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导演——水君子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文朗就起床了，他还要赶回剧组拍戏，为了不吵醒安详，他轻手轻脚地去洗漱，结果打开门一看，安详正把早饭端上餐桌，看见文朗起床了，他爽朗一笑，“起来了？洗漱一下，吃早饭吧。”

看见安详，文朗顿时感觉天都大亮了，一种他们其实是老夫老夫的感觉涌上心头，因为不愿意早起而产生的郁闷情绪一瞬间一扫而光。

文朗凑上前去，煎蛋的香味扑鼻而来，旁边还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文朗闻了闻，称赞道：“好香啊。”

安详笑笑，“你去洗漱吧，我再弄点面包，不中不西，不土不洋的，你凑合吃吧。”

文朗摇摇头，竖起大拇指，“你的手艺真棒。”文朗此时心里美滋滋的，感慨着安详还真是贤惠啊。

把烤好的面包放到餐桌上，安详也坐在桌上陪文朗一起吃饭，现在还不到六点钟，对于安详来说吃早饭早了一点，但是昨天因为自己的事情害的文朗连夜跑过来，他早起帮文朗做早饭也是应该的，想到这里，安详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文朗似乎对自己太好了一点，一般的朋友会做到这样吗？安详心里犯起了嘀咕，咀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文朗看见安详在发呆，叫了他两声，安详猛然抬起头，“怎么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安详总觉着文朗的眼神里多了点内容，他低下头，假装喝豆浆，不敢直视文朗的眼睛，“没事，想点事情。”

文朗也没在意，吃完早饭就匆匆出门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安详送文朗出门，看着他走进电梯，然后走回自己房间，躺下，想睡个回笼觉，却怎么样也睡不着，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不是讨厌的情绪，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安详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因为文朗的过于热心，而是因为自己心里那种莫名的情绪。

发呆发到七点钟，安详终于躺不下去了，掏出手机给郭阳打电话。电话里的嘟嘟声响了好几下，才听到那头传来郭阳刚睡醒的沙哑嗓音。

“老兄，你这一大早的折腾什么呢？”

“阳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郭阳打了一个呵欠，“说。”

“如果你在电话里听到我似乎不太对劲，你会不会大晚上从另一个城市赶到我家？”

听到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两秒，然后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详子，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安详无奈道：“我好着呢，就是想问问你，如果你在电话里听到我的情况不好，会不会连夜赶到我家里来？”

那头的郭阳又打了个呵欠，问道：“要搁你，你会吗？”

“我……应该会的吧。”

“那不就结了！所谓哥们，就是在你掉进火坑的时候拉你一把。还有问题吗？大哥，我还睡着呢！昨天刚从一个剧组回到家。”

“嗯，那你睡吧。”其实安详还有个问题，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你真没事吧？”郭阳又追问了一句。

安详哭笑不得，“我真没事。”这个郭阳，平时大大咧咧的，有些时候又比谁都细心。

“那我挂了，困死我了。大早晨的扰人清梦，遭雷劈的。”

“那你睡吧。”

安详的困扰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终于有工作了，他又重新开始忙碌起来，他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情。

工作还是王增提供的，他们现在有一个古装剧的剧本，本来是有好几个导演人选的，但因为王增跟安详关系还不错，而且他也得知安详失业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就把这个机会给了安详。

再次见到安详的时候，王增显得很激动，一下一下把安详的肩膀拍得啪啪直响。

“小安啊，你说你，要想拍片子早跟我说啊，否则也不至于你失业这么长时间啊，见外了啊你！”

安详感激地笑笑，“是我不对，还得谢谢王哥这次能想着我。”

王增指指安详，“你看你，我就讨厌你这一点，谢什么啊！大家都这么熟了！对了，你看看剧本吧。”

说着，王增把剧本递给安详。

安详接过剧本，王增笑眯眯地看着安详，“看看吧，这本子很不错的，拍好的话，肯定反响不错。”

剧本名叫县太爷，其实是个古装悬疑剧，男主角的性格有点神经质，因为得罪了朝廷上的官员而遭到排挤，被发配到一个小县城里面当了一个县太爷。男主角的性格除了神经质以外还有点独，跟谁都不接触，自己一个人办案，不要帮手，别人要帮忙的时候他也不让人插手，就连自己的妻子，他也是爱答不理的。不过如果就演男主角一个人就没意思了，后来他当然碰到了一堆好帮手，说是古装悬疑剧，其实还是有点偶像剧的意思，看起来还蛮不错的。

“怎么样？感不感兴趣？”

安详忙点点头，“这剧本很不错。”

“嗯，那咱们明天开始选演员，你有什么好的演员推荐没有？”

