,便再度劝道:“国公,此时大军既已渡过黄河,加之天又淅淅沥沥地落了雨,若不尽快决断,待到大雨阻道,却是不便行军了。”顿了顿,复又道,“依世子前日信中所言,关中之地百姓仕宦对公国的到来,乃是期待非常,故此行应不会遇阻。臣以为为今之计,应是速速率军连夜先入关中落脚,待到大军稳定之后,再见机速速派人去营救。”

李渊闻言半晌无语,末了终是点点头,咬牙发出了行军的命令。裴寂从了口气,心内也明白,此令一出,唐国公便可谓是用自己的两名长子,下了一场天大的赌注。

无声地叹了口气,心内默默期盼二位当真如他所言,能逢凶化吉罢。

很快,李渊匆匆穿戴好衣甲,走出帐外,看着已经在前行至中的大军,便也翻身上了马。然而正此时,一名小校飞奔而来道:“大将军,柱国帐中空空如也,无人知晓他去往何处了!”

李渊闻言一皱眉,忙道:“那他所带来的人马可还在?”

那小校道:“柱国从突厥所带五百人马,亦是不知所踪。”

心知那五百人马虽是带来援助起义大军,实则却是为那康鞘利唯命是从,李渊沉吟片刻,对那小校道:“你且对下罢,此事切勿对外声张。”

待那小校离去,李渊打马走近队伍之中,心下沉吟许久却不解那康鞘利离去的缘故。他之来意,固结盟约也好,监视动向也罢,然而此刻他李氏大军所向披靡,一路杀进关中,虽并非全然畅通无阻,却也并未有什么重大挫败。

纵是要背弃盟约,挑选此时,却也未免太过奇怪。

李渊思索许久,忽然一阵,猛地回头,朝桥那边望去。夜幕深沉,雨落淅沥,一眼望去,眼中除却无边的黑暗,却也别无他物。

一个念头冒出李渊的脑海:莫非……他和世民一样……竟也是带人营救建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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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攥着马缰,徐徐地走在山路上,身子随着马的颠簸微微地晃动着。

耳畔原本稀稀拉拉的雨落声,此刻已换做倾盆之势。冰凉的雨滴砸落在肩背,有如一下下重击,教人的气息也跟着紊乱起来。

“世子殿下,”此时一偏将从身后小跑至近前,道,“方才已派人去探查过,隋军并未追上山来,只是在山下徘徊。”

李建成点点头,垂着脸,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来。

一旁的孙华见状,便打马凑近道:“大雨封山,隋军许是忌惮着泥沙冲击,不敢冒然上山,既如此,我们还是速速寻一个地方歇歇脚罢。这大雨瓢泼,我等倒是无妨,”侧过眼看了看李建成肩胛上插着的长长的箭杆,皱眉道,“只是……世子带着伤,又怎可这般淋雨?”

“罢,”李建成低低道,“便遣人寻个避雨之处,让所有人权且歇息歇息罢。”

他明白,方才死里逃生的那一战后,人人都已是精疲力竭。大半夜的鏖战之后,他眼见自己人马渐少,又度李渊大军应早已过河,便不欲久留。然而率军退走之时,不料屈突通竟下令放箭,纵然大雨削弱了箭势,然而由于不曾防备,死在箭下的人马却也不在少数,便连自己,竟也生生中了一箭……

李建成慢慢回头,看向身后立在雨中的残兵败将。然而大雨迷蒙了视线,教人几乎睁不开眼。叹了叹,心知此刻,纵是人人都暂得放松之机,却唯独他李建成不可。不止是因为他身为主帅,更是因为,他不知此时若松了这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他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世子,”待几个兵士将他搀扶着下了马后,一人踏着雨水来报,“前方有一棵大树,殿下不如便再那处避避罢!”

李建成点点头,也顾不得大树下易遭雷劈之说,只任他们将自己搀扶至树下。然而因了背上箭杆之故,却也无法靠向枝干。

孙华道:“世子这箭,须得尽早拔出啊。”

“孙将军说的是,”李建成闻言,将身子微微弓起,哑声道,“便劳烦将军替我拔箭罢。”

他声音极低,然而话一出口,天上恰好亮起一道闪电。借着这亮光,孙华看见李建成衣发尽湿,周身俱是奋战过后的血色,然而唯独面色却是惨白至极。他不觉怔住,不知自己若拔了这一箭,面前这人,却是否当真能撑得住。

“便劳烦将军了……”

李建成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孙华伸出手,慢慢握住那箭杆,只见没入衣甲皮肉的箭尖处,血色已然浸染开来,在雨水的洗刷下,顺着银甲徐徐淌下,留下一条怵目惊心的淡红痕迹。

他不敢再望向李建成,只徐徐加重了五指间的力道,一字一句道:“那么还请世子稍稍忍耐片刻。”

李建成无声地点点头,下一刻,便感到一股锥心之痛,始料不及地,几乎要将整个人撕裂开来。他闷哼一声,栽倒向前。幸而面前蹲着一名兵士,急忙伸手将人扶住。

孙华眼见那箭头竟是带着倒刺,拔出时已然连带出一块皮肉来,手上不觉有些颤抖。他匆忙放下箭,把李建成按在自己肩头靠了,吩咐左右替他褪了湿透的衣甲。

他低头在周身摸索一阵,终是在几近透湿的身上摸到了里衣的一块干燥之处。当即将那处撕了下来,扯成条状,紧紧绑在李建成肩背上血洞似的伤口。

李建成无声地靠在他的左肩,不知是不是雨声过大的缘故,便连气息也微弱的低不可闻,唯有那死死扣在孙华右肩的手,明证着他尚存的几分神智。

孙华连同众人,扶着李建成,避开左肩背的伤口,斜斜地靠在树上。将他湿透的袍子用力反复拧出水后,抖了抖,重新盖在了李建成身上。只是头顶的枝叶虽密,却仍有雨滴自的缝隙落下,孙华心底暗恨这雨,竟教此刻连一块干燥的布帛也寻不到。

正此时,一直在前方探查的萧造归返。他一抹脸上的雨水,抬眼见了闭目靠在枝干边的李建成,回头同孙华对视一眼,却不知该不该开口。正犹豫之际,对方却已然开了口:“萧将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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