安详的脑子里首先蹦出了文朗的名字，虽然文朗的上部影片刚刚拍完，但是安详也知道文朗不可能马上就接下一部片子，于是他对王增说道：“你觉着丘琪光怎么样？”

“男主角？”王增听到丘琪光的名字有点迟疑，他知道丘琪光演技不错，但是他总觉得丘琪光无法胜任男主角，形象上似乎不太符合。

“我觉得可以让他试一试，他演技不错的，我跟他合作过很多次了。”

王增考虑了一会，问道：“你不觉得他更适合贺桐那个角色吗？”

贺桐是剧本中的男二，是个师爷，安详知道他更适合贺桐这个角色，但安详感觉李真的性格跟丘琪光有些相像，就想让他试一试。

“王哥，我觉得可以让他都来试一下，合不合适的到时候再看看。”

王增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我再问问最近的新人里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很快到了面试那天，安详给丘琪光打了电话，丘琪光正在家闲着呢，一听安详的邀约，马上就答应了。

丘琪光看见安详，很开心的跟他打招呼，“我一听你摆脱了失业的困境，我就知道我离工作也不远了。”

安详笑着跟他介绍了王增还有剧组其他的一些工作人员，并且把剧本递给他，“你先来试试男主角李真，怎么样？”

丘琪光接过剧本，看了有三分钟，“这个……我试试吧。”

安详一听试试，就知道悬了，丘琪光说来很奇怪，他虽然是身在演艺圈中，但他似乎从来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红，在他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不听公司的劝告结了婚，妻子还是个圈外的，只演自己喜欢的角色，喜欢的角色即使是个变态他也愿意演，不喜欢的角色就算是再正面他也不愿意演。后来也不知道是安详定律的原因还是丘琪光本身的性格原因，他演的片子不少，但就是不红，而且还戴上了一个万年男配的帽子。

丘琪光要表演的是男主角李真勘探现场的那一段，只见丘琪光皱起眉头，在固定的一个点盯了好一会，然后伸出手，假装拿起一个东西看了看，紧接着猛然直起身，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继续往下演的时候，丘琪光说道：“还是算了，我不太想演这个角色，能不能让我演贺桐？”

导演组的人面面相觑，“这还有主动放弃男主角的？”

“为什么啊？”王增好奇道。

“我不喜欢男主角。”丘琪光很干脆地回答。

“那行，邱先生，你等我们通知？”王增问道。

“好。”丘琪光冲他们点点头，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他……”王增看着安详，似乎在等待安详给他一个答案。

安详轻轻叹了口气，“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下一个吧。”

丘琪光走后，面试继续，可是，等所有人都面试完毕，男主角人选还没选出来，就在所有人都在犯愁之际，王增问道：“你们觉得，文朗怎么样？”

第二十八章

“能请到文朗当然很好了，可是，文朗可不是想请就能请到的，王哥有什么把握没有？”其中一个副导演问王增。

王增砸砸嘴，摇头道：“这个嘛，我确实没什么把握，总要试一试嘛！对了，小安，我记得你有一部电视剧文朗是主角啊，你用的什么方法请到他的？”

“这个……”安详傻笑着，“这个，我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就答应了。”

王增喝了口水，“不是说你跟他关系不错吗？你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试试看？实在不行咱们就再想别的办法。”

安详点点头，“那好吧，我试试看。”

因为上次的偶像剧事件，安详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给文朗打电话，再加上一想到文朗两个字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更加不想打那个电话，但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男主角还没有确定，安详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先把电子版的剧本传到了文朗的邮箱里，然后安详给文朗打了电话，跟文朗说了缘由之后，文朗很爽快的答应了。

“我觉着你还是先看看剧本吧，你要是不想接就跟我直说，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

“嗯，也好，那我看看剧本再做决定。”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文朗就把电话打过来了，表示他对这个剧本很感兴趣，愿意出演。

其实文朗说的是实话，他看了剧本，感觉李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神经质，性格孤僻古怪，这种性格激起了文朗的表演欲望，而且他其实对于这种性格的人是有些羡慕的。现实中条条框框的限制太多了，让文朗感觉他的生活过得束手束脚的，他是个艺人，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形象，他多么希望能够由着自己的性子过一回，而且不用担心后果，而李真就是他羡慕的那种人，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只坚持自己心中的信仰，而且，这种性格的人物是他以前没有尝试过的，他想试试看。

男主角敲定了文朗，就等于是最大的难题已经解决了，剧组的人都松了口气，剩下的一些配角按照导演组的喜好启用了不少的新人，一切准备工作都进行的差不多了，再做一些前期工作就可以开拍了。

在开拍前的一段时间，安详经常是忙的连饭都来不及吃，但他还是美滋滋的，觉得特别幸福，每天都干劲十足。

当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之后，安详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赶去了拍摄地点，真正忙碌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腾龙对于这部电视剧相当重视，要不然也不会支持王增花大价钱去把文朗请来，而且，由于《墨玉》的关系，安详的价格也不像以前那么“便宜”了，尽管他最近有过相当长的一段失业的日子。他们的资金相当充足，拍摄地点也比以前好太多了，住宿的条件也比《小人物》那次优越了许多。

当安详再次坐在监视器前面的时候，他的感觉好极了，心情舒畅，如果不是担心会被剧组的人当成神经病，他真想对着天空大吼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女主角名叫张姝，已经不算是新人了，算是个二线，演技也还不错，跟文朗演对手戏也不怯场，接连几条都很顺利地过了。

文朗看起来很兴奋，把一个神经质演的得心应手，李真非但有点神经质，而且还有点洁癖外加强迫症，文朗在细节上相当的注意，经常做一些譬如掸袖子，掏出手绢擦手之类的小动作，有时候还会加一些情节，使男主角的性格更加鲜明。

一连几天的拍摄都相当顺利，直到有一个新人来到了片场。这个新人名叫周少迪，脸蛋长得不错，以歌手的身份出道，公司为了捧他，想尽办法让他进了剧组，并且弄到了一个男三的角色。

“停！周少迪，你注意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那么的外露，你想一下，虽然说司马望在心底是看不起李真的，但是他不可能表现的这么明显，你好好思考一下。”这已经是第五次NG了，过了大概有一分钟，安详继续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周少迪点点头，“可以了，导演。”

“在吴四上吊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还有，有没有跟什么人发生争吵？”李真拿起盖碗，用茶盖在水面轻轻刮蹭着，然后把茶碗放到嘴边，刚要喝的时候，突然停下了动作，皱皱眉，盯着茶碗看了一会，然后放下，目光直视司马望。

“李大人，据小人所知，这吴四是自己上的吊吧。”

“停！”安详摇摇头，“周少迪，情绪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不是说没情绪，你要表现得让观众看得出来你的心理，就是对于李真相当不屑，你再好好体会一下他的情绪，好不好？”

周少迪点点头，坐在那里，估计是在体会人物情绪。

“大家先休息一下。”安详躺在椅背上，紧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端起放在旁边的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周少迪是个完完全全的新人，各种各样新人会犯的错误他都会犯，走位什么的就不用说了，这个是需要长时间在镜头前积累经验的，关键是他根本悟不透人物的情绪和性格，演技太过生涩，要么用力过猛，要么就没有情绪，表情单一，眼神没有内容。安详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得从头开始辅导啊，果然像顾然那种好苗子不是随处可见的。

顾然跟周少迪的背景有些相似，都是新人，同样的以歌手的身份出道，不过跟周少迪想必，顾然可就强太多了。虽然顾然走位什么的也不够到位，演技也有些生涩，可这孩子悟性高，稍微提点一下他就明白了，而且顾然表面上不吭不哈的，可他喜欢动脑子，下一遍永远比上一遍要好。不过好在周少迪挺有耐性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也不见他烦，还算蛮敬业的，这年头，敬业的新人可不多了。

“你看你的样子，都快成小老头了。”文朗端着杯水，到安详身边坐下。

安详捏捏眉头，笑得有些疲倦，“是吗？可能是最近有点累吧。”

“在为周少迪的事情发愁？”

“也没什么好发愁的，新人嘛，总要经历这么一个阶段，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而且他还想把这个角色演好，如果他连这两点都不具备的话，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概休息了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又继续开拍了，但是，又因为周少迪的原因NG了，这一条拍了十几遍也没有过，最后安详叹了口气，“周少迪，你先休息一下，我给你示范一次吧。”

听见安详这么说，剧组的人都没有太吃惊，看过《墨玉》之后，他们也都见到了安详的演技，王增还点点头，称赞道：“这主意不错，怎么早没想到呢。”

安详是怕周少迪看了之后模仿对了，但是还是不能理解角色，往后照样NG，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给他示范吧，可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毕竟时间不能总是这么耽误。

安详在刚才周少迪的位子上坐下，文朗坐在了他的对过，安详把周少迪手上的玉扳指要过来，套在了左手大拇指上，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那个玉扳指，低着头撇撇嘴，“李大人，据小人所知，这吴四是自己上的吊吧。”一边说话一边抬头看着文朗，不屑的眼神，但是脸上却带着完美的笑容，剧组的人看到那样的笑容再配上那样的眼神，脑子里都出现了同一个想法，这笑太欠扁了